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斌不动声色听着阿胤乱吼,等人终于消停之后,他才缓缓说:“这是试探。”
“又他妈的试探,你一天天的哪来那么多试探?上次离开S市的时候就说要试探,这下好,那小警察不仅没有报警,还差点儿死了,若不是我们及时找到那个鬼地方,估计现在老大就要宰了你了。”
“你不觉得可疑吗?”
“可疑?我看你才可疑呢,整天疑神疑鬼的,你咋不当算命的?”
瞥了眼头脑简单的人,谭斌站起身,“我所有的出发点都是以红狮会为前提。”
“红狮会早晚都是老大的!老大相中的人就是我们该相中的人!
“你的意思是,你老婆我们也可以睡吗?”
“你他妈的!”阿胤张牙舞爪,被谭斌噎的一句话说不出来,这么多年跟谭斌吵架就没赢过,但是他话糙理不糙,他的意思就是相信老大。
不理会爆粗口的人,谭斌穿上外套离开了,走的时候还嘀咕一句:“他来这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还能有什么目的?他是个卧底警察,是三木帮的眼线,在S市的时候他娘的脑袋有病不对老大下手,然后专程来Y市用性命救小少爷博取老大的同情再借机杀了老大!还准备铲平我们红狮会!妈的!神经病!”阿胤都无语了,谭斌那小子这么多年一点儿也没变,反而变本加厉了。
阿胤这么想也难怪,毕竟他们三个是一起长大的,却完全没有相似之处,先不说敖川是个‘性/冷淡’,不可能谈论自己的感情。就阿胤来讲,绝对是个外表放浪内心纯情的人,就看他喜欢的歌星和家里的少女系装修就能看出来,而谭斌则完全是个肉食动物,他眼里没有爱情,只有性,要让他相信这个世界还有爱情这个东西存在,简直就像逼敖川每天换一个床伴儿一样困难。
偷点了老大的一根烟后,阿胤才走出书房,心里只想着得找个时间跟老大吹吹风,不然谭斌这小子越来越嚣张了。
阿胤是阿胤,谭斌是谭斌,两个完全不同的人想的问题肯定也不同,即便谭斌再冷血,他的出发点还是好的,毕竟他作为红狮会接班人的左右手和头脑,必须在面对任何问题的时候保持冷静,他担心的不是芮安这个人能弄出多大的事儿,担心的只有红狮会的将来,而将来必然靠的是敖川,倘若敖川真的被那个巡警摆了一道,就算掀不起什么风浪,也会动摇了敖川,所以他必须时刻保持警惕。
保持警惕是好的,可惜谭斌太看得起芮安了,芮安再聪明,也不过是个普通人,他既不想做黑/社会的老大,也不大可不必为了立个头功把自己弄的伤痕累累。
就好比此时,躺在中式装修的卧房里,浑身酸痛的他都想骂人了,感觉好几个地方都长了心脏,跳的他烦躁,想起身上个厕所吧,浑身哪里都动不了,终于将脑袋抬起来了,芮安打量了一下屋子。
这个屋子真的够大,满地铺的手工地毯,红木色的家具和沙发,怎么看都很养眼,但总觉得哪里别扭,芮安观察了半天才发现,除了最前面的洗手间有个玻璃隔断,这整间屋子没有一块儿墙壁,简直视觉通透,更有意思的是,这间屋子的一排衣柜里挂满了衣服却没有柜门,沙发前的桌子上放着碗筷却没有可以做东西的厨房,而且房间左侧的两大片落地窗外就是草坪。
看来这里是一楼,不,不对,这里根本就是平房,因为窗外如长廊般的房子都是一层,颇有点儿老院子的既视感。
‘咯吱。’
红木双开门被推开了,芮安侧过头,看到穿着西服的男人走了进来,他赶紧闭上眼睛,把头转向了落地窗那边。
心里却想着,‘靠,怎么这时候进来了?他要上厕所的!’
