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若虚轻叹一声,那双迷人的眸子突然将现过一道寒光,森寒无比,但也仅仅是一现而过。猛然,云若虚轻斥一声,衣袂飞扬,脚步欺进一步,一掌携着凌厉的掌风向白定安心口拍来。
白定安怔了一怔,对方这一掌正是看出了自己剑法上的破绽,自己想要躲闪已是来不及。
他心中急转,猛然迎上前去,砰的一身,他被对方的掌力震得倒飞出去,口中鲜血连喷。
但是,他脸上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云若虚啊,你知不知道,白家秘传的金玉俱焚正是露出自己的破绽,让对方主动上前,然后与之同归于尽。
他左手暗藏的袖箭已经深深没入了云若虚的体内。
剧痛袭来,云若虚咬紧牙关,继续向前,汇聚内力就要再出一掌劈向倒在地上的白定安时,一道黑色的人影从天而降,一抱抱起他,沉声道,“何必呢?”
随后身形一展,带着云若虚向杏花谷内奔去,瞬间不见踪影。
躺在地上的白定安喘着气,五脏六腑里沸腾的气血不停的奔涌上来,叫嚣着要从他的口中奔出,他强忍着,终究忍耐不住,鲜血一口一口的从口中喷出,令人触目惊心。
我快要死了吧,他模糊的想到,也许不久之后就可以看见小弟了。
终于,他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
不知过了多久,白定安缓缓睁开双眼,无力的瞧着眼前的人。
兽型的香炉之中檀香缕缕,秤先生坐在床畔,幽深的眸子正焦急的注视着他,便不由道,“是你,我还以为我已经来到了地狱。”
秤先生摇了摇头,禁不主握住他的手,咬牙切齿道,“你怎么这么傻,难道你以为你真的能斗过他吗?”
白定安反问道,“难道你不高兴吗?”
“我为什么要高兴”先生忍不住紧紧的抓住了他的手,抓的太紧,以至于白定安忍不住□□出声。
秤先生愣了愣,这才意识道自己抓痛了他,不由愠道,“你何必要自找苦吃?”
白定安微弱的一笑,“账先生要死了,作为他的对手,你难道不高兴吗?”
“什么,”秤先生目光闪动,道,“你知道他是谁?”
白定安喘了口气,秤先生忙握住他的手,将自己的真气度到他的体内,白定安感到那股强劲的真气在自己体内游走,所过之处,一片通泰,不由有些失神心道,原来他真的在尽力为我疗伤。
良久,秤先生才心痛道,“若不是我即使赶到,只怕。。。。。”
白定安若无其事道,“我即使是死了,但是也值得啊,因为你的对手也快死了,白家的金玉俱焚从来不会落空。”
“我不明白你,”秤先生道,“一直以来,我和他各司其职,各不相干,你为何多管闲事?”
白定安望着白色帷帐,半晌才道,“但是,这是我唯一有借口杀他的机会,所以我不能放过。”
秤先生震惊了,轻轻道,“你可知道,他一向是尊主最为宠爱的人,你为何要冒险?”
“我知道,”白定安道,“但是他也是杏花谷谷主,是帮助我们敌手的杏花谷谷主,况且前一段时间他功力耗费过度还未痊愈,所以我要冒险一试,”
秤先生低下头,深深的注视着他,“你怎么知道他就是账先生?”
“因为,”白定安静了精心,才慢慢道,“我与他见过一次面,他身上有一种特别的草木清香,虽然淡,但是我的鼻子自小就比一般人灵敏,后来他以杏花谷身份出现时,虽然人在马车之中,但是我还是闻到了他身上的那股清香。”
他不由感叹道,“他真是个绝世美人,如果他不是账先生,我也对他下不了手。”
“但是,”秤先生不解道,“有尊主护着你,无人敢动你,你又何必对他下手呢?”
“因为,”白定安道,“我想要和你平起平坐,但是,目前看来,与你能平起平做的只能是账先生这个职位。”
秤先生愕然的望着他,眸子里仍然闪烁着疑惑的光芒,却比之刚才多了几分戒备之心。
“你,不服气?”
