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风水物,便是要契合风水来的,他张嘴就说放个老虎在家中邪祟不侵,保佑主人,这就跟路边上那算命半仙儿,张嘴就说你不买我这个符必然要倒大霉一样的不靠谱啊!
朱棣当然没错过陆长亭脸上闪过的不屑之色,他抬手指了指陆长亭,道:“说给他听吧。”
掌柜愣了愣,但见陆长亭穿得也是不菲,打扮得分外好看,一见便让人觉得是富人家的小公子,于是马上又冲着陆长亭殷勤起来了。
其实殷勤讨好并不惹人厌,毕竟这是做生意的人必修课,除非那种见了贵人便百般讨好,见了普通人就懒得伺候多有怠慢的,才是令人讨厌。
当然还有一种,那就是屁事不懂,瞎倒腾,卖了东西回去害了人家的。
就比如眼前这掌柜……
若是真如他这般胡来,风水一坏,那可不就是会酿成祸患吗?
陆长亭接过他手中的摆件,问道:“这是从何处来?”
“自家做的。”掌柜笑道,“我这手艺都传承千年了!祖上不知晓做了多少风水物!”
陆长亭环视一圈,能隐隐瞥见这些东西之上飘荡着一股气。
这掌柜说话虽然半吊子,不过这里的东西竟然还真的都是风水物,本来陆长亭都当掌柜是个骗子了。陆长亭心中微动,问道:“真是祖上传下来的?”
“真是!”掌柜斩钉截铁地道。
陆长亭又道:“那看风水的本事呢?”
“也是!”掌柜依旧斩钉截铁。
但陆长亭和朱棣两人都目光锐利得很,哪能看不出掌柜说后面半句话的时候的心虚。
陆长亭歪头看了看朱棣,朱棣表示,他做主即可。
那掌柜还充满期待地看着他们。
陆长亭摸了摸被冻红的耳朵,这会儿看上去真像是个被娇养得美好不谙世事的小公子一般。
“既如此,不如你随我到王府去?”陆长亭问。
掌柜双眼一亮,“好好好!”
朱棣但笑不语。
陆长亭拉着朱棣的手往外走,掌柜连忙跟上了,这个三十来岁的男子,笑得嘴角都咧开了,眼角还蔓延出了道道细纹。
他们上了马车,一块儿往王府回去。
掌柜自然没资格上他们的马车,便跟在了后头,小跑着,脸上的笑容都快漫到四周去了。
没多久,他们便回到了王府。
陆长亭拉了拉身上的披风,让那掌柜跟随他在王府中走一走。
掌柜点头,嘴上还夸口道:“请燕王和这位小公子放心,我定然会为燕王府打造出个好风水!”
陆长亭点头,认真地道:“嗯,那便辛苦你了。”
朱棣憋笑不已,看着陆长亭装得像模像样。
那掌柜得到了肯定,笑得两眼都眯了起来,他将王府转了一圈儿,很快道:“这个好弄,这个好弄!我那铺子里,请上四个风水物回来,燕王这府中风水,那便是极好的了!”
四……个?
陆长亭差点笑出声来。
要用四个风水物来做的,那都是环环相扣的风水大阵了!哪里是他这个半吊子做得来的?怕是根本没瞧出来什么,便已经在张口胡说了。
“然后呢?”陆长亭问。
那掌柜愣了愣,随后笑道:“然后就成了啊!”
朱棣面色微冷,道:“在中都时,我曾也请过风水师,但他制风水局,怎的没你这样简单?”
掌柜又愣了愣,道:“那定然是本事不如我的缘故!”
陆长亭又一次差点笑出声来。
朱棣面色不改,“那你的意思是他糊弄我了?”
“这、这也不一定,只是他本事低微,自然就要花大力气了。”
朱棣点了点头。
掌柜松了口气,心道这下该是要信他了,能得燕王看重,他仿佛都预见到美好的未来了。
只见朱棣指了指陆长亭,道:“我从前请的便是他,既然你说你本事更高,那不如便做来瞧瞧,也好让他学一学。”
那掌柜陡然僵住了。
之前在路上,他可没少见燕王对这小公子百般关照,看上去就像是极为疼宠的弟弟一般。他哪能想到,这、这也是个风水师啊?
