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这句话用在灵界同样适用。从此,由支持与反对的派别间摩擦造成的大小流血事件,也与许多重大的历史事件共同谱写着灵界的近代史。
什么奶奶团、妈妈团、姐姐团、妹妹团、幼女团、少女图、女青年团、玉女团和欲女团等一票大众女粉丝们都为其不畏年龄悬殊,大胆追求心中所爱的惊人表现感动得一塌糊涂,时常送上爱心饭团、爱心内衬衫、爱心保暖袜、爱心刺绣腰带等物什。
另外,她们还在无忧山脚下,帮忙充当‘霏白霏白,最爱你!’大字图中一个小小举字员;在千年铁枞树上由众多粉丝团成员联名签字的‘霏白霏白,成全痴情无泪君吧!’的巨型横幅中,激动地写下自己的闺名;又或者是在某年花霏白生辰晚宴上,在君无泪为他度身定做的音乐剧‘歌舞青春之——跟俺回家不吃亏’中扮演群众演员!
有人惦记着,自然有人记恨,黑粉们的力量也是不容小觑的。往往当君无泪作出什么惊天之举之后一段日子里,城中总是不会平静,尽管各女粉丝团们几乎一天十二个时辰随时围着君无泪寸步不离地保护他,但只要当他落单的时候,往往就是他变成猪头的时候。
这事说也奇怪,君无泪一出生就是个半残,右手两指奇异骇人,常被人诟病,自小被花霏白仔细抚养,身体壮得能拍死几条恶龙,但灵力却弱得只有三脚猫的功夫。
除了在花霏白一番苦心之下,他御风而行的轻功倒是练得炉火纯青,但无论他如何苦练,灵力却十分不济,除了一些异常浅显的法术尚能够施展之外,基本就是个灵力盲!
这搁到人间的话,就是一个文盲加三级残废,照老人的话来说就是讨不着老婆的寡夫命!可他倒好,不但浓眉大眼生得很是讨喜,白白净净的圆脸庞上还安了张能说会道口蜜腹剑的甜死不偿命的三寸不烂之舌,生把一众阿姨婶子们哄得一愣一愣的,恨不能将家里所有的宝贝都塞给他带回去才好。
但无论如何,君无泪还是无惊无险地活了九十来岁,这按人间的标准也算是个十六、七岁的翩翩少年郎,要不了多久就要举行隆重的束冠礼,正式成人啦!
可就在这重要关头,天不怕地不怕的君无泪居然害怕回家!白天里,他大摇大摆地穿梭在大街小巷中享受着粉丝团的热情拥护,但每当夜幕降临却生出那‘近家心怯’的念头……
唉,只得道一声——作孽啊!
最近,君无泪忙着躲花霏白,已有一个多月不敢回无忧山。
这一夜,他终于鼓起勇气朝花霏白的院落走去,刚跨进门槛,远远望见屋内昏黄的烛光自虚掩的窗板透出来,忽然有些踌躇不前。
一阵仓促的咳嗽声隐约从屋内传来,君无泪顿时急了,疾步走了过去,不及多想就推开了房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面绣了一树桃花的屏风,幕布上的桃花,有的迎风初绽,嫣然含笑;有的含苞待放,半藏半露;更多的是白毛茸茸的微吐红点的小花苞,如室内的主人一般清雅妖娆。
越过屏风,君无泪见到浅紫色的幔帐落下,灯烛昏黄摇曳,一道浅浅的人影隐约出现在香纱之后。屋内门窗紧闭,气流暗凝,快要燃尽的红烛,流下了厚厚一叠烛泪,熟悉的清雅香气被一阵腥苦的药香所取代。
这样的情景对君无泪来说并不陌生,在他的个儿头还不及床高的那些年岁里,花霏白的幔帐也总是垂于榻前,与屋内那无处驱散的药香构成了他童年时的记忆,只是这样的情况在近些年来已不常见了,便忘了花霏白的身子骨并没有想象中的结实。
他皱紧了眉头,三步并作两步走向床榻,伸手拨开了床边的幔帐……
第5章 第五章
烛火如豆,迷蒙了少年的双眼。
只见花霏白穿着单薄,斜靠在床头,两边颊上还残留着一抹咳喘过后的血色,似春末的潮汐,透着病态的绯红,为绝世姿容中平添了一丝媚态。
“阿霏?”君无泪心中一紧,连忙上前把滑到腰间的被子拉起来把他裹紧,伸手探向他的额头,一向捂不暖的人,如今肌肤竟是触手的滚烫!
