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在!”吏部尚书米粟赶忙出列。
“革去洪某人一应官职,逐出京城,永不录用!”
“遵旨——”
米粟立刻转过身来,走到洪郎中的身边,亲手将他的官帽摘去。
两名在殿中当值的禁卫跟着走上前来,堵住洪郎中的嘴巴,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拖向殿外。
殿中诸臣不约而同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革职,逐出,这都不算什么,一句“永不录用”却是彻底绝了这人的仕途前程,比入狱、流放更让官员们汗毛倒立,心惊胆寒。
但肯于站出来或者敢于站出来为这人求情的官员却是一个皆无。
一来,戚云恒的处置合情合理,以下犯上本就是官场之大忌,皇室之禁忌,戚云恒又没喊打喊杀,要他性命,不过就是将他毫发无损地弃之不用,实在是想求情都没有求情的余地。二来,这人的所作所为摆明了就是想要借踩踏皇夫之举为自己博取一个清名,实在是沽名钓誉之极。真正的聪明之人为之不屑,真正的正义之士为之不齿。若不是欧阳踹出去的那一脚更凶狠、更霸道、更让人看不过眼,文官那边也不会一边倒地与欧阳唱对台戏,搞不好还会有真正正义之人跳出来与洪郎中对掐。
但欧阳从未想过要与朝臣们处好关系。
无论皇夫还是皇后,说到底,都是想都不用想的后宫系。后宫可是不得干政的,他这个皇夫又有何理由与朝臣们勾勾搭搭?
被扣一个嚣张跋扈的罪名着实算不得什么,顶了天就是训斥、罚俸、禁足,实在是不痛不痒。但要是被扣上一个勾结朝臣、大逆不道的罪名,那可就要闹出要死要活以至于你死我活的大场面了。
欧阳很清楚自己的[屁]股落在哪里。对他而言,朝臣们的想法实在是无关紧要,戚云恒的想法才真的是至关重要。即使他并不是很需要戚云恒这座靠山,有得靠也总比没依没靠要来得舒服、惬意——
比如今日,不用他做什么,戚云恒就?0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等到每一个站对了阵营、举对了旗帜的胜利者都心情愉悦地分到了自己那份胜利果实,文官们才按部就班地讨论起事关天下百姓的经济民生。
正所谓世界大同。
所有智慧生物的大型会议都逃不开流程和仪式的本质。歇斯底里的争论,肮脏或者昂贵的交易,全都在会议开始前就已经完成,偶尔冒出来的一丝杂音也不过就是败者垂死挣扎般的表态:我服从组织决定,但组织也要记住我在这件事上所持有的保留意见,没准下一次就是风水轮流转,我的意见获胜呢!
开始的时候,欧阳还竖起耳朵听听,在心里吐槽两句,但很快就因其陈词滥调和寡淡无味而失了兴趣,收回注意力,专心打起了瞌睡。
一直到大朝会的最后,欧阳才再一次打起精神,只因为戚云恒终于提起了孙妃被废一事,并当众宣布:戚雨浠实为皇女,并非皇子。
这事早在朝中通过气了,朝臣们的反应也看似激愤却不激烈,唯有对孙妃家人的惩处很有那么点意思,甚至称得上是恶趣味。
戚云恒没有给孙家扣上欺君罔上的不赦之罪,只责其为教女无方,然后撸掉了孙家人的官职,命其全家返回祖籍,到自家祖宗的坟前好好反省。
但比起最后的杀招,以上这些全都算不得什么。
戚云恒以“子不教,父之过,女不教,母之错”为名,命孙妃的父亲贬妻为妾,另娶贤妇。
在欧阳看来,最后这一条实在是恶毒到了极致,名正言顺地使人家破人亡于无形。只是这种做法与戚云恒的行事风格有些相悖,十有8九乃是他人的谋划,但戚云恒既然选择了接受,显然是对孙家人恨之入骨,恼到了极致,不能除之而后快,也要使其生不如死。
鉴于孙家和自己素无瓜葛,欧阳既没有为其鸣不平的想法,也没兴趣落井下石,只打算等大朝会结束后,问一问戚云恒是哪个败家玩意想出了这么一个祸害人的损招。
但在大多数朝臣看来,这般处置却是仁义到了极致——不死,便有活路,便能东山再起。更何况与孙家血脉相连的皇女毫发无损,将来只要能想法子把这位皇女重新娶回孙家,荣华富贵就会自然而然地随之归来。
正因如此,戚云恒对孙家的处置并未惹来朝臣的非议,只有几个朝臣趁机提出了广招秀女,充盈后宫一事。
戚云恒不置可否,转头向户部尚书万山问道:“万尚书,户部可能拿出选秀所需之银两经费?”
