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寒雀,那是她自己的情感,自己的选择。
孟泊觉得错在自己,自然任凭别人怎么劝,他还是难以释怀。
低着头不再说话,寒雀是一个把情谊看的那么重的女子,任他感情再淡泊,依旧被感动的要死,可她却还是没有一个好的结局。
二人默默在房顶上坐着等天明,终于鸡叫过好几遍了,天空开始泛白,南侯府的仆人也开始陆续起来了。
跳下房顶,二人来到千颜休的房门口,刚端着洗脸水来叫千颜休起床的蔚原一看到突如其来的二人,吓得脸盆咣——的一声掉到地上,盆里的温水也都洒了。
“孟公子,你们怎么会在这?”迅速捡起脸盆,蔚原向他们二人问道。
“我们回来看看。”
“哦,那奴婢这就叫大人起床。”
孟泊来南侯府的第二天,蔚原就被蛮带来伺候了,孟泊对这个气质温婉不卑不亢的丫鬟蛮有好感的。
“大人,大人,有客人找。”蔚原拍拍门,对里面的千颜休说到。
好一会儿,房间里没有动静,蔚原尴尬的笑了笑:“大人这几日夜里都没睡好,估计是没醒呢。”
孟泊对蔚原摆摆手:“不用了,我进去叫他。”
蔚原点点头,孟泊和千颜休的关系十分亲近,连蛮都不能相比,他们这些伺候的人都看在眼里。
蔚原端起空的脸盆,又回去重新打水了,孟泊抬起手,一把拍开千颜休的卧房门。
“匡——”的一声,门应声倒地,屋内的千颜休就是再看也该醒了。
拍开大门后,孟泊走进千颜休的卧房,泅堰不想进去,带在门外等他。
卧房内,千颜休刚被门倒地的声音吓醒,还以为是刺客,再一看门口,进来一个十分熟悉的人。
“孟泊,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走了吗?”千颜休看见孟泊时,惊讶的眼睛瞪的大大的。
当初自己还因为孟泊离开没跟自己告别生了好大一场呢,怎么他突然就回来了。
揉了揉眼睛,千颜休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孟泊走上前去拍了千颜休一把“我回来看看——你怎么样了。”
本来想直接问寒雀的,但又怕千颜休太伤心,孟泊猛的一转话锋。
“看样子,只是……”原本因为看到孟泊的喜悦,瞬间就消失了。
“只是寒雀不在了!”千颜休语气难掩浓浓的悲伤。
自己赌上千家救她,她最后却还是为自己而死。
孟泊拍拍千颜休的肩膀,对他说:“你先穿衣服洗漱的,我在外面等你。”
“好。”孟泊转身出了房门。
没多久,蔚原带着一盆新的洗脸水过来时,看着倒地的房门,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不过她并没有发出惊讶的声音,径直端着洗脸水进了千颜休房里。
在门外等了没多久,千颜休衣着光鲜的走出来,暗红色的朝服,头发仔细的绾在发冠里。
如今千颜休位及尚书,又有侯爵身份,每日早朝必不可少。
“要去上朝吗?”孟泊问他。
“还有一会儿,咱们先去正厅坐坐吧”看到和孟泊在一起的泅堰时,千颜休并没有惊讶,俩人亲近的关系他早看在眼里。
领着孟泊两人去了正厅,千颜休唤人上了些茶点。
三人就那么坐着,谁也不知该怎么开口。
过了一会儿,孟泊喝下一口茶鼓起勇气对千颜休说:“寒雀曾经送我一个玉扣,我前几日不经意间看到玉扣有异样,所以回来看看。”说着掏出玉扣递给千颜休。
千颜休接过玉扣仔细端详了一番才对着孟泊说道:“她还从来没送过东西给我呢!”
