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淑宜愣了一下,但似乎并没有太惊讶,她接受得太快了,点了点头说道:“恩恩,我知道呢。”
“你知道?”言蛇看着她。
朱淑宜说:“因为……我们呆在一起那么久了,总是会察觉到的嘛。”
言蛇担心道:“你不会讨厌我吗?”
朱淑宜歪着脑袋:“我为什么要讨厌师父,师父对我那么好。”
朱淑宜其实很早就察觉到言蛇可能不是人类了。
这一点其实只要相处过一段时间就可以看得出来,因为言蛇很多地方,都有着和人类截然不同的行为语言习惯,比如说……言蛇会冬眠!
言蛇一般是尽量不让自己冬眠的,不冬眠的方式就是整个冬天都使自己保持温暖,或者直接去气候比较温暖的区域,这样他就不会睡着,还一睡就睡个十天半月。
因为睡着的话,言蛇就没办法照顾朱淑宜,也不能保护她了。
但凡事皆有例外,尤其是朱秩没有再给朱淑宜寄钱的时,那时候他们的生活拮据,省吃俭用,为了省电,屋子里没法开空调,天气又那么冷,所以言蛇没能忍住,就缩在沙发上睡着了,一睡睡了好久,朱淑宜怎么也摇不醒他,吓得当时还只是个小女孩的朱淑宜哆嗦着去打120急救电话,不过还没拨出去呢,言蛇醒了。
言蛇醒了也只是叫朱淑宜不要怕,他只是在冬眠而已。
他就说了几句话,又再次趴着睡着了,于是朱淑宜没有继续叫救护车,而是使出浑身解数,将人高马大的言蛇搬进了卧室,盖上了被子,朱淑宜记得他在那儿睡了很久,从早到晚都不会醒来,也不会吃饭,朱淑宜还总是担心他会不会饿死,但他看起来始终睡得很安详。
冬眠只有那一个冬天,之后言蛇都是尽量避免的,不过也就是那一次,让朱淑宜确信言蛇绝非人类的事实。
毕竟,没有人类会冬眠的。
此后,言蛇还会接二连三表现出和人类不同的性质,比如吃东西会不咀嚼就直接吞,而且不管是多大的东西都可以吞下去,某次朱淑宜还看见他直接把一个带壳的鸡蛋整个吞下去,实在是吓死人了。
另外,言蛇似乎非常喜欢吃鸡蛋。
又比如,言蛇会蜕皮……对!他会蜕皮,偶尔朱淑宜会在言蛇洗澡后发现浴室的浴缸里面有一张非常非常巨大恐怖的蛇皮!第一次见到时朱淑宜真的吓得晕了过去,不过醒来之后就没有找到那张蛇皮了,言蛇还骗她告诉她她只是做了一个关于蛇皮的恶梦。
同时,言蛇还对人类的很多常识都一窍不通,不懂得看红绿灯,不会招的士,不会坐公交车、地铁、火车等交通工具,不会用手机电脑平板,看不懂现代文但阅读文言文轻而易举……他可能自己没有察觉,还觉得自己装得很像是人类。
但这些生活中需要用到的各种常识,都是后来朱淑宜慢慢教给他的。
虽然喊着言蛇喊作师父,但朱淑宜有时候也会自豪的认为,自己才是言蛇的师父。
察觉到言蛇不是人类了,但是朱淑宜一点都不介意,她还是很喜欢言蛇,她看得出来言蛇很在乎她,很关心她,他是这个世界上朱淑宜最重要的人,所以就算不是人类,似乎也没有什么好在意的了。
言蛇以前一直没有告诉她自己不是人类的事情,还有意在朱淑宜面前隐瞒,尽管朱淑宜早就看穿了。
不过今天言蛇一反常态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朱淑宜,朱淑宜心里高兴之余,也稍稍有些忐忑不安,言蛇一直以来都努力把这件事情隐瞒得很深,现在却开诚布公说了出来,怕是有什么不妙的事情要发生了。
而言蛇接下来说的事情也让朱淑宜不免有了一些考量。
言蛇首先说:“我不是人类,是一条千年蛇妖。”
朱淑宜一开始还很开心,抱着言蛇的腰:“你是白娘子吗?”
