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要犯上完本[穿越古耽]—— by:天夏游龙

作者:天夏游龙  录入:06-10

“必是有人给太子出此计谋,虽不高明,却也是条路子。若是成了,也算是路太子的人马,然海上的寇匪当不得大用。想必太子最为看重的,还是海税。
将来往商路握在手里,走私也好,私抽商税也罢,都是极为生财的路子。有了这条财路,什么人马不能收拢。”
曾析凯凯而谈,齐昇垂眸听之,待到他抬起头来,眸中露出寒光,脸上却仍是那副清雅疏朗的神色。
曾析便知齐昇是动了怒了。
“海疆之事,竟也作儿戏。将大启作他深宫小儿的玩物,拆解处置随其心意。”
这番话直斥太子,曾析是不敢接的,他只得改提别的,“主上对顾青派去招安一事?”
齐昇再度垂下眼眸,双臂缓缓滑出织金锻袍袖,宽大的袖口,鸦青纹色,越发衬出底下那双白玉雕的手。
他十指交叠,语声里带着惯有的清冷,“嘱咐左靳往后将顾青的信分开,另送于我。”
曾析心下疑惑,然齐昇半句不提顾青如何安排,倒有些将他划为私属的意思,这态度便越发耐人寻味起来。
莫不是山庄宿了几日,美人又将辽王的心拢了过去?果然自古英雄难过关。曾析转念一想,不过是个男宠,料他也翻不出花来,便随他去罢。
顾青不出十日便接了信。
左靳证实了他的猜测,招安确是太子的主意,至于差事怎么会落到自己的头上,左靳没说,顾青便猜是石祥捣的鬼。
至于襄平那头的意思,左靳说辽王没有回音,他在信里提点顾青,想想是否有开罪辽王的地方,依他所见,辽王是恼了顾青,但并未真厌了他。左靳劝顾青警醒着点,莫要真得惹恼了那位,到时小命不保。
顾青烦闷,对齐昇的心思仍是猜不着头绪。
夜里更漏点点,顾青被院子里的猫叫吵得辗转难眠,那声此起彼伏,一时嘤嘤如小儿啼闹,一时凄厉似恶鬼哭嚎。
他索性披衣起来,见廊下有人影来回走动,便推门出来,见魏方和颜姚都起来了,颜姚正指着魏方让他拿竿子赶猫。
顾青忙道:“小心些,不过是猫儿叫春,随它们去,过得几日也能太平。”
听这叫声就不止一只,野猫发情被赶,极易暴起伤人。这时代可没地方打狂犬疫苗。
颜姚笑道:“怎从不知大人是个怜惜狸奴的?”
顾青被这话说得一愣,回忆轰地涌入脑中,他呆站当地,想起那个旖旎的残夏。
白色荼蘼花开已败,香犹在,随着晚风吹入水榭,画栋珠帘,红漆矮榻上,人影交叠。
微风拂过孔雀罗帐,里头的人乌发散在晶莹肌肤上,云雨正蒙蒙。
那是欲熟不熟,青涩甘美的最好时光,少年似无瑕宝珠藏于檀匣,初启时,赏珠捻珠的天人,原是生在云端,偶下凡尘。
顾青凤目泫然如泣,长睫似黑蝶停枝颤羽,琉璃般澄澈的眼珠里淌过惶然无助。
齐昇单手将他的双臂囚于头顶,俯身轻叹,动作却毫无怜惜,随心所欲挺入撤出。
深夜,顾青弓身伏在齐昇肩下,眉间深锁,汗珠凝满玉躯。齐昇尝得餍足,长指抚过布满斑驳青红的身体。
他面容清肃,声音泠泠,仿佛端坐高堂法座,目视百官议度国事。口里吐的却是艳词浪语,将顾青羞极欲逃。
他唤他“狸奴”,问他可知为何猫儿换作狸奴?顾青摇头。
齐昇轻笑,“狸,食猫。猫见之吸水屡吐,仰卧侍食。”
狸奴狸奴,明明狸要以猫为食,猫儿见了狸,不仅不跑,还要巴巴儿地凑上去,喝水催吐,直把肠子里外都洗净了,仰面躺着等狸来,再伺候狸吃了自个儿。
这猫儿怎能至贱如此,如何不叫一声奴?
顾青再无地自容,顾不得羞耻形容,要离了榻去。齐昇一把将他扯落怀里,吹气贴耳,清音浪语,“本王的狸奴儿,可是急着要去喝水?”
