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泽同声音软软地婉着戏腔说:“谢二爷赏赐。”
任啸徐出了牡丹城,车子直往任家大宅去。
这件事出得突然,闹得又大。他听说顾家臣挨了打,心里满腔的火,赶紧把会议结尾的事情都交给哥哥,自己乘飞机回来。
到宅子门口的时候,安执事先迎了出来。任啸徐问他:“我父亲知道?”
安执事回答说:“知道。不过老爷没说什么。只是夫人有些生气。”
任啸徐冷哼一声道:“我知道她会生气。”
安执事又说:“夫人这会儿只怕要下班了,少爷准备着就过去吧。”
任啸徐答了声“嗯”,就缓缓进了大堂。还没来得及走到电梯口,沈氏的秘书便走出来说:“二少爷,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任啸徐想,来得还真快。
他理了理了衣服,就和韩秘书一起过去了。走到沈氏休息室的门前,任啸徐让韩秘书在外面候着,他自己走进去。谁知还没走到沈氏旁边,早就有一个杯子扔了过来,直往任啸徐的额头上砸去。
任啸徐偏头一躲,那杯子还是将他的额角擦出一道痕迹,他的手伸出去把杯子抓在手里,看着沈氏,冷冷道:“妈妈这是什么意思?”
沈氏怒目圆睁,朝他道:“什么意思?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鬼点子?暗地里叫人整了自己的小情人,打算着让你哥哥给你背黑锅么!”
任啸徐早知道母亲会生气,听了这话,便大发雷霆,把杯子砰一声砸碎在地上,道:“妈妈,你以为我同你一样没心没肺,可以下手整自己的情人么?”
沈氏冷哼一声道:“你少装痴情,我还不知道你?你和你爸爸一个样儿,为了上位不择手段!恐怕你和你爸爸早就商量好了,父子俩合起伙儿来演这么一出——还拉上你那个小情人一起,三个人合起伙来,好把你哥哥整垮,让任氏名正言顺地到你手里!”
任啸徐气得浑身发抖,沈氏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个人像两只斗鸡一般,竖起了浑身的毛来,剑拔弩张,争锋相对。
“你还指望着我不知道你的野心?那么多年身边一个女人也没有,却带着你哥哥迷了戏子,又想方设法弄他出国了——你好留在国内,安安心心地接收你爸爸的旧部!十几年前你们父子俩就设计好了,联起手来要整垮我们母子!”
“妈妈!”任啸徐大声叫了一句,“妈妈,你少含血喷人!”
第51章
任啸徐紧握着双拳,稳住自己,道:
“妈妈,我就算再怎么下作,也不会玩这种把戏!当初你是怎么担心我会喜欢上他?还让我跟你保证一定会接受你给我安排的婚姻——现在又是怎么回事!你怀疑我也就罢了,他懂什么,你凭什么把他也扯进来!”
“他还不懂?他懂得多了!他不但懂得怎么迷惑人心,还懂得怎么来演这出苦肉计!”
任啸徐听了苦肉计三个字,心中忍不住又是一颤。
妈妈懂什么?顾家臣跟着他,吃的苦难道还不够么?