言蛇好笑道:“不,我是黑蛇。”
朱淑宜往他怀里蹭:“那就是黑娘子!”
在言蛇看来,朱淑宜不管怎么长大,依然还是当年的那个一边哭一边扒着他衣服不放手的可爱小女孩,言蛇忍不住想要宠溺她,却不得不严肃起来,说道:“淑宜,这件事情说来话长,我就不废话了。你只要知道一点,淑宜……你师父我,有一个宿仇。”
朱淑宜抬起头看着言蛇,感觉就像是在听武侠剧一样,好奇道:“宿仇?”
“就是仇人,他想杀了我。”言蛇说。
朱淑宜立刻稍微紧张起来了,说道:“师父你别担心,我会保护你的。”
“不是保护不保护的问题。”言蛇皱起眉继续道,“你根本保护不了我,他的目标虽然是我,但他可能会来袭击你。”
朱淑宜有点没弄明白,她说:“师父你那么厉害,难道打不过那个仇人吗?”
“别说打不过了……”言蛇说不下去,微微叹了一口气,他伸手摸了一下朱淑宜的脸颊,金色的眼底里全是深深的难以割舍。
这个他宠了许多年的人类小女孩,现在长得这么大了,可是言蛇还是放心不下,他很害怕,如果自己不在了,谁能够保护朱淑宜呢?
她看起来那么脆弱,和所有的人类一样脆弱。
想到这里,言蛇的眼底里就有些暗沉,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岔开了话题:“算了,这种事情你还是不要知道的比较好。”
朱淑宜却有些不甘心,紧紧地把住言蛇的衣服:“师父你别担心,我会想办法的,我肯定不会让任何人来伤害你!”
言蛇捏捏她的脸蛋:“不用你想办法,你师父是什么人,这种事情当然随随便便就能解决了。”
朱淑宜心里慌:“真的吗?可是师父你刚才还说……”
“骗你的。”言蛇勾起笑容,可以让自己的语调变得活泼狡黠起来,“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你师父我打不过的家伙呢?”
朱淑宜心里刚刚悬起来的石头终于放下来了一些,恼怒道:“师父你不要吓唬我呀!”
确实,言蛇一开始是想要把自己和鸦羽斗争的事情,尽数告诉朱淑宜的,他很担心自己去了以后朱淑宜一个人该怎么办,鸦羽那家伙不达目的决不罢休,言蛇虽然重伤在身,但说真的,言蛇还是有把握和鸦羽同归于尽。
可是这件事情若把朱淑宜牵扯进来的话,言蛇恐怕会多生事端,又让那鸦羽钻了什么空子就不好了。加上朱淑宜十分依赖言蛇,要是知道言蛇打算和敌人同归于尽,她恐怕也会跟着来阻挠言蛇,那样的话,事情就更加不好收拾了。
还是什么都不要告诉她比较好。
言蛇伸手摸了摸朱淑宜的脑袋,他把语气放低,把声音也压低,轻轻地说道:“淑宜,师父我有些累了,你呢?”
可能是言蛇说自己累的原因,朱淑宜也莫名感觉到一股困意袭来,她很快就眼睛都睁不开了,嘟哝着回答说;“我也有点困。”
“那就去睡觉吧。”
言蛇说着,拦腰就把朱淑宜抱起来,抱到了房间的床上,让她躺下来,顺便给她盖好了被子。
言蛇之所以叫做言蛇,就是因为他的语言附带一种“言灵”的效果,能够使人不自觉的听从他的话听从他的指挥,这种能力的强弱因他的修为高低而变化,如果用来对付修为远胜他的妖怪或修道者,是没有任何效果的,而用在低修为或普通人类身上,似乎也没多大用处,对于言蛇来说,这能力反倒显得有些鸡肋了。
但是和朱淑宜生活的这些年,却是他使用这种能力次数最多的,为了帮助自己和朱淑宜更好的在这个变化莫测的人世间活下去,言蛇四处用语言迷惑别人来获取金钱,一开始他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对,但是和人类接触多了,便渐渐开始懂得这样做其实和偷窃无异。
言蛇心有愧疚,那之后就和朱淑宜商量着,做一些正当的事情来赚钱。但言蛇啥也不会,只懂得打架,索性就冒充是自己道士,专门替人驱邪捉妖,还别说,他还真的能驱邪,他的妖气一扫,那些小妖怪就自然而然地滚了,久而久之,当人们发现他是有真材实料的,他的生意也就多了起来。
偶尔言蛇还是会用一用这语言能力的,用在朱淑宜的身上,每次他想让朱淑宜早点睡觉时,他就这样开口,让朱淑宜被困倦淹没。
朱淑宜就会像这样睡着。
“淑宜,师父知道你喜欢我。”看朱淑宜睡着了,言蛇一边温柔地抚摸她的头发,一边轻声开口和她说话,“你十几岁的时候明明有喜欢过班里的小男生的,有和别人交往过,可是某一天突然告诉我你不喜欢了,那之后就再也没有交过男朋友,把我当做是你的唯一。”
“我一个妖怪,怎么能成为你的唯一呢?”