寒雀亡故,孟泊理解千颜休的心情,当初寒雀重伤的时候,千颜休难过的样子他都看在眼里。
“她是怎么死的?”孟泊终于还是问出了他最想问的问题。
千颜休沉默良久之后缓缓说道:“为我挡下一剑死了。”
“是谁?以如今南侯府的地位,究竟是谁敢刺杀你”
“是王上。王上身体每况愈下,他已经开始怀疑冰轮血玉,可又碍于我千家如今的势力只能派人暗下杀手。”
这个结果倒是没有让孟泊很惊讶,沛贤发现他服用的是假的冰轮血玉是早晚的事,怪只怪千家的动作还是不够快。
“节哀”孟泊向来不会安慰人,特别是这种没法安慰的人。
“呵——”千颜休突然笑了一声“我去上早朝了,你们就在府中随意玩玩吧,反正又不是第一次来了。”
看着千颜休突然换上的笑容,孟泊更加难过,事到如今,千颜休已经没法收手了。
还有千家在等着他呢。
千颜休走后,孟泊和泅堰回到后院,蔚原已经把他们二人以前住的房间收拾出来了,孟泊走进去时,一切还和他离开时一样。
短短一个多月,物是人非。
孟泊换下衣服叫人送来一桶水,洗过澡就躺在了床上,四个昼夜没闭眼,他现在有些乏了。
睡梦中,孟泊感觉有人抚自己的额头,但意识昏沉又不想醒来,就任他去了。
原本只是想过来开导开导孟泊的,但泅堰一进门时发现孟泊已经睡得死死的了。
看他连睡觉时,都满面难过,泅堰忍不住动手抚了抚他的额头,想把他的额头抚平。
其实这趟来云都毫无意义,他们俩明明都知道寒雀已死,这时候回来只会在千颜休的伤上加伤吗。
可是不回来,孟泊又无法释怀。
一下早朝,千颜休直奔府里去,王怀疑他,朝堂上怎么会叫他好过。
而今之计只有忍,必要时,只能自己送他一程了。
要是自己早点这么做,寒雀也不会死了。
“大人”一进院里蔚原就迎了上来。
“孟泊呢?”千颜休快步想自己卧房走去,早上被孟泊拍坏的门已经修好了。
“孟公子在房间。”听完蔚原的回答,千颜休快速换好衣服,直奔孟泊的房间去了。
这几天蛮回了千府,千颜休连个诉苦的人都没了。
一进入房门,千颜休就被眼前的一幕深深震撼了,泅堰坐在孟泊的床边温柔的看着他,虽然带着面具,他依然看到了泅堰脸上的笑意。
这俩人是怎么回事,泅堰看孟泊的样子,自己也曾那么看过寒雀。
可他对寒雀……再看一眼,千颜休突然发现了什么似的,眼睛瞪的大大的。
“你还没看够?”
“啊?哦,我来找孟泊”明明自己又没有偷窥,被泅堰这么一说他反而不好意思起来。
泅堰看了看床上的孟泊,离开了床边。
这下千颜休更不好意思了,自己是叫他起来还是不叫他起来呢。
犹豫再三,千颜休还是叫了,7 毕竟来都来了。
晃晃孟泊,千颜休感觉身后的泅堰看他的眼神冷冰冰的,看得他头皮发麻,真不该弄醒他。
孟泊醒来时,第一眼就看到千颜休坐在自己床边,并且表情怪异。
“你怎么了?”还以为千颜休遇到什么麻烦事,孟泊关心的问着他。
“没什么事,只是过来想找你喝酒来着。”
喝酒!孟泊一听喝酒脑袋都疼,可是现在千颜休这么难过,自己不陪他喝又不好。
他只能勉强对千颜休说:“好啊,只不过我酒量不好。”
反而是泅堰一听千颜休找孟泊喝酒,看千颜休的目光都温柔起来,千颜休一回头恰好对上泅堰的目光,这一冷一热的,千颜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吩咐人准备了酒菜,千颜休拉着孟泊的手就往偏厅去了,泅堰不紧不慢的跟在他们身后。
若是千颜休这会儿回头,一定又会看到泅堰眼里的寒光。
第二十五章:喝醉
说是陪千颜休喝酒,不如说是看他喝酒。
从一坐下来开始,千颜休就一个劲的猛灌自己。
孟泊则安静的坐在他的身边不知道说什么好,而离他们坐的稍远些的泅堰,全程一直看着窗外。
仲秋的天气,院子里的桂树正花满枝头。
香味从窗户飘了进来,浓浓郁郁的。
今天的天气依旧阴沉,云鸾似乎要比半月更多雨。
“孟泊,你也别看着呀,快喝!”已经有些微醺的千颜休端起酒杯凑到孟泊面前。
孟泊看千颜休难受痛苦的劲儿,真恨不得替他分担一些。
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这酒的味道和他在半月时喝到的也是不同的。
