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书辞说话半点也不拐弯抹角,就是理直气壮地告诉祝星辰——他就是不同寻常,但不同寻常在哪里,老子就是不能告诉你。
“可能以后会发生很多事,还有那可笑的真相,它可能会伤害你。这样,你依旧想和他在一起吗?”林书辞道。
祝吟风嫌林书辞没说到点字上,干脆亲自上阵:“简单点说,就是你可能会死,你怕不怕?”
祝星辰一头雾水,没回答祝吟风的问题,他将头转像看起来比较靠谱的林书辞:“真相是什么?”
林书辞也不骗他,坦白道:“不知道。”
“何羡……他究竟是什么人?”祝星辰这才回忆起自己一开始接近他是为了……是为了父母的那个计划,为了那个早应该埋进土里的真相。所以怎么会……怎么会生出情愫,怎么会怎么轻易的爱上他了。
“我是不是早就认识他了?”祝星辰突然没头没脑地问出一句,却恰好误打误撞触及了真相。回想起先前种种,他在“失落乐园”里看到的一切,幻觉里那把模糊而熟悉的影子,通篇涌进他脑子里,张牙舞爪地在他脑海里横冲直撞。
林书辞忙道:“凝神。”修真者最忌心魔,偏偏一向云淡风轻的祝星辰,在这时竟被心魔给缠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照这么写下去,估计能撑到十五万字……应该也很快吧。
第25章 神明也会死吗?
祝星辰的内府中一时狂风骤雨,被什么强制压下的记忆一股脑地漫天飞舞。他还没来急管这些碎纸片似的记忆,眼前就站了一把‘何羡’的虚影。
他穿着一夕白衣,决决迎风而动。一双深沉如墨的瞳孔里是祝星辰十分陌生的高高在上。如果说何羡平常表现出来的是对这个世界的淡漠,那么眼前这个人就是对整个天地的蔑视,倨傲得与尘俗格格不入。
他就这般盯着祝星辰,不曾言语,不曾动作。祝星辰怀疑他连眼睛也不曾眨过一下,仿佛要将自己刻在瞳孔里一起带走。
祝星辰眼看着满天碎片落地,在漆黑的土地里破土而出,成了一片彼岸花海,而何羡决绝地转身,行走在这条诡谲的黄泉路上,踽踽独行,孤注一掷。
画面徒然一转,他身上的装束毅然成了灰色长袍,腰间挂着一个已经破旧的不像话的布袋,背上一把没什么杀气的木剑。芳草丛中蹲着一个少年,一袭白衣,正在逗弄着几只灰白色的小野兔。
大概是注意到了来人,少年缓缓一回头,肤白胜雪的模样惊煞了面前的风景,长长的睫毛以及那双淡漠的眸子,嘴唇上的一抹红色与额间朱砂色的印记相对。就在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情况下,深深刻在了某个人的心里。
祝星辰能清晰感觉到另一个自己心里传来的悸动,与他现在最真实的感受无一例外的重合了。
“你是神仙吗?”祝星辰鬼使神差地靠近他,少年皱着眉头避开他。
祝星辰:“我不是坏人,这里乃是我祝家后山,你为何会在这?”要知道临仙山上无数符咒,山下又都是各代家主设下的阵法,不是祝家人根本无法上来。
少年抱起一只兔子,慢悠悠道:“天上太无聊了,下来玩玩。”
祝星辰扬了扬嘴角,觉得这个神仙小孩实在单纯可爱:“你叫什么名字?”
“为何要与你说?”
“那这样吧,仙子不如赏脸让我陪您玩玩吧,正巧我和您一样无聊。”祝星辰从少年身上捕捉到了一股与世无争的倨傲,当下随机应变地放低了态度。
少年犹豫了几秒,才纡尊降贵道:“好吧。”
至此之后,少年几乎每月都要来找上祝星辰几次,山间玩腻了便带他到市井乱逛。不知不觉竟过了数十载,修士与凡人不一样,祝星辰经这数十载的风霜,只是眉目更清冽了些。
这年上元节,少年一手提花灯,一手拿着冰糖葫芦,在灯火阑珊处一回眸,祝星辰不由得怔了怔,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他是不是长大了?