狸奴忽地尖厉嘶叫,顾青惊过神来。
那公猫正要暴起,眼见已顺着竿子飞扑向魏方,恰好董涛亦被吵醒至院中。他将魏方推到一边,接过竿子手上使巧劲,让那猫先落了地,又眼疾手快借竿轻挑,把猫抛飞出墙外去。
待顾青返回屋里,夜复静如谧,他就着茶盅喝了半盏凉水,心思已通透如明镜。
齐昇这般人物怎屑于用强?不过是狸戏狸奴,设了套,等着狸奴自个儿明白过来,洗净送上门罢了。
朝堂上,太子想要他的命,私底下,辽王有吃了他的心思,于顾青又有什么分别,早归成一丘之貉。
两座大山压顶,他偏不肯低头,倒要叫两个都落了空才好。
第二天夜里,又有猫叫,董涛早守着想要将那些野猫吓走,忽地有冷箭射入墙内,飞箭上钉着一封信,上头书有顾青的名号。
董涛欲追,不想来人轻功了得,眨眼已在几条巷外,他只得回转,见顾青出了房门,正从树上取下信来。
顾青拆开,只见上头写道:“后日博艺坊,恭迎大驾。”
署名是“万石船主”,正是海寇之首宗靖龙的号。
董涛忍不住道:“大人,那是城内最大的赌坊。”
顾青挑了挑眉,不以为意道:“也好,许久不曾玩一把了。”
作者有话要说:
狸奴的故事,出自《文安县志》
第41章 一宵千金
博艺坊位于冶城东大街的尾梢上,独立一栋三层阁,从外头看倒是古朴大方,绝无寻常赌坊的鎏金炫富之意。
顾青立在对街,见那三层阁正面仅开了几排小窗,样式奇怪,并无露台凭栏。
董涛随顾青目光望去,“听说是才开张不久,就有不下十来个要跳楼,没拦住跳死的也有三五个。后头赌坊就把栏杆都拆了,再不叫赌客往外头去。”
魏方好奇道:“这赌坊倒有良心。”
“不过是怕人死了,再追不着债。”顾青摇摇头,抬腿往博艺坊走,两人匆忙跟上。
入了坊门,真真是人声鼎沸,灯火大亮,全不知外头天时风雨。
摇骰的叮当响,开牌的噼里啪啦,荷官叫着大小输赢,底下赌客猴似的围着各个山头,那些扯着嗓子使劲嚷的,只觉胜负都系在那声高低上了。
魏方从没见过这阵仗,眼耳口鼻皆不够用,算是领了世面。
堂倌见顾青一身牙白绒衣,气度样貌都非凡流,后头还跟着两个随从,忙躬身上来,“公子楼上请,要玩什么只管报名儿。”
董涛接道:“咱们与人约的赌。”
“敢问公子可是姓顾?”
见顾青点头,堂倌眼神亮起,转身唤来一人,那管事模样的男子忙上前拱手,“不知是贵客,有失远迎,请随小的往三层阁天字间。”
三人一路上楼,越往上人声越小,二层是几个大通间,里头的人穿绸穿绒,堂前双柱上刻着斗大的字:千金无定数,一手扭乾坤。
待到上了第三层,倒有一多半是单间,望去影影倬倬只能见着立的荷官。
顾青被请入天字单间,里头布置的清雅,黑檀制的赌桌摆在正中,临窗几张黄花梨交椅上已有两位闲坐,余的立着的三五个都是从人。
那两位见了顾青,只有坐于正中的精瘦汉子站起身来相迎,此人面如紫玉,双目圆睁,炯炯有神。
“顾公子自京城而来,在下有失远迎。”
来人既然避称顾青官场身份,就是不愿在赌坊透露彼此身份的意思,顾青领会,虚称一声“舶主客气”,又接着道:“此处甚好。”
始终坐着的那位闻言,轻哼出声。
大启严禁官员参赌,查实即革职永不复用。约了顾青赌坊相见,原是要给他个下马威的,他卢皓刚和大哥赌此人不敢出现,想不到顾青就有胆量来赴约,赔了一百两事小,丢了面子事大。
“这是我兄弟卢皓,顾公子请坐。”舶主边摇着头,边与顾青引见。
卢皓生得唇红齿白,年纪不过二十出头,落草的海寇堆里竟还有这般人物,说是位世家公子,也有人信,尤其脸上那对桃花眼,一嗔一怒皆带着情。
顾青不由想到闽地惯有契兄弟习俗,当可不娶妻,不可不结契兄弟。尤其行海跑船带不得女人,被认为晦气。这卢皓只怕是宗靖龙的契弟。
“顾公子爱玩些甚?骰子,弹棋,双陆,马吊,牌九,押宝?”
