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俊把腿伸到前面程静坐着的板凳上,歪着头转笔抖腿,他还蛮喜欢《江汉》这首诗最后两句“落日心犹壮,秋风病欲苏。古来存老马,不必取长途。”
程静往前挪了一点板凳。
祝俊把脚往前伸一点,继续抖。
程静再往前坐,前胸都紧紧挨着桌子。
后面的大长腿又跟着伸过来,还在抖。
就这样让他静静地抖了二十分钟,老何开始喊人起来回答问题。
祝俊把腿伸回去,坐端正,低着头装好学生。
何老第一个就点了他的名字,让他选一题回答。
他已经习惯老师无视他,被喊起来还有些紧张。
何老说:“就按你自己理解的随便说几句就行。”
祝俊看黑板上题目,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开口,平时这类题目他几乎都只能得老师得同情分,前两排的女生都回过头看他。
钟意回过头小声说:“你就随便乱诹几句。”
祝俊说:“那我讲《江汉》这首诗的意象。”
何老笑着说:“好,你来给我们讲讲。”
祝俊望着黑板,他努力想以前老师上课说分析古诗词的内容,可他向来都是睡觉,这会儿脑子根本一片空白,觉得喜欢这首诗,根本说不出它哪里好。
钟意刚准备开口提醒,程静在前面说:“情景交融。”
祝俊说:“诗里面用了片云,落日,秋风这几个景物,情景交融,抒发了诗人情感。”
何老满意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程静又在前面手掩着嘴巴用气声说:“营造出天高道远,孤月独照的冷寂情景……呼应了诗人孤寂的心情。”
祝俊跟在后面复述,何老笑着让他坐下:“这不回答地挺不错,既然来我这儿上课,我也希望你能认真听进去,你们下面的同学在我眼里都是一样的,我一视同仁,都是我的学生。没有什么优等生差生的区别,只有愿不愿意认真听我讲课,我最看重学习的态度。”
祝俊抬头看何老一眼,原先看他不说话蛮严肃刻板的一个人,现在倒是笑眯眯的。
何老又夸了几句祝俊分析的妙处,又点名程静说:“来,小诸葛同学,既然能做别人的军师,你也来说说。”
程静做惯好学生,从小到大就是老师点名想要听满意答案的优先选择,他从容不迫地分析,分析第一首绝句,顺便把其中另一首也背了出来放在一起比较。
这次何老是真正满意。
一节语文课很快过去,休息时间祝俊又踢前面程静的椅子:“喂,上节课,谢谢了。”
程静没有回头。
祝俊继续踢:“哎,和你说话你怎么不理人啊。”
“哎。”
钟意正在被宗远按着写数学题,刚刚从耽美文库里拿数学笔记本时,好死不死地那张考了46分的答题卷就夹在里面,后面大题目全空着被宗远抓个正着。
他想回头八卦,刚把头转过来,又被宗远转了回去。
姚锡聪趴在桌子上看祝俊伸长腿踢程静椅子,他心里幸灾乐祸地想,他要是程静,非得回头削死祝俊,真烦人。
祝俊“哎”了好几声,程静终于回头了,不耐烦地看他。
祝俊说:“别人跟你道谢你总得说声不用谢吧。”
程静说:“你有多动症?”
祝俊:“……?”
姚锡聪:“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程班长你这都能看出来。”
钟意突破宗远的阻挠终于加入八卦团队,和姚锡聪站一战线还本着探究的科学精神问:“我听说过小儿多动症,俊仔去年都成年了也能得啊?”