你这风水师,不好好地打扮稳重一些,打扮得跟个贵公子算怎么回事啊?
还这么年轻!
掌柜磨了磨牙,苦着脸,硬生生地接了话,“……是,遵燕王命。”
陆长亭冲朱棣粲然一笑。
他们俩的默契不错,还是和从前整治陈方的时候一样。
今日么,陆长亭当然不是要揭露掌柜的半吊子,他是想要这掌柜的,以后专给他做风水物!
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么,现在正是打巴掌的时候到了。
这掌柜胡乱卖东西,充风水师,越该被打一打。
作者有话要说: 四哥大概就是那种,就算我喜欢上你,会竭尽全力保护你,但我还是希望你也能拥有自保能力,万一哪一日我出了疏漏,你也能依旧好好的那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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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安利了两部电影《百元之恋》和《爆裂鼓手》,看了很是感触。
其实电影本身故事并不算励志,但励志的人眼中所能看到的就是励志,没有鸡汤,只有响亮抽来的耳光,打醒自己面对现实,我觉得也挺好的,值得一看,推荐给你们么么哒!
☆、第51章 45.42.40.9.6
陆长亭淡淡道:“我有一问,这宅中为何要摆四样风水物呢?”
掌柜没成想到陆长亭问了个这样“弱智”的问题,随后笑道:“这自然是为了风水啊!”
“掌柜难道不知晓,摆放什么风水物,是要依照买主的要求吗?你糊里糊涂就说要四件风水物,却不说清楚都是做什么用的,这买主的钱凭什么给你赚了去?”
掌柜被噎了噎,随后道:“这风水物不都是用来改风水的吗?”
一听这话,陆长亭便觉得他实在外行得不能再外行了。
“你要摆哪四件?”陆长亭直接了当地问。
掌柜虽然惊诧于话题转变如此之快,但他还是规矩地答道:“这,这其一,便是那虎雕。”
说的正是之前在铺子里展示给陆长亭的那个玩意儿。陆长亭估摸着他应当是挑了贵的来说。
那掌柜想了想,忙又道:“这其二,是玉如意。其三是开山斧,其四是金蟾。”
陆长亭听完,脑子里登时闪现了几个大字。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四个风水物,其意义极其浅薄不说,还根本串联不起来,既如此,摆一个即可,摆这么多作什么?真以为将自己缺的,都用风水物填上,那便能改风水了?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
“那你说说各自的作用是什么?”
掌柜又被噎了噎,但陆长亭既然有问,他也不能不说啊,燕王还在旁边瞧着呢!他不仅得说,他还得往好了说,他就不信,有人不爱听好话!
“这虎嘛,自然是镇家宅,旺气运的!”为何旺气运,他却是狡猾地略过了。
“这玉如意嘛,正是取其寓意,如意如意,万事如意是也!”
“这开山斧,象征的乃是强大的力量,燕王握力量于手,这再和蒙古兵打起来,这开山斧的气运都会笼罩燕王的!”
“那金蟾呢?”
“金蟾自是用来招财进宝的!那可是象征大富大贵的好东西!”
这一点他倒是没说错,哪怕到了后世,很多做生意的人家,都会摆上金蟾,以示招财进宝。
但是你往王爷家里摆这么个玩意儿,你是脑子秀逗了?
陆长亭冷笑一声,毫不客气地道:“别的且不说,就说金蟾!他是谁?”陆长亭指了指身后的燕王,“他是堂堂燕王!陛下的第四子,若他都不算大富大贵,还有谁算大富大贵?”
陆长亭的气势陡然拔高,那掌柜着实被吓得不轻,因为气势上的差异,待陆长亭的话说出口以后,掌柜噎了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这、这总是有好的寓意啊……”
“难道不是你故意想要坑走王爷的钱吗?明知晓这并非王爷所需的,却硬要卖给王府,你是何居心?”陆长亭淡淡道。
掌柜满头大汗,忙转头去看一边的朱棣,而朱棣看也不看他,注意力全都放到了陆长亭的身上。
见状,掌柜又是又是恼恨。他哪里能想到这些?本来大富大贵,平平安安,万事如意,都是寻常人家需要的。总归都是凑个好,掌柜一想,恰好这些东西又是卖得最贵的,当然立即就现出来了。
他本来都还想着,虎雕啊,开山斧啊,一定可以显示得他很贴心了,毕竟这是王爷所需要的啊。却偏偏没想到,最后金蟾上出了问题。
掌柜张了张嘴,正要为自己辩解,陆长亭却又直接打断了他,“不说金蟾,再说虎雕和开山斧,本来存一即可,为何你偏偏要塞两个来?”
