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盛原以为任子楷只是惹人讨厌的本领很强,没想到人品也很有问题。
“我是直的啊……”汪凯贺还在嚎,那天以后他心里膈应了很久,压抑得有点儿神经兮兮的,这回总算找到个倾述对象了。“直的都不放过,他妈是有多饥渴!”
这话说得很有问题,仿佛弯的就活该被他摸似的,不过容盛还是安抚他:“知道了,直男。被你吓得我好想回家。”
白天他们四人在骑马场玩得尽兴,现在竟然浑身都酸软,容盛只好赶紧下楼。
“小容……”任子楷裹着浴袍下楼,拖鞋在楼梯上踩得啪啪响,趴在走廊的扶手上问手里的灰色长条形钱包是不是他的。
容盛几步跨上楼伸手去拿,任子楷却往走廊里退了两步,满脸堆笑地把钱包打开了,手指伸到夹层里把一张三寸照片抽出来。“哎,怎么是光头的?”
“别碰我的东西。”容盛知晓这个人不怀好心,在特地戏弄他,大步上去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钱包,“照片还给我。”
“仔细一看还挺帅的,”任子楷把它揣进手心里,笑得十分轻佻,“照片就送我玩玩呗……”
容盛抑制不住心里的烦躁,揪住他的衣领就去抓他往口袋里的手,被闪躲后手握成拳往他脸上砸。出拳迅猛,却是擦耳而过。
愤怒和蓄力出手打人以后,他头晕得更明显了,几乎有点儿眼花和站不稳。他根本不是丢三落四的人,而且是重要的钱包,一直被他放在外套的内兜里,是不可能弄丢的,除非有人刻意要拿。
汪凯贺的话言犹在耳,容盛突然明白了什么,却已经太晚了,任子楷推开一个房间门,连脱带拽的把他拉了进去。
容盛猛抬膝盖往他下身顶,十指直掐他的脖子,身体顶在门框处不让他把门关上,竭力大吼——且不说他无力吼出声,这房子太大,运气差时喊了也无济于事。
任子楷一手捂住他的嘴巴,发狠拽他的腰部,直接把浑身乏力的人半拖半抱地甩到床上,还不忘顺手把门反锁了。
容盛手腿软得像面条,右手心里紧紧攥着手机,在被放上床的那一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手机往任子楷脑壳上砸。
任子楷的头脑嗡得一声巨响,眼昏耳鸣得就要栽倒在地上,没来得及直起身小腹上又被狠脚踹了一脚。
任子楷退后几步避开他的另一腿,抬眼看到床上的人呼吸急促,眼神却是冷静的,捏着手机的手指都在微微发颤——白色的机壳在往下滴血。
容盛终究还是怕了,随着任子楷双手支在他身侧身体往前靠的姿势往后缩。血腥味在房间里肆虐,温热的液体从任子楷的额头上留下,滴在容盛浅蓝色的毛线衫上。
“现在我放你走你都走不出这个门,还不如乖乖让我操……”任子楷轻易地夺过他的手机丢在地上,坐在他的腰上,制住他的双手就咬上他的嘴唇。
容盛被唇舌间陌生的气息弄得几欲作呕,已经撑不住脸上那副轻巧冷静的模样,想咬又被任子楷机敏地避过了,恨恨地放言,“我会弄死你!”
任子楷把他被箍住他的双手往自己胸膛上摸,努了一下嘴笑道,“我的身材和技术都比你那个小朋友好多了。”
容盛知晓这些房子好得惊人的隔音效果,喊叫还还不如自救现实。可他的小腿吊在床下,使劲地扑腾也踢不到人,指甲剪得太短的手指拼了命挠也只留下几道浅痕。他挣扎着腰要反抗,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体力流失,怒得两眼发红,“妈的!放开我!我会弄死你!”
