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打开的八寒地狱像是一个巨大的风暴漩涡,吞噬了恶鬼,而肃景墨在这场风暴中也难以维持自己的行动。
“可恶!”
常人无法感受到地狱的风暴,覃程眼见着这场突变,见肃景墨就要被吸入漩涡之中,覃程猛的扑了上去,紧紧的抱住肃景墨。
只是,这风暴哪里是常人能够抗拒的,巨大的风暴撕扯着肃景墨的魂体,覃程搂着肃景墨的手臂却因为这样的撕扯阵阵发疼。
地狱只吸收魂魄,覃程的肉身无法吸走,可是这样僵持着,覃程没有发觉,肃景墨竟看见覃程的魂魄在这风暴下忽隐忽现。
“覃程,你放开朕!”
“不!”双臂的疼痛让覃程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这一个字。
“你想死?再不放开,你会同朕下这地狱的!”
“我放手......难道让你下去?!这不是转世轮回的地府,这是炼狱!苦寒至极,进了那儿,你就再也出不来了!你这一生”
“朕早就死了!”像是要提醒覃程一般,肃景墨厉声说道:“早在一千多年前我就死在大绪的皇宫里了。”
覃程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只是双手依旧紧紧地抱着肃景墨,一点也不松开。
肃景墨无法,只能闭上双眼,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地狱大门一经打开,就连曲志文也没办法强制关上的,只能等着时间慢慢过去,那大门自己关闭。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上千恶鬼全数被地狱吞没,久到覃程的双臂已经丧失了知觉。
肃景墨拍了拍趴在他身上的覃程,“放手。”
覃程闻言,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我也想放,只是这手,不听使唤.......抱歉了......”
漩涡的吸引肃景墨的力量已然将覃程的双臂扯得脱臼了,察觉到这一点的肃景墨,面色十分复杂,将覃程扶了起来,肃景墨摁着覃程的手臂,仔细检查片刻,低声说了句:“忍着。”
还未等覃程反应过来,肃景墨十分迅速的将覃程错位的手骨接了回去。
“唔————”
措不及防的疼痛让覃程差点惊呼出声,不过好在最后咬牙忍住了。
肃景墨望着覃程吃疼的模样,忍不住挑眉笑道:“这一点疼痛就忍不得了?”
“没有......”
“换只手。”
“.......好......”
正了骨头的位置并不代表覃程的手臂就没事了,肃景墨放下握着的手,说道:“你回去以后还是让大夫再看看。”
“嗯,好。”望着肃景墨,覃程想了想,还是问道:“你现在已经在墓外了,这是不是说......你可以离开这大墓了?”
“不可能。”回答覃程不是肃景墨,而是那边一直观察两人的曲志文,姜平追着那两个早就逃走的盗墓贼离开了,曲志文也就放心的说道。
刚才一片混乱,覃程也没有注意到是谁用了法术才让那些炼狱的恶鬼回去的,危险消除了,他一门心思全放肃景墨身上,哪里注意这儿还有旁人?
这会儿曲志文说话,覃程才发现,原来这昨夜见到这人,好像是叫做曲志文吧......
“不可能?为什么?他这不是离开古墓了吗?”
曲志文像是听了什么可笑的笑话一样,哈哈大笑起来,那像是病了很久,没有一点精神的脸突然挂起笑容,倒是让人瘆的慌。
“那几人忙了这么多天能接通一个与外界的小小通道,倒也是有点本事的。但这也只是小小的通道,这位.......嗯.......殿下,最多只能依靠阵法在这与探沟隧道之间移动。如果真这么容易就被破了,那这一千多年来,能人志士那么多,这大墓怎么可能依旧屹立在这儿。对于这点,这位皇帝陛下恐怕是最了解的。”
肃景墨眯着眼,打量眼前的男人,不过见话头引到自己这儿,肃景墨脸上挂上惯常的笑容,没有回应曲志文的话,肃景墨转了话题笑道:“不知为何,朕,竟觉得应是认得你的。”
肃景墨这话不只是让曲志文愣了神,更是让一旁的覃程面色变得难看了。
回神的曲志文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这是搭讪吗?皇帝殿下长得好,你说这话我倒是受用,只是这个覃程小哥就不这么想了吧。”
刚才覃程搂着肃景墨的模样任谁看了也大体猜得到这人的心思,曲志文说了这话,瞥了眼一旁脸都要绿了的覃程忍不住叹了口气,动情最怕的就是这样了,人鬼殊途,先不说这皇帝对这人应当是没有那份心的,就算他有,这天道轮回,他定是逃不过的,这感情终究不可能有结果。
更何况,这两人有姻缘红线......
