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横并不知情,只当自己话语太过直白,伤到洛新,打了一棒后正想再给颗蜜糖,却见他眼眸闪动,面露惊喜,来不及转身,就见燕宗越过他走了上来,手里拿着把刀具。
洛新微微撇过脸,又冒出两声鼻音,一双圆眼却偷瞧个不停。
燕宗也不在意两人交谈了什么,转了转手中的尖刀,笑着看向洛新,仿佛他刚才出言不逊掉头跑走的事情不曾发生,只是问:“不是说要抓鱼吗?还去不去?”
“去!”洛新破涕为笑,伸手去拿他手里的刀,杏眼弯成两道月牙,变脸堪比翻书:“我今天中午就要吃,你会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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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新转而攀住他胳膊,侧头对剩下一人说:“你先回去吧,顺便告诉蒋柔中午有鱼吃咯。”
聂横原本还想厚着脸皮跟去,洛新这么一说,他反而不好再开口,何况他想跟着也是存了捣乱的心思,但现在看来怕是非但不能如愿,反喝一肚子醋,于是极其冷淡地点了下头,转身去了。
燕宗眼睑下垂,掩住其中精光,旋即又和洛新说笑起来。
没有专业工具,海鱼岂是那么好钓的,好在洛新并不计较这些,海滩石缝里海参龙虾个比个大,他捡得不亦乐乎,两手都抓不过,不高兴地撇嘴抱怨:“拿不过了怎么办?”
燕宗替他攥着两只大龙虾,打趣道:“这么多你吃的了?不担心小肚子了?”
“这都是蛋白质,吃了只会长高不会长胖!”这话洛新自己都信不下去,最后嘟囔道:“我又不是只给自己捉的,别人也要吃啊。”
燕宗想了个办法:“用我的衬衣来装,过来帮我解扣子。”
洛新脸一红,用脚踢出一道水花:“流氓!”抿嘴笑过后又说:“别弄脏你衣服,我们用树枝串起来就行了,自己吃又不讲究卖相。”
水漫上细沙,从脚趾缝间褪去,洛新心思一转,将燕宗带来的其中一根细树枝折断,问他:“燕哥哥,前段时间我卖的画,是你买走的吧?”
这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燕宗点头道:“我只是很好奇,你不缺钱,怎么好好的要卖自己的作品呢?其实开个展览更合适些。”
洛新听得高兴,但也知道自己斤两,笑着摇头:“我哪有这个资历和名气办画展,就算办起来大家也是看在我爸的面子上来捧场,何必呢。”
有一句话洛新没说,他父兄洛天培和洛闻虽然也宠他,但做人做事管的很严格,一早就跟他交过底,本事不够就办画展这样哗众取宠的事情是不会出力帮他做的。
“话不是这么说,为什么办画展就一定要借助别人的势力呢?”燕宗用石块搭了个“牢笼”,把洛新的收获全都放进去困住,“哪天有空,我们可以跑去一个小城市,把你的画摆在人来人往的广场,遇到你看的顺眼的客人呢,也不是不可以三五十块卖给人家。行情好的话,晚上就由你请客吃顿好的,要是突然下起雨,我们就狼狈地收拾起画躲进油腻腻的路边小店吃碗面。”
听到后面,洛新眼睛里不受控制滚出大滴水珠来,流着流着又笑起来,小脸黏糊糊的都是海水混着泪。
燕宗看得分明,却继续说:“等你日后功成名就,买画的人回家翻出你的作品,就会想起当年那个不好意思讲价的羞涩青年,竟然是如今的国画大师......到时候,我会出高价把画作一一买回,好让他们明白,那或许是他们此生最独具慧眼的一刻。”
洛新死死抱住燕宗,竟让燕宗觉出一些疼来,洛新踮起脚想亲对方,燕宗一手揽着他的背,一手顺势托住屁股,纵容他达成所愿。
两人于幕天席地间接吻,耳边尽是哗哗浪潮,或许阳光太烈,洛新腰腿软得要命,怎么都站不住,幸好有燕宗这个支柱。
燕宗尝了一嘴的咸味,当真哭笑不得,松开洛新软软肉肉的唇瓣,问:“你这眼泪是不是憋了十年,现在要全部流给我看?”