男人脱了鞋子之后走到了床边坐下,微凉的手抚上芮安有些汗湿的额头,动作很轻,在发现芮安已经不发烧的同时心里才算松了口气,想起昨天麻醉过后芮安疼痛难忍的睡颜,敖川微微蹙起眉,他还记得昏迷中的人如何抓着他的手,如何痛苦的低吟。
视线移到那人还有些苍白的唇瓣,敖川的眉头才舒展开来,看来似乎想起来了昨晚昏迷中的人,是如何唤着他的,即便叫出的名字是‘大黄’。
手指从额头摸向了自己的嘴唇,芮安有些发痒,终于装不下去想睁开眼睛的时候就见到了一张放大数倍的脸,紧接着身下的床有些轻微塌陷,他的唇就被吻住了。
这是一个很轻的吻,那人的唇紧紧的贴着芮安的唇,没有进一步加深也没有退开,直到芮安呼吸困难了,他才移开头,颇有些嗔怪的瞪了眼男人。
早就知道芮安是装睡的人淡笑一声,又在芮安的唇上吻了一下之后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这种高了八度的温柔让芮安受不了了,他眯了眯眼睛,说了句:“你进来之前哪里都挺舒服。”
视线交汇几秒后,男人突然面无表情的说了四个字。
“少骗人了。”
说完起身若无其事的给芮安倒了杯热水,芮安是挺渴的,但是从刚才听到水流的声音开始他就更受不了了,最后他推开了送到面前的水,咬牙道:“能拜托你扶我去洗手间吗?”
“……”
敖川盯着脸莫名红了半截的人,抬起胳膊就将芮安抱了起来。
男人抱的很轻,并没有碰到芮安的胳膊,但是浑身的肿痛还是让芮安扭曲了脸,同时他又很讨厌这种抱法,像对待一个娇嫩的少女,于是他不满道:“我让你扶我过去,没让你抱我过去。”
很显然,男人把芮安的警告当成了耳旁风,他不仅没放下人,还抱的更紧了。
芮安没有力气挣扎了,只能佯装可怜的无奈叹气:“敖川那敖川,没想到,你把我当女人了。”
芮安的激将法成功了,男人在听到这话的同时就将芮安放了下来,换成了一只手搂着芮安的腰,直接把芮安提到了洗手间,这跟抱也没什么区别,不过就是大大的考验了一下男人的臂力。
到了洗手间门口,芮安本以为男人就会松开了,没想到男人直接将他提到了马桶旁边,还弯身将芮安的家具裤给拽了下来。
芮安没穿内裤,这一拽下面全露了,眼看着‘小芮安’耷拉着脑袋在抗议了,他猛地用右手拽起裤子,大喊:“你干什么啊!”
“你不要上厕所吗?”男人抬起头非常不解的问。
“……”芮安深呼吸几口气,他实在不想多说一句话了,指了指门外,让人赶紧出去。
敖川看了他几秒之后还是老实出去了,但是连门都没关。
“关门啊!”
芮安嘶吼瞬间响起,男人又迈着步子回来将门关上。
“拜托你走远点儿。”芮安已经没力气喊了,他透过完全透明的玻璃隔断看着男人盯着他的眼睛,有气无力的交代一句,等男人走到了床边坐下,他才彻底将自己解放了。
坐在洗手间里,芮安捂着脸,他都无语了,为什么会有将洗手间弄成全透明这样的人,至少打个印花拉个帘子什么的吧?这简直就是活生生的羞耻大考验。
这一趟厕所芮安坐了整整半个多小时,按了智能马桶上的冲洗之后,芮安又等了一会儿,确认洗手间一点儿味道都没留下之后他才放心,其实平时也不会这样,不知道为什么在面对敖川的时候,总觉得一些小事都不再是小事了。
颤颤巍巍的站起身,芮安走到镜子前准备洗洗手,谁知道当他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时,脑袋一下当机了。
右手颤抖的抚上自己的唇角,不光嘴角是青肿的,连脸都肿的不像样,简直来说就是丑到了最高点,他不自禁的捂了捂嘴,开始怀疑那个男人在面对这张脸的时候如何憋住笑吻他的。
第54章
在床上整整躺了4天,第5天的时候芮安终于下床了,全身的青肿好了大半,就是胳膊上的枪伤还需要养一段时间,除了换药的时候有些疼,其余时间只要不动就没那么疼了。