曲志文怎么想覃程管不了,只是肃景墨那句话,就让覃程想得多了,他知道肃景墨不是那样一板一眼的帝王,相反,这么多天的相处覃程也能猜得到,肃景墨生前定然是个风流皇帝。
只是,肃景墨对曲志文说的那句话实在是会让人想入非非,覃程不会白痴的认为肃景墨是真对曲志文有意思,但是这话当着他的面说出来,就有些不同的。
刚才的那个亲吻,他那点心思早就暴露了,而在那个吻后不过几小时,肃景墨就这样说了句会让人误会的话......
心情有些烦闷,覃程转了个话题,继续问道:“那你也办不到吗?让他离开这儿。”
“我还没那么大的本事。”曲志文揉了揉酸疼的眼角,“这地府都没办法解开法阵,放弃不管的地方,我怎么可能有那本事。先不说这整个墓葬结构就是一个缚魂阵,就算没有进墓室,在墓外我也感觉得到墓中有梼杌的雕像。这梼杌可是上古神兽,向虎身长犬毛,长人鬼面,虎足,猪口牙,我不清楚这神兽像是从哪儿来的,但是,这却不是简单的梼杌像,那雕像中肯定有神兽梼杌的骨头,守着这大墓,不让人进犯,更......”
“不让朕离开墓室?”
肃景墨听了这话倒是没有丝毫惊讶,覃程望着依旧满是笑意的人,“你知道?”
从曲志文出现,终于舍得给覃程一个眼神的肃景墨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这大墓......本就不是朕称帝时所建的,葬了朕的人做何手脚,朕不知更看不到。只是这梼杌象是大理寺正卿林家世代看守,”说到这林家肃景墨的神色变得温柔许多,“如果这象放进朕墓中,她应当是成了我那五弟的皇后了吧?”
“她?谁?”
覃程下意识的问出这一句,只见肃景墨回头与他对视,勾唇浅笑:“朕的夫人,林清。”
头脑嗡的一声响,清......覃程刹那间就想起这古墓第一次找到的带着楔口没有纹饰的金杯,那上头只有一个字.......
清......
肃景墨的......夫人?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事情是这样的...........大家听我解释啊!!!!!!
第39章
第三十八章
那次在盗洞里找到的东西中, 那个带着楔口的素金杯可以说是其中最不打眼,艺术价值也是最低的,而覃程之所以记得它,只是因为当时队员们估计这应当是墓主人心爱之物才会带入墓中,那楔口表明这金杯定时还有另一杯与之成双成对。
原本是当作一段佳话来听,覃程见那金杯上唯一的一个清字,想着这该是墓主人心爱之人的名, 他也没多大在意, 但是此刻覃程却不这么想了。
同样的事情,身处不同的位置, 心态不同想法也就完全不一样了,那被他们估摸着心系一个女子,是个长情帝王的墓主人, 那个当初他还没有一点了解的帝王, 此刻却在他覃程的心间烙下印记,想到那个清字,听到肃景墨说那是他的夫人,覃程心中就不是滋味。
“可是......”覃程望着肃景墨神色复杂的问道:“你不是没有娶妻吗?”
“朕何时说过没有娶妻?”肃景墨满脸笑意的转过头反问覃程, “朕只是说过没有立后。”
“娶妻却没有立后?”
“娶妻并非须得立后。”
肃景墨回答得云淡风轻,覃程却在这一分钟思绪转换了千万遍。
他想强迫自己稍稍冷静下来, 可是脑海里却一直翻涌着刚才肃景墨提及林清时那满目的温柔......
那是他覃程不曾见过的, 那是肃景墨对那个叫做林清的女子独有的......
肃景墨静静地瞧了眼覃程,想到刚才这人将他这弥留人间千年鬼魂视若珍宝、不愿放手,想到这人在以为自己要死去时, 索要的‘回报’......
