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抬起齐昇的下巴,保持气道的全敞开,然后深吸一口气覆住他的上下唇,严丝合缝往里吹气,在这些古人看来,那简直是个深得不能再深的吻。
接着自然是按压心脏,每分钟一百下的强度,顾青才坚持了一刻钟,就累得满头大汗,双臂肿胀,不要说按压,连吹气都显得有些勉强了。
而齐昇还没有任何反应。
不少人心里开始不抱希望。
颜铮皆看在眼中,他跪低身子,开口道:“大人,我已知做法。换我来,若有不妥,指正便是。”
顾青鼻尖凝汗,喘着气道:“你来按压,不能低于我之前的速度。吹气还是我来。”
供氧需要领会更多技术细节,他怕颜铮刚开始掌握不好,现在不是演习,一点耽搁不得。
颜铮垂下眼眸,和顾青交换了左右。两人配合,顾青每开放气道,人工呼吸一次,颜铮紧跟胸外按压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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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能比颜铮更清楚,顾青已到了体力的临界点,他的每一次呼吸都比上一次沉重,他根本已经直不起身子,干脆趴在齐昇嘴边,每到颜铮停手,他就把所有的气往里吹。
颜铮不错眼看着顾青,好似从没有这般认得这个人。
只消轻轻一下,颜铮就能摁断手下之人胸前肋骨,令那些断骨插入五脏六腑,绝了眼前人所有的念想,逼他停下这疯狂的举动。
然而他,终究控制住了手上劲力,颜铮甚至没有叫停顾青,而是静静看着他透支所有体力,仅凭惊人的意志还在支撑。
他忍不住想,如果是他躺在这里,顾青会不会……
没有人敢去拉开这些疯子,许多人默默走开,去打扫战场,连赵敬都已转过身忙着指挥收拾残局。
曾析已经彻底陷入了绝望,看向顾青的眼神带着怨毒,若不是为了他,主上怎会涉险至此。
刘阔渐已无事,拢了衣衫坐到边上,轻轻压住咳嗽,静看顾青救人。
齐昇的腹部忽然轻微地动了一下,颜铮敏锐察觉到动静,再一个循环,有了清晰的蠕动,精疲力尽的顾青也发现了。
紧接着最后两个循环,齐昇开始自主呼吸,喉头轻微滚动。
顾青疲惫吐出浊气,来不及露出笑意,眼前骤黑,颜铮眼疾手快将他托住,再唤人,早已彻底晕了过去。
顾青醒来时,船已回航。刘阔董涛皆守在他身边。
他转头四下寻找颜铮,发现他和那群镇抚司的校尉立在一处,几乎同时,两人眼神交汇。
颜铮目光清幽似寒潭冷冽,他转过脸,不再看顾青。
刘阔在旁边咳边道:“阎铮这小子说私事已毕,若你醒来,有公事寻他,可以传人唤他。”
顾青刚想叫董涛去唤人,想要将一昼夜里发生的所有误会都解释清楚,突然就止了声,仍静静在甲板上躺着。
战事结束,危机解除,颜铮也安然救了回来,清醒与理智全然回到了顾青身上,再难叫他做出头脑发热的事。
顾青自知不是完人,如果颜铮一直抓着他不放,他也会贪恋那份情爱,舍不得放开,哪怕他就要不久人世,明知这样做只会让颜铮情根深种,日后留下无尽痛苦,他还是私心难舍。
可如今这误会,也许是上天赐予的契机,顾青下定决心,如果颜铮不再与他亲近,他便什么也不去解释。
颜铮还有无数年华,还有家人,还有深仇要报,跟着辽王亦还有锦绣前程。
跟着他能有什么将来?
顾青想得明白,他把什么都解释清楚了,是想让颜铮陷在什么样的境地里呢?爱人命不久矣,与辽王离心离德,大仇得报之日变得遥遥无期?显然于颜铮只有无尽烦恼而无丁点好处。
不如到此为止,往后顺其自然。
顾青两世生命,终能有幸倾心一人,自是希望他平安喜乐,怎舍得叫他黯然神伤。
想开了,顾青又现出往日模样,他自认是个洒脱之人,心头虽有隐痛,不多时已与刘阔聊起了诸般杂事。
作者有话要说: 会有几章波折,不要担心啊~
古代披风和斗篷是两种式样,披风类似有袖子的大外套,斗篷就是没袖子整个罩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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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衷肠
作者有话要说: 要坚信他们会度过难关,安然在一起。
回了冶城,辽王既有意隐瞒身份,且姜岐早就住进了御史府,镇抚司一行人自然也是挤到顾青府上更为妥当。
小小府邸顿时显得狭窄起来,幸好众人值守戍卫,职责在身,面对下房通铺倒也毫无怨言。
颜姚忙得跳脚,人多了一堆,还有不少难伺候的伤患。辽王刘阔皆落了水,颜铮董涛挂着彩,顾青更是直接被勒令卧床不许走动。
姜岐每日头疼得很,别个都还好说,唯有顾青,他忍着火道:“长卿,你可知,你这是在快马加鞭往阎王殿上跑!”
顾青心境有变,了无牵挂之下,是越发看开了,反倒来安抚起姜岐,“生死有命,你也知不是我想折腾这身子,实在是遇事避不过,只是叫你费心了。”
姜岐摇摇头,出了屋往辽王处去请脉。
颜铮早知这个点姜岐要往辽王