这4天中,芮安见的最多的就是梳着小辫子的管家仁叔和两个侍者,还有一个给他疗伤的医生,而敖川,只有晚餐的时候能见到。无聊的时候仁叔会和芮安聊几句,不会说太多,也会回答芮安的疑问,如果不能说的时候,仁叔一般都微笑带过,往往面对这种客套的微笑,芮安也不好意思再问。
总得来说,芮安知道了这里是红狮会的总部,而他住的房间正是敖川的卧室,奇怪的是,敖川这几天并不在这里住,他芮安是鸠占鹊巢了。
卧室的落地窗外面是草坪,虽然是10月天,也很油绿,毕竟不比北方,北方这时候都得穿上厚衣服了。
伸了伸懒腰,芮安看了眼已经升到正中间的太阳,这种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好日子还真会让人变得懒惰,但是偶尔享受几天还好,长时间这样下去,骨头都要生锈了,尤其是对每天巡逻的芮安来说,许久没有听到老百姓的抱怨还真是有些寂寞。
甩了甩脑袋,芮安骂自己就是劳碌命,虽说是养伤,就当是免费的休闲度假了。
中午吃完饭后芮安睡了一觉,下午又看了几个小时的电视,直到晚饭的时候侍者来了他才下床,不过侍者是自己来的,她端来的依然是清淡的粥和小菜,并通知芮安,大少爷会晚些到,就不一起吃了。
忽略掉最后那句话,芮安撇了撇嘴,他已经不想再吃这些了,不如给他只烤鸭他可能会好的更快些。但是寄人篱下他也实在不好挑剔,而且这些清淡的东西对他身体也没坏处,这么安慰自己芮安就坐下来吃了。
可是吃了几口,就实在没胃口了,芮安用勺子在粥里乱搅,似乎在抗议这清淡的主食。
“芮先生有什么吩咐吗?”
一旁的女侍者见人有些发呆,就出声了句,不问还好,这一问芮安的心就长草了,他回头说:“我实在是没什么胃口。”
女侍者温婉一笑,轻声说:“大少爷吩咐了,为了芮先生的身体,我们一定要叮嘱您吃完。”
“你别听他的,我好的都差不多了,”芮安转了转眼睛,笑问:“除了粥,还有别的吃的吗?比如泡面什么的也行啊。”
“抱歉,芮先生,您手臂的伤还没有好,最好吃一些补血补气的东西,这野参粥对您的身体有好处的。”
“……”芮安无声的咂舌,说的轻松,怎么不让那个男人连吃五天的粥试试?还什么什么粥,诶?等等,“这,这什么粥?”
“野参粥。”
“野参?野生的人参?”
“是的,芮先生。”
看了看被他嫌弃的粥,芮安眨了眨眼睛,连他都明白野参至少都在15年以上,市面上的珍品更是难遇难求。芮安咽了咽吐沫,搅了搅粥里的浑圆白片儿,问:“这里面的都是?”
大概是误会了芮安的表情,女侍者笑道:“放心吧,这颗是大少爷差人从长白山带回来的一级野参,足够您吃到痊愈。”
“……那得多少钱啊?”芮安问的有点儿怂,他即想知道,又不想知道。
“我也不太清楚,大概15万左右吧。”
“15万?!”芮安腾地一下站起来,给女侍者吓了一跳。
“芮,芮先生?”
“15万买棵人参?他脑子是不是进水了?15万能买多少东西知道吗?有那么多闲钱为什么不干脆做点儿有意义的事?老子身体这么好才不需要这种吃了会遭天谴的东西!”
芮安突然的暴躁让女侍者不知所措,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劝慰才好,然而下一幕更让她震惊,因为芮安吼完就一口将粥都喝了进去,完全和说的是两码事儿。
喝完了粥,芮安认真着表情解释一句:“我只是觉得浪费不好!”
‘咯吱。’
这时门被推开了,刚回来的敖川还带着一身凉气,他在门口脱下西装外套走过来的时候,看到了一言不发和一脸不安的侍者,敖川随口问了句:“怎么了?”
“大少爷,这……”
“我要跟你谈谈。”芮安打断侍者的讲话,他认真着表情看着敖川,“现在就要谈。”
敖川顿了顿,朝侍者摆摆手,侍者赶紧将芮安吃完的东西带了下去,跟逃命似得走了。
敖川看了眼慌忙逃走的人,颇有点儿介意的挨着芮安坐在了沙发上,“她说了什么?”