肃景墨掩下眼底那丝波动,肃景墨微微笑道:“只是,朕娶妻立后又与你何干?”
这话一出,覃程瞳孔蓦然放大,带着愕然望着面前的男人,肃景墨眼角带笑,那双桃花眼弯弯,看着温和让人忍不住亲近,只是,那眼神却是冰冷的。
也是这目光,让覃程火热的心,渐渐冷了下来。
“是......没有关系。”
是啊,与他何干,说起来,他在肃景墨眼里原本就是与那些盗墓的贼人一般无二,只是他是借助国家名义,是‘官盗’......如果不是因为肃景墨想要知道大绪消失在历史中原因,想也知道他之后大绪究竟发生了什么,而他这个考古人倒还有些用处,肃景墨早就杀了他。
无法否认,肃景墨不仅没有杀他,更甚至对他覃程的态度还算不错、护了他好几次,这让覃程潜意识里生出他之于肃景墨是不同的。可是究竟有什么不同呢?要是当初捡到那块玉佩的是不是他覃程,那么现在站在这里就不是他了,其实说到底,对肃景墨来说谁都一样。只要能给他查清楚大绪发生的事情,那块玉佩他就能给谁......他,覃程没有认清这一点妄自沉沦,现实没能看清。
他是对肃景墨有好感,对这一千多年前的帝王感兴趣,这人那掩在笑脸下的孤寂让他心疼,这人说话的方式、对这个世间事物困惑的模样、那双笑意浓浓的桃花眼、那将他覃程二字喊得那样好听的声音......
好在,应当庆幸他还陷得不深?想到这里,覃程深吸了一口气,喜欢又如何,肃景墨早就死去,就这一点他们两之间完全没有可能,他覃程还是早些收了这份刚刚冒头的心思,他向来不会为一份不可能的感情去花心思,对方无意,他覃程绝不可能死缠烂打......
他和肃景墨原本就是合约关系,一个需要不被其余恶鬼打扰,一个不能离开大墓,而他们的目的却又相同,都是想要知道大绪消失历史的事实,正好互补平衡,就不要再加上这一份感情毁掉这个平衡了。
这样对他覃程更好,不是吗?
覃程没再说话,那边的肃景墨也一直沉默不语,
旁边的曲志文只是在心中轻叹了叹,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覃程处于漩涡中自然看不出肃景墨的用意,他倒还能猜到一些,只是曲志文也不点破
望了望覃程满身的鬼气,这活人在墓地呆久了都会沾染些不好的东西,更何况这留在人间已有一千六百年的帝王鬼气更甚,而覃程又这样直接与之接触。
这两人相差了一千多年,本就没有缘分,还是就这样算了好。
想到这里,曲志文想到那姜平又是一阵头疼,那两个盗墓的如果拼武术体力自然是不如姜副局的,但是,那两人却是个会招鬼的,这姜副局这样追过去,估计凶多吉少。
“这边事情也算解决了,这位皇帝,您早已死,生死轮回我也管不了,”说着,曲志文望着覃程,说道:“只是你,这大墓是非多,今天有这几个盗墓贼差点取了你的命,下次肯定还有别的盗墓贼过来,他们要的东西就在大墓中,你不是道人,来这儿只是送死,还是不要再牵扯过多的好。”
曲志文说了这句,随手一挥,一张白纸片幻化成一只白鸽,曲志文道了别就追着姜平离开的方向离开了。
少了一人,剩下覃程和肃景墨就徒然增加了些尴尬,肃景墨瞥了眼覃程,转瞬间就移动到探沟内,肃景墨这忽然消失在眼前,覃程还是不由得愣了愣。
“你,上次不是说有东西要给朕瞧瞧吗?”