“不错,”白定安咬牙道,“我为了白家,付出了这么多,你说,我怎么甘心永远被你所控。”
秤先生见他情绪激动,忙道,“可是,你又何必如此心急,我不是告诉了你么,尊主只是让你先在我的名下锻炼锻炼,时机一到,也许你就直接踩在我的头上了,”他声音一低,语气变得暧昧,“但是,不管你是谁,你都只能在我的身下。”
“住嘴,”白定安一急,一口温热又要冲上喉头,他忙静下心来,冷笑道,“你先别说这些不着实际的话,老实说,如果我能任账先生一职,对你只有大大的好处 ,你愿意听吗”
“说吧,我洗耳恭听,”秤先生道。
白定安道,“如果我坐上了账先生一职,你我毕竟相熟一场,比那尊主亲热的多,如果我们联手,实力誰人可及,到时你想要那尊主之位,还不是手到擒来。”
秤先生冷笑,“你这是想要背叛尊主自立了。”
白定安无视他那剑锋一般的锐利目光,道,“其实,这才是你心里真实的想法,难道不是吗?我说出你的心思,你反倒责备我做什么?”
秤先生垂下目光,沉吟不语。
白定安心中惴惴不安,不知此人此时如何想,如果他不愿意与自己结盟,将自己直接捆绑起来送到尊主那里接受处罚,也不是没有可能?
缓缓地,秤先生抬起头来,笑道,“你想多了,这些日子你酒也喝多了,先暂时睡睡吧。”
说吧,手指亲亲拂过白定安的睡穴,白定安便又昏昏沉沉过去。
望着熟睡中的白定安,此时他的面容温柔的如同天真的孩童,他不禁沉思,他用这样一番话诱惑我,暗中到底藏着什么心思,白定安啊,白定安,难怪乔玉莲说看不清你。
现在,连我也一样了。
你如此反复,我究竟该相信你的话了,还是该直接无视。
他徐徐起身,替白定安掖好被角,深深回首看他一眼,心道,你如此下去,我生怕总有一日,你我将成为敌人。
以前他曾以为白定安既想夺取白家产业又想夺得白惊羽的心,所以做事前后矛盾,但是,现在如果还让他这样看待白定安,可能连他自己都觉得幼稚。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初阳的金光洒在背靠着手立在窗前的男人上,给他周身踱上了一层金边,男人一直默默的望着窗外,不吭一声。
云若虚脸色苍白,斜倚在床头上,只是痴痴的望着那个身影,仿佛忘了时光的流动。
突然,一阵呢剧痛从胸中袭来,他不由皱紧秀眉,□□一声。
背对着他的男子闻声霍的转过身来,快步走到他面前,急切道,“你怎么样。”
边说便将自己的大掌轻轻靠在他的胸口上,顿时,一股热力从他的掌心中源源不绝的散向云若虚的四肢百骸,云若虚顿觉痛楚顿减。
男子收回掌力,拿起一个玉瓶从中倒出几粒药丸,轻轻喂入云若虚口中,道,“吃了他,你会感受不到疼痛。”
云若虚定定的注视着他,目光之中充满了悲伤,迷茫,还有哀怨,终于,他惨笑道,“你终于舍得来看我了,我以为你早已忘了我?”
“怎么会呢,”男子轻轻将他拥入怀中,柔声道,“你永远是我的小若虚,谁也取代不了你。”
“是吗,”云若虚喃喃道,“可是这么多年,我守着这份痴情,等你来看我,但是你却再也不踏进杏花谷了,是因为你身边的美人太多,你已经忘了我吗?”