程静说:“这是升级版,具体表现为抖腿和踢板凳。”
祝俊完全黑着一张脸,看姚锡聪夸张地为了不笑出太大声咬自己拳头,看钟意笑的直接往宗远身上倒,看宗远努力憋笑没憋住又问程静这病会不会传染。
程静不明白这几个人为什么都笑的这么起劲,他认真说:“理论上应该不会。”
祝俊深呼吸从鼻子喷出一股气:“你们几个再笑我就让你们都尝尝升级版多动症的厉害。”
课间十分钟时间实在太短暂,在数学课上课后十多分钟,姚锡聪和钟意都还在憋笑憋得辛苦。祝俊一向都是皮糙肉厚的,经打经骂。真是第一次看他这么哑巴吃黄莲一样憋屈。
后两节课数学英语,最后一排的两个人就跟听天书一样,煎熬到十一点四十,终于放学了。
下午的课也照着上午这语数外的节奏走一趟,祝俊和姚锡聪努力保持自己清醒不打瞌睡,一天的煎熬也就这样混过去了。
星期天晚上自习,十六班人又全都在南苑。
原本例行的个人演唱会也没能弄起来,领头人祝俊靠在画室的墙拐坐地上睡觉,钟意过去踢了他好几脚都没能把人踢醒。
宗远在音乐室。
里面传来吉他弹奏声音。
钟意靠在音乐室门边微笑看他抱着吉他弹奏。
宗远教了他这么久,到现在他也能完整弹几首简单的曲子,只不过每次学到后面,不知道是谁主动,他们就吻在一起。
想要更亲近对方的欲念随着在一起的时间越长,便滋生地越厉害。
他现在就好想亲宗远,亲的他喘不过气,腰软腿软被他压在身下最好。
宗远也抬头看他。
钟意觉得他被宗远那一眼看的有些发软了。
宗远只是在帮音乐室的男生调新买的吉他音,一首曲子还没弹完就放下了。
从画室过来的女生都惋惜,到现在也只听过宗远唱那一首《十年》,实在惊艳。好不容易看他又抱着吉他,都在说想让他再唱一首。
钟意向音乐室里的宗远走过去,他一直都知道宗远在他们班女生里有多受欢迎,要说心里吃味,其实更多的还是自豪和骄傲。
“怎么不弹了,你看她们都还想听呢。”钟意倚靠在音乐室唯一一架钢琴旁边。
宗远也走过来和他站在一起,手随意拨了几下黑白键:“有个人不是说,只能弹给他听。”
钟意偏着头看宗远的表情,他也跟着宗远的手指去按琴键。
“原先我妈是想让我学钢琴的,学了两天我就没学了,你猜为什么。”钟意点着琴键的手故意往宗远的手指上碰,被宗远捉住手。
钟意笑着想抽开,被宗远按住,带着他拨琴键。宗远问:“为什么。”
“那个老师刚开始课喜欢我了,跟我妈说我的手特别适合弹钢琴,说我肯定有天分。我跟她后面学了一下午,连哆瑞咪发梭拉西多都记不住。到第二次,我实在觉得烦,就死扳那个电子琴的琴键出气,后来,我妈就送我去学画画了。”
钟意说着自己笑不歇,其实不止钢琴,原来才来这个学校发现音乐室和画室挨在一起,他天天没事就往这边的音乐室跑,不死心地把每个乐器都试了一遍,玩古筝的时候因为实在弹得太难听,被画室的男生架了出去。
音乐室里人越来越多。
原本待在画室的男生相互拿扫把簸箕打架打到这边来,把整个音乐室弄得鸡飞狗跳。
任航被围攻地撞到宗远身上,说了一声对不起又厮杀回去。
除了上课时间,他们仿佛每时每刻都有用不完的精力。
宗远皱眉说:“太吵了。”
钟意想加入战斗被宗远拉住。他说:“我们去小画室吧,恩?”
钟意无异议。
两个人经过大画室门口时,钟意从窗户望进去,祝俊还在睡,不知道谁好心给他搭了一件外套,一个女生正拿着手机偷偷拍他睡觉的照片,画室里总共也不超过五个人在画画。
掏钥匙开门,开灯,关门。
钟意被宗远拉住手拽到自己跟前,又把他抵在门上面。
这个姿势又是他被宗远完全困在怀里,钟意不满地看着他。
宗远低头和他鼻尖蹭鼻尖,低声问:“怎么了?”
