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觉得,村民们有手有脚,用不着谁来‘供养’。也许你说有都有道理,可是我觉得,余大娘的儿子学会了手艺,用自己赚来的钱给娘改善生活可能会更好。钱要花,但决不是简单的分配,我想,真正的帮助是走进、理解、共同进步,我没什么远大的志向,全中国还属于贫困的地方那么多,我只奢望能稍稍改善这一个两个村子的生活就心满意足了…”
章呈听着听着,一直斜眼看着徐言说得神采飞扬的样子,心里原本的不屑和嗤嘲竟变得有些沉默。
眼前这迎着阳光的青年可谓是他从未遇到过的人种,令他十分讨厌,可是这种讨厌的情绪又好像没几分钟便站不住脚了。
“你小子…”章呈有些气短,想强行出言讽刺,却没能说得出口,于是只轻描淡写道,“是不是闲得慌?”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这…不会就是你说的恶犬吧?”走到家门口,徐言放下米袋子,一边掏出钥匙,一边用手指轻轻抚了抚正依偎在他脚边的小黄狗。
“靠!还没走?!”章呈皱眉,“这哪家的狗崽子,吆喝两声把它弄走吧!”
“还是小奶狗,看样子是不知道哪家送出来的。”徐言打开门,那只小狗见状赶紧往里头爬,徐言轻笑,没有阻止它,“还挺机灵。”
“你要留着?”章呈进了屋,用脚在狗屁股后轻轻一踢,把它踢得滚了个狗啃屎,“别人不要,你要?呵呵,你这么好心,S市满大街都是弃狗,你怎么不办个流浪狗收容中心啊?”
徐言已经把小狗捉到了手掌上,轻轻挠着它的小肚子,对着它笑道:“全世界那么多人,我怎么不都去喜欢啊?全世界那么多狗,我怎么只留下你这么一只啊?”
章呈皱眉,听他这话说得很奇怪。
“什么人啊狗的?”章呈问道。
“今天天气很好,是天时;我心情也好,算是地利。”徐言看了看章呈,“你在身边,这是人和…天时地利人和的时候遇到它,这难道不是缘吗?”
章呈闻言,一脸痴呆。说实话,徐大傻子的脑回路真不是他能理解的,这抽起风来,一阵一阵的。
“你说,给你起个什么名字好呢?”徐言对着小黄狗喃喃,对方像是能听懂他的话似的,轻轻拱着毛茸茸的小脑袋,别提多萌多可爱。徐言见状笑道:“给你取个可爱点的,就叫…”
“就叫黄狗得了,还想什么想。”章呈插嘴,喃喃道,“小的时候叫小黄狗,大了就叫大黄狗,老了叫老黄狗,多实在!瞧你个扭扭捏捏的玩意儿,取个名字也这么拖拉,能不能别这么GAY兮兮的?”
徐言闻言愣了愣,回头朝章呈看。
章呈自知自己的口气有些阴阳怪调,忙开口说道:“你可别误会,我可不是瞧不起同性恋,就是单纯看不惯你对着个狗崽子说话的傻逼样子罢了。”
倒不是怕徐言生气不肯签约才赶紧解释,章呈是真的没有瞧不起同性恋。即使有时口头上讥笑一小下,但在内心里,他其实对这个少数群体没什么太大的感觉。
人来到这个世上,说到底不过是为了追求欲望的满足。跟一个人亲近、恋爱,获得心灵的温存和身体上的愉悦,对方是男的女的其实也没差。
当然,反正都不关他的事。他章呈作为异性恋的唯一特征便是对着女人□□,但说起心灵的温存,这世上恐怕只有一样东西能给他,不是男人,也非女人。
“又或者,你也不算是同性恋?”章呈问道,“我认识一些异性恋的人也喜欢□□,并且享受征服男人的快感,或者,你也有这种癖好?”