“别说了,睡吧,”男子柔声劝慰道。
“我不要睡,”云若虚突然恐惧起来,现在在药力的压制下,他感受不到一丝的疼痛,可是他分明知道留给自己的日子已经不多,他怕自己一睡下去,就在也醒不过来,看不见他最后一面。“我不睡,”他倔强道,“我想要看着你,和你说说话。”
男人的脸上很平静,看不出一丝伤悲的表情,云若虚的心又跌沉到冰雪之下,他苦笑一声,心想,原来我在你的心里始终是个工具而已,便道,“我终于和你的新欢斗了一场,的确,他很年轻,年轻就是好啊,想当年,我遇见你的时候,也正年轻。。。。。”
“别说了,”男人握住他的手,颤声道。
云若虚的心一颤,顿时,许多的情感骤上心头,那些沉淀多年的守望与无奈瞬间全部爆发出来,眼泪也如同晶莹的珠子一样一颗颗的滚落在胸前,“为什么不许说,我等了你这么多年,甘心为你做了这么多事,而你仍然不见回来,为什么,难道真的因为我已经老了,你得到过了,你便再也不愿意看我一眼。”
男人猛一抬头,目中神色复杂,轻柔的抚着他那惨白的面颊 ,道,“哪里有这样的事,你知道的,你父亲因为我们之间的事而恼火,我不愿意再让你为难。”
“是,你不愿意为难我,却在外面找了一个又一个,”云若虚突然笑得古怪,“你以为我不知道。”
“若虚”,男子叹息道,“那你让我如何,你对着你父亲发誓永不出谷,而我不可能在这里永远守着你,让你陪着我出去,你又不愿意,因为你是杏花谷谷主,你还有很多事要替你父亲做,你如此痛苦,我又岂能给你痛上加痛。”
“借口,统统是借口,”云若虚登时变得激动万分,“那个白定安你是多么关心他,为什么你的关心却不分给我一羹,是,是我不对,因为,我不甘心,我偏要救白惊羽,我就要与你对着干,我给他下了铁血丹心,只要他出去,他就会找白定安报仇,他们两人无论谁死谁生,最后只要白惊羽使出杏云林花,白定安就有可能被传染铁血丹心,最后,他们都有可能,
有可能死在铁血丹心之下,我就是这么狭窄,要利用白惊羽杀了白定安,”重重喘了一口气,不顾男人脸色,云若虚又继续道,“不错,我就是这样讨厌白定安,我就想看看如果白定安一直对白惊羽无法下手,你会怎样对待你的小心肝,呵呵,只可惜老天无眼,竟然让白惊羽死在外人手上。”
“什么,你原来是这么想的,”男子闻声大恸,忍不住失声道,“其实,所有的事情,不是你所想像中的那样的。”
云若虚一口气把积聚心头多年的怨恨发泄出来,便觉得心头顺畅些,闻声道,“是什么,现在对我来说都不太重要了,我不后悔以前的一切,心甘情愿帮着你,只因为我爱你,哪怕自己会身败名裂,哪怕父亲为此迁怒于我,但是你却临阵退缩了,不,你不是临阵退缩,你是喜新厌旧,你厌倦了我,我却还对你恋恋不舍,现在我终于可以抛下这个包裹,我终于可以无牵去挂的去了,如果你心里还在意我,就记的带着你的新欢去我坟头烧烧香,看看我。”
说着,浑身禁不住打起抖来,一阵一阵的刺痛传过来,云若虚痛不可言,面容顿时变得扭曲。
“不要再说了,”男子柔声细语道,然后慢慢将自己的内力一丝丝度入到他的体内。
云若虚的心渐渐平静下来,静静的注视着他,混乱的神色渐渐变得平静,漠然。
突然,他拉住了男子的手,道,“你会走吗?”
“不会,”男子温柔的抚着他的面庞,道,“我会陪着你。”
云若虚的眸子顿时变得水汪汪,里面涌着一团水雾,他定定的望着男子,轻声道,“刚才,你是不是生气了?”
“怎么会呢?”男子柔声道,“我永远也不会为你生气,因为我欠你太多。”
云若虚身子不禁一抖,欠我太多,那么,你原来只是对我太过愧窘,我还以为你。。。。
怔了半晌,他才道,“如果我死了,你会为我找白定安报仇吗?”
男子看着他,声音坚定而又平缓,“不会。”
“为什么?”云若虚心中仅存的一丝希翼破裂了,想不到他连一个善意的谎言都不愿意为自己编织,心中顿时痛的喘不过气来,只求速死。
男子笑了一下,道,“因为你与他是不同的。”
“不同?”云若虚凄然泪下,“是,我是被你玩厌了的,而他,你还没有品尝到,你,你,好狠。”
男子的大手抚上他的面庞,柔声道,“让我告诉你,你为何与他不同?”
