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人对赞美来者不拒,笑得更加开怀,不过一会儿又看向睡著的宝宝,有些郁闷道:“诶,可惜呀,我可能不会有重孙了,”迎著顾从见礼貌性的疑问眼神,继续道,“我外孙前几天刚正式出柜了,你也知道,我们这种人,”她用下巴指指顾从见,“这种事也没什麽,可是哪来这麽多我们这种人,估计他和他家那个,应该一辈子都不能有孩子了。”
“额……”顾从见道,“您也是龙族,额,我的意思是,您外孙不能、”顿了下,怎麽也说不出“生孩子”这三个字,面色微赧道,“不能那什麽吗?”
老妇人摇摇头,叹气道:“我父亲是龙族,可我是个女人,有个女儿,嫁个普通人,基本上,我孙子身上已经没有那种能力了,你知道,这种血统一直在消失中。”
顾从见有些迷茫,算不太过来她孙子生不了和她有什麽关系,不过最後一句还是明白了,当下点了点头。
老妇人又道:“虽然这麽说有些自私,但是我还是不希望他受这种苦,毕竟生育是女性的天职。伦理上讲,我们这种存在,确实不是顺应天命而为……你是过来人,应该懂我的意思。”
顾从见沉默地把目光收回,看向婴儿床里无忧无虑做美梦的宝宝,轻轻点了点头。
他突然想起,自己的强迫症无意间好像好了许多,比如说这次宝宝生病,他按门把手时,就只按了一下。
有些东西不是不能改变,只是看让他付之改变的东西在他心中的位置有多重要。
唯二改变了他的人,除了宝宝,就是宝宝的另一个父亲。
气氛瞬间有些僵硬,隔了半晌,老妇人转移话题道:“你家那位呢?没跟来?”
“……他、他比较忙,”顾从见勉强咧开嘴笑笑,“一个小发烧而已,用不著兴师动众的。”
老妇人笑呵呵调侃了几句,看著宝宝打个哈欠,悠悠睁开眼睛,在顾从见伸手之前先把她翻了个身,看著小宝贝对自己嘿嘿笑,慨叹道:“啧,要是我孙子出柜的对象是你就好了,我还白捡个重孙女,诶马我太喜欢你闺女了!”
顾从见抽抽嘴角,面对老妇人风格大变的突如其来的表白放弃了任何反击,抱起宝宝,让她在自己胸膛里靠了一会儿,然後找来护士,在护士的协助下给宝宝喂完了奶,然後拿了医生开的维生素,离开了医院。
离开前和老妇人道别,老妇人送他们到了走廊,然後等到他们出了大门,还一直站著,过了一会儿,拿了自己的药,慢慢往家的方向走去。
第73章
王所安觉得,自从姥姥从医院取药回来之後,就变得很奇怪。
在他从小的印象里,姥姥永远是乐观的,是积极的,是向上的,虽然有时有那麽一丢丢不靠谱,偶尔还向外孙喷洒毒液,但总体来说,她就是王所安的精神导师,如果说谁是王所安最尊敬的亲人,她毫无疑问可以打败王所安同样不靠谱的父母成为NO.1。
但这次不一样。
姥姥大人很怨念,尤其是看向王所安的时候,那眼神,那颦笑,都带著深深的怨念,就好像外孙五百年前欠了他五百万两黄金似的,王所安被这种眼神刺得如芒在背,表示压力太大。
怨念的女王比喷洒毒液的女王更令人心力尽瘁。
如果说王所安的感受不能成为姥姥变化的唯一论据,那麽比人类在感情上更加敏感的小动物就成了另一个重要论据。
小小金毛狗趴在自己的窝里不肯出来,直到王所安加班回来才出现,然後紧紧地跟著小主人不肯走,各种抱大腿,一对乌溜溜的黑眼睛向小主人控诉姥姥大人的不对劲。
王所安决定和姥姥好好聊聊,究竟在医院发生了什麽。
没等王所安向姥姥提出聊天申请,姥姥就先说了:“晚上早点回来。”
王所安应了一声,然後莫名有些紧张。
晚餐一如既往的丰盛,王所安将近半个多月没吃到家里的饭菜,一时竟有些不能自已,吃饱喝足後主动问向身旁剔牙的姥姥:“您最近很奇怪,有什麽事吗?”