“刚分开的时候我也哭......后来就不喜欢这样了。”
“十五六岁还动不动哭鼻子的话,真要被笑话死了。”
洛新却摇头,认真道:“如果哭有用的话,被人笑话一下又算的了什么?只可惜我太笨了,过了很久才意识到即使哭闹得再厉害你也不会出现,只能换种方式争取,如果能更早些明白,我一滴眼泪都不会浪费。”
燕宗有些动容,嘴上却说:“或许在别人看来,我这样纵容你才是错的。”
“这些年告诉我要独当一面的人还少吗?人各有各的活法,他们帮不了我,凭什么摆出姿态教训我。就算是我家人,当初忙于事业就把我丢给别人照顾,出了事又不准我和你往来,我心里难过,他们了解多少?”
“洛新。”燕宗沉下脸。
“我知道,只是这样说说而已......”洛新也明白刚才这话说的过于偏颇,鼻子发堵。
燕宗知道他脾气天然,不再苛责,大好时光实在不舍得拿来纠结过去,捧起他的脸又亲了一会儿,说:“你记住,一个人在世上遇到什么人什么事都是有意义的,这十年,对我们来说未必只有遗憾,福祸相依,也该苦尽甘来了。”
“嗯!”洛新理通思绪,离开燕宗怀抱,拉过他往上走了几步,在沙地上描了幅简笔画,是一个少年抱着个肉乎乎的小娃娃,嘻嘻笑道:“是咱们俩。”
“看出来了,你也知道自己小时候就胖,我这腹肌就是那时候锻炼出来的。”
两人笑闹一番,尽兴而归。
才走了三五分钟,就听见聂横大声呼喊两人的名字,洛新听出语气中的急切,不再多想,连忙回应:“这里!”
聂横循声跑过来,后背都是汗,显然是已经找了不少时间,没等把气喘匀就说:“又有人死了!”
第12章 第三日(二)
洛新手一抖,杏眼圆睁,说话有些不利索:“怎,怎么会这样?是谁?”
说着下意识朝燕宗靠近,脸上难免泄露出害怕不安之色。
聂横语气古怪,看着燕宗回答:“是范毅超。”
燕宗神色自若,只是冲他挑了挑眉。
聂横冷笑:“燕宗,你好像一点也不奇怪。”
“不,我相当惊讶,只是我的阅历不允许自己做出失态的举动。”燕宗拍了拍洛新后背,算作安抚。
“难道你的阅历中有杀人的经历?”聂横反唇相讥。
“够了。”洛新对着聂横皱起眉,“有时间在这里争论,不如快点回去,这次又是怎么回事?”
“因为有前车之鉴,今天九点刚过我们就有点等不住,商量说不管范毅超是没睡醒也好还是怎么样,直接上去叫人。然后我跟陆宇一起上楼,就发现人已经死了。”
燕宗问:“你们没有乱动现场吧?”
“大侦探还没到,我们怎么敢呢?”
对于聂横的冷嘲热讽燕宗不做理睬,三人不再交谈,快步往住处赶。
进了屋,陆宇三人分散坐着,脸色可以说极其难看。
蒋柔与杨静见到燕宗,仿佛是遇上主心骨一般,神情明显振作许多。
燕宗放下零碎东西,叮嘱洛新:“你先上楼洗把脸,我去看看。”
洛新叫住他:“还是一起吧......我也想多了解些情况。”
“你不是凶手,没必要看这些血腥场面,留下心里阴影怎么办?听我的。”燕宗态度坚决,又朝在场两位女士问:“你们还有谁去看过了?”