“跟她没关系。”芮安瞪了眼太过敏锐的人,之后突然叹了口气。
这口气叹的又长又无奈,给敖川听的一愣,他扳过芮安的脸,左右瞧了瞧。
芮安撇开头,问了句:“你是不是给我买了棵很昂贵的野参?”
“对你身体有好处。”
凝视了一下承认的人,芮安的眼神里都有些哀怨了,随后又叹了口气。
这眼神敖川怎么能招架得住,给他看的心顿时的一紧,低声问:“怎么了?”
想了片刻,芮安摆正身子,认真道:“虽然我一开始确实是为了找你才来Y市的,毕竟当时在S市的情况那么危险,你又没联系我,我还看到你衣服上的血迹了,就想着来看看你是死是活,结果又阴错阳差的救了你弟弟,但是这都我自愿做的,我也不知道那个孩子就是你弟弟,我一开始只是以为那些人绑架的是你,所以才跟踪去了,不,也不是说很担心你,就是……”
越抹越黑,芮安咬了咬唇,看向一直认真听他讲话的男人,接着说:“我的意思是,就算他不是你弟弟我也会这么做的,只是恰巧那孩子就是你弟弟,所以,你没必要觉得亏欠我什么,也没必要对我那么好,那么昂贵的一棵野参给我吃实在是太浪费了,你大可以把钱用在更有用的地方,而且我也好的差不多了,所以……”
“……”
看着一直没有变化的脸,芮安有些着急,“我说这么多,你听明白了吗?”
男人既没有点头也没有应声,而是缓缓捏住芮安的下巴,低沉的问:“你觉得我把你当什么了?”
挑了挑眉,芮安试着说:“救命恩人?”
男人低笑一声,捏着芮安下巴的手松开了,转而握住了芮安的手,“如果我当你是救命恩人,那我会直接给你一笔钱,就像当初回报你收留我一样。”
“你不要张口闭口就是钱钱钱的行吗?俗气!”明明是芮安他自己先提钱的,现在又怪敖川。
“芮安。”
被唤着,芮安感觉到握着自己手的那只大掌也同时在使力,随后,他被男人用不轻不重的力道拉入了怀里,然后低沉的声音响在耳边。
“对你好是理所当然的事。”薄唇更靠近那人的耳畔,敖川轻声,“因为我当你是我的爱人。”
“……什,什么?”
“爱人。”
再一次听清这两个字,心口开始莫名的发酸,芮安有些发怔的盯着空处,许久才将隐藏心底的话喃喃出来:“为什么你从S市离开了不告诉我呢?当时情况那么恶劣,你知道我发现你的外套上有血的时候有多着急吗?那可都是真枪实弹,我不敢冒失的给你打电话,等了几天之后,你的电话又打不通了,就算是我,也会担心的吧……”
“抱歉。”
原来将心底的抱怨说出来会是这种心情,芮安闭着眼睛靠在男人的肩头,许久都没说话,他其实要的不是道歉,而是男人的一句解释,但是有时候解释其实也没那么重要了,毕竟他已经见到敖川了,只是……
“你当时不联系我,是不信我吧。”芮安说的是肯定句,说的很轻,同时他也明白为什么男人仅仅只是一句抱歉却没有过多的解释,大概他也能理解吧。
“……抱歉。”
还是这句话,芮安笑了笑,他抬起没有受伤的右手回抱住男人,还轻拍了一下。芮安清楚的明白,他们的身份是如此对立,男人也很明白,但回视他的眸子却从未动摇,就好像告诉他,那人不曾怀疑过他。
而不信和怀疑,又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是啊,至始至终敖川都不曾怀疑过芮安的。
谭斌说这是对芮安的试探,试探芮安到底对他们红狮会是否有害,当时敖川没有反对,因为这对敖川来说更像是考验,考验他自己是否让芮安动了心,是否能让芮安不顾一切的选择他。
很显然,现在已经有答案了。
他早就该有信心的,如果芮安心里没有他,就不会在他第一次不告而别的时候失望离开,也不会在再次见面的时候愤然难过,如今更不会出现在这里。
可惜,那个时候的他并不懂一心想要这个男人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