“别吵,等会有的是你叫的机会。”任子楷顺利地绑住他的双手以后,手掌从他的衣服下摆伸进去,贴在容盛的右胸口感受着他的心跳,手上突然重掐了一下,看到一层浅红覆上了他的脸颊,幽幽地说:“真敏感。”
“杀了你……”
任子楷能看见那从眼眸里迸溅出来的怒火,毫不怀疑容盛说这句话的决心,可是他的气息已经不稳,说出口的话没有任何说服力。
任子楷还记得他十二三岁时的样子,身体骨骼没有拉开,浓眉杏眼,眼神里有一种稚嫩的机敏。
所有的背景都已经模糊不堪,只依稀记得在沙滩上奔跑的一双腿,是一双白皙细长的男孩的腿,腿肚子、脚跟和脚底都沾满浅褐色的细沙。那一个个脚印,仿佛不是落在沙滩上,而是落在他的心头,颤动着他的胸腔。
三几个孩子在互相推搡打闹,他不甚跌倒在浅滩里,沾了满头满脸的湿沙,他的妈妈和阿姨拿着大毛毯上去给他裹住身体,一边给他擦脸擦身一边逗他。
容盛丝毫不理会大人的言语,眼神追逐着那个把他推到在沙滩上的男孩,在大人的手臂放开他的那一刻跑了出去,奋力把那个男孩也推进了水里……
任子楷的手来到他的面颊,感叹惊心动魄的美总是转瞬即逝。他眉宇间的孩童的稚气渐淡,只剩下最后的一点,蕴含在这副漂亮的肉体里。
容盛的挣扎已经渐渐无力,眼神里汹涌的怒与恨也逐渐溃散,只剩下绝望和疲惫。任子楷知道麻醉药效已经基本全发,再磨叽下去人就晕了,麻利地把他的衣服全部褪下。
他亲吻着少年腹部上不算结实的腹肌,勾起下巴亲了几转,懊恼地发现他根本没什么生理上的反应,开始后悔药量太重。他宁可反抗激烈点,也没兴趣“奸尸”。
任子楷下手颇重地拍他的脸让他清醒一点,他看到那双眼神逐渐回身,愉悦地俯身把唇贴上他的眼睑——他梦中的少年的肉体成熟得令人沮丧,还好那稚嫩而生动的眼神依旧。
容盛知道自己只有最后一次机会,胸膛颤抖着往上抬,张嘴在他的颈侧重咬了一口。
他的耳朵里都是嗡嗡的血液激荡的声音,甚至听不到任子楷到底有没有叫。容盛用上了生平最大的力气,发誓要从他脖子上咬下一块肉来。血液涌进他的喉咙时他连恶心的间隙都没给自己,被发狠掐住脖子时他也没打算松口。
后来大概是血流得太多,从他的嘴角出来,染得他满脸都是,下颌骨都发酸,眼前忽暗忽明,掐着他脖子的手松开了,容盛推开他连滚带爬地下了床。
他捡到自己染了血的手机,按了开机键。他从来没有比现在更憎恶手机的开机时间这么漫长。而床上的人已经捂着脖子朝他走来,他拖着沉重的肉体踉跄地往门边爬,这时,一震敲门声响起。容盛再也爬不动了,浑身泄了气地跪在地上,撒开嗓子大吼,许久才意识到自己脸上竟然有眼泪掉下来。
第47章 糕点
容盛浑身光溜溜地跪在地上,不肯让多余的人碰他,劝了好久才勉强穿上裤子,搭着任子迎的肩膀挪到一旁坐下。
一个一丝/不挂的裸男和一个脖子上血淋淋的男人纠缠在一起,再加上任子楷受到千夫所指的性取向,没有人想象不到发生了什么。
最开始找回理智的人打电话叫了医生,不知谁抽了任子楷两巴掌以后就把他忘在了一旁,大家围上来道歉和嘘寒问暖,劝他赶紧去洗个澡换衣服,有人拿纸巾给他擦脸,不管他接受还是拒绝就直接上手,被他狠狠地甩开了。容盛不太懂他们话里的意思,只隐隐听到算了、会补偿他之类的字眼。
“给我爸打电话。”任子迎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他,给他瞪了一眼,怒道,“拨号!”
