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有三个人,有两个都是他见过的。正对面的是这次动乱的起源,原青龙帮副帮主薛子木,也是曾经和宋人良一起打天下的兄弟,只是现在却成了青龙帮的叛徒。
另一个他认识的人,是青龙帮资料里提到的嫌疑人之一的魏建军,绰号锥子,是担负宋人良安全的重要人物之一,随着宋人良的失踪,他也不见踪影了,而现在出现在了这里,很明显,他们的怀疑是对的,他也叛变了。
剩下的那个人和薛子木、魏建军相比,看起来实在不像是道上的人,身上倒是有些常年身居高位的威严,往这里一站就能镇住人的那种。
岑歌一边装作对自己现在的处境有些惊讶的样子,一边在心里猜测着剩下这个人的身份。按照他们之前的猜测,薛子木的忠诚,其实在那件事之前,宋人良从未怀疑过,可不知道为什么,薛子木的背叛就像是突如其来的一样,现在看来,这个和他素未谋面的人,可能就是薛子木背叛的根源。
“呦!醒了?醒得倒挺快的嘛。”薛子木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话里却有种说不出的讽刺味道,冲得很,“真不知道老大派你来干什么,一个废物。”
“薛子木,你为什么要背叛青龙帮?”
“我没有!”薛子木瞬间不再是刚才的那副丝毫不放在心上的样子,愤怒地像只狮子。
“呵”岑歌不屑地笑了,“你如果没有背叛青龙帮,我又为何要出现在这里?”
“老大真是糊涂了,竟然让一个外人在青龙帮兴风作浪!”说道这儿,薛子木显然很愤怒,二十多岁的脸上不是该有的青春洋溢,而是满满的不满和愤怒。
“外人?你说的人是谁?”
“当初,我一直以为,晏冷帮老大建立青龙帮是因为兄弟情义,可后来我才发现,晏冷根本就是别有所图!这个小人!伪君子!”薛子木显然十分愤怒,被岑歌这一问,就像是遇见了火星的炸药桶一样,“砰”地一下就炸开了,“老大也被他蒙蔽了,被他利用,看看!自从晏冷插手青龙帮之后,青龙帮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了?”
“你是什么时候这样想的?”
“我他妈早就这么想了!可老大已经被晏冷那小子骗得晕头转向,老大拿他当至亲兄弟,可他呢?”
“那你为什么到今天才反?以你的脾气,发觉了的时候,不是就该直接和宋人良打擂吗?”
“你说话给我注意点!我、没、有、反!我只是想让青龙帮回到正路上!”
“好了。”站在那边的那个陌生人突然开口了,打断了薛子木的话,“不用说了,像他们这种人,根本就不会懂什么才是兄弟,什么才是忠心,在他们的眼里,只有钱。薛兄弟,多说无益,还是正事要紧。”
“赵叔说得对,跟这种人,我又何必多费口舌!”
赵叔?岑歌仔细地回想江州市的那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可那些姓赵的却没有一个能对的上号,这让他猜测不出对方的身份。而且,被对方一打断,薛子木根本就不可能再回答他那么多问题,这让岑歌未免觉得有些遗憾,不过他迟早会知道的,也不急于这一时,但是有一个问题还是要问的。
“薛子木,在你处置我之前,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薛子木站定身形,没有回头。
岑歌瞄了一眼刚打算出门的那个赵叔,听见薛子木被他叫住之后立刻止住的步子,岑歌心头生起了几分明悟。
“作为交换,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关于青龙帮的秘密,绝对物超所值。”
薛子木回过头,看着岑歌,眯了眯眼,随即给锥子打了个眼色,让他和赵叔先出去了。
果然,薛子木并没有背叛青龙帮的意思,他是被人欺骗了,而且,他和那个赵叔看起来根本就不是一伙的,两人只是合作关系而已,不然薛子木不会维护青龙帮的秘密,而让这个赵叔先离开。
“薛子木,你口口声声叫宋人良老大,不知道你的这个老大,有没有被你杀掉?”