他刚刚和顾家臣在一起,是初三的时候,到了高中,两个人已经如胶似漆起来。
大人的世界有太多的伦理道德和潜规则可以利用,所以反而更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可小孩子的世界是单纯的,单纯而热血,因为单纯所以冲动,因为热血所以不好管理。
自是少年偏会使刁,那时候背地里看不惯顾家臣的人很多,顾家臣在高中常常走一步脚下就是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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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写字终究有笔记可循。任啸徐顺着笔记找出了几个人,修理了一顿之后,那些人并没有罢手,转而寻找其他方法。
那时候考试,考完之后,老师常常是让大家从最后一个同学开始,把试卷往前一个同学传递,一直到第一个同学,然后让第一个同学把试卷收起来,放在讲台上。顾家臣的试卷就常常在这样的传递过程中不见了。
顾家臣知道有人整他,可他的个性软弱,每次任啸徐要发作,他都还会劝任啸徐说,这样没关系,你真发作了,他们更看我不顺眼了。
诸如此类的事情伴随了顾家臣的整个高一生活。
到高二的时候,顾家臣实在有点疲乏了,就去拜托任啸徐帮他想想办法,说这样他没办法好好学习。
那个时候顾家臣的身体,已经开始变得虚弱了。那样瘦小的身子,依偎在自己怀里,眼角挂着泪,跟他说:
“啸徐,我觉得好累……喜欢你好累,不喜欢你又好苦。”
听到那几个字,任啸徐只觉得心像被丝线缠绕住一般,渐渐勒紧,渐渐地勒紧,勒得他动一下都是牵扯,动一下都是心疼。
喜欢好累,不喜欢又好苦。
他好不容易才喜欢上了他,可是在一起却有那么多的阻碍……他好累,累到宁愿不再喜欢他,却发现,要离开也是那样的辛苦。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任啸徐把几个背后搞鬼的人揪出来狠揍了一顿。本来以为事情了了,谁知道那几个人报复心那么重,竟然趁一次体育课,把顾家臣骗到当时并启用的室外游泳池,把他推了下去。
顾家臣不会游泳,差一点就淹死了。
任啸徐气的浑身发抖。
妈妈懂什么呢?她根本就不知道他们两个在一起到底经历了什么……他疼他爱他都还来不及,他怎么会舍得让顾家臣去演苦肉计?
就算知道又怎么样呢?她根本就是个无血无泪的人!
她只会堤防,只会赶尽杀绝。对未婚夫不满意,就能弄得人家家破人亡;父亲在外面有情人,她就能找人把那情人给撞死;哥哥和季泽同在一起,她也能直接拿着情人的包养协议去找人家老子娘谈判……
至于他和顾家臣……他还能奢求什么呢?在一个无情的人面前,多情本来就是一种笑话,就是一种荒谬罢了。
他怎么能要求她懂?
“呵呵……”任啸徐突然笑了,“妈妈,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自信了?竟然以为自己会栽在他手上……”
沈氏顿了一顿,缓缓深吸了一口气,道:“啸徐……妈妈以为你是站在我这边的……妈妈以为你真的不会和你哥哥争什么……妈妈以为,你是个听话的孩子……啸徐,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任啸徐也慢慢静下来,冷笑着说:“妈妈才是奇怪呢,要是我是外面的小老婆生的也就罢了,我明明也是妈妈亲生的——您为什么只偏袒哥哥?”
沈氏闻言,喃喃道:“我没有偏袒你哥哥——只是一开始咱们不就说好了么……”
“这还不叫偏袒?爸爸还一句话都没说呢,您就先把我叫来骂一顿,只不过因为这件事可能会影响到哥哥——只是可能会影响到他,我就要受这样的责骂,若是真的影响了他,不知道我会怎么样呢!
“我真的不懂,妈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自信了?哥哥是老大,能力也不比我差,父亲为了表示重视,还特地安排了这个机会,让哥哥比我多拿2%的股份——这难道还不够?妈妈何苦防贼一样防着我呢?”
沈氏听到这里,语气才终于软了一点。
“此话当真?你父亲……真的打算把那2%,给你哥哥?”
“妈妈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自我进任氏开始,从工作岗位,到秘书,到手下的助理,到辅佐的叔伯们,都是父亲直接拨给的。他真的重视我,直接把股份划给我就是,何苦弄这么一出来?父亲一门心思想要提拔哥哥,却没想到遭到人这样的误解……”
任啸徐叹了一口气,低头不言。
沈氏听他这么说,才终于有些消了气的样子,坐在沙发上半晌也没说话,她理了理头发,然后对任啸徐挥挥手,道:
“你先去睡吧。”
任啸徐略点了点头道:“那我先走了,妈妈晚安。”
说着便退出了沈氏的休息室。
等下了楼梯,回到电梯里,周围都是自己人的时候,任啸徐才对陪着他回房的安执事道:“我看她是老糊涂了!”