“回禀陛下,如今百废待兴,处处都要用钱,国库中的存银却是有限,支应各部运转已是艰难,更何况还要预留出一部分银钱以抗天灾*。”万山诉了一通苦,然后又补充道,“若臣没有记错,陛下的皇宫也尚未修缮完毕,即便是秋日里有了税入,也要先以陛下的起居为重。”
简而言之两个字:没钱!
“朕明白了,万尚书辛苦。”戚云恒了然地点了点头,这才转头对提议选秀的几位朝臣道,“选秀之事,今年就不要再提了。”
没钱,自然讨不了小老婆,这理由虽不好听,却也最是无可指责。
那几位朝臣也只能悻悻地应诺一声,老老实实各回各位。
戚云恒却没有就此了结,语气一转,继续道:“说起来,充盈后宫本是朕的私事,原本就不该动用国库和税入,更不该因此惊动天下百姓,劳民伤财不说,还会引得人心慌乱,让别有用心者趁机谋财逐利。朕以为,选秀一事应由礼部草拟一份章程,非士族官爵之女不得入选,不得获封,更要以秀女及其家族的意愿为前提——纪尚书,礼部可愿受理此事?”
“回陛下,此事本就是礼部之责,臣等自然责无旁贷。”礼部尚书纪鸿当即站了出来。
“朕心甚慰。”戚云恒点了点头,将选秀一事就此翻过。
之后,戚云恒又宣布了将在正月十五举办祭祀,为四位皇子皇女和皇室祈福,邀请诸位朝臣前来观礼。
祭祀之事一向由礼部负责,纪鸿那边不曾提出疑议,显然就是已经和戚云恒有过沟通,达成了一致。再加上此事一不关系国本,二不牵扯朝臣们的利益,一众朝臣听过也就听过,并未将其放在心上。
但就在魏公公已经站了出来,准备替戚云恒再喊一声“有本启奏,无本退朝”的时候,一名身穿蓝袍的四名文官突然站了出来。
“臣有本奏!”
随着这句话的出现,霎那间,整个朝堂都为之一肃,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这名四品文官汇拢过去。
只因,这人的奏本并不在计划之内。
“言。”戚云恒微微蹙眉。
“启禀陛下,臣偶获一物,看似珍贵非常,却又难断其真伪,特献于陛下,请陛下定夺。”说话间,这人把头顶上的官帽摘了下来,从中取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布包。
隐在武将堆里的高名顿时脸色一变,恨不得冲出去效仿欧阳,也将这人一脚踹飞。
——竟然在大朝会上夹带私货而且还成功了,你他[娘]的想作死也没这么害人的吧?!
高名虽为自己手下人的失职而懊恼不已,但还是在戚云恒的示意下走了出去,将布包从这名官员的手中接过。
一入手,高名就因为布包的手感和份量而吃了一惊,心念一转便想到了某种可能,不由得加快脚步,将布包转交到了魏公公的手中,并与他一起,当着戚云恒和一种朝臣的面将布包慢慢解开。
就在布包被彻底打开的一瞬间,大殿里先是一静,跟着就爆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呼——
“传国玉玺?!”