“你放屁!我对老大忠心不二,怎么会杀他?”薛子木觉得自己的赤胆忠心被污蔑了,但总归还不是个傻子,原本已经打算走出去的步子一下子又调转了回来,迈着大步走到岑歌的面前,一把揪住岑歌的领子,“你是不是要对我老大下手了?晏冷是不是终于忍不住了?”
岑歌仔细地看着薛子木的眼睛,除非这人的演技实在是太好,在这种场合下都保持着完美的伪装,不然就只有一种可能性,薛子木的背叛另有蹊跷,他大概是被蒙在了鼓里。
“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就在你叛出青龙帮的那一天”岑歌一字一顿,像一柄锤子一个字一个字地楔进了薛子木的心里一样,“宋人良遭遇了枪杀,现在生死不明。”
如果薛子木不是个傻子,他会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
薛子木脸上的神色只能用震惊得不可置信来形容,显然,在此之前,他根本就没有听说这个消息。
“你撒谎!”
“薛副帮主,我有没有撒谎,你出去自己派人打探便知,我只想告诉你,你被人利用了。”
薛子木虽然想说岑歌这是离间计,可他不是真傻,他自然能想到,这件事,岑歌根本没有必要撒谎。就像岑歌说的那样,他只要派人去打听,总会能打听得到,即使封锁了消息,对于他来说,探听到这件事,却不是难事……难道自己真的被利用了?怎么会!如果自己真的被利用了,那自己……可就真的成了青龙帮的罪人了!
“你不要想骗我。”
“我有没有骗你,薛副帮主难道不会自己去查吗?”
说实话,对于薛子木来说,薛副帮主这个叫法比旁的那些称呼都要合他心意,就像他说的那样,他这辈子,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背叛青龙帮,他并不想要做宋人良的那个位子,在他心里,那个位子只能是宋人良的,旁人,就算是他,也不能一坐。
“我会去查的,如果我发现你骗我……”
“关于青龙帮的那个秘密是,其实我们早就知道,青龙帮会有一场动乱,而作为发起者的你,早就在我们的监控之中了。只不过,宋人良并不相信你会背叛,所以才一直拖到今日,如果不是他遭遇了刺杀以外,现在早就该到了收网的时候。”现在,岑歌已经确定了,薛子木的确如宋人良说的那样,这件事一定另有隐情,薛子木不会背叛青龙帮。
“……你有什么证据?”
其实对于岑歌的话,薛子木已经信了七分,因为他不是不知道,在攻击主要堂口的时候,他们受到的阻力根本不是平时堂口能有的,他之前也在奇怪,为什么这些堂口好像早有准备一样,现在,听了岑歌的话,才终于找到了一个解释。
因为宋人良早有准备,或许,从很久以前,他就已经开始布下天罗地网了吧。
现在,薛子木已经开始动摇了,看这手笔,一如当年。能布置得如此完备的宋人良,究竟真的是被晏冷蛊惑了吗?
“俄罗斯的事你知情吗?”
“听晏冷提起过,怎么,这次的事还和俄罗斯有关?”
“晏冷还真是把什么都告诉你。”薛子木仔细地看着岑歌,说了一句,也不知道有没有别的意思。
“如果你真的把宋大哥当成兄弟,那你就应该直接找他,而不是这样,助纣为虐。”岑歌并不善于口舌之争,他只是单纯地在说明一个事实。
“……我自会去查清楚,现在我只问你,你知不知道晏冷要用青龙帮洗钱的事?”
岑歌一愣,用青龙帮洗钱?怎么会?晏冷当初帮宋人良将青龙帮做大,最根本的目的,不就是为了保证宋人良的安全,如果他要用青龙帮洗钱,这不就与他的初衷有违了吗?
“我不知道,但如果是晏冷,他不会这么做的。”
“为什么?你就这么相信他?”
“薛副帮主,你对晏冷的评价已经先入为主了,在我眼里,他们是兄弟,所有不利于兄弟的事,他们两个,谁都不屑于去做。”
薛子木渐渐松开拽住岑歌衣领的手,慢慢走远,他说还要回头调查,可其实在他心里,他已经清楚地意识到了,自己做错了。
一路上,薛子木放在身侧的双手握得死紧,指甲陷进肉里仍不自知,眼中全是悔恨。
早知今日,他当初又何必枉做小人!