掌柜又无语凝噎,这好东西难道不是越多越好吗?这人怎么表现得这般抠门?还一个劲儿想着为王府省钱!
陆长亭冷漠地扫了他一眼,“你以为我是在为王府省钱?”
掌柜心中一惊,这人还会读心怎么的?
陆长亭冷笑一声,“做生意,本就该是诚信为本,管你是卖给谁,都应当给人最需要的东西,而你却为了赚到更多的钱,昧着良心胡乱卖东西!且不说诚信与否,你可知晓,风水物之间是会相互排斥的?”
掌柜一滞。
陆长亭观他表现便知道他是不知晓的。
“你可知它们互相排斥又会如何?”陆长亭仰了仰头,神色冷傲,带着谴责之意,“会破坏宅子原本的风水,半点改风水气运的作用起不上也就罢了,甚至可能酿成大祸!”
陆长亭的尾音落下,两颊都因为说话时过于激动而微微泛着红。
朱棣看着他这般模样,顿时觉得手指尖痒痒。
明明都十六的年纪了,怎么陆长亭还和十岁的时候一样?脸颊红红讨人捏。
这边儿的掌柜已经被教训傻了。
“这、这不可能。”他第一反应就是辩驳陆长亭的话。
陆长亭心中为他哀叹一声,面上却是极为冷酷地道:“那你便是承认自己的确是在胡乱卖了?”
“我、我……”掌柜急得脸色都微微发白了。
“不愿承认?”陆长亭冷声道:“你可知风水物并非单单看其寓意便可购入的?还要看如何配合宅子的风水。”
掌柜小声辩解道:“我、我配了啊……”
“那你怎么不知晓虎雕单独用,是没有用处的?”
掌柜又傻了眼。
“那玉如意、金蟾都不是能随便摆的,若是摆错了,怕是招的不就是福和财,而是吃了这宅子里的福和财了!”
曾有人将开过光的金蟾摆在门口柜台之上,而面对的却是对面的商家,这吃的便是对面的财!
可见不是什么玩意儿,随意摆摆就能真有福运的,摆错了,不招来祸患那都是你运气好了。
此时朱棣分外配合地面色一沉,那掌柜已然战战兢兢,惶然不已,辩解都无力了。
“你可还有话要说?”朱棣问他。
掌柜一脸大难临头的表情,“小的……小的无话可说。”
陆长亭见他哭丧着脸,都差点给逗笑了。
这家伙实在太过好笑了。
陆长亭淡淡道:“走吧。”
掌柜心一冷,这是要去宰了他?
“去你铺子里。”朱棣道。
掌柜心更冷了,连铺子都要砸了?
陆长亭道:“走啊,我和燕王还要买风水物。”
掌柜:“……啊?”
“还不快走?”陆长亭催促道。
掌柜满脸惊异,但又颇有些绝处逢生的滋味儿,他连忙走在了前头,脑子里还是乱哄哄的,全然没能反应过来。
等又回到了铺子里,陆长亭环视一圈,最后只拿走了一块不起眼的石头。
掌柜看着那块石头,脑子里升起了一个大字,“抠!”这石头可是卖得最便宜的了!
身后下人掏了钱,掌柜捧着那么些铜板都快哭出来了。满以为燕王上门是桩大生意呢,谁知道吃了顿挂落不说,最后到手才这么点儿钱……
“你给多少人卖了风水物?”陆长亭将那块石头收好,转过头来问他。
听此时陆长亭口吻严肃,掌柜是半点也不敢怠慢,忙小声道:“也……也不多,没几个……”
“难道你心中就不会愧疚吗?”陆长亭冷笑道,“若是害了人家,那可都是你的罪过。”
掌柜又惊又怕,面色羞愧,“我、我也没想到……”
“错已酿成,你待如何偿还?”