一口气报出一长串,果然是个中里手,跑船人大多爱嫖赌,何况今儿不知明儿的海寇。
前世顾青三教九流接触得多了,要想和人混成兄弟,场面上的事怎能不会几手,至于原主是什么人,吃喝嫖赌没有一样不会。
顾青笑道:“打马吊要凑四人,掷骰子太过无趣,不如推一推牌九。”
荷官得令,骨牌洗得清脆。
几人重新在赌桌旁落座,荷官问哪位起庄,顾青相让,舶主点了点头。
有小厮将码好的赌筹匣子送上,顾青看了看,紫檀的标记五十两纹银,象牙的百两一个,竟只得这两种,起价便是寻常百姓一年生计,再无小筹。
魏方紧张地看看董涛,董涛则下意识摸了摸袖子,那里头一沓子银票躺得稳稳的。
顾青从容拨出根象牙长签,不以为意道:“头一副,先看个眼儿。”
“顾公子行家,今儿咱们必玩得尽心。”舶主接口转了官话,竟也说得不错。
卢皓是陪客,并不摆筹。
荷官开牌,顾青头一副就得了对梅花五,乃是长牌之首。庄家亦是一对,可惜是两个二,乃是板凳。
同是长牌,顾青刚好压舶主一头,闲家得胜,换了顾青坐庄。
第二副,顾青拿的是短牌,五加六,牛头。舶主干脆拿了么七,整整差了一个级数,打出准备翻盘的两张象牙签子,都归了顾青。
顾青旗开得胜,陆陆续续又玩了个把时辰,十副里倒有九副是他赢,面前的牙签子摞成高高的几叠,把魏方看得个眉飞色舞,董涛在后头也早松下心来。
台面上,顾青却是越打越凝重,他心知牌桌上的概率问题,且老手还有各种策略,对面这个打法,倒好像存了心要让他积财。
宗靖龙主动约他,自然不会是专门来找他豪赌的,听着风声,想要送上银子给他让他向朝廷递好话?那何必大费周折选赌坊见面,卢皓又是那个态度,肯定另有缘故。
这正戏迟迟不开场,光听锣鼓,怎能不叫人悬心。
不想,台上的气运突然转了,顾青开始输起银子,连着三副,不觉什么,连着输到第七副,此前赢得已差不多都输回去了。董涛魏方再也坐不住了,伸着脖子边瞧边暗暗较劲。
顾青面色如常,忽地将剩的几摞檀筹牙筹一股脑推了出去,嘴角勾了勾,“舶主不介意搏个大的吧。”
庄家朗笑道:“甚好。”
牌开出来,荷官将顾青面前一扫而空。
董涛白着脸缓缓递出剩下银票,卢皓眼角斜看顾青,开口道:“顾公子可还敢和咱们玩个大的?”
顾青早猜着不分出个输赢,谈不了正事,他上一手筹码尽出,原就是要看看对方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如今卢皓还不肯露底放过他,仍要再赌一局。
他便将董涛递来的银票全数压上,干脆道:“乐意奉陪。”
董涛双手是汗,眼看着顾青摸到了两个一,正是地牌,这已是牌九中赢面极大的牌了,不由暗道声好。
桌面上骨牌暗扣,在庄家翻牌的刹那,魏方只觉快要闭过气去。
荷官唱道:“庄家一对六,天牌。庄家胜。”
顾青摸摸下巴,叹了口气,虽也有几分可惜银子,实则整副心思已放到即将开场的好戏上头。
坐庄的舶主果然将面前的筹签子推开,看着顾青道:“日头不早,船上还有事,今能和顾公子这等风姿人物一同上桌耍耍,实在是尽兴。不如再赌最后一把,咱们痛快收场?
见顾青点头。他又道:“想必顾公子带来的银票都输尽了,不如赌点别的?”