薛子木痛苦地闭上了双眼,觉得连呼吸都异常困难,扶着石墙的他听见了自己胸口带着杂音的呼吸声,双耳却像是蒙上了一层膜,其他的一切都听不真切,只有他的呼吸和心跳声清晰可闻。
今日,他悔不当初。
不消半天的时间,青龙帮龙头被刺,重伤失踪的消息就已经打探得一清二楚,薛子木坐在椅子上的身体一阵无力。
自己是青龙帮的副帮主,帮主出事,自己是诱因,帮主出事后,原本应该稳定青龙帮大局的自己,在别人眼中,却是叛出了青龙帮,成了人人唾弃的叛徒,给了其他浑水摸鱼者可乘之机,若不是老大早有安排,现在青龙帮只怕就要毁于自己之手了。
“锥子,这件事你之前知情吗?”
魏建军摇头,他也知道了真相,心里说不震惊也是假的,震惊之后,心里就全然都是复杂。
不管这件事是不是真相,他们之前知不知情,在别人眼里,他们都是不折不扣的叛徒,他们,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你说,老大还活着吗?”
魏建军还是摇头。
“你希望老大活着吗?”
一旦不再被蒙蔽双眼,薛子木一下子智商就全都回笼了,言语里没有丝毫波动,谁也摸不清楚他心里的真实想法。
“副帮主,我只知道,现在不管老大还活没活着,咱们都已经成了别人眼中的叛徒,咱们,都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是啊,即便一开始是一场误会,现在,咱们也退无可退了。”薛子木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叹息。
魏建军轻呼出口气,果然,薛子木和他的想法是一样的,“既然退无可退,薛副帮主,咱们也只能拼死一战了。”
“怎么战?”
“反正那小子还在咱们手上,咱们就拿这小子做文章,逼青龙帮退。如果他们退了,咱们就有活路了,可以趁机攻打下主堂口,如果他们不退,晏冷势必要和青龙帮开战,咱们正好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好计,好计啊。”薛子木称赞了魏建军一句,“锥子,真没看出来,你还有这份能耐。”
“帮主谬赞了。”魏建军彻底松了这口气,之前说他自己不知情,不过是为了探薛子木的口风罢了,果然,人都是自私的,什么忠诚?什么兄弟情义?放在自己的小命和荣华富贵面前,一文不值。
毕竟,比起副帮主这三个字,还是帮主这个名字更好听,更悦耳。
“那事成之后,我是帮主了,你要个什么位置啊?要不,我也给你个副帮主当当?”
魏建军在心中暗骂,果然这人平时的那副正直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一出了事,就原形毕露了,还没当上帮主呢,就开始试探起他来了。不过这样也好,以后的事谁说得准,现在他这样说,自己倒是安心了。
魏建军脸上连忙挂上了卑微的笑容,“不敢不敢,帮主,我就只有这几分能耐了,事成之后,您给我点小钱,够我做个小买卖的,就行了,副帮主,我可不敢奢求……啊!”
“你!”
“先到下面去等着我吧!”