安执事微笑着道:“夫人也不过是气昏了头——那个人您还不知道么?能力是一等的,计谋也妥帖,心智……怕还不如小孩子成熟。”
“喝洋墨水喝多了,忘了这是在哪儿。她那个样子,爸爸竟然能容她到今天!”
“少爷,不是安执事多嘴,夫人虽然孩子气,可论起心狠手辣来,老爷也不敢小看她。”
任啸徐听他这么一说,想起母亲往日的种种行径,又想起他看到顾家臣浑身伤痕的时候,那万箭穿心一般的心痛。心想,当日父亲一定也像这样心痛吧……不,恐怕不止。顾家臣只是受了伤,可那个人确实永远离开了父亲。
他只能叹一口气,道:“真是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
安执事又道:“少爷不用担心,虽然夫人力挺大少爷,可这任氏到最后还是老爷说了算,少爷做好自己的工作就是。”
任啸徐对他说:“安执事,我知道你衷心——在这宅子干了这么多年,你的眼力劲儿是一等一的,照你看,我哥哥那个人……他到底如何?”
安执事只说:“少爷,路遥知马力,日久才见人心。大少爷回来能有多久?慢慢看着,他安的什么心,日后就知道了。只不过——要提醒少爷一句,大少爷从小就是夫人带的,不像您,是保姆带的……大少爷像夫人,可他的心思比夫人深,少爷如果没有把握,先让他安心以太子爷的身份进任氏,也不失为一种选择。”
任啸徐听了,少不得只能先沉住气,道:“我知道了,安执事,辛苦你了。”
安执事闻言便退入电梯,下楼去了。
任啸徐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心中还是惦记着顾家臣。他一侧过头来,看见自己怀里空空的,心中便也觉得空涝涝的。翻了两下,就起来叫韩秘书:
“备车,我要去医院。”
第52章
高烧刚退,顾家臣睡得挺沉。
看护进来拉开窗帘的时候,病房里洒进了满地金灿灿的阳光。
顾家臣被阳光刺醒了,睁开眼睛,发现任啸徐正侧躺在他身边,一双乌黑的眼睛正深情款款地看着他。
他的手指轻轻地捏着顾家臣没有扎针的右手。看见顾家臣醒了,就温柔地笑着问:
“怎么样,好些了么?”
顾家臣虚弱地点点头,问他道:“你刚才为什么那样看着我?”
任啸徐愣了一愣,思绪仿佛飞出去了似的,说:
“没什么,就是做了个梦,梦见小时候。你丢了自行车,急的哭,我叫人满街给你找,最后也没找到。我给你买了好多新的来,你说不要,你说你的车是你存了好几个月的饭钱给买的,打算载着你妹妹逛校园大道用的……后来才知道那车是有人扔到河里了……捞起来都锈成渣了……我就梦见你一直哭一直哭,我怎么哄也哄不好。”
顾家臣听了道:“我哪里有一直哭?什么时候不是你哄两句就好了……那时候我也不明白,他们怎么那么恨我呢?小时候觉得跟着你好累……呵呵……”
他说了这么多话,不得不停下来歇一歇,喘了几口气,又说:“本来以为长大了会好一点……现在看来,宁愿回到小时候,起码不会有人像现在这样背地里下死手。”
任啸徐捏了一下他的的手,提醒他道:“小时候就没下过死手?你忘了那次他们推你下游泳池了?差点淹死……把我吓得够呛。”
顾家臣苍白地笑了笑,说:“那不一样啊,那时候我知道是谁在骗我,也知道是谁推了我……他们后来不是也觉得挺内疚的,还来跟我道歉么?可如今……”
顾家臣突然咳了起来,他赶紧撑着身体侧过脸去,任啸徐扶着他的肩膀给他拍着背,说:
“好了,别说了。都怪我,惹你想起那些事情来,说了这么多话。”
顾家臣等到不咳嗽了,才又转过脸来,他的手捏着任啸徐的两根手指,问他道:
“对了,这件事我爸妈不知道吧?”