孟泊一共就喝过两次酒,一次在半月,一次就是今日。
半月的酒烈,入口喉时向一团火,云鸾的酒绵,清润但后劲儿猛。
看这次喝的酒并没有在半月时的那种在口腔中炸开的感觉,孟泊不禁放下心来,开始陪着3千颜休一杯又一杯的喝。
泅堰收回目光看向孟泊,他虽然想看到孟泊晕乎乎的任人摆布的醉态,但还是不忍心他太难受。
果然,喝时没感觉,喝完就出事了。
看着桌上横七竖八的酒瓶,再看看已经东倒西歪嘴里还在不停说着话的两人。
泅堰有点后悔没劝孟泊别喝了。
千颜休虽然已经大醉,但还是不断的往杯子里倒酒,并且不忘往孟泊杯子里倒。
千颜休一口饮尽杯中的酒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大声说:“孟泊,寒雀她死了!”说完痛苦的捂着脸。
此时的孟泊脑子已经混沌完全听不懂千颜休再说什么,他左右晃了晃脑袋轻声“嗯?”了一声。
千颜休继续靠在椅子上,依稀有眼泪从指缝中流出来:“寒雀死了,是我害死她的!”千颜休喊完这一句再也抑制不住一头趴在酒桌上开始呜呜的哭起来。
孟泊酒量差,这么多杯下去早就没了意识,只知道嗯嗯的附和千颜休。
看俩人的醉态,泅堰叫来仆人送千颜休回了房间,他自己则抱着孟泊回去。
一路上被抱着的孟泊,一直不安分的扭动,“唉!”泅堰轻声叹了口气,不管是谁,任所爱的人这副样子在怀里这样扭动都是种折磨吧。
好不容易二人回了孟泊的房间,泅堰将孟泊轻轻放在床上,再为他褪去外衫。
躺在床上的孟泊依然不怎么安分,挥出手来在空中胡乱的挥舞。
泅堰捉住孟泊的手将他的两只手按进被子里,不一会儿,孟泊又把手伸出来。
泅堰索性一同脱了斗篷上床,捉住孟泊的手将他圈到怀里,抱着他一起睡。
不知道是多少年没这么亲近的躺在一起了,那时的自己胆怯的从不敢碰他一下。
泅堰看着怀里人的睡颜,思绪不禁回到许久以前,那时的孟泊还是那么孤傲。
被牢牢锁在泅堰怀里的孟泊,感觉行动受到限制,不安的哼哼几声,挣扎了几下,挣不脱,他只能放弃挣扎,蹭了蹭,继续睡。
看着怀里人精致的睡颜,泅堰哪里睡得着,他本来就是不用睡觉的。
像看不够似的,泅堰紧紧盯着孟泊,舍不得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片刻。
窗外渐渐下起雨来,记得他们离开时,那天也下过一场大雨。
泅堰对寒雀的死并没什么触动,他不能做到像孟泊那样兼爱世人,他的一颗心里只能完完全全的装下一个人。
这样每天拥着他入睡,都忘了是自己奢求多久的事了。
命运真是讽刺,现在他得到了,却是以另一个人的身份。
泅堰就这么看着孟泊直到傍晚,孟泊酒醒了,从泅堰怀里痛苦的睁开眼睛。
“嗯?”看着自己被环抱的姿势,孟泊心里十分震惊。
“泅堰,你为什么?”抱着我,还有三个字,孟泊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
看着孟泊惊讶的样子,泅堰嘴角慢慢上扬:“你睡觉一直四肢乱动,我怕你掉床下去了,就抱着你了。”
孟泊脸一红,果然不能喝酒,一喝酒就做丢人的事。
泅堰慢慢松开手,孟泊迅速从泅堰怀里钻出来。
飞快的穿上衣服,他离开床边坐到了窗户前的凳子上。
每次看到泅堰笑,他总会有心跳加快的感觉,这次也不例外。
这是为什么呢?是因为泅堰的嘴唇太好看了吗?孟泊狐疑的看着泅堰,可是自己都看了这么久了,不至于啊。
“哼哼——”泅堰低声笑了一声,他也从床上起来,拿起自己的斗篷准备穿上。
刚一直在懊恼喝醉的事,没发现泅堰脱了斗篷,这下泅堰一站起来,孟泊直接看呆了。
早在半月的时候他就知道了泅堰的头发是火红色的而且很长。
但他从不知道泅堰的头发能长到这个地步。
在半月时,泅堰穿着宽大的斗篷,这头发在身上还没那么夸张。
现在没了斗篷,泅堰露出精壮的身材,一头浓密的头发几乎将他身后整个遮住。
孟泊死死盯着泅堰的头发,直到泅堰将斗篷穿上,将头发放进了斗篷里。
“泅堰,你是魔?”