钟意说:“我要换个姿势。”
宗远笑了一下,两人的呼吸相互交融,他一只手摸上钟意的耳垂,亲了钟意一下,说:“好,换个姿势。”
钟意一声惊呼,宗远拦腰把他抱了起来。
说起来这是第二次被宗远这样抱,昨天早上他赖床不想起来,宗远掀他被子,晚上才摸摸蹭蹭做过坏事,他只穿了一条小内内,还是晨勃状态,被抱起来后所有瞌睡虫全被吓跑,拍宗远头使劲揉他脑袋,让他放他下来。
被姚锡聪和祝俊称为鬼见愁的起床气也被宗远整治地不见踪影。
他就只剩下脸红心跳。
现在又被他这样抱着,至少不像上一次那样慌张。
宗远把他放桌子上坐着,圈着他腰站在他两腿间凑近问:“这个姿势好不好。”
钟意使劲捏他脸:“你太坏了。”
宗远说:“你不喜欢吗?”
“不是,不喜欢。”钟意小声说话,捏住他两只耳朵轻轻摩挲,还能听见这间屋外面的吵闹声。他往窗户望了一眼,都关得严严实实,他又笑着说:“好像在偷情一样。”
宗远一下一下亲吻他脸颊,从耳垂亲到颈项,听到这句话,咬了他一口。
略微有点疼,更多感觉是痒。钟意缩着肩膀不让他继续往这边亲下去。
第二十五章
早上两节英语课老师在上面分析阅读课文,祝俊撑着脑袋听,还是没坚持过住,第二节课趴桌子上睡着。
钟意后一节课都在画祝俊脸朝着他睡的模样,尤其是睡着后嘴角那滩口水印子,他画的可认真了。
下课铃声响。
姚锡聪站起身趴到钟意肩膀看他画画,画纸上祝俊流着哈喇子睡的正香,姚锡聪一巴掌拍到祝俊背上,又使劲摇醒他,发出夸张的笑声。
任航和几个后排的男生都围过来,还有人拿出手机对着才醒过来的祝俊拍照。
祝俊抹一把脸,一脸不爽地醒过来,他想把姚锡聪狂揍一顿,这家伙早就已经躲到前面他够不着的地方。
钟意还在画,他旁边围了不少人。
任航说:“来,俊仔,看镜头。”手机对他咔嚓几下。
祝俊摆了几个pose,还睡意朦胧:“人长得帅就是没办法。”
姚锡聪:“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傻逼。”
周礼娟她们几个女生也回头往这边看:“耳朵,钟意在画什么啊。”
任航催促:“画好了没,拿到前面给我们班女生看看啊。”
钟意拿食指指腹最后擦了一遍头发的虚实,把铅笔别耳朵上面,说:“画好了。”
姚锡聪过来把素描拿起来,跑到讲台上站着哈哈哈大笑了几声,说:“观众朋友们,来,让我们一起欣赏钟大师最新作品《流哈喇子的睡神祝俊》。”
前排女生看了全都在笑,所有人都往讲台上围,看这副素描。
祝俊站起身直接从桌子踩过,几步就要往讲台上冲:“姚锡聪,我数三声,你把画给我。”
“这是老大画的,冤有头债有主啊俊仔,你别过来!”
“妈的,你先把画给我!”
钟意已经躲到走廊上,从窗户把头伸进来,一脸幸灾乐祸看姚锡聪被祝俊追的满教室跑。
“老大,快来救我啊,俊仔发狂了啊。”
任航过去拦祝俊,被他几下解决揍得求饶。
姚锡聪从教室前门往外跑,把画塞到钟意手上,又溜到一班门口。
祝俊捏拳头,望着钟意说:“画的爽吧?”
钟意摇头,笑的特别欠扁。
祝俊说:“你把画给我我保证不揍你。”
钟意再摇头,往一班的走廊门口退,他现在要是下楼梯肯定会被祝俊逮着,班上几个男生也不敢过来拦祝俊,都在看热闹。反正他们几个感情好,怎么闹都不会真打架。
姚锡聪对着一班里面喊宗远,说祝俊要揍钟意。
程静正好从办公室出来,钟意一把抓住他,拽住躲他身后,搭着程静肩膀说:“快快快,程静,帮我揍他,我一个人武力值打不过他。”
程静说:“怎么了?”
钟意:“祝俊要抢我的这个。”他把画又给程静看。
宗远也从一班出来,姚锡聪在后面喊:“老大,快到这边来,让宗远和祝俊战斗,你快过来,别让画被俊仔抢走了!”