下一个念头是:神仙怎么也会长大?
少年的眉目长开了,相较先前更为明媚,被这世俗平添了几分成熟。他注意到了在原地呆愣的祝星辰,折回来拉他的袖子:“道士,你做什么呢?”
“没,只是觉得你似乎长大了。”祝星辰突然笑了笑:“我们认识多久了?”
“不记得了。”少年拉着他在人群中行走,不时收到各类女子投过来的花痴目光:“好像很久了,你想知道我的名字吗?”
祝星辰问了他好些日子,他都不说。而今他自己提起,祝星辰铁了心要与他怄气,他道:“不想。”
少年没料到他会是这个回答,洪荒千岁的年纪依旧是一把岁月融不化的孩子气:“不想你也要知道,我叫冥,你要记住了。我是这世上最厉害的神,我叫冥。”
他将自己的名字重复了两遍,又在“最厉害”那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仿佛一个急于向家长炫耀成绩的孩子。
祝星辰眼眶没由来地一红,将面前的冥抱了个满怀,糖葫芦和花灯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惊吓到了地上。
千言万语都化成一个充满温度的怀抱。
临仙殿内,紫烟燎燎升起。冥已有几月没来,祝星辰心不在焉地开导这群不开化的弟子。忽然一仙者落地,一把仙诀将众弟子都请了出去。
“祝家主是聪明人,修行近千年,马上就要问鼎天道,想是懂些道理的。”这位仙者两鬓斑白,眼神中却透着冷冽:“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你认识冥吗?”
祝星辰愣了愣,立刻会意这人是为冥而来,态度也不大端着了,不摆架子就开口道:“冥怎么了?”
仙人抚了抚一把银白的胡须:“冥是我们上界的四神之一,要知道我们仙归仙,只要肯修,总能成仙。可神不一样,他们是天降神格,天上真神至今只有四位,为压制混沌,又陨落了两位。”
“别废话。”祝星辰半点没有尊敬的意思,搁着两米都能嗅着他身上的烦躁:“说重点。”
“祝家主,老夫是来告诉你,神明这一生,都不可产生情愫,更不可被俗世红尘给牵绊住。”
“若染了红尘,会如何?”
仙人继续道:“会变老,和凡人蝼蚁一般,生老病死。如今地狱之心隐隐有破土而出的迹象,混沌泄出,若失了北冥上神,恐怕生灵涂炭。”
祝星辰对于什么“生灵涂炭”,一概没听进去,那句“生老病死”已经将他撞了个七荤八素。神也会死吗?冥也会老去吗?原来上元节见到的冥不是长大,而是朝死亡迈进了一步,他想。
“话已至此,望祝家主三思而行,不为冥,也为天下苍生考虑。”仙人说完就兀自飞走了,连根胡子都没留下。
所以这老头到底是哪来的自信,居然觉得天下苍生于他,比冥的命要重要。但说来也是,祝家的存在,本就是为了守护民生,为万世开太平的。
这两种念头加诸在一起,将祝星辰心底那一抹微弱的自私想法抹净。
第三日冥又私自下界,不曾想祝星辰竟将临仙山的天上也加了一道透明的墙,冥的神识扫过这堵屏障,发现这是用祝星辰的真元构成的。
他的用意也很清晰明了:要么回去,要么打伤我。
冥不知这是出了什么事,气得差点把脚下的祥云踏出个窟窿。在临仙山外边蹲了两天,没舍得将这面屏障打破,要是不小心将祝星辰打死了怎么办?他心想。
他在外边蹲了两天夜,祝星辰也就在里边不眠不休地偷偷盯了他两天两夜,体验了一把人间话本里的生离。怕是冥再不走,祝星辰就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将他给抱进来饿了,还管他个生灵涂炭,大不了同冥一起寿终正寝好了。