自在半月第一次看到泅堰的红发时,孟泊就在猜测泅堰的身份了,他所见过的所有六界众生中,只有妖魔的头发会是奇怪的颜色,其他的基本都是黑色。
但如果泅堰是妖的话,他和泅堰相处几千年之久,一定会看到他露出真身的。
妖不可能永远维持人形。
一问出这句话,孟泊立马一拍脑袋,自己怎么那么蠢。
如果泅堰是魔怎么可能在冥界待几千年,冥界只有阴仙和亡魂。
“不好意思啊!我犯蠢了。”
孟泊揉揉被自己拍疼的脑袋,连忙像泅堰道歉说。
“没事。”泅堰语气有些失落,他不是第一次被人说是魔,可是听这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心里还是很难受。
察觉到自己的话伤到了泅堰,孟泊连忙笑呵呵的凑到泅堰身边,对泅堰谄媚的说:“你的头发真好看,就好像你的眼睛和嘴巴一样好看。”
本来还在失落的泅堰,猛的被孟泊这巴结的语气逗乐,他这次笑的很明显,眼睛都是弯弯的。
“你笑起来眼睛更好看,像闪着光一样”孟泊说的这些话并不是完全为了哄泅堰开心,这也是他的心里话。
泅堰虽然有些不相信但还是很开心。
“好了,我没生你气。”泅堰穿好斗篷之后,和孟泊两人离开里间卧室。
外面的雨还在继续,带着水分的桂花香更有一番滋味。
孟泊走出门去,站在房檐下看着院子里的桂树,泅堰也紧跟着出来。
“泅堰我们去看看寒雀吧。”孟泊看着雨对泅堰说到。
“好”泅堰没有丝毫犹豫。
二人沿着走廊一路走到千颜休的房中,千颜休已经醒了,但还没起床。
“颜休,快起来,带我们去看看寒雀。”
“嗯,等一下”经过这一场酩酊大醉,千颜休的稍许释怀了一些,听孟泊提起千颜休时也没有露出很伤心的表情。
三两下就穿好了衣服,千颜休唤来仆人拿来三把伞,三人撑着伞离开南侯府。
寒雀并没有被葬入土中,而是被千颜休安放在云都城外的一坐高山中的地宫里。
赶到地宫时,天已经黑了。
看着棺内衣衣冠整齐的寒雀,孟泊问出心中的疑惑:“颜休,你不将寒雀下葬是为了什么。”
千颜休迟疑了一下说道:“我也是死而复生的人,我想着以后得了天下说不定能将寒雀复活呢。”
他知道救自己的是锁魂绳,而且还是孟泊拿出自己的锁魂绳救了他。
他也知道世间恐怕再无锁魂绳,所以他见到孟泊时,并没有求孟泊救寒雀。
孟泊也不是没想过要复活寒雀,可就两根锁魂绳,他一根千颜休一根,而且,泅堰再三警告过他,不可拿自己的那根救人。
像这种起死回生之法,一直都是有降头的。
凡人施法,大多都是要折施法者的寿,最多者要折掉一半寿命。
但他是阴仙,不受降头。
到时轮回紊乱,只怕冥界若查起来,连千颜休都活不成。
孟泊没将心里的话告诉千颜休,等魂魄离开了人间,就算是有锁魂绳都没用了。
现在千颜休心里起码有个慰藉,等到时千颜休知道真相时,说不定他已经将寒雀放下了。
三人在地宫中逗留了好一会儿才离开,归途中,孟泊心中十分烦闷,他怕自己又做错了。
现在给千颜休留一线希望,到时再惹出什么祸端怎么办。
“人各有命,公子就别太在意了。”看出孟泊的心事,泅堰轻声安慰他。
孟泊点点头:“是啊人各有命”他突然抬头对上泅堰的眼睛,泅堰被他看的疑惑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