说罢,俯下身子,在他耳边低语数声,然后道,“你明白了吗?”
云若虚的双眸骤然睁大,闪过一丝亮光,顷刻间,便又变得暗无色彩,仰望着男子那棱角分明的脸庞,心中怅然若失。
“那你说,你现在还爱我吗?”他喃喃道。
男子笑望着他,点点头,将他的双手拢入自己的怀中。
“我好冷,”云若虚打着哆嗦,“能给我一分你的温度吗?”
男子闻声面色一变,暗道,怎么可能变成这样?连忙将他拥入怀中,再次将自己体内的真气源源不断的输入到他身子里。
“没有用的,”云若虚道,“当时面对白定安,我只一心求死,想看你到底在乎谁,所以无心避开他那一招,能捱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你不要再白耗力气了。”
“不,”男子猛然喝道,内力又是排山倒海窜入,内气在奇经八脉间游走,所过之处,蚀骨
的剧痛便又渐渐隐去,身子便又变得温暖起来。
“若虚,”男子道,“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
“我不想离开你,大哥,”云若虚泣道。
可是太晚了。
男子忍不住紧搂着他,心中翻起了滔天大浪,是我自以为是,是我到处留情,是我以自己的大业为重,我以为,我离开了谁都一样潇洒,但是,。。。。
当他看到云若虚蜷在自己怀里,乞求着他的一份体温时,他才如梦初醒,眼前这个人再也不能为他自己妙手回春,而他一直还错觉着以为眼前这人就是当初那个痴痴的少年,无论遭受过多重的伤多剧烈的毒,都能化解,所以一直平淡处之,现在,他终于知道,自己错了,看错了。
在江湖上潇洒走着,他以一颗从不为任何人所动的多情之心,笑看着纷纷坠入自己为他们编织的情网之中的美人们而淡然处之,从不动容,而现在他终于有点感觉了,这个人-----那个一直对自己无怨无悔的云若虚终于要离开自己,不知为什么心中就一阵绞痛,仿佛五脏六腑都要被粉碎一般。
“对不起,”男子喃喃道,“是我负了你。”
云若虚扬起自己的眸子,费力的伸出自己的手,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摸上男人的面庞,摸过他所熟悉的眼睛,眉毛,鼻梁,嘴唇,他仔细的打量着男人的容貌,脸上现出一丝温柔的微笑,
“你,还是原来的样子,可惜,我却已经老了,再,再也不能陪你了,但愿我来生里再也不会遇见你。。。。。。”
笑容凝滞了,声音淡了下去,眼眸也慢慢闭上,最终,那双惨白的手从男人身上滑落。
男人身子没有动,只低下头呆呆的望着怀里的人,他表情仍是那般柔美,静静地,好像一直以来他就在自己的怀里沉睡着,两颗又圆又大的泪珠终于滚落在云若虚的衣裳之上。
突然,有人冲了进来大声道,“主人,吴悟想要冲进来,属下已经派人把他挡在外面了。”
“让他进来,”男子道。
那人领命而去。
顷刻,一人如风一般冲了进来,正是吴悟,他一见男子,便喝道,“谷主怎么样,你为什么禁止我们前来探望谷主?”
男人低垂着头一动不动,吴悟一见,便猛地冲到床前,一见此景,不由大哭起来,痛不欲生,猛地一把揪住男人的衣襟,恨声哭道,“都是你这浑人,害死了谷主,你这个伪君子,是你杀死了谷主。”
男人缓缓抬起头来 ,眸子里面一道寒光射出,“你就是吴悟?”
“不错,”吴悟愕然的的盯着他的面庞,不可置信道,“是你?”
“不错,是我,”男子道,“谷主已经归天了,你是否愿意跟去。”
声音冷酷无比。
吴悟的心一酸,道,“我去了又有何用,他的心不在我这里。”
男子冷冷道,“念在你对他忠心耿耿的份上,我给你一个与谷主合葬的机会,你愿不愿意陪着他下黄泉。”
吴悟呆呆的望着他,猛然领会出了他话里的意思,不由心中大骇,虽然他深爱云若虚,但是他还年轻,就这么轻易的把自己的生命交了出去,他心底并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