徐言沉默了一会儿,放下小黄狗,淡淡地道:“不是。我就是同性恋。”
章呈无语,片刻后“哦”了一声。
“那你呢?就是那种可以接受被□□的异性恋吗?”徐言问道,片刻后轻轻笑了一声。
章呈被他这一笑弄得莫名火大,说不出是哪儿的痛处被踩到了,这很奇怪。其实就算徐言是真的出言讽刺也好,章呈对这些事情应该早已看得很平淡了,可是…
“呵,你不知道吗?”章呈怒了,却笑道,“什么异性恋同性恋,关我屁事,我章呈,就是一个钱性恋啊。”
徐言怔了怔,章呈的自嘲到了他的耳朵里自带了凄惨无比的特效,令他骨子里的贱性又发,不舍的情绪又开始上涌。
“又何必这么说自己…紧紧地抓住钱,难道不是因为没有安全感吗?”徐言欲言又止,“叶老师…她不好吗?”
章呈一愣,听他说起叶伦,轻轻笑了笑。
“好,怎么不好?”章呈喃喃道,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着徐大傻子,在这荒凉的小破山村,章呈的心里再一次爆发出某些奇异的情绪来,这情绪他以前并不是没有过,可是却从不足与外人道。
小黄狗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了章呈的脚边,轻轻依偎在他的脚踝,不一会儿,像是不过瘾似的,整个儿趴上了他的脚面。
章呈只觉得那只小小的肉肚子所散发出来的暖意透过鞋面也能感觉得到。这柔软的攻势让章呈讨厌,却也让他心生一些优柔,慢慢地,竟也轻轻动了动脚趾算是作回应。
“叶伦聪明、带出去有面子,又会配合。”章呈没来得及阻止自己,一种陌生的倾诉欲望将他笼罩,他一定是疯了才会想向徐大傻子倾诉,然而…
“最重要的是,我们各取所需,谁也不欠谁,关系利落,干干净净。”章呈听到自己的声音还在继续,他想阻止自己,可是心灵很诚实,说出了这些话,像是负重被减轻了一般舒畅,于是本能地继续。
“什么贤伉俪、夫妻恩爱…什么夫唱妇随,琴瑟和鸣,”章呈笑道,“媒体和大众需要什么姿态,我们便演出什么姿态。你知道吗?进了片场的戏那是死的,不过瘾,出了片场还能演得入木三分,那才叫本事!你章哥我就是这么本事,好好学着点儿吧,徐老弟。”
徐言闻言,半晌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章呈的婚姻不能不让他一直心有芥蒂,是的,也许娱乐圈中有很多事都被“娱乐”了,可是他宁愿相信章呈的婚姻是真诚的。
不,他其实很矛盾的,矛盾到不知道怎么表达。一方面,他宁愿相信章呈至少对一个女人付出了真心,肯奉献出最神圣的婚姻的誓言,至少证明,章呈是有爱的能力的;可另一方面,章呈的已婚身份也令他难过,因为,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有一天失去控制,做出破坏别人婚姻的举动——即使只是他单方面的。
而现在,听章呈说出了这段婚姻的实质,徐言的心里又是作何感想?高兴,还是沮丧?
他依旧是矛盾的。
“婚姻也可以当作筹码,你还有什么是不能出卖的吗?”徐言缓缓道,“你的心难道就没有孤单的时候吗?你孤单惶恐的时候,人前的虚荣感和口袋里的存款能帮得了你吗?”
章呈愣了愣,随后“呵呵”一笑,将小黄狗从脚面上甩了下来,状似潇洒地说道:“好烟好酒,一生的朋友,这才叫男人,哈哈。”
徐言看着章呈咧着笑的嘴角,可爱的虎牙白亮亮的,依旧可爱,却掩饰不了一丝老态——那是从内心折射出来的腐朽味道。
偏偏徐言的自虐症已经升级成重度,对于章呈这种俗气的玩世不恭竟慢慢恨不起来,也许是因为章呈无意间透露了自己婚姻的秘密,这样的坦诚取悦了徐言。
你若不嫌弃,除了烟酒,我愿做你唯一的朋友。
徐言心道,可是却没有说出口,他知道,章呈一定会一边讥笑一边“告诫”他一些关于一个将金钱和女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大男人”的行事风格云云,在这个“大男人”伟大而不羁的世界里,爱情和友情是虚弱无用的,惟金钱和地位是尚。
但其实,徐言真的很想告诉章呈,他那些“大男人观”根本是狗屁,是重度直男癌患者臆想出来的自我欺骗的虚幻世界。
可是现在,他不会告诉章呈。因为他反而觉得这样的章呈很可爱,渣男的本质原汁原味,可同时他也能依稀感觉出,章呈的内心其实并未如他本人以为的那样粗糙。这种对比正戳中徐言的萌点,他想要更喜欢章呈、他想要温暖章呈。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1
这天,村支书约了徐言一起去乡里办点事,章呈待着无聊想一起过去,可又不大愿意走远路。然而村支书过来叫徐言的时候,身边竟带着一个小姑娘,是他的小侄女。
只见她二十左右的年纪,一张小脸清纯得很,虽然穿着打扮土气了点,可举手投足、一颦一笑皆透出纯净和质朴,落在了封闭多日的章呈眼里,不失是一番赏心悦目的风景。
有这样的小女孩子一路陪着说说话,章呈倒也觉得走远路不是那么难熬了。然而走着走着,不出二里路的光景,章呈视察言观色的本领只用了半分,便准确而迅速地发掘出一个事实:这个小女孩子全部的专注力都在徐大傻子身上!