一阵脚步声徒然在耳畔响起,昏昏沉沉中花霏白感觉肩头一沉,身子被一层柔软包裹起来,顿时倍感温暖。
“无泪……你来了?”花霏白睁开眼睛,看清了眼前人,低哑的嗓音透出一丝欣喜。
“阿霏,你觉得如何,身子很难受吗?”君无泪收回手,担忧地望着他。
“你这是,在担心我吗?”花霏白仰头斜睨着他,虽然虚弱,目光却是笑意盈盈。
君无泪望着他那略显苍白的俊颜,眼都急红了:“我自然是担心的!”
伸手去探他的脉象,惊觉他体内灵力紊乱,脉象虚弱,一下就慌了神。
在灵界,灵力比命还重要,灵力稀薄的人别提自保,就是连灵界的寒凉之气都受不了,往年若不是花霏白护着自己,怕是早就被冻死了!
君无泪知道在一千多年前,也就是在自己出世以前,花霏白的命数中曾有一劫,原本问鼎半神的灵力一夜之间骤减过半,缠绵病榻数十年,甚至因此落下了病根,小病痛不断。
然而,他上古神族后裔的血脉,很是霸道,纵使只剩下四、五层灵力也足以让他位列灵界前十位。可现在,这若有若无、飘忽不定的灵力却能叫一个三脚猫功力的小贼害去性命!
“你生的什么病,怎么这么严重,连体内的灵力也散去了许多?”君无泪如炸了毛的幼兽,惊叫起来。
听着他的语气慌张而孩子气,花霏白眯眼笑着,憔悴的脸色透着一种别样的美:“无妨,夜里着了凉就有些发热,难免虚弱几日,喝了药发发汗,很快就会好的,用不着担心……咳咳咳……”
花霏白忙掩住口鼻,又是一阵低低咳嗽,额上很快沁出了一层细汗。
君无泪见他好容易顺过气来,突然撑着床沿要起身,可是动作却显得吃力,连忙上前两步把他扶起来。
花霏白靠在他怀里,伸手指向床边的矮橱,说道:“把桌上的药拿来。”
君无泪连忙把盛着药汁的瓷碗递给他,只见他搭在碗沿上的手指,如上好的瓷器般,纤长白皙,显得那手那人更加晶莹剔透。
“你这喝的是什么药?怎么味道与以前的不同?”君无泪凑过来闻了闻,这药透着诡异的红铜色泽,气味非但不苦涩,反而甜腻得怪异,碗壁上挂着一层薄薄的冰渣,散发着暗红色的光芒。
“伤寒之药自然与往日那些固原补气的有所不同,不必大惊小怪。”花霏白饮尽了药汁,黑亮的睫毛震了一下,却笑了,有一种高深莫测的神秘:“很甜的,你要不要尝尝?”
“才不要,你每次都骗我说很甜。”君无泪板起脸,取走花霏白手中的药碗,脸色揣揣似乎想起过去不太美好的回忆。
花霏白伸出指尖,戳了戳他的脑门,眼睛弯了起来:“这次是真的,没有骗你。”
君无泪不理他,拉着他在枕头上躺好,撇撇嘴,一幅‘我若再被你忽悠,我就是头猪一枚’的精明相,谁知眼前一暗,熟悉的香气包围着他,那张无暇的脸庞忽然放大,双唇就被吻住了,轻轻浅啄。
“如何,我没骗你吧?”花霏白趴在他肩头上,眉眼含笑,眼梢还有点微微上挑,带了入骨的媚惑,手指缠着他的头发扯了扯,放在手心中细细把玩。
君无泪心中乱成一团,滚烫的温度隔着薄薄的衣料传来,带有难以言喻的魅惑,宛若一种无声地逗引。
他觉得脸颊一阵骚热,一股热浪骤然朝身下涌去,那隐秘之处竟开始抬头,想起了那一次的春梦,吓得他连忙挪动屁股,却不想动作幅度太大,反倒向前顶了顶,立刻唬得他动惮不得。
花霏白显然也察觉到了,却使坏的蹭了蹭他的胸口,柔软的头发带着潮气,贴在君无泪的下巴颏儿,弄得他痒痒的:“你这些日子在凤栖城里逛得乐不思蜀,连无忧山都不想回了吗?”