小金毛也一溜儿小跑凑了过来,下巴搭在王所安腿上,可怜巴巴地看向姥姥大人,满脸写著求解释。
“这是怎麽说呢,”姥姥看著天花板继续剔牙,说道,“我在医院,嗯,看见了一个小宝宝,诶哟喂稀罕的我哟……” 一拍大腿,然後看向一旁的外孙。
王所安的脸不负众望的黑了:“姥姥,你说过,你会支持我的。我不可能因为孩子的事就放弃从见,这要比我以前做的那些混蛋事更混蛋!”
姥姥挑挑眉毛,避重就轻:“哦,他叫从见啊……”
王所安对自己的认知已经很清晰明确,姿态不容置疑:“不论他叫什麽,我这辈子认定他了!我也明确说清楚,我不可能在SY市一直工作下去的,等到时机到了,就会回B市。”
姥姥“啧”了一声:“‘回’B市?我记得SY才是你的家乡吧。”
王所安也自知失言,但还是坚持道:“我的意思就是,他在哪我就跟到哪,”说著一下子蔫了,“姥姥,我喜欢他,他原来也喜欢我的,但是现在……我也不敢确定了。”
姥姥耸耸肩:“那是你的事,”说著起身去洗漱,“我也无意做恶人插手你的人生,孩子的事我就这麽一说,你也别有压力,你也大了,又有主意,我放心。但是姥姥要明确告诉你,”她的声音很大,都盖过了流水声,“爱情只是人生的一部分,不要把它当做全部,你可以为它适当的妥协,但不能为他放弃所有,你懂吗?”
爱情本来就是高风险却不一定高回报的投资,一股脑都砸了进去,输得血本无归,这种人不是没有,但都是爱情的奴隶。人生是自己的,或许有人能和你结伴前行到生命的尽头,但这也是两个个体──不是自私,只是为了给未来的无数种可能性给彼此留下的余地。
王所安到底也没回答究竟懂了还是没懂,只是早出晚归的现象更加严重。
相较於王所安的烦心,顾从见这里就要舒坦多了。爸爸这一职称做得越来越顺手,宝宝虽然调皮但还算乖顺,小猫咪卡布也被训练得有条不紊,排除Daniel有时会莫名其妙的闷闷不乐,其他一切都进入了正轨。
於是,顾从见打算去拜访下叶老爷。
他特意去了SY市有名的茶城,挑了两盒普洱熟饼,礼轻情意重,料想叶老爷家底殷实,也不缺这两盒茶饼。
他本来想送酒的,但是想了想叶老爷平时的生活习惯,还是选择了茶叶,投其所好。
事实证明,顾从见投对了。
因为有提前联系过,所以顾从见到的时候叶老爷正在家看书。顾从见的时间掌握的很好,正好是刚吃过午饭并且休息了一段时间,同时又不会留到吃晚饭的这个时间段。
门铃响起的时候叶清放下书本,眯了眯眼睛看向门口,心里对这位顾大导演更加满意了。
一个人与人相处的礼节和教养并不是一个“热情”就能完全解决的,真正进退有度的人,与人相处的方式,只有在这种细节里才能够体现出来。
叶老爷欣赏聪明人,尤其是顾从见这种,有能力有才华不骄不躁且从容有礼的年轻人。
这样想著,他决定亲自迎上去。
两人在客厅里待了一会儿,逗了逗小宝宝,在宝宝很给面子的配合下,一派和乐融融,甚至叶清当即就让保姆把顾从见送的茶饼泡开,主客一起品尝。
等到宝宝打起?0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斯罚肚灏阉桓吮D泛煤谜展耍饺俗绞榉俊?br /> 可有可无的聊了几句,叶老爷突然转移话题道:“所安表现的怎麽样?”