那带着一丝羞赧的、如同青果子一般的姑娘就这么纯纯地恋着一个一心只想着男人屁股的大傻子?!
章呈觉得挺有意思,于是有一句没一句地开着徐言的玩笑,观察对方的反应更让他觉得有趣。
就这样,几公里的山路不但不难熬,还能发掘出一丝可取之处来,章呈在几次打趣了徐言后哈哈大笑之余,余光瞥到山侧被惊起的几只白鹭,那优美的身姿竟也让他这种性子潦草的人产生了某种类似嗟叹的情绪。
有一瞬间,章呈也从这清恬的大自然中寻获了一些悠然自得的感受,他放松了眉宇,笑声真正地爽朗了起来。
没多久他们便来到了乡信用社,这里便是他们的目的地,他们来主要是为了帮助村里那个叫阿邦的小伙子。
前年,徐言刚到这个村子的时候曾资助了几个年轻人去县里学习驾驶,帮助他们改变一直务农的生活,阿邦便是其中的一个。
阿邦人很踏实,做事也认真,拿到驾照后便在县里给人打工跑运输,两年下来,攒了一点小钱,现在他想自己买一辆柴油小货车,以后自己替自己干,但单凭手上的那点小钱是不够的,于是他便动了贷款的心思。
村支书听了他的想法,觉得很好,便主动提出替他做贷款的担保人,可是担保人需要两位。阿邦的父亲早亡,母亲一直没有改嫁,独自抚养他长大,家里也没什么亲近的亲戚来往,也不知道找谁来担保好,于是支书便跟徐言商量,让徐言来帮个忙。
阿邦在信用社等着,见到他们便赶紧跑了过来,直点头道谢。
“还差多少钱啊?”章呈随口问道。
支书说出了一个数目,章呈闻言直朝徐言翻白眼,心道:靠,我路上扔掉的那个限量版的帽子都值这个价了。这点钱,徐言直接资助不就得了?还兴师动众地来贷款,这个程序那个程序地走,是不是闲得慌啊?
想归想,但章呈并没有说出口,一是因为有支书和他的小侄女在,再者,他也没那么笨,徐言的那些“钱要花,但不能只是简单的分配”诸如此类的大道理还在他耳边热乎着呢,难道又想听徐言念一次?