容盛心里还突突地跳,手臂却重得连手机都举不起来,恨不得让任子迎帮忙拿着,电话那头接通,满屋的人都静了,听他说话。
“爸,我被强/奸了。”他是这么开头的。后面他极不耐烦地说了几句,让任子迎掐电话,说再打给他妈。
打完两通电话以后他整个人像断线的木偶一样彻底地散架了,坐不起来,也没什么记忆。只隐隐记得屋里的人越来越多,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大,也不知道谁给他穿衣服和把他背下楼带回家。
第二天醒来他后已经是正午,他的身体干爽,穿的是他自己的睡衣,书桌上放着是他摔破的手机、钱包和药。
容盛头还昏沉着,伸长胳膊去捞床头柜上的钱包,打开一看,照片是没有了。他随手把钱包丢到一旁,闭着眼睛躺了一会。
胡思乱想了半天以后他忽然觉得喉咙里有今人作呕的血液的铁锈味,他趴在洗手池上,喉结滚动,却什么也没吐出来。
过年这几天他们一家出门度假散心,之前的计划全数取消,探亲访友和宴会出游也通通都推辞掉。
容盛从海里起来,南半球太阳猛烈,正是炎炎盛夏。连带着咸味的海风都刚刚好让人满意,他从岸边上来,孙情拿着毛巾帮他擦脖子。
容盛看到不远处嬉闹的容景和方钰程,突然就懂了那天任子楷在他耳边说的沙滩上的脚印是什么意思。
很多年前他们两三家人一起出门游玩,他在水下被人摸了一下腰,原本他没怎么在意,后来又被摸了一下屁股,他基本可以确认那个摸他的人是故意的。
他以为是他的哪个同伴在开玩笑,他天生就不喜欢别人无端的触碰,被摸得有点儿生气,后来几个人站在浅滩上玩,他断定摸他的是他爸的同学的儿子,两个人推来推去还倒在水里了。
从那个时候起,任子楷就用那样情/色的目光注视着他吗?
为什么每一次他在任子迎家里住任子迎就要叫他过去作伴呢?还是死缠烂打非去不可,绝不肯让容盛推脱,而任子迎这么多年来像嗑药一样没断过地交女朋友也与他有关吗。
孙情看他神情恍惚,心疼地拍他的肩膀,说哪天想说了再说吧,一直不说也没关系。
“他有恋童癖……”容盛极不舒服地重复了几次这句话,才把那晚的事情原模原样地讲了一遍。
孙情想起来也是心有余悸,他们夫妻十年都没见容盛哭过。
容盛反过来安慰他妈说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给他下了药摸了摸,没什么实际性损害。
母子俩在太阳伞下躺了一会,孙情从她包包的内层里拿出一张照片,问是不是他的。
容盛接过那张被揉得有点皱的照片,一个光溜溜的脑袋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不是他的还能是谁的。
他心里咯噔了一声,浪潮翻滚涌流,把他的神思都卷走了。这里的高温让人脑子发胀,他想回房间里避避。
“拍得不错。”孙情说,重新在椅子上躺下,把滑落到鼻尖的墨镜推上去,扬手让服务员给她再上一杯刚刚点的酒。
容盛喉咙干哑,伸到酒杯的手被孙情拍掉了,说未成年不准饮酒。
“我爸知道吗?”照片被容盛拿在手里,用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
“这张照片就是你爸捡的。”孙情说,“你爸把任子楷抽了一顿,这张照片就从他口袋里掉出来了。”
“他……他说什么了?”
“什么都没说。”孙情的坐起来,把手臂搭在他肩膀上,“你爸脑子有点迟钝,不过迟早也能想明白。”
容盛指尖都有点儿颤抖,哀求道,“妈,这事我们改天再说吧。”
“行啊。”孙情说不急一时,反正她早就知道了。
“妈——”这哀求的一声妈,语调无比凄婉,都赶上小时候撒娇的口气了。
年初六那天夜晚,容盛下了飞机回到家里,洗完澡就跑出门了。容启华忽然就觉得全天下都在觊觎他儿子,拉下脸问了几句,说这么晚还往哪里跑。
容盛吐到舌尖的姜字收了回来,说一个同学,看到他爸脸色平常没再往下问才出了门。
“十点多了……”姜汶园说那么晚还跑过来,声音却是欣喜的。
“想你。”容盛提着一袋东西站在楼下,张开怀抱迎接他。他把脸蹭在姜汶园脖子上,闻到他身上熟悉又令人安心的味道,深吸了两口气才放开他。
“那边比较有特色的就是项链贝壳珍珠这些,估计你都不喜欢,我就出门前给你拿了一些带回来的水果和甜点。”
姜汶园领着他往路灯下一个冰凉冷硬的石凳上坐下来。
容盛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道:“你不让我进去?”