“啊?怎、怎么会呢?”君无泪矢口否认,血噌的一下窜上了脑门,小脸红扑扑的。
“无泪,这几天不要乱跑,留在无忧山上陪我好吗?”花霏白挑眉看他,唇角轻轻勾起。
讷讷地望着他,君无泪竟一时开不了口,回想起唇上柔软的触感,脸上的温度又升高了几度,从耳朵一直红到了脖子根儿。
“你这副害羞的摸样,真是可爱。”花霏白与他咬耳朵,声音有些低沉沙哑,比往时更加的酥麻性感,白玉般的指尖点在他的唇上,笑涡更深。
“过些日子……我可能要离开几天。”
“啊?你要去哪里?”君无泪惊讶的抬头,皱了皱眉头。
花霏白身体往后退开一些,轻轻侧过头,目光悠悠的落在了窗外:“我要去一趟鎏凤宫。”
“你要去找鳴玉?”君无泪冲口而出,语气硬邦邦的:“你心里果然还是放不下他吗?”
不知为何了,今日从花霏白口中听见鳴玉的名讳,君无泪内心一阵没由来的别扭,觉得一股闷气憋着胸中,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无泪,你怎么了?”花霏白坐直身子,不解地看着他。
“没什么,用不着你管!”君无泪不自在的别过眼:“既然你早就想好要去见他,那还顾忌我有什么想法干嘛。”
花霏白怔得一怔,脸色有些沉了下去,抿唇不语,屋里陡然变得安静,连空气也有些停滞。半晌之后,略显倦怠的嗓音幽幽响起,令人莫名的揪心:“无泪,你这几日……可是在躲我?”
君无泪眼珠东南西北的滴溜溜乱转,就是不敢与他视线相交。当日,那一名杂碎的话仿佛还在耳畔回荡,如一根刺扎在心里,叫他如何释怀?
——花霏白搬出了鎏凤宫,居于无忧山中是鳴玉默许的。
——他为破除鳴玉的天命之劫,曾日日焚香起调卜卦求签,身浸冰棫寒潭一百日,日夜受那噬心冻骨之寒。
——他还命小童为他抽骨拨筋,每日从身上取血,用古老的血祭之术逆天改命救回了鳴王性命。
——后来,他迁居无忧山,而鳴玉为其空置鎏凤宫长达了近百年!
悠远的灵界史记上曾谱写过最凄美绝伦、感人至深的旷世绝恋,关于花霏白,关于鳴玉,关于那个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灵界罗曼蒂克史。
然而,作为主角之一,花霏白却从未在自己面前提及过哪怕是一个字,从来没有。君无泪心里起了疙瘩,结结实实的,有些话如刺在喉,不吐不快,几乎把他给憋出便秘来!
“阿霏……你是不是和鳴玉很久、很久以前就认识了。”见花霏白没有一丝别样的情绪,他咬了咬牙,“你是不是曾经……救过他的性命?”
“你还听到些什么闲言碎语?”花霏白的目光,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仿佛他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他们说,你是为了鳴玉才会损耗过半灵力,身子亏空成这样子……那些混账东西甚至还说……还说你对鳴玉有意,我呸!满嘴胡搅蛮缠鬼话。”君无泪猛然抬头,眼角发红,“你……为什么不说话?你告诉我,他们说的都不是真的?”
“如果你听到的都是真的呢?”望着满脸涨红的少年,花霏白眼中划过一丝忧郁,却还是扯出一个极淡的笑容。
“不,我不信,你不可能喜欢鳴玉的!如果你早就喜欢他的话,你如何能看着我,看着我这些年来对你……”君无泪猛的睁大眼睛,握紧拳头,难以置信的盯着花霏白,希望从他脸上找到玩笑的意思。
“你对我?你对我不过是如雏鸟一般的依恋罢了,又岂可当真……”花霏白淡淡说道,点漆般的眼睛,幽深得如千年古井,流淌着令人窒息的静默,“我与他之间,三言两语又怎能说得清楚。”
君无泪心头宛如打了一个雷,震得他通体一激灵,年轻的面容满是震惊。想极力否认自己听到的每一个字,却在与他对视的瞬间,心里空落落地,彻底没了底儿。
眼前这双漂亮淡然的眼眸里,散发出一丝他不熟悉的冷冽,冷冽中透着一分寂寞,独自沉溺回忆之中,让人无法自拔的沉沦下去……
这一次,君无泪知道,花霏白是认真的。
“阿霏,难道说……”君无泪紧握着花霏白的手臂,声音颤抖,“在一百年前,你是为了救他才会消耗了自己过半灵力……?”