掌柜面露茫然,“这、这……”他心底已经被害怕填满了,此时哪里还想得出什么偿还的法子。
“此事我能解决,但此后,你手底下做出来的风水物,多半要供给我。”陆长亭也不遮掩自己的目的,直接道。
朱棣看了他一眼,他也是这会儿才明白过来,陆长亭为什么要教训这掌柜。
掌柜以为得了天大的便宜,连忙点了点头,还狗腿地叫了一声,“小师父。”
陆长亭没想到他这样上道,于是也就干脆地应了。
掌柜又小心地看了一眼朱棣,见朱棣什么话也没说,掌柜方才松了一口气,这会儿想着,虽然过程出了偏差,但是总归他还是搭上了燕王啊。掌柜想着想着,便又欢天喜地了起来。
陆长亭真没想到这掌柜这般傻白甜,他神色复杂地看了掌柜一眼,这才跟着朱棣离去了。当然,陆长亭还没忘记让他立下字据。
走出铺子后,朱棣忍不住问道:“他做的风水物很好?”
陆长亭摇头,“不算好,但很有天赋。”
朱棣惊奇,“这也能瞧出来?”
陆长亭勾唇一笑,“只有我能瞧出来。”神色间颇为自豪。
而朱棣也很是喜欢瞧他这般自信的模样,他摸了摸陆长亭的后脑勺,带着人上了马车往王府回去。
“那石头是做什么用的?”朱棣问。在他看来,那块石头可就实在不起眼得很,着实瞧不出用处在哪里。
“石头也是风水物,若是用好了,比起旁的东西更好。”至少,当人踏入宅子中,什么虎雕、玉如意、金蟾都是极容易引起注意的东西。而你在进了别人家的屋子之后,你会在意地上铺就的石头吗?你会在意宅中的池塘吗?
利用出自天然的东西来改造风水,想必比起其它的,会有着更好的效果。
朱棣点头,“那你做主便是。”陆长亭说的话,他都是信的。
陆长亭微微一笑,别的却不多说。
朱棣愿意给他的信任,对他来说,也是最好的回报了。
等回到王府后,他们便各自忙自己的事了。第二日,那掌柜早早地来到了王府外,待见到陆长亭后,掌柜才松了一口气,忙笑道:“这,这我们要去找那些买了风水物的人家吗?”
“找?找上门去告诉他们,你学艺不精,害了他们,现在良心发现,要将风水物收回来了吗?”这掌柜瞧上去年纪比他大,但却着实算不得聪明。
掌柜面上神色尴尬无比,“那,那怎么办才好?”
“你且将名单地址写给我,此事我自然会解决。”古人对气运风水何等重视,若真是上门这样说一通,这掌柜也离完蛋不远了。倒是不如他前去装作与那些买主不小心遇见,而后再故作世外高人的口吻,将他们点拨一番,也不说掌柜的过错,只说风水物摆放出了错,这样更改之后,多半便不会出现问题了。
如此既救了人,也消除了那掌柜的负面影响。
这掌柜到时候只会对他更为感恩戴德。
“这样……能、能行吗?”掌柜怀疑地问。
“不行也得行。”陆长亭口吻甚为平淡,但语气中却藏着一股坚定之意。
仿佛受到了感染,掌柜忙握了握拳,“那您,可有风水物要我做的?”
“那石头还有吗?”
掌柜面色苦了苦,怎么又是这个石头?那玩意儿可是真不值价啊!但眼前的少年表现得又很是精通此道的模样,掌柜就算心有疑惑,也不好多说什么,人家还在帮他善后呢。
掌柜道:“您若要,我便给您备着。”
陆长亭对他此时的态度很是满意,于是点头将他打发走了。
两日后,掌柜将名字和地址都送了来,同时送来的还有盒子装起来的石头,陆长亭看了一眼那盒子,淡淡道:“不够。”
掌柜咋舌,“不、不够?”
陆长亭点着头。
见陆长亭面色冷淡,掌柜心底就是再疑惑也不敢问出口,他忙道:“那、那劳烦小师父再等一等了。”他咬咬牙,不就是些石头吗?既然人家要,那他送上来便是了。只是他心底的好奇也越来越浓了,这人到底要怎么使这些石头呢?就这些石头拿出来廉价卖,都实在没什么人买,若不是看在也是风水物的份儿上,掌柜也都不会留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