任啸徐道:“暂时瞒着呢,不过估计瞒不了多久——媒体过不久就要把这件事爆出来了。”
顾家臣赶紧用力捏住他的手说:“你一定要让他们拖一拖……至少等我好一点,别让我爸妈……咳咳……还有诗华,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免得……他们担心……”
任啸徐连忙稳住他道:“好了,好了,我知道……等你好些了我再让他们做事。”
顾家臣听了,便安静下来,两只迷离的眸子凝着秋水,柔柔的,安静地看着任啸徐,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任啸徐看见他这样的眼神,少不得咳嗽一声,犹犹豫豫地说:“我告诉你一件事……不过你别内疚,不关你的事。”
顾家臣轻轻地“嗯”了一声。
“会议的事情……我弄砸了。估计奖励是得不到了。”
顾家臣不死心,又问:“为什么呀?”
任啸徐只是简单地说了句:“哥哥的准备比我充分。”
知道他是在敷衍,顾家臣也就不继续追问了,只是弱弱地叹了一口气,道:“那你的股份……算了,我也不方便说这些。你……去查了么?到底……是谁在背后指使他们打我?”
任啸徐轻抚着他的手说:“跟你有过节的还能是谁?”
“你说莫如宾?可我总觉得……”顾家臣看到任啸徐的眼光,便把后半截话生生咽回肚子里,岔开话题道,“那几个打我的人呢?”
任啸徐道:“收拾了。”
“我藏在鞋子里的录音笔……”
“给泽同了。等你好一点,就让媒体把这件事爆出来。估计到时候你的上司会来找你。你们检察长和市区分局一直有过节,你可以通知他——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顾家臣听得心里一凉,如果这样的话,大概又是一副墙倒众人推的局面。不过他什么也没说。
任啸徐见他什么也不说,反而有点吃惊,道:“怎么,你不求情?”
顾家臣冷笑一声道:“我疯了?人家要把我往死里整,我还替他们求情……”
任啸徐听了倒是有几分欣慰似的,按了按他的手说:“你总算也开窍了。”
顾家臣面色清冷。听了任啸徐的话,心里更是一阵冷哼。
他这几天躺在床上,虽说浑身上下都疼痛,但是脑袋却是清醒的。他已经把事情前后经过都梳理了一番,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他心里也有了个底儿。一开始的惊恐到如今已然平息,心中剩下的只是一片寒凉,那心寒像雾气一样,氤氲在这艳阳高照的六月天里,却是任凭再猛烈的太阳,也不能使之散去分毫。
那都是平日里善待的人啊……顾家臣心里是一万个不愿意去相信,也不愿意去怀疑他们……可人活在这世界上,灾难总是接踵而至的,该来的躲不掉,不该来的求不到……
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
顾家臣在床上又是一连躺了六七天,皮肉的外伤都好得七七八八了,只是断了骨头的地方还没能好起来。他的左腿打着石膏,胸口肋骨骨裂,也不能乱动。
任啸徐每天都在他的床前陪着,竟索性不回大宅了。顾家臣看着镜子里,自己的模样好了不少,大约能够糊弄过父母去,才让任啸徐通知媒体,把消息放到外面去。
这一条新闻很是轰动,尤其是顾家臣鞋子里的录音上传之后,外界舆论简直闹翻天了。那录音笔把几个人打人过程中的对话悉数录了下来。网友们听到“打死个人没关系”和“让他顶罪”之类的话,简直气愤得要死,甚至还打算去警局门前抗议。
若是往常,事情不会这样顺利,都是删帖了事。
可这次有季泽同牵扯在内,管理者和高层们都知道其中的猫腻,完全撒手不管。媒体也毫无顾忌地大肆渲染,警局完全是孤军奋战,没过多久就被淹没在网络的水军里。
网络攻势成功之后,电视台也紧接着报道了当时所拍摄的画面,虽然并没有角度可以看到顾家臣的脸,只有他身体上一些伤口的特写,可熟悉他的人还是能够认出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