顾青凤目微眯,脸上恰到好处露出兴致,“舶主想赌点什么?”心中暗道,这就要来了。
“我压一百条船,赌顾公子相陪一夜。”
天字房内,空气陡然凝住,董涛的右手摸向袖中匕首,卢皓桃花眼中射出寒光,双方剑拔弩张。
顾青端坐不动,轻笑起来,他白玉脸庞灿然发亮,眉目本偏于艳色,却因那笑意爽朗不羁,别有一番倜傥洒脱。
对面人皆挪不开眼去。
“人称万石船主有近三百舟艇横行海上,私下里被称一声‘闽王’。一百条船,便是近半人马,顾青一夜,能换闽王的半副身家。赌,怎么不赌?”
见舶主正要接口,顾青忽然道:“可惜阁下说了不算,也许问问你身后的这位更能做主?”
董涛魏方齐齐往立于舶主左后的那人望去,却是个面容俊朗,肤色黝黑的刚健男子。
宗靖龙见顾青将他揭穿,长腿一伸,大咧咧坐到桌前。他不再小心掩饰,说话间就流出惯常号令的气势,侧首道:“虬虎,我来吧。”
精瘦汉子恭敬退到一边,宗靖龙目光紧盯着顾青,眼神似鹰,脸上神色莫辩,他声缓而有力。
“我觉得值。”
宗靖龙言毕朗声一笑,移开目光,伸手取过桌边摆着的骰子,屋里的荷官不知何时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四粒骰子,数点子,大的胜。”
宗靖龙将骰子抛入色碗,往顾青面前推了推,“你先来。”
顾青神色凝重,接了过来,修长手指将色碗对合,他手腕翻飞,将色碗由慢至快摇动起来。黑色的碗内传来叮当脆响,须臾摇停,色碗落定桌上,骰子滴溜溜躺在碗内不动了。
顾青缓缓掀开上碗,里头是三个六,一个三,二十一点。他心下大定。
宗靖龙反手抄起色碗,只摇了几下,双目始终不离顾青双眼,是较量,是挑衅,是征服。
他几乎落碗即开,三个六,第四枚,仍是个六点。
宗靖龙起身走到顾青身侧,伏身低头,“今晚,西巷,流风小筑。”
一行人大步随其离去。
“大人!”董涛魏方皆急着要抢话。
顾青摆了摆手,止住两人话头。他闭目仰首,整个人松懈下来,“今夜,自是要去的,不必多言。”
作者有话要说: 据说最近晋江一直吞评论,有被吞的小天使请告知~
第42章 坦而相见
冶城,西巷。新月画吴勾。
董涛静候在巷口,顾青独自前去赴约。
长巷里并无人家,写着“流风“二字的伞灯自墙头斜斜挑出,连延成一条光路,通往幽密深林。
走近了,顾青忽闻汩汩水声,低吟夜唱,他这才觉出不远处有清溪蜿蜒而过。待到折过石桥,就见了流风小筑,连天的高竿上红灯笼挑成串,映出门前人影。
宗靖龙立在寂静夜中,见那人从暗至明,一点点进入光中,步履无声,却似鼓点敲在他心头。
顾青乌发上压着窄冠,下头是荼白销金袍,如水墨工笔绘出画中仙姿,叫人心往而不可亵渎。
宗靖龙心道果真有这般人物,确该藏于深宫,囚作玉脔,若他是皇帝怎能容他出宫,便是见也不能让人见的。
待人到了跟前,宗靖龙道了声:“请。”两人同往内院而去。
顾青看着小筑里陈设的各色玩意,壁上挂的南风春宫,又有来往伺候的年轻小倌……便知这流风小筑做的是何营生,想必宗靖龙应是这销金窟的幕后主人。
向来是官匪勾结才能开稳这般地方。
听说石祥原也是个坚定剿寇的,他一个光杆坐在上头,下面又有多少官员另生财路,通风报信?如今更有上头的太子压着他,等拿了闽州这块好肉送去。
大启官场,从上至下不过是各为私心,又有几个站着公允,肯为百姓。这王朝看似四海升平,花团锦簇,内里却已虫蠹叠生,细想来西有狄人,东有海患,只怕一个不慎,大厦将倾。
顾青不期然想到了齐昇身上,辽王,不论别的,倒是个合适坐那位置的人。有个那般品性的皇帝爹,多亏魏国公府数代旧家,贵妃教出个好儿子。
宗靖龙察觉顾青走神,也不唤他,别有兴味细细端详那人行止,见他白玉指压住钧窑茶碗,递到朱唇上轻轻抿过,看得他喉头骤紧。
敢赴博艺坊的赌约,他已将顾青与寻常官员划开界线。赌桌上最见人品,他考的就是来人是否有足够胆色和坚毅心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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