可惜没能让他实现这一念头,第三天天没亮冥就被几个天界长老给请回去了。此后数百年未见。
再见时便是冥在黄泉路上那仿佛要将他深深刻进骨髓的眼神。他封山百年,天界另一位真神以身献祭,将自己的元神封住了破开的混沌裂口。世界上只剩下了冥一位神。
后来就是自己突然走火入魔,毫无理智地闯进天庭,将那些个胡子发白的仙人灭了个干净。他原本就是临仙山化出的灵,修为比这些仙人还要高,再就是走火入魔,杀的毫无顾虑。才心想事成地杀光了这些长老。
可惜杀时一时爽,他这番作为可谓是触怒了天地,数万天兵天将没能杀死他,他却被一把业火烧地干干净净。魂魄入了轮回,受七七四十九世折磨,才将这把罪孽荡清。
至少冥为何要踏足黄泉,为何要留下那样刻苦的眼神,为什么自己会走火入魔,杀了那么多仙人,祝星辰完全想不起来,这把记忆好像被人凭空割掉了一般。
第26章 完美的赝品
祝星辰能感觉到内府中有股里力量在横冲直撞,接着一丝接着一丝的凉意袭来——祝吟风放出自己的神识勉强替他压制住了这股力量。
祝吟风皱了皱眉,缄默地与林书辞交换了一下眼神。林书辞摇了摇头:“有些事我们插手不得,就连神明都逃不过命运,更何况蝼蚁一般的我们。”
次日黄昏,祝星辰突然从床上腾了起来,生动形象地演绎了一把什么叫做“垂死病重惊坐起”。然后没头没脑地抓了抓头发,陷入“我是谁?我在哪?”的迷幻之中。
“祝星辰,出来吃饭!”祝吟风不知怎么知道祝星辰已经醒来的,在外边纡尊降贵地喊了一嗓子,要知道祝吟风平时可是懒的连说句话都不愿意,隔一个房间还得发微信使唤自己。
祝星辰套了件干净的卫衣,目光涣散地走进洗手间,脸一被冷水打湿,昨晚在内府中看见的景象一股脑地又涌现了出来,时隔千年,压抑的感情还是占据了他的大脑。
他深吸了一口气,一边将脸擦干,一边在心里默念着清心咒。
这操蛋的前世。
祝星辰吃完饭就走了,没多做逗留,祝吟风也不想看到这两个碍眼的子女,将他们连人带狗都赶了出去,到玄关的时候,祝吟风还无比嫌弃地盯了小哈一会儿:“你这狗长的实在太磕碜了吧,哪山旮旯里捡的?”
“店里买的,你们别这么数落它嘛,它只是丑了点,但它还二阿,可以给我孤独的人生增添乐趣。”祝星辰毫无力度的辩解,自己把自己说的都后悔买这只狗了。
祝星辰到小区里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除了不远处的自己家里还燃着灯火,小区里漆黑得可怕,连路灯都昏昏沉沉的。祝星辰皱了皱眉,心道怎么最近身边尽是这些倒霉事。
这个小区祝星辰刚来时就发现了异常,原来想是风水格局的问题,所以不可避免的阴气比较重,这里白天本就冷清,住的又多是些上班族,早出……晚不归。连把人影都不见。最近事情太多,再加上这里面上看起来十分正常的人气,蒙蔽了他的神识。
“诛仙阵?”祝星辰收回放出去的神识,楼房呈一个诡异却仍井然有序的格局,一切灵气与阴气都被这些楼房包裹其间,而外边的力量仍无时无刻地被吞噬进来。
上空的黑云叠加,红黄的月亮在其中时隐时现,使整小区都笼罩上了一层波诡云谲的阴影。
何羡在祝星辰家发了一通没什么脾气的脾气后,在家又开始暗自后悔,了。祝星辰自认识以来就对他事无巨细地好,尽管何羡敏锐地从其中嗅出了有点变形了的味道,也仍然对祝星辰老妈子一般的爱甘之如饴。
可是……关于奶奶,他是万不肯事说出口的,将那些丑陋而可怕的念头再剥丝抽茧地嚼一遍,何羡又不是受虐狂。他知道了会怎样?会讨厌我吗?会觉得我恶心吗?会不会……要离开我呢?