言蛇舍不得,反反复复的想要更多的触摸朱淑宜,又强制地将手收回来,他叹气:“你要好好活下去,即使没有了师父,但你那么聪明那么机灵,我知道你一定可以好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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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宜,师父爱你。”
说到这里时,言蛇说不下去了,他用带有妖咒的手指点了点朱淑宜的眉心。从今天起,朱淑宜就会慢慢地把言蛇这个存在给彻底忘记,当她彻底遗忘言蛇的那一刻起,她就会迎来全新的人生。
第35章 言蛇篇(七)
“寒蝉,这些天里,我研究出了一个能够让我短暂从这面镜子里出去的办法。”
贺千珏抱着怀里的兔子玩偶跪坐在镜子前,看着镜子外面繁华的人间,他轻声说:“不过可能要委屈一下你。”
“什么办法呀?”寒蝉乖乖的,仰着脑袋说,“没关系的先生,不管是什么委屈我都受得住。”
“真的吗?”贺千珏低头看寒蝉。
寒蝉举起爪子大声说:“当然的!”
“那在你受委屈前,我先告诉你这面镜子的来历吧。”贺千珏笑,伸手摸了摸冰冷的镜面,停顿了一下,才缓慢开口道:“这面镜子叫封天镜,镜如其名,确实拥有近乎‘封天’的能力,是上古鸿钧老祖遗留下来的一件珍稀的法宝,足有上万年的历史。”
“因为时间久远,法宝不管如何优秀,都在时间的洪流中因为种种原因而破损不堪,后来被某些有才能的修道者获得,他们就对这面镜子进行了改造翻新,重新使得封天镜恢复了它原有的机能。”
“封天镜是专门用来封印灵魂的一种道具,里面是一个只要被封印进去就永远不可能逃出来的地方。”
“据说封天镜里面的世界是一片永远的黑暗虚无,没有光、没有生命、没有时间,没有空间,什么都没有。被封印进去的魂魄不会消散,但是会在黑暗中无止境的漂流,要经历难以想象的痛苦,他们将永远找不到出路,要在这片混沌里体会无限的恐惧。”
贺千珏一番话让寒蝉颤抖了一下,浑身哆嗦,却一针见血的说道:“简而言之,就是让人感受永恒绝望的一种道具,我说得对吗?”
“对。”贺千珏轻言细语,“经历永恒的绝望,在黑暗世界里无限漂流,这比让人直接魂飞魄散都还要残酷,相比之下,魂飞魄散倒还显得轻松自在了。”
寒蝉似乎害怕起来了,抓住贺千珏的袖子扯了扯:“先生,是谁那么恨你?要把你关在这种地方。”
“不知道呢。”贺千珏又淡然地笑了笑,“我想不起来了……不过,我之所以会失去记忆,恐怕也正是因为我曾经在那片黑暗里漂流过,因为那地方什么都没有,只有黑暗,无限的黑暗。”
“没有光,没有声音,我只感受得到我自己的思绪,不管我如何呐喊、挣扎、疯狂,都没有人回应我。我在那片黑暗里不断循环着冷静、焦躁、狂暴、疯狂、然后再次恢复冷静这一系列的过程,不知道循环了多少遍以后,我终于麻木了。”
“麻木之后,我只剩下‘等待’这唯一的执念,我只能一直等待下去,而在这个等待的过程中,我慢慢的、慢慢的将所有让我觉得痛苦的记忆都遗忘了,我的人生也被我遗忘了。”
寒蝉惊觉贺千珏已经陷入了自己回忆当中,他发现贺千珏的神情变得空洞起来,眼神也不带丝毫情绪,那眼底里的血红却十分美丽,像是汪洋黑潭水里的一抹艳红,然而贺千珏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虚无的气息……那种仿佛要沉溺进某种深渊中的气息。
贺千珏这幅样子看得寒蝉心里发慌,便下意识地抓住贺千珏的手臂,他使劲扯了扯,试图把贺千珏的神志拉回来。
这是有效的,被寒蝉这么一扯,贺千珏果然从记忆中回过神来,紧接着用略带谢意的眼神看了看寒蝉:“对不起,我太入神了。”
寒蝉却害怕起来,紧紧地抱着贺千珏的手臂,他明明是害怕的,却试图安慰贺千珏:“先生,您别担心,我一定会帮你从这面镜子里出去的!”