魏建军,一枪毙命,死不瞑目。(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二回 撕破
半夜里的一声枪响还是引起了些许的骚动,但薛子木总归是青龙帮的副帮主,并没有引起什么大的乱子。但是,薛子木并没有立刻说明真相,因为他知道,在他身边潜藏着的这些有野心的家伙,绝对不止魏建军一个,所以,他决定,先不必打草惊蛇,必须先清除他身边这些蠢蠢欲动的家伙,不然,事态会更难以控制。
而等到薛子木悄悄地去了岑歌待着的那间储物室的时候,却赫然发现,人已经失去了踪迹,已然是人去楼空。
薛子木打量了四周,又悄悄地退了出来,给门上了锁,吩咐了几个人,轮番看守。
这番功夫做完,薛子木想了想,明天一早,又将会是惊心动魄的时刻,只是希望,不要太让他失望。
第三天一早,薛子木召集了所有原职在堂口副主管以上的人,共计21位,召集的名目是,总攻。
“现在的形势对我们来说很不利,我得到消息,最迟在后天,对方就要组织发起反击,所以,今天之所以召集大家过来,就是为了商量一下,咱们究竟该怎么办。”薛子木是在座的职位最高的,也是共同推举出来的话语人,一上来,就先说明了一下形势和一些无关痛痒的话。
之所以说是无关痛痒,是因为这些消息早在昨天就已经彻底散布了出去,只要耳朵稍微灵敏一点的,都听到了风声,估计早就有了自己的打算,而他今天之所以召集这个所谓的大会,就是想看看,到底有几个,是丧心病狂之辈。
“薛代帮主,你派人来通知的时候,可是说为了发起总攻,我们之所以来,也是为了想听听,你到底想怎么把这一仗给打下来,怎么,现在我们都来了,你却软了,这么不痛不痒的几句话,是什么意思?”说话的人是蔡永贵,原奇风堂堂主,也算是这里面除了薛子木外说话最有分量的三个人之一,从一开始,他就是主战的那一派。
“此一时彼一时,昨天晚上我派人通知的时候,那是昨天晚上,现在,可是第二天早上了。”薛子木不咸不淡的话让很多人都皱了眉头,不知道薛子木这是怎么了,之前,这里面最积极的人就是他了,现在,怎么有了退缩的意思,难不成,今天早上的风向真的变了?
“昨天晚上今天早上又有哪里不同了?”蔡永贵心里突然生起一丝不好的感觉,就这么两天的时间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他觉得,薛子木的态度变了,变得太快,让他觉得有危险的气息。
“锥子死了。”薛子木淡淡地说了一句,顿时让很多人都变了脸色。
“薛子木!你什么意思!”原本还老神在在打算看热闹的蔡永贵瞬间指着薛子木大声质问,手指都在颤抖。
“我似乎还没说原因,也没说是我做的,退一万步说,锥子死了,和你有什么关系?”薛子木也不发火,四平八稳地坐在主座上,毕竟有时候,不必他亲自动手,自然会有人会先站出来。
果然。
“老蔡,你放肆了!”
“姜建新,你今天是非要和我作对不可吗?”
姜建新,和蔡永贵一样,是薛子木一下说话份量最重的那三个堂主之一,一直以来,都和薛子木站在同一战线上。和薛子木的常年相处,有着绝对的默契,当蔡永贵跳出来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该站出来说话了。
“老蔡,蔡堂主,我只是在提醒你,该怎么和你面前的人说话。”
蔡永贵的脸色已经极为难看,当事人还没说话,就先被老对头姜建新抓住了话柄,偏偏他还不能反驳,难道他能说他没把薛子木当做帮主吗?虽然他心里确确实实是这么想的,可这话确实不能说出来的。
黑*道规矩极为严格,极为看重位分,要是他今天真的这么说了,那今天就算薛子木拿着这事做文章,自己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蔡永贵僵硬着脸,决定先忍这一口气,不过,一会儿你也别想要痛快。
就这么着,蔡永贵向薛子木敷衍地拱拱手,不情不愿地道,“刚才是我失态了,还望薛帮主不要见怪。”
蔡永贵不得不服软,刚才叫的“薛代帮主”也自觉地换成了“薛帮主”。当然,他可不是什么善茬,他打的可是“今天你放我一马,明天我就要十倍还你”的主意,别多想,可不是要感谢你,他还没有这么高的境界。
且说,蔡永贵打得一手好算盘,可今天薛子木却是偏偏不给他这个面子,只听得薛子木淡淡地开口道,“蔡堂主这是上了岁数了吧,还是最近想了太多你不该想的事,现在这样的错误都犯,不得不说,我对蔡堂主可是有些失望啊。”
蔡永贵心下吃了一惊,他觉得,之前自己心里的担心似乎成真了,如果不是另有所图,今天薛子木这态度,是要和他翻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