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长崎把狐狸养的跟个狗一样……
宁予辰心中有些愧疚, 他走的时候并不知道苏长崎的真实身份,虽然半路回到临时办公室, 提前恢复了之前被抽离的记忆,两边的时间流逝速度却又不一样。但他可真没有想到苏长崎竟然冒险去找过自己那么多次。
3022幽幽道:“好孩子,你师兄没事, 他就是去看电影了呀。电影可好看了呢,里面有你师兄的女神。”
宁予辰:“……”闭嘴。
3022道:“不管你们了,我要去把大结局看完。”
宁予辰被苏长崎充满求知欲的眼神瞪着, 也没空管他,犹豫了一下实在没法解释,也只好避重就轻地道:“胡闹。昌玄门是什么地方,你也敢乱闯。”
苏长崎道:“若找不到你,我还要去。”
宁予辰笑笑:“你放心,以后不会了。”
他站的有点累,拖着苏长崎坐在草地上,又道:“我的确是闭关了二十年,出来之后就听说妖族和仙门联手共抗魔族,本来以为你们遇险,于是就赶来了,这样一看你倒是游刃有余,我多余跑这一趟。”
苏长崎忙道:“不不不,不多余,我见到你很高兴。”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地道:“其实我们这次并没有完全剿灭魔族的意思,妖族之所以同魔族产生矛盾,是因为魔族侵犯了妖族的领地,这才会答应联手的要求。你也知道,其实我们和修仙门派的关系也并不算融洽,原定计划是如果就此将他们赶走,本来便不打算再插手这场争斗了。”
这事宁予辰倒是不意外,妖族和魔族之间的地盘是以邶邑为界,三年前,邶邑发生地裂,地缝中渗出魔气,魔族因此气焰大涨,侵吞了这片地方,所以妖族的本意就是把被欠都要回来就算完,当然没必要跟着仙门一起不死不休地掺和这件事——这些年来,死在修士剑下的各种妖可也不少。
苏长崎这些年来找不到宁予辰,也曾无数次在昌玄门打探未果,对他们怨气很深,所以事不关己的时候也就打定了主意要袖手旁观,但此时既然人都平安无恙的回来了,一切便又有所不同。跟师兄有关的事情他不可能放下不管。
见宁予辰不说话,苏长崎以为他是生气了,连忙道:“师兄,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如今邶邑的事一发生,凭空滋生了很多魔物,根本就没有办法杜绝……”
宁予辰道:“不,有办法,只要把邶邑毁掉就可以了。”
苏长崎脑海中灵光一闪,好像明白了什么:“我也曾经听说过,邶邑之所以会突然地裂溢出魔气,是因为那里的地下通往另外一个世界……师兄的意思是不是想将邶邑西侧的越织山移过来填平那道裂缝?”
宁予辰笑道:“聪明。”
苏长崎盘算着移山的方法:“这件事也不太容易办……”
“擎天剑已经被我带出来了,凭着这把剑的威力,移山倒海不成问题,只是需要有灵力高强的人来使用,不然很难驾驭。”
宁予辰从背后拔出一柄宽剑,插在两个人中间。这柄剑剑身宽厚,通体乌黑,看起来分量就不轻,根本无法像普通佩剑那样被挂在腰上,因此宁予辰一直背在身后。
苏长崎道:“这剑……”
宁予辰歪着脑袋,折扇抵着唇角,笑容有些狡黠:“擎天剑一般人使用不了。我听说妖族新任的王年纪虽轻,但却灵力之强天下少有,相信这一次如果有他出手,毁掉邶邑不成问题。唉,就是不知道他肯不肯帮忙了。”
苏长崎被他感染,唇角也抿起了笑意:“这个世上,人人也都说妖王个性古怪孤僻,为人冷漠,无论何人出面请求,他也从来不肯多管半点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宁予辰笑看着他,并不着急,苏长崎顿了顿:“不过如果那个人是宁予辰的话,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宁予辰看他答应的这么痛快,莞尔道:“谢谢你。”
苏长崎挑着眉摇了摇头,伸出一根手指:“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哦?”