他咬着下唇,羞愤难当,圆脸涨得一片通红,“你是真的……喜欢他?阿霏,你一直喜欢的人是鳴玉?!”
“你说啊,你快说话啊?”君无泪心情烦乱,语气咄咄逼人。
“不,你错了……”
君无泪的心跳漏了一拍。
花霏白直起身,笔直的脊梁在摇曳的烛光下,宛若一株挺直的青竹,坚韧得令人心疼。
“我并非喜欢他。”他微微闭眼吸了一口气,面上已露出明显的疲惫,过了一会方才睁开眼,一扫之前虚弱不堪的神情,笑得恣意妄为,清越的声音仿若会穿越云彩。
“鳴玉,他是我,今生唯一挚爱之人。若是为了他,纵使要我毁天灭地,万劫不复,我亦在所不惜!”
他侧首,眼眸温柔得令人心碎,把最残忍的话,用最柔和的语调说出来。此后,再没有一个人笑得如此美,那是连他自己,都无法超越的令人意乱情迷的绝美的笑靥……
“为什么你从来不说,也未对我提起过你和他的那段过往?”君无泪忽然觉得世界塌了,变得支离破碎,面目全非,差点支撑不住。
“无泪,你并不曾问过我,而且那时候你还小,无需知道那些旧事。”
“花霏白!”君无泪扼住他的手腕,眼里掠过无尽的愤怒,心中像刮过刺骨的寒风:“……你为什么要瞒我?……你看我如傻子一样追求你,是不是心里充满了鄙夷,可能早就笑翻了吧?!”
想到这些年来,他看着自己如无头苍蝇般纠缠着风华无限的花霏白,无赖般的示爱求偶!那些荒诞之极的剧情,居然在这个男子的默许之下足足延续了数十年,简直……用句俗话说,自己就被门缝挤坏了脑袋,万年不遇的呆头驴!
“无泪,你年纪尚轻,并不懂得什么是喜欢。因为你自小便与我在一起,你对我的感情,不过是雏鸟般懵懂的眷恋而已,并非如男女情爱一般,只是你一直不自知罢了。”
烛火下,花霏白的神色有些黯然,朦胧之间,目光仿佛落在他脸上,又像穿过他飘向了远。
君无泪张了张嘴,忽然哑了声,竟不知该如何反驳,前尘往事一幕幕在脑海中浮现——
这个红衣紫发的男子,将小小的自己放在腿上,手指蘸了蜂蜜汁点在他舌尖上,微笑着哄着因为发热而难受得张牙舞爪的小孩儿喝药。
这个温煦含笑的男子,背着淘气而摔折了腿脚的他,站在繁盛的桃花树下采摘新鲜的花瓣,给他做最爱吃的桃花松仁香糕。
这个沉默悲悯的男子,会在他疼得龇牙咧嘴、骂骂咧咧的诅咒让他吃了苦头的‘愤青们’的时候,殷切的为他上药,温言细语,打趣宽慰,陪着他度过无数无聊养伤的日子。
这个温柔似水的男子,总是默默看着他为追求自己作出的那些荒谬举动、各种大胆壮举,继而淡淡一笑,不拒绝,亦不接受,只是温柔地纵容着他的一切!
而如今,都被他残忍的谎言彻底颠覆了。原来,这一切都是假的,是个天大的笑话,他就像个跳梁的小丑,被蒙在鼓里还沾沾自喜,对真相茫然未知!
“你既然无心,又何必找些理由,说我不懂情爱……”
君无泪舌根苦涩,脑中从未比这一刻更加清晰,想得更明白,只觉胸口一阵空落落的,似被人剜去了一大块血肉!其实他早该想到了,如此浅显的道理:
花霏白偏好红衣,那是鳴玉最喜爱的颜色,他的及冠礼也是鳴玉主持完成的。
鳴玉的鎏凤宫种满了桃树,在那风清水丽,桃花盛开的时节,漫天的星斗下涌动的暗香,醇香清雅犹如上好的琼脂。
鳴玉喜欢喝清甜不腻人的桃花酿,而自己小时候最常吃到的就是花霏白用桃花蜜汁做的点心。
鳴玉和他从未在同一场合出现过,但他居住的竹屋布置的极为雅致,独具匠心,物什配饰一样都不缺,并且样样非是凡品,处处都透着皇家别院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