杨静昨天坚持要看,结果很是受不了,摇头说:“我们俩都没去,昨天的事已经够呛,我不想再看到另外一幅残忍的画面。”
燕宗表示理解,带着洛新一起上楼,到了二楼一想,看现场也不急于这一时三刻,干脆陪洛新回了房间,两人一起简单擦拭了一下。
确认洛新已经下楼去了餐厅,燕宗才推开范毅超的房门走进去。
现场与姚文兵比较相对干净些,范毅超压着整齐铺开的被子仰面躺在大床中间,眼球凸起嘴巴大张,四肢摊开,衣衫却很完整。
脖颈侧面有一个血洞,伤口撕裂翻卷,到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诡异的颜色。
皮鞋整齐摆放在床头柜边,黑色袜子塞在里面。
燕宗仔细看了一圈,满意一笑。
陆宇别扭地看着蒋柔双手十指交握抵在鼻尖,自顾自不知道是在念诗还是祈祷,想起她昨天说的那番话,心里有些发寒。
听到脚步声,蒋柔松开手抬起头,露出一个笑,嘴唇略微发白。
陆宇转过脸问燕宗:“怎么样?”
燕宗坐下后反问大家:“你们觉得呢?”
说到这个聂横早有话说,毛遂自荐道:“今天不如先听听我的想法。”
见洛新终于朝他看来,聂横紧了紧拳头,逐条分析起来:“范毅超和姚文兵一样,被杀时衣服都穿得很整齐,证明案发时间就在昨晚大家回房后的几个小时内。不过范毅超是脖子动脉被刺穿,这跟姚文兵从背后遇袭不一样,说明凶手很有可能是强壮男子。”
说到最后四个字,意有所指地朝燕宗看了眼,陆宇神情微动,眼珠跟着聂横朝他转了转。
“最关键的一点,杀人总要有目的,范毅超和燕宗关系不对盘,昨天大家是亲眼所见,能不能请你跟我们说说你昨晚的行踪呢?”
燕宗喉间发出一声轻笑,慢条斯理地回答聂横:“我跟洛新时隔十年再聚,解开心结后自然有说不完的话,我们昨晚聊了什么做了哪些,我怕你知道会更生气。”
“陈年旧事,也就你认为有趣而已。”聂横忍得额头直冒青筋,压抑怒气反击道:“况且我跟洛新这么熟的关系,多少听他提过,说是感念你过去对他的多番照顾。”
洛新夹在当中,自觉说什么都不对,还是闭嘴为妙,杨静三人面面相觑,总觉这对话间的含义颇为怪异,略显尴尬。
“总之我整晚和洛新待在一起,十一点不到就先后睡了。”
“先后?谁先谁后?”
洛新连忙发言:“我,我看着燕宗睡着才休息的。”
燕宗制止洛新的话势,笑道:“你这位朋友已经认定我是凶手了,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呢?不必多费口舌。”
“好,假如你是凶手,那我就是帮凶,打算怎么对付我们?”洛新板起脸,面带薄怒。
“聂横,没有证据请你不要带着个人情绪随意诽谤燕总。”杨静挺起背,语气严肃。
“带有偏见的人不是我!你们被一些表象给欺骗,到现在仍然执迷不悟。OK,该说的我都说了,那请你的燕总发表下高见行吗?”
“我确实有话要说。”
洛新眼前一亮,收起怒容仔细倾听。
“我怀疑范毅超被杀地点,不是他自己的房间。”
其余五人同时露出惊疑神色,聂横高声质疑:“凭什么这么说?”
“我注意到非常奇怪的一点,”燕宗慢慢引导大家,“我们昨天检查范毅超房间时,他的被子是什么方式叠放,大家还记得吗?”
这样的细节,哪里会特意去看,但蒋柔却立刻回忆起来,十足肯定地回答:“是很随意的豆腐块叠法,堆在床铺左上角。”
“正确,你果然很细心,记忆力也不错。”燕宗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我学绘画就是从一点一滴的细节开始临摹,这些都是逼自己练出来的,死板得很,不像国画艺术,讲究天人合一,顺其自然。”
洛新知道她不怀好意,又挑不出她话里的错处,闷着气像个小河豚。
“所以问题就产生了,范毅超一不是注重细节的人,二也还没打算上床,为什么被子会那么整齐的铺开在床面?”
没人轻易接话,这一点他们也暂时想不通。
“还有一点,你们两位没勘察过现场,了解的可能不够直观。”燕宗对杨静和蒋柔说,“但我翻动了死者,发现尸体后背上半截和被子间沾染了不少血迹。假如范毅超遇害后直接被放在床上,血液最多流到脖子两侧,怎么会淌到下面呢?”