苏长崎脸上的笑容像是清早的晨曦,淡淡的,却十分温暖,他的目光落在宁予辰的脸上:“我希望你能跟我回一趟妖王地宫,休息三天之后我们再去。一来可以联系一下昌玄门,请他们带领其他门派配合,二来我也需要跟属下商讨一下这件事。不过你放心,我绝对有把握可以说服他们。”
宁予辰听了他这一番话,忍不住伸手掐了一下苏长崎的脸:“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没想到你还能说出这样有理有据的话来。喂,苏长崎,你不会是被人假扮的吧?”
苏长崎吁出一口气,轻轻握住他的手:“我怕不跟你谈条件你不肯去。而且我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只不过在你面前的时候,我的脑子总是容易变得不大清醒。”
这话说的大有深意,无奈宁予辰也是个老司机,听了以后面不红耳不赤,反而微笑着用扇子挑起苏长崎的下巴:“哦?那你这么煞费苦心的让我答应过去,是想干什么啊?”
苏长崎的脸红了,声音也有点哑了,忍了又忍,才好不容易没有因为一时的冲动而唐突师兄——毕竟在他的心里,宁予辰对谁都是这副轻佻浪荡的样子,却未必是真的有那份心。
“之前我听祁宇说过,你身上有‘安阳梦’的残毒,而妖王的地宫里有一个天然的冰泉,恰好可以解这种毒性,我想带你去试试。”
宁予辰已经快要忽略这件事情了,听了他的话一愣,突然道:“等一下。你不会是因为这件事才要到妖族去的吧?”
苏长崎微笑道:“怎么会,我去的理由当年不是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宁予辰定定看了他一眼,没有再多说什么,站起身来道:“走吧。”
他之前早就听说过很多关于妖王地宫的描述,无一不是形容的美轮美奂,巧夺天工,然而直到亲眼所见,才发现其华丽壮美,并非笔墨可以形容。
此地自成结界,被一个巨大而透明的半球体包围其中,日月同华,交相辉映,因为结界的缘故,那天是银白色的,更加衬出日光与月光的璀璨。无数淡蓝色的花瓣星星点点,在半空中浮动,宛若繁星,人走在其中,如同梦幻。
宁予辰展开折扇挡住半张脸,将撞过来的花瓣隔开,只露出一双弯弯的笑眼:“这里倒真是好地方。”
苏长崎的目光在一个方向转过:“我只希望这里能够恢复往日的样子,到那个时候,你若是喜欢,可以一直住下去。”
宁予辰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发现在结界的北侧隐隐有一层黑气,他右掌一翻,指尖出现隐隐的银光,点在自己的眉心。
视线顿时清晰起来,宁予辰可以看见,在这结界的北部边缘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裂缝,裂缝周围的一片空间已经被魔气吞噬,唯见黑云翻滚,美景不复。
裂缝的旁边,结界之外另有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正是越织山。
宁予辰收回手,低声叹道:“不破不立……”
苏长崎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尚未开口,就听见有人大喊:“就是那里!那里有修士闯进来了!”
妖族和仙门之间的关系从来就不怎么样,虽说现在因为魔族的进犯勉强联合,但事实上还是互相猜忌得占的多,这妖族的结界外来之人轻易无法破解,宁予辰跟着苏长崎进来时也就没想那么多,不料这个时候倒是被人发现了。
随着那声大喊,一柄巨大的长剑携雷霆之势,山呼海啸一般从前方劈了出来,对着宁予辰当头斩下!
苏长崎侧身挡在了他的前面,单手在胸前画了个大弧,一道红色的柔光如同水波一样荡了出去,层层叠叠蔓延开来,将锋锐的剑刃缠绕在了里面。跟着他手掌下压,“砰”地一声巨响,长剑坠地,周围的地面都晃了晃。
苏长崎淡淡道:“是我。”
他生性稳重,并不喜欢大肆铺张,即使是回到了自己的地界,也是如寻常族人一般信步而行,没有惊动任何人,然而身上的气质却已经与当初那个寡言少年大相径庭。剑眉生威,凤眼入鬓,即使衣饰简单,整个人身上也自有一种上位者的尊贵之气。随后的几个人跟过来一看,顿时大惊失色,跪地匍匐道:“王上!王上恕罪!”