钟意拽着程静往一班门口跑,直接把画塞到他手里。
任航也往祝俊身边走:“这架势不对啊,钟意你站在一班门口算是叛变了,我要和俊仔统一战线。”
姚锡聪说:“你才是叛徒,你不就是怕俊仔以后虐你。”
钟意后面有宗远撑腰,顿时觉得安全感爆棚,再也不怕打不过祝俊,嘚瑟地看祝俊,又把画塞到程静手里:“送给你了。”
祝俊和任航叫嚣着往一班门口冲,一班几个男生已经在外面看了好久热闹,见十六班的人要到自家门口闹事,也往前站着,一副防守样子。
他们两个班从没像现在这样,不是矛盾冲突,仅以娱乐精神“相互闹事”。
走廊上实在聚集太多人,教室办公室又不是摆设。
祝俊他们还没冲过去,几个老师就站到门口:“怎么回事?!还有几分钟就要上课了?你们在走廊上干嘛呢,啊?!”
“都给我回自己班上去!”
姚锡聪笑嘻嘻:“老师,我们闹着玩呢。”
“都快要上课了,赶紧都给我回班上去。”
短暂十分钟,预热都没准备好,又上课了。
钟意被宗远拍了一下肩膀,要笑不笑地说他:“晚上在画室闹还不够,课间十分钟都能折腾这么厉害。”
“那你还不是出来了也准备战斗。”钟意其实很想拍他屁股,可这会儿在一班门口,人太多,不好调戏。他又对程静说:“哈哈下次再合作,画真送你了。”
他跟姚锡聪勾肩搭背地往十六班门口走。
刚到教室门口,被埋伏在里面的几个男生拖了进去,在这边都能听见姚锡聪夸张的求饶声。
程静说:“他们好像每一天都这么高兴。”
宗远不可置否,他笑了一下,这些日子都和十六班的人混在一起,他默认了程静的这句话。
很多老师都说其实这届艺术班比起上几届,已经算是很不错。没有传统的打架事件,抽烟翻墙逃课的违纪事例也比以前要少很多。
他们就是能闹腾了点,星期天不上晚自习这件事学校已经默认是他们班的传统,不再插手。
十六班女生领头的是周礼娟,她虽是班长,但很多事情都问钟意意见,男生领头是祝俊,只要这个大块头不带头惹事,他们班和其他班没什么突出,自己班内部感情好,根本不需要招惹其他班。
又到了晚上画画时间。
今晚又是水彩写生。
大家依旧老样子围城好几层半圈坐着,钟意今晚画全正面角度,搬着自己小板凳对着静物台坐下来,刚准备去拿画具,祝俊搬着小板凳坐到他旁边,顺便给他拿来了画具。
钟意说:“你怎么又来画室混日子。”
祝俊说:“宗远呢?”
“他还在班上写作业,下节课过来。”
祝俊凑过来说:“怪不得,我说你怎么不到小画室画画了。”
钟意踢他板凳,这个人纹丝不动,他又抱着画板嘭嘭嘭往他身上砸了几下。
真是皮糙肉厚,还笑嘻嘻对钟意说一点都不疼,你今晚没吃饭吧。
钟意没再理他,拿着画笔画画。
姚锡聪坐的离他们远,他在最后一排站着支画板,想画大布景。
祝俊也拿来一个画板,随便在上面画鬼画符。
钟意认真画画时候几乎不说话,祝俊知道他脾气,这个时候惹他,他真会发火,自然不会再闹他。
画室十分安静。
一节晚自习不知不觉过去,第四节课的上课铃都已经打响,大部分人都已经画的差不多,祝俊糟蹋了两张素描纸,在一旁看钟意铺颜色,塑造型,一幅画终于完成。
姚锡聪喊钟意过去给他改画。
画室里说话讨论声渐渐大了起来。
钟意站起身,伸懒腰。看一眼手机,上面有宗远发的信息,说今晚上不过来画室。
他过去给姚锡聪看画,有女生在问,宗远今晚怎么没来呀。
周礼娟说:“刚刚老大说了,他在班上写作业。”
“感觉一班的人好像每天都有写不完的作业看不完的书啊,你看他们班的不管男生女生下课除了上厕所都不出教室门,每时每刻都在学习一样。”
“那是啊,所以他们班的人考试比我们班好多人多几百分呢。”周礼娟收画板,笑着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