“我哥在家。”姜汶园指着窗口的灯光说。
“这也没什么。我好歹也是客人吧?”容盛说,“还是第一次上门。”
“改天带你过来玩。”
容盛理不清他的脑回路,寒了脸却发现姜汶园毫无自觉这样有什么不妥——他把袋子放在大腿上,正翻看着里面的东西。容盛生生把气憋了回去,咬牙说他才不来,他家能有什么好玩的。
“是没什么好玩的。”姜汶园附和。
袋子里装的都是香蕉芒果之类的热带水果,他的确喜欢吃这些,起码比什么贝壳项链好多了。
由于眼睛大黑圆圈也明显,姜汶园抬手,指腹擦过他眼睛下面的那片淡青,问怎么没睡好。
“我早就跟你说过我一个人睡不着。”
“之前还嫌我半夜踢醒你……”
有一天早晨,容盛恶狠狠地说以前他是个宝贝,自己被踢到床下去还能爬起来抱着他继续睡,现在不新鲜了,以后再敢半夜踢人就滚去睡沙发。
当时姜汶园不知是该惊讶自己还有“是个宝贝”的时期还是哀叹这么快就不新鲜了,只好每每睡前默念不要乱动。
“你不在我睡都睡不着了。”
这话说得十成十都是委屈,再搭配上挂着黑眼圈的可怜兮兮的眼睛,让姜汶园接不下去了,他原以为容盛只有在床上会撒娇,左思右想了一会儿才问:“住酒店被海浪声吵得睡不着?”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容盛有什么失眠的理由。
一个多星期独自入眠容盛多少有些欲求不满,侧身圈住他的腰低吼道,“我想睡你!我都为你出柜了!”
“出柜?”姜汶园惊得脸上的血色都没了,推开容盛,“你自己说的还是被发现了?什么时候?”
容盛撑着脸若有所思地说:“可能我们真应该注意一下换床单那样的小事。”
姜汶园不是没想到这件事会被容盛家里知道,可这还是比他想的要快多了,他设想的出柜,要等他们在一起一大段时间,起码是一两年以后,有点儿风雨同舟的共识以后。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仓促。
“不知道,我妈说她早就知道了。”
姜汶园抓紧袋子的手松开了,抓紧了又松开。怪不得今天晚上容盛那么反常,连说话口气也温柔得不像话,他一开始还以为是久别重逢的想念。
“会不会是方钰程说的?”方钰程不止一次放言要把他们的关系说出去。
“你们上次聊的就是这个?”他看到姜汶园点头,说这不是挺正常的内容吗,怎么偏偏要瞒着他。
这不是重点……可他想问的事却不知怎么开口,心里的躁动由一个小点开始不断扩大。
他们坐在冷板凳上说了个把小时,容盛上车回家,姜汶园站起身看着他上了那辆漆黑的车子,车子行到转角,驶出了他的视线。
他把那袋水果的上面放着的一盒糕点拿出来。整个盒子写得都是他不认识的文字,浅黄色的半透明糕体被路灯照得亮莹莹。
他张嘴咬了一口,又冷又甜又腻。难吃。
容盛刚从热带回来,下了飞机回到家屁股也没沾过凳子就匆忙跑到姜汶园家里去吹了一个多小时凉风——大冷天里跳湖救人没病,强/奸未遂后闹腾了一场也没病,竟被他楼下的凉风吹病了。
容盛躺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烧退了也没精打采的,没事做就打电话给姜汶园,聊的是家常,目的是撒娇,哄骗他过来探望病人。
容盛在电话里咳得厉害,听得姜汶园心疼又内疚,做贼似的跑到他家里来,一到饭点准时离开。容盛怎么劝他也不肯留下,干脆想了个法子,让他呆在房间里别出去,他去厨房给他偷饭上来。
上次任子楷的事容盛没少迁怒任子迎,本想等病好得利索就登门道歉,任子迎却先来了。
任子迎战战兢兢地顶着一张罪人的脸正襟危坐在沙发上,容盛都乐了,说试图□□我的又不是你,你紧张个屁。
任子迎听到这话绷紧的神经一下子松懈下来,嘴巴拉开了闸,把任子楷骂得狗屎都不如才住嘴,又小心翼翼地问他还生气不。
“生气,我能气个十年。”容盛道,“这不冲你,上次我还骂你,是我错了。”
这话说出口两人就彻底没什么芥蒂了,两人一边打游戏一边把任子楷骂得狗血淋头,把任子楷当成电视屏幕里的丧尸击毙了一万次以后,总算有点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