撇了撇嘴,章呈看向徐言走进走出忙里忙外的身影,心道:徐大傻子。
过了一会儿,支书和徐言带着阿邦走了出来,章呈以为他们办好了,谁知听到支书无奈地说没办成,一问情况,才知道问题出在徐言身上。
原来是因为徐言并没有固定的工作证明,更无法出示收入证明、房产证明什么的,被列为了“三无人员”,便是所谓的没工作、没存款、没资产的人,根本不具备担保贷款的资格。
章呈听了简直没笑死,说真的,这简直是今年他听到的最滑稽的事情了。
支书跟信用社的放贷人员是熟识,哪怕是徐言能提供出三样当中的一样,这事都能办成了,谁知…这一时半会儿到哪儿再去担保人?今天算是白跑一趟了。
一旁的阿邦和支书为没办成事而微微皱眉。
章呈还是忍不住在笑,他拍了拍徐言的肩膀,摇摇头,一边笑一边掏出自己的钱包,从里边儿拿出一张证件,扬了扬,说道:“算了,看你可怜,帮你一次。”
徐言挑眉,接过章呈手中的证件瞧了瞧,只见上面写着几个烫金的大字:“××传媒大学客座教授——章呈”,不但印有章呈的照片,还附有铅印的识别码,制作精良,高端大气上档次地不得了。
“支书,你看,我有工作证,管不管用?”章呈问道。
支书接过去一瞧,恐怕是从没见到过这么精美的工作证,被唬得一愣一愣地,直说“了不得”,看见了“教授”两个字后更是对章呈另眼相待,比原来的客气还要恭敬了三分。
当然,这张工作证同样也把小乡镇信用社的人唬得一愣一愣地,不疑有他,贷款程序很快便办好了,当然,在场的工作人员也少不了对章呈投去无数好奇、钦敬的目光。
就这样,章呈在一个破落的小乡镇信用社里写下了他从艺这么多年来第一个一笔一划、方方正正的签名,为他身边一个憨厚的农村小伙子做了贷款担保,去买一辆比章呈的一顶帽子贵不了多少钱的柴油小货车。
一个星期前,告诉章呈他会做这样的事情,他可能死都不会相信,然而,人生就是这么充满了变数。
第一次,章呈竟然为这种无聊的事而感到有那么一点点的兴致昂扬。
2
是夜,章呈躺在徐言小屋的床上,睁着眼睛睡不着。
不是无聊地睡不着,而是心里有一些说不出的什么在闹腾,老想踊跃发言,于是章呈的话匣子也停不下来。
“你说那个阿邦真的才21岁?你看他的脸,哪儿像才21岁?开车送货,也不必日晒雨淋吧,怎么熬成那个样子了。”
“我说啊,这个村支书跟你一样,也是个老好人。”
“今天信用社办贷款的那个小少妇,你说她认出我了没有?嗯?”
“好不容易去趟乡里都没买点儿什么,真是的。”
“村支书那个小侄女喜欢你,你真不知道?装什么逼呢你?得瑟什么?”
“支书那个小侄女可真水灵…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农村人喜欢用水灵来形容女孩子了,那味道,城市女孩子身上还真找不出来。”
“支书那小侄女…略施薄粉,一定把现在的几大小花都比下去了…”章呈的声音渐渐有些发迷糊,“你不知道,娱乐圈漂亮的太多了,气质纯净了几乎找不到…”
“支书那小侄女竟然喜欢你这个大傻子…真是浪费了…”
徐言静静地听着,脸上带着浅浅的笑,他听出章呈语气中的迷糊,笑道:“你一直念一直念,怎么,色心起了,想要祸害人家小女孩儿?”
章呈原本已经睡着了,才一两秒的时间倒像做了一大段梦了,可是依稀听到徐言的话之后又醒了过来,随口应道:“我就是色心起了,怎么了?我是正常男人,我有yu望我骄傲。”
徐言笑了:“那按你意思,谁不是正常的男人?”
章呈“嘿嘿”了两声,懒懒地动了动身子,用膝盖顶了顶徐言的身下,说道:“说的就你这样儿的!水灵灵的女孩子凑你旁边儿是屁反应没有,躺在我边上倒像是吃了□□似的,你这能叫正常?”
“我以为,硬不起来才叫不正常。”徐言笑道,“我有yu望我骄傲。”
章呈笑了起来,笑声脆生生的,心情说不出地好。
“你这傻小子,活得还真挺有趣。”章呈笑着,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哎,你说我费这老大的劲干什么?想要你签安氏哪儿有这么难?我可以威胁你啊,你不签,我就去把你的性向捅给记者,你就等着被广电封杀吧!”
徐言笑了两声,一只手钻进章呈的被子,慢慢地游到他侧躺着的腰边,带着试探性的温和,缓缓地往他身前凑。
“好啊,到时我就承认,我和你是一对儿…”徐言打趣道。
章呈没有动,任对方的手在自己的身上轻轻动作,像是犯了猫性一样,被一种无法拒绝抚摸的慵懒给攫取了全身的力量。
当然,对这种由身体本能决定半推半就的默许,章呈自己也另有解释:身体诚可贵,合约价更高嘛…而且,这种男性与男性之间的陌生旖旎,因为对方是徐言的关系便显得没那么恶心了——当然,这一点章呈并不想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