顾从见的大脑当机了片刻,好像这个名字很久没出现了,久到他都忘记了他的生命中出现过这个人。
然後慢声道:“他……已经辞职了。”
叶老爷眯了眯眼,闻了闻茶香,然後把茶盅放下,哢哒一声,在书房这宽阔的空间里被放大了数倍,而叶清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顾从见的喉结动了动,颇好奇面前这位被誉为“商界传奇”的老人与那个年轻气盛的小实习生之间的关系,记得采访叶清时,王所安也在,不过他们没有表现出互相认识或熟识。
但他还是用理智把疑问压了下去。他和叶老爷不熟,这种私人问题是大忌。
叶老爷慢条斯理地品了品茶水,然後点头称赞道:“这茶不错。” 没等顾从见答话,又道,“顾导,我对你们这个行业,不是很熟悉,如今有一个问题很困扰我。”
顾从见道:“您说。”
“我打算投资一部电影,导演是张行止,前几天我们聊天的时候,他说B组还缺一个副导演,他也没有人选,就让我帮忙留意一下。”
“哦……”
顾从见心下诧异,张行止,张导演,成名数十年,当年学校特意请他来举行了一个讲座,仅仅是一个讲座,就让他获益良多!
“顾导,我倚老卖老,称你一声年轻人,”叶清缓声道,“我很欣赏你,而据我所知,你以前在学校,学的是电影导演专业,成绩十分优秀,并且获得了深造的资格,当然,後来──”眯了眯眼,“因为一点微不足道的小问题,你放弃了电影,转投到了电视行业。”
顾从见盯著他眼睛里一抹幽幽的暗蓝,手心开始渗出汗液,心跳开始逐渐加速。
“但是我想,”叶清继续道,“追寻梦想是每个人的权利,可是有人一辈子就差一个助力,或者说,一个机会。”
聪明人和聪明人说话很轻松,不过顾从见正在分析远景,他的字典里不存在鼠目寸光。
两人都沈默一会儿,见顾从见仍不说话,叶清托起茶盅,轻笑道:“当然,如今顾导在电视领域负有盛名,决定权在你,我只是建议。”
半晌,顾从见开口道:“叶先生亲自开口了,正如您说的,追求梦想是每个人的权力。我想您也知道,我已经被中视开除,您的橄榄枝,我当然是义不容辞要接下的。”话锋一转,“不过,我现在在GX大学任教,合同期还没到。”
叶清这回笑得真心实意:“我恰巧有一个好朋友在GX,我记得他说过,GX大学要在SY市设立新校区,正好需要一名教师监工。”说著侧了侧头,“顾导,看来我们缘分不浅。”
顾从见笑道:“您太客气了,我是晚辈,您叫我从见就好。”
正经事聊完,两人又扯了些别的,之後顾从见告辞,到了客厅,保姆把小宝宝抱出来,安顿在婴儿车里,叶清亲自送他到门口。
刚一开门,却和门外的人打了个照面。
门里门外的两个人,隔著一道打开的房门,呆住了。
第74章
顾珺小宝宝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宝宝,虽然她才出生没多久,甚至还没有满月,但这并不妨碍她的感官功能。她知道自己有一个特别特别疼她全世界最最最最喜欢她的温柔帅粑粑,还有一只比她小一点点的灰色小猫咪,也是她的小哥哥,还有一只(量词没用错)绿眼睛的,总是想和自己抢粑粑的怪蜀黍,当然,每次都没有成功就是了。^▽^
小猫咪经常会趴在床上和她聊天──不要惊讶,婴儿总是有那麽一点点特殊的──卡布说,他最喜欢粑粑了,因为粑粑是第一个喂他牛奶喝的人,还给他洗了澡。顾珺想,那自己要比卡布还要爱粑粑,因为粑粑不仅给她喝奶洗澡,还会唱歌给她听。
顾珺小宝宝把“爱粑粑”正式立为了人生的第一个伟大目标,却仅仅在几天之後就迎来了挑战。
来挑战目标的是一个看上去很清爽有活力的大男孩。
第一眼看上去顾珺还蛮喜欢他的,所以她没有制止这个人肆意的用像在菜场挑白菜的眼光来打量自己,只是转过头去闭上眼睛接著睡觉觉。
这个大哥哥没有进叶爷爷家的门,反而是傻了似的怔怔地看著爸爸,呆愣好久,只对叶爷爷说了一句“姑姑要的东西我送来了,还有事就不打搅了”,然後把一个文件夹给了刚刚照顾她的保姆阿姨,就拽著粑粑往外走,粑粑没有抓住婴儿车的把手,婴儿车一下子冲到了路中间。
虽然这段路往来的车辆很少,但是顾珺还是不开心了,这个人居然和她抢粑粑!