苏长崎本来就生得一副寡情薄义的模样,此时此刻表情漠然,更加显得令人生畏:“起来吧。”
宁予辰不插嘴妖族的事情,只是笑吟吟地站在苏长崎身边,似乎对周围的敌意毫无察觉。
然而他眉眼俊丽,态度从容,站在苏长崎身边,并没有半分受到对方一身王者之气的压制,这本身就是最大的特别,即使不开口,也已经吸引了大部分目光。
苏长崎把众人偷偷打量宁予辰的目光尽收眼底,于是介绍道:“这位是昌玄门宁予辰,这次是来帮助我们的,你们见他如见我,不可无礼。”
“王上!”
苏长崎听到这个声音,神情动作变也未变:“讲。”
“王上恕臣直言。”说话的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然而脊背挺直,双目湛湛,却没有半分老态,宁予辰看了他一看,立刻被瞪了回来,颇为无奈地摸了摸鼻子。
“昌玄门寺大僧多,能人无数,然而近几年臣却并没有听说过宁予辰是什么人,所谓帮忙之人,不仅名不见经传,竟还只有一个,他们人族一向狡诈,由此更可见根本不是真心合作。留他在我妖族结界之内……”
比起这位老者来说,还是被收拾了几回的估挈更加了解自家主人的脾气,连忙接过了话:“……留宁公子在结界内,难免被什么不长眼睛的愚民所伤,毕竟对于很多妖族来说,都对仙门弟子有些偏见……”
“什么偏见啊?”
“自然是冷酷无情,刻板凶残……”
估挈说了两个词之后才反应过来,问话的人是一旁笑眯眯的宁予辰,而不是自家主上。
宁予辰道:“那你看看我啊,是不是这种偏见立刻就没有了?”
估挈:“……”
看着那张可以称得上是“笑靥如花”的脸蛋,他真的有些无言以对。
宁予辰用扇子拍了拍估挈的肩膀,悠悠然向前方走去,最早说话那个老者就站在宽剑旁边,那柄剑宽足数丈,重愈千斤,他们一左一右正好挡了宁予辰的路,那老者却昂然而视,没有半分让开的意思。
苏长崎脸色略沉,正要说话,宁予辰忽然回过头来,向他眨了眨眼睛。
苏长崎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脸上出现了一点笑容,抿了抿唇,不再开口。
那老者冷笑,只觉得昌玄门这一次的所作所为实在打脸,派了这么个娘里娘气的家伙过来,不拖后腿就不错了,还说什么帮忙。想起平日里那些自以为是的仙门弟子没少斩杀妖族,更是新仇旧恨加在一起,看着宁予辰的眼神充满了轻视和敌意。
宁予辰微笑着看了那把剑一眼,忽然伸手握住剑柄,轻描淡写地将它拔了起来。
旁边的妖族们瞪大了眼睛。
宁予辰道:“这把剑有点碍事啊,老先生,我帮您挪开吧。”
他的胳膊几乎还没有剑柄粗,然而脸色上丝毫没有显露出费力,那老者定定地盯着那把剑,忽然有些说不出话来。
宁予辰随手一挥,长剑激射而出,在巨响中插到了远处的山石之上,直没至柄,他拍拍手轻轻松松地笑起来:“这下道路就宽敞多了。长崎,走不走?”
苏长崎点了点头,冲他温柔一笑,转过身来时表情重新变得冷漠:“半个时辰之后,所有的人去去议事殿等我。”
他的时间显然也不多,亲自把宁予辰送回了自己的寝宫后就匆匆赶到了议事殿,这时距离约定时间尚有一炷香,但几乎所有的人都已经到齐了,见苏长崎匆匆而入,纷纷跪地迎接。
苏长崎一边向最正中的座椅走去,一边抬手:“都起来吧。”
他刚刚坐下,之前那名老者已经急问道:“王上,昌玄门那小子现在被安排在了什么地方?”