聂横瞪大眼,不可置信道:“你居然去翻看尸体?”
洛新则着急万分:“有没有搞错?谁知道死尸是不是有毒有细菌,你不要命了?”
“放心,我用了范毅超的毛巾,没有进行身体的直接接触。”
燕宗说得轻巧,但许多东西并不是说肢体未触碰就十分安全的,洛新已打定主意以后一定要跟着他行动,由不得他这样胡来。
杨静思索一番,还是不得其解,不耻下问:“您对此有什么想法?”
“我大胆假设,范毅超很可能是主动去找了我们当中的某个人,却遭杀害,凶手自然不能留尸体在自己房间,随意搬动又免不了会在沿路留下血迹,只好用自己的被子先裹住尸体,将人拖回范毅超自己的房间伪装成杀人现场。”
洛新百分之百信任燕宗的判断,已经自动将这个设想当作现实,问他:“你觉得凶手最有可能是谁?”
燕宗看了他一眼,有些无奈:“非要问我想法的话,我认为男人作案的几率比女人大五成,因为宴会我们都穿了正装,领带、皮带都是很好的捆绑工具,当然也不排除凶手采取独特的手段。”
就算聂横也认为这个假设合情合理,但还是一门心思唱起反调:“说的跟你亲眼见到一样,昨晚一个人一间房的只有我、陆宇和范毅超三个,你绕来绕去不就是想说我是杀人凶手?”
陆宇喉间滚动,笑了笑:“反正昨晚我是没招待任何不速之客,不过我想就算别人有也不会承认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有事没更新,今天补上~
第13章 回忆篇(一)
燕宗盯着陆宇看了三秒,忽然问:“是吗?”
陆宇沉下脸,语气相当不善:“你这是什么意思?”
蒋柔在当中打圆场:“大家别这样,我也有个想法,不怕你们笑话,我一直都怀疑凶手另有其人,并不在我们当中,如果我们一味地互相猜疑,岂不是正中他下怀?”
洛新神色微动,绑架一事还在他心中悬而未决,蒋柔的想法不是没有一点道理。
陆宇脸色稍霁,哼了一声:“你说的情况是很有可能的,没人会笑话,就怕这里有人自作聪明,频频发言误导众人视线,到底什么居心,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误导?燕宗说的哪一点不是根据实际情况推测?聪明不可怕,怕的是心中有鬼!”洛新极力反击。
“都少说两句吧,”蒋柔曲起指关节顶了顶眉心,“别忘了,上次我们怀疑范毅超杀人,认为他手里藏有凶器,那么这次呢?杀了范毅超的武器又是什么?在谁手中?现在又到哪里去了?”
蒋柔说话一向低声温婉,偶尔这么犀利发问,倒有几分杨静的干练风采。
杨静原本翘着腿小幅度晃动,闻言一顿,收起脚看了蒋柔一眼,眼里流露一丝难以觉察的不屑,开口说:“这个问题好,燕总,我和小洛一样是站在你这边的,所以还是愿意听听你的意见。”
她忽然改口称洛新为小洛,语气亲密地异常自然,洛新也知道她是看在谁的面子上,遂报以一笑。
“这一点我暂时也还没头绪,留着大家慢慢想吧,现在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燕宗翻转手腕,头不动,只垂下眼看表,这个动作在洛新看来男人味十足,“到饭点了,午餐怎么解决?”
“我出去透透气,等会自己解决。”陆宇起身往外走,他已经没有和任何人共同进餐的欲望。
“那你们呢?”蒋柔问剩下四人,好打算她中午该怎么搭配。
“饭总得吃,麻烦你算上我的份。”这两天一日三餐几乎都是蒋柔一手包办,聂横有些不好意思,他从未下过厨,也不认为自己是做饭奇才,这会儿有人可以依赖那是求之不得。
“还这么客气干什么。”蒋柔笑笑,“对了,燕宗,你拿回来的那些海鲜?”
洛新心中冷笑了数遍,明明是他辛苦收集的东西,燕宗不过是站在一旁看看,大概也就是怕他卷进海里来不及捞。
“海鲜我可以做,可惜只有些基本的配料,味道不会好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