这个人刷新了她为“爱粑粑”这个伟大目标所树立的底线,因为爱粑粑的前提是粑粑最爱她!没有人可以把她最爱的粑粑抢走!就连卡布和那个怪蜀黍都不可以!这个陌生的大哥哥又是谁!管你是谁!总之就是不许把我的粑粑抢走!!
於是她哇的就哭了起来,声音是有史以来最响亮的一次。
顾从见一见婴儿车脱手而去下意识就用力挣脱开王所安钳著自己的手,下一秒听到宝贝哭得肝肠寸断,刚刚遇见王所安後产生的复杂心情瞬间不翼而飞,满脑子都是他的小宝贝。
匆匆把婴儿车推到安全位置,小宝宝还是哭个不停,眼睛都睁不开了,肺活量小,小小的身子随著哭声有节奏地一抽一抽,小脸憋得红通通的,十足的委屈可怜。
王所安没有跟上前来,站在原地看著顾从见抱起宝宝,脚步慌张,双手轻柔,面目柔和得像是用火把从前那些冷硬的金属边都淬化了。
他的心脏很疼,听著婴儿的哭声,他也想跟著嚎啕大哭──一半是激动,半是伤心。
他没想到上天会如此眷顾他,夜夜入梦的人有一天真的突然出现在了他面前,就像从天而降的无价之宝,过程充满了戏剧感。他最开始还以为是出现了幻觉──美梦成真有的时候真的很考验承受能力。
但是他分明看到,顾从见的眼里有惊诧,有回避,甚至有不知所措,却独独没有和他一样的激动和惊喜。
瞬间心凉,难道在自己确定了心意後,对方却已经走出了感情的怪圈了吗?
他控制著要去拥抱和亲吻眼前人的身体,不仅是顾从见的态度,更因为他们中间还隔著一个小小的,浅蓝色的,可爱的婴儿车,婴儿车里躺著一个漂亮的宝宝。
他仔细看了看宝宝,只有鼻子像顾从见,挺直,但不算高。他接著往下看,小宝宝肉呼呼的,黑漆漆的大瞳仁迎著他的目光看了一眼,然後歪过脑袋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那一眼的神态有些熟悉,但又不知道在哪里见到过。
因为偏过头,可以看到宝宝下巴中间有一个小坑,俗称美人沟,顾从见也有,很明显的一道,仰起脖子的时候尤其性感。
他想,也许这是顾从见某个亲戚的孩子。
他知道这是在自我安慰,顾从见没有亲戚,他的家只剩下了他孤伶伶的一个人,他早就知道。
顾从见七手八脚的哄著女儿,压根儿没指望一边装电线杆子的某人能帮上什麽忙。他现在也满心烦乱,习惯了一切运筹帷幄未雨绸缪,却因为这段日子太放松了,竟一下调整不回应对突发情况的思路。
正好藉著哄女儿的时候好好想一想。
可是话说话来,他有什麽可想的?正如同他和王所安还有什麽能说的?
他们已经分别太久,完全脱离了彼此的生活。顾从见了解的是一年前的王所安,王所安亦然。
没有谁是一成不变的。
不可否认,宝宝的出生已经占据了他全部的心力,他也甘之如饴,这段时间真的很少会想起王所安,偶尔想起也是因为看著宝宝的五官越来越像他而已。
他出现得太突然,就像一颗石子突然砸向了水面,一点准备都没有,他不知该以什麽样的表情来面对他,更不知道该怎麽办了。
其实就算是提前预知,也会不知所措吧。就像被投进石子的水面,即使提前知道了,该起的涟漪还是会出现。
等到女儿抽抽噎噎地收回哭声,王所安才慢慢走了过来,看著顾从见空空荡荡的脖子,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默默递了过去。
顾从见看了他一会儿,没有拒绝,握在手里,然後慢慢系在了脖子上。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确实暖和多了。
他这才分过心神梭巡起身边的少年。
──不,应该叫青年了,举手投足间再不见初出茅庐的青涩,俨然一位前途光明的大好青年,衣著整洁乾净,稳重有有亲和力,喜欢他的男孩女孩会有很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