第32章 真假玉玺
展露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块四四方方的羊脂玉,约有成年男子两个拳头大小,除晶莹剔透这一点外,乍一看平淡无奇,但只要稍稍调转一下眼睛的方向,就会发现玉石里竟然藏了一条栩栩如生的盘龙。
高名小心翼翼地将玉石翻转过来,露出刻在底部的八个大字——
奉天承运,既寿永昌。
看到这八个字,高名不由得瞥了眼上面的戚云恒,却发现他的脸上看不到丝毫的喜意,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肯定地想道:那个蠢货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戚云恒入主京城之后,传国玉玺就和兴和帝一起没了踪影,此事虽未昭告天下,知道的大臣却也不少。
但改朝换代后找不到前朝玉玺并不是什么新鲜事,更换玉玺也是寻常惯例——受战乱等多方面影响,原本就很少有前朝的玉玺能够完好无损地传承到新朝。
戚云恒这边也早有应对,登基之前,新的传国玉玺和日常用玺就已经准备就绪。
但不管今日被进献上来的传国玉玺是真是假,它这个进献的流程都非常不对!
正确的顺序应该是先找到与皇帝陛下有私交、可面谈的大臣,将自己偶得玉玺之事传达给他,再在他的引荐下,静悄悄地将玉玺送入皇宫,交给皇帝陛下本人,让皇帝陛下能够在不惊动旁人的情况下辨别出玉玺的真伪,然后再去安排相关后续。
再之后,才能下呼上应地上演今日这般的精彩大戏。
“将此物给诸位大臣看看。”龙椅上的戚云恒没有急着查验这块真假难辨的玉玺,摆摆手,让高名将玉玺转交给魏公公,再由魏公公捧给朝臣们验看。
但一众朝臣却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接手。
魏公公顿时有些进退不得,但也更加不敢轻举妄动,捧着玉玺,战战兢兢地立在朝臣面前。
高名亦谨慎地护卫在他身边,随时准备将玉玺护于怀中。
不管是真是假,这东西现在都容不得半点闪失。
见下面鸦雀无声,戚云恒挑眉问道:“诸位当中,可曾有人见过前朝的传国玉玺?”
“回陛下,即便见过,也不过是惊鸿一瞥,实在做不得准。”绯袍官员中年纪最长的万山站了出来,躬身一礼,“还请陛下容微臣僭越,向这位……”
万山顿了一下,显是不知道这位四品官员的名字。
“工部郎中令曹宏曹大人。”魏公公立刻点出了此人身份。
——又是工部!
很多人不约而同地在心中冒出一句腹诽。
万山也往身旁的某位同僚那里瞥了一眼,然后才继续说道:“请陛下容许微臣向这位曹大人问上几个问题。”
“万尚书请便。”戚云恒点头应许,同时将目光扫过万山身旁的朱边,却见他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一副置身事外的安然模样。
另一边,万山已经向曹宏追问起传国玉玺的来历。
曹宏没有给出诸如“天上掉下来的”、“捡来的”这种不靠谱的答案,只说自家夫人心善,经常救助家门口的乞丐,迁至京城后亦无改变。几日前,一名被他家夫人救助过的乞丐忽然找上门来,说要送曹宏一桩大富贵,然后便拿出这枚玉玺,想要强行卖给曹宏。
曹宏虽没见过真正的传国玉玺,但粗粗一看也能看出此物非同小可。本想将那名乞丐捉起来审问,但他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家中也只有老仆和小厮,更怕搏斗中损伤了玉玺,权衡之下,终是拿出家中积蓄,与那名乞丐做了交换。
曹宏之所以会选择在大朝会上公然进献玉玺,也是因为他出身于寒门,即便在新朝里担任了官职,仍是一无背景,二无靠山,三无通天之路,这才不得不铤而走险,把玉玺藏在官帽之中,偷偷带到大朝会上。
听他说完,一众朝臣再一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信者有,不信者亦有,半信半疑者最甚。
“陛下,不如命人取几本前朝遗诏过来,与此物做一对比。”礼部尚书纪鸿提出了一个相对靠谱的法子。
这是个最直观的辨别之法,一如验证笔迹,将真迹和需要考证之物做比较。虽然即便是一模一样也不能当场判定后者为真,可若是二者存在差异,那后者便毫无疑问是在作假。
但不等戚云恒接言,大殿的最前排最左侧便传来哧哧一笑,“费那劲干嘛?”