贺千珏见他紧张,笑着安抚他:“别急啊,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这个地方也没有什么无穷无尽的黑暗,我们还能坐在这里看着镜子外面的各色人群。”
寒蝉却说:“先生,这镜子里的空间,是您自己创造的吧?”
听寒蝉这么一说,贺千珏微微一愣,惊奇地看向寒蝉:“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寒蝉没有说话,他从贺千珏的怀里蹦出来,然后走到了镜子空间的边缘地带,伸出棉花爪子,指着边缘以外的那片黑暗,他说:“先生,您看,我们现在所呆着的这个镜子空间,只反射了镜子外面医院大厅里的场景,而镜子照不到的地方,都是一片漆黑。”
寒蝉指着边缘处的那些黑暗,那些深不可测的黑暗,光是看一眼都让人觉得胆寒的黑暗,完全不敢想象自己如果走进去会有什么下场。寒蝉指着这些,他浑身发抖,说道:
“这就和您刚才所说一般无二,这封天镜内,确实是一片无止境的永夜,它本应该什么都没有的。可是现在,我们所呆着的这个地方是有东西的,有地板,有墙壁,有天花板,有桌子椅子,甚至还有灯光。”
“先生,您之前也曾告诉过我,您是差不多两个月前在镜子空间里醒来,您醒来时就在这里了,外面就是医院的大厅。”寒蝉深吸一口气,继续道,“那我能否做一个假设,假设这个能够反射外面医院的空间,其实一开始是不存在的,但当您醒来的那一瞬间,就因您的意志而自动形成了。”
“寒蝉真是好聪明啊。”贺千珏爬起身,走到了寒蝉的面前,伸手又把他抱起塞进了自己怀里,然后贺千珏说:“虽然我自己都想不起来,不过你的假设,说不定是真的哟。”
贺千珏说:“我虽失去了过往的记忆,不过我大概估算了一下自己的心法和心境等级,能大致算出,我全盛时期,本应拥有大乘境界的修为。”
“大乘境界?”
“就是已经度过了雷劫,即将飞升仙界的一个等级。”
“那岂不是很厉害!”寒蝉猛地一拍爪子,似乎很高兴。
“大乘境界确实很厉害,那是最接近仙人的等级,如果我真的拥有这种等级的话,那么创造一个不大不小的空间,也是完全不费吹灰之力的。即使在我没有了肉身,没有了元婴,只剩下一个元神和部分灵力的情况下,我也确实有能力锻造一个像是这样的空间。”
贺千珏又道:“但是这个空间是由我的存在而存在的,如果我离开了这面镜子,这个空间就会瞬间消失,我说这些……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寒蝉。”
贺千珏的话让寒蝉有些似懂非懂,迷茫地看着他,回答说:“我不太明白,先生。”
“我刚才说过了,我有一个办法可以令我自己短暂离开这个空间,但是如果我要离开的话,你得留在这里代替我‘被封印’。”贺千珏这回更清楚的解释了一遍:“我一走,这个空间就会消失,重新恢复成四面八方全部都是一片黑暗的情况,而你要代替我留在这里,我的意思是……那可能会让你很难受。”
寒蝉这回终于清楚了贺千珏的想法,他想了想,却很是勇敢的说道:“先生,我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