我真是个懦夫,何羡如是想。
何羡难得连一个字都啃不下去,几本硬皮书在床头堆成一堆。他正恼着,手机屏幕却突然亮起,上边是他那个蛀虫父亲发来的短信:奶奶病重,你快回来,记得带钱。
时间是2014年6月15日距今已过了两年多了。每一天这条短信都会被重新发送一次,仿佛死去多年的人突然又诈尸了一般。
他决定再回去一趟。
祝星辰照例先敲了敲门,没人来开后才用了钥匙。
“何羡?”祝星辰轻喊了一句,然后推开了何羡房间的门:“嗯?不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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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星辰顾不得什么了,直接从自家阳台御剑飞了过去。幸得这货还留有一点智商,还记得往嘴里塞了一张符,把自己的形体隐没在空气之中。不然明儿一早就有一大新闻在全世界炸开——疑似修仙男子,半夜御剑飞行。
祝星辰一身戾气地冲到何羡家门口,强撑理智地按了按门铃。门铃似乎已经没电了,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祝星辰不耐烦地敲起了门,一副似与这门苦大仇深的样子。
猫眼突然一黑,里面的人似乎一直站在门前,与祝星辰隔着门对峙,但就是迟迟不开门。
祝星辰沉住气又敲了几下,做好了下一秒这人再不开门,就动用暴力破门而入的准备。什么私闯民宅的罪名全部都抛诸脑后。
这么下定决心了,然而这时门很不给他面子地缓缓打开了。门只被打开了巴掌大的距离,里边把老人腔传了出来:“是谁?”
“请问何羡在家吗?”祝星辰没回答他,很巧妙地转移了话题。
“你是阿羡的朋友吗?”老人闻声,门又稍稍打开了些。
祝星辰:“嗯。”
门被彻底打开,祝星辰走进玄关,房子很小,比他俩同居的那个房子还要小,但打扫地很干净,餐桌上摆着已经开到荼靡的玫瑰,干枯的黄色竟显出几分它们生前从未有过的妩媚来了。只是空气沉郁地像发霉了一般,压地祝星辰胸口发闷,很不舒服。
老人家步履蹒跚地走到一间房间门口,缓慢地敲了敲门:“阿羡……你的朋友来了。”
里边立即传来一阵轻响门锁“咔嚓”一声打开了。何羡带着那双冷漠如常的眸子走出来:“你来干嘛?”
“来你家当然是来找你的。倒是你,为什么突然回……这里?”祝星辰顿了顿,又问道:“这是你家对吧?”
“嗯。”何羡推了推眼镜:“想我奶奶了,就回来看看。”他扫了一眼走去厨房的奶奶的背影,又转向祝星辰道:“有什么事到我房间说。”
祝星辰犹豫了一秒钟,在何羡房间门口定住了,走在前面的何羡突然回头,疑惑不解地看着他:“怎么了?”
祝星辰没回答,雕满符文的“坑爹”已凝起了一层红色的冷霜,一瞬间杀意毕露:“把何羡交出来。”
‘何羡’的嘴角抽了抽,依旧不改那副惯常的冷淡:“你发什么疯呢?”
看见何羡从屋里出来的时候,祝星辰还没多大怀疑,而何羡第一句话——“你来干嘛?”多么和颜悦色的语气,简直和换了个人似的。何羡向来不喜欢别人试图触及他的隐私 而他的底线就是这个家,从来都没在任何人面前提过。
而“想我奶奶了”这种颇为肉麻的词,祝星辰认为这辈子不会在何羡嘴里听到。更别提“有什么事来我房间说”这句,正常情况下何羡顶多说一个字:“滚!”再委婉一点的语气,就是:“请滚!”
“还装,是不是还要我给你颁个奥斯卡小金人?”祝星辰将自己的真元化成剑,停留在假何羡周身,组成了一个威胁的姿态。
假何羡见这阵势,突然诡异地勾了勾嘴角,祝星辰不由得感叹了一发,这表情在何羡脸上还真是令人毛骨悚然。
“你要谁?”
“何羡。”祝星辰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些:“是真的那位。”
他再度诡笑了一番,若不是祝星辰碍着何羡还没找到,这货估计已经被他绑起来大卸八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