一众朝臣立刻齐刷刷地转头,随即发现搅乱殿中气氛者正是之前才刚刚闹过一场的皇夫欧阳。
“重檐有何高见?”戚云恒并不希望欧阳搅进此事,但还是不得不出言问上一句,以免有朝臣质疑欧阳的轻浮与轻率,再与他呛了起来。
“回陛下,并无。”欧阳嘻嘻一笑,不等周围人进一步地齐刷刷变脸,便继续说道,“只是不知陛下可还记得,十年前,新婚后,微臣曾将一块碎玉送与陛下把玩?”
“重檐说的可是此物?”戚云恒微微一怔,跟着就将自己腰间的荷包解了下来,从中取出一块形状很不规则的碎玉。
看到戚云恒当场就把自己说的碎玉拿了出来,再一看那碎玉虽未经过雕琢,但棱角均已磨平,显是经常被人拿在手中把玩,欧阳的心情不由复杂起来,定了定神才点头道:“正是此物。”
戚云恒看了看手中碎玉,仍不明白欧阳为何会突然提到此物。
正如欧阳所言,这块碎玉就是他随手扔给戚云恒把玩的。玉的质地虽然称得上是极品中的极品,通透得几乎无可挑剔,但体积太小,又明显有过碎裂,其价值就变得十分有限。
只是这块玉的底部刻有一个云字,以致于戚云恒一度以为这玉是欧阳亲手镌刻的印章,只因为恒心有限,尚未完成就没了继续的耐性,又不想白费心思,这才故作不在意地丢弃给他。
也正因为生出了这般美好的期盼,戚云恒便将碎玉小心翼翼地藏在了身边,一度还将其当成私章使用……
——私章?!
戚云恒忽地眼睛一亮,想到某种可能,当即对魏公公道:“魏卿,将你手中之玉呈上!”
魏公公不明所以,但还是将这枚真假难辨的传国玉玺送到戚云恒的案前。
戚云恒扯过一张白纸,拿起曹宏所献玉玺,沾了些朱红色的印泥,重重地压在纸上,但跟着就将这枚玉玺丢到一旁,重新拿起自己的那块碎玉,沾上同样的印泥,压在玉玺之印的旁边。
然后,戚云恒便将这张纸举了起来。
如他猜测的一样,碎玉印下的云字和玉玺上“奉天承运”四个字中的运字竟是一般大小,一模一样!
难道……
戚云恒的心情顿时也和欧阳一样复杂起来。
与此同时,随着这张纸的举起,不少朝臣也看到了白纸上的印记。
文官们依旧是满头雾水,武将这边却很快响起了接二连三的惊呼,使得一众不知情者愈发地云里雾里,迷惑不安。
“我的娘呀,难道这才是真正的传国玉玺?!”
终于,翼国公粗犷的声音为众人解开了谜团。
戚云恒手中的碎玉只在下达密令时才会作为私章使用,见过这种密令的文臣寥寥无几,如翼国公这样的武将却是没少在征战中与之打过交道。只是能够在瞬息间便将私章和玉玺联系到一起的武将实在是少之又少,而意识到这一点还敢于将它说出来的,更是只有翼国公一个。
文官堆里的朱边也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他倒是见过这块碎玉,只是近几年,他的眼神愈发不济,费了老大的劲也没看清戚云恒举起的那张纸上到底印出了什么。
“陛下,可否让臣等开开眼界?”朱边果断上前一步,向戚云恒索要那张同时盖了云字私章和玉玺的白纸。
戚云恒微微一笑,将这张纸交给魏公公,再由他转交给朱边,在朝臣中传阅。
看到纸上的对比,再联想翼国公的惊呼,文官这边也终于明白过来。
——碎玉上的云字竟与玉玺上的运字里的云字一般大小,一模一样!
可玉玺是今日由曹宏献上的,而碎玉却是十年前就落在了戚云恒的手里,还是皇夫给的!
刹那间,朝臣们不由得浮想联翩。
朱边更是直接转过身来,朝欧阳郑重地施了一礼,然后直言问道:“微臣斗胆问上一句,不知皇夫所献的云字玉乃是从何而来?”
——献你个大头鬼,我那时就是随手扔出去的!
欧阳扯了扯嘴角,但还是开口答道:“捡来的。”
“捡?!”
朝臣们全都瞪大了眼睛,第一反应就是皇夫在胡说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