他这样实在是有些失礼了,苏长崎没有说话,冷冷抬眸眸看了那老者一眼,他的眼睛深邃明亮,然而配上此时冷峻的表情,却是不怒自威。
对方立刻明白了自己的失言,惶恐地躬下身子,纵有满腔的脾气也不敢再多说。
苏长崎的目光从他脸上滑过,又顺带着扫了扫他身后其他形形□□的妖族,知道他们现在虽然听从了自己的命令,心中却并不服气。
他沉默了一会,忽然淡淡道:“在人族生活时,我曾经操持贱役,被人呼来喝去……”
他的下属中顿时有许多人露出了愤怒的神情,苏长崎仿若未见,继续道:“我曾经被当做怪物,饱受歧视□□,但我也曾经在那里度过了一生之中最快乐的日子……若不是昌玄门收留了我,教我功夫,我大概也不会有命站在此处。我知道妖族和仙门素来互相敌视,你们担心对方有什么歹意,但宁予辰对我有恩,我愿意信他。”
“眼下最重要的是齐心协力对付魔族,而非互相猜忌,你们难道没有听说过唇亡齿寒的道理吗?从我接任妖王的那一天,就已经暗自发誓要为本族尽心尽力,这么多年来也自问并未食言,诸位实在不必如此忧心。”
他的语调不紧不慢,声音不高,却清清楚楚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大家逐渐安静了下来。
沉默了一会,那个老者突然躬身行礼,低声道:“吾王圣明,是属下太过偏激了。”
苏长崎道:“起来吧。都去准备准备,三日后咱们共抗魔族。”
“是。”
苏长崎又单独留下了几名重臣安排有关事宜,回到寝宫的时候已经不早。他心里惦记着宁予辰,本来以为对方睡下了,问了一声伺候的侍女才知道他已经去了后面的温泉中洗澡。
苏长崎皱起眉头,有些担忧,他知道宁予辰身上的“安阳梦”只有这温泉能解,却不知道解毒的过程中会不会有什么痛苦,情急之下也没多想,匆匆走到了后殿。
甫一进门,就是一阵蒸腾的雾气扑面而来,带来湿热的触感,雾气中还隐隐约约有一些熟悉的香味,苏长崎脚步蓦地一停,突然反应过来什么,脸一下子就涨红了。
宁予辰的声音懒洋洋传过来:“哪位?”
苏长崎迈了进去,清了清嗓子,勉强维持镇定:“师兄,是我……”
接着他正好看见宁予辰懒洋洋靠在池壁上,头枕着两条赤/裸的手臂,黑色的大理石衬着肌肤,显得更加白皙。苏长崎一不小心咬了舌头,下面的话就没说出来。
水声响动,宁予辰直起腰来,肩膀也露出了水面,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表情有些诧异:“这么快就回来了?结果如何?”
苏长崎目光游移了一下:“如君所愿。”
宁予辰没有问他是怎么做到的,只是笑着说:“那就好。”
他说话的时候,一滴水珠顺着脸颊滑落下来,滴在了锁骨上,又渐渐顺着肌肤落到了水里,看不见了。
苏长崎舔了下嘴唇,耳朵发烫,抻了抻袍子半蹲下来。
宁予辰在苏长崎面前绝对放松,并没有在意他的动作,依旧安安稳稳在水中泡着,脑子里飞快地转动。
在原剧情中,原主虽然不是苏长崎带进来的,不过身上的“安阳梦”的确在偶然来到妖族地宫中时解开,但与此同时,也引出了祁宇下在他身上的盅毒——这也代表着属于原主的那个结局快要到来。
他本身原本对中毒没有什么太强烈的感受,直到泡在这个温泉里,才一下子感觉到全身的骨骼似乎都变轻松了,好像有什么积年的酸痛和阴寒之气都从体内散开了,舒服的简直让人不想动。
相应的,这个时候宁予辰的头脑中也隐隐有些混沌,那是祁宇的蛊随之逐渐生效。这种感觉有点像吸了白面,但一点也不痛苦,反倒有些飘飘欲仙。
唉,这次的剧情倒是按部就班,任务也不难,唯一可惜的就是苏长崎到底也没有想起来,看来只能下个世界再见了。
宁予辰盘算了一会,道:“长崎。”
苏长崎吓了一跳,连忙应了一声。
宁予辰看着他的脸,突然有点百感交集,这一世他们两个之间并没有存在立场对立的问题,但却阴差阳错的始终没能相认,这还真是有缘无分,世世不改。
他捏了捏苏长崎的肩膀,因为心里已经清楚这个人就是秦舒,所以即使无意,动作之中也本能地透露出一股亲昵,倒是让苏长崎投来受宠若惊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