话语是从探沟深处传来,肃景墨这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的态度让覃程心拧了拧,咬了咬牙,覃程提醒自己专注于研究,应到:“好。”
覃程要给肃景墨看的不只是上次提到的古书复刻本,记录的是魏晋南北朝以及隋唐时期的史实,还偷偷从仓库带来了一些前段时间挖到的‘兵器库’的箭头,箭头上有刻字,但是因为时间过长,覃程分辨不出写的什么,他想着或许肃景墨会知道。
大略翻了翻书籍,文字虽然有些变化,但他还是能够读得懂。
也知道时间不早了,覃程再有半个时辰就得离开大墓,因为白日会有他所说的‘jingcha’来巡视,肃景墨把书接过放在一边,打算等覃程离开再看。
“你看看这箭头上刻的是什么字?时间太久远,这看不太清。”
肃景墨接过覃程递过来的箭头,仔细的辨认着上面的字,肃景墨也知道覃程想要知道那段历史,一边辨认,他也一边说道:
“大绪的军队箭矢在制成前都会标注是哪一个阵营所有,剑柄刻上帝王的号,箭矢刻上领军将军的名,朕在位时,大绪只有三个将军的姓才有资格被刻在箭矢上,一品大将军吴昌峰,二品车骑将军公孙智与中军大将军乔民举,”摩挲着箭矢,肃景墨笑道,“而这箭矢上的字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吴、公孙、乔三姓之一。”
这字隐约只能看到一点与一个心,想着肃景砚身边的将士,肃景墨猛然想起一人,那个在军事中有着不世之才,却不为肃景砚重用的寜丞相家的三儿子,寜丞相是他肃景墨的近臣,也是肃景墨母妃的母家,应当说书香世家、世代文臣的寜家都是他肃景墨一派,只是这寜家三儿子却是个尚武不尚文的......肃景砚不重用他,这恐怕也是原因吧......
一点一心,除了这寜,肃景墨实在想不出,难不成,在他死后,这寜家三子成了大将?
想到这里,肃景墨放下箭矢摇头笑道:“这当是朕五弟的将军吧。”
“你五弟,就是你之后的皇帝?”覃程刻一直没有忘记肃景墨说过,那个林清,肃景墨的妻子,后来应该是成为了他五弟的皇后这事儿。
点了点头,肃景墨手指轻敲石桌桌面,随后望着虚空,目无焦距“朕还是皇子时,灭了当时的太子、二皇兄,四弟懦弱成不了大事,朕放他一人归隐山林,”
说是仁慈放他归隐山林,只是这皇子从小娇生,这忽然一个人归隐山林不懂耕作,那也只能是沦为山中野兽大虫的肚中物,
肃景墨见覃程皱眉,挑眉问道:“残忍?”
覃程凝视着肃景墨,摇了摇头,“身处那样的位置肯定有很多是不得已,你死我亡,保住自己比什么都重要。”
覃程的目光没有一丝虚假,与之对视了一会儿,这次倒是肃景墨先转过头,不再看他,只是继续说道
“只是这五弟......”似是在回忆,肃景墨皱眉,“五弟肃景砚打小病弱,武功就连小他的六弟也不如,他看似冰冷,对任何事物都不争不抢,但也却是一个真正凶狠毒辣之人。”
细细踱步,肃景墨继续道:“他对权力的渴求,能另他放弃所有,利用所有,我称帝前他败在我手下,原本,我是绝不可容他的。”
既然后来这人当上了皇帝,那自然是没死的,覃程望着肃景墨问道:“那之后为何......”
“那是有人不愿他死。”
“谁?”问出这句话的覃程其实已经猜到了些,与肃景墨有关,与肃景砚也有关系的人,他知道的只有一个,那个肃景墨到现在提及都是一脸温柔的人.......
林清......
“她与朕成婚,就是为了肃景砚。”
而肃景墨说完这句话前,覃程早已拽紧了拳头。
第40章
第三十九章
“你、为了她, 放了你五弟?”覃程神色复杂的望着肃景墨说出这句话。
肃景墨眯了眯眼,挑眉瞥了眼覃程,“是,但也不全然如此......”肃景墨神色淡淡,“林家是大绪一大家族,祖辈更是与开国先皇打下江山,而林清是林家的嫡女、大绪一大才女, 无论是样貌家世, 她都是我正妻不二人选,娶了她便是将林家纳入我手中。”
肃景墨的话, 覃程自然看得出漏洞,那林清为了肃景砚而嫁给肃景墨,那自然是对肃景砚有那份心思的, 如果当初肃景墨杀了肃景砚, 没了这么一个,那林清不是只能死心?依照肃景墨当时的身份,他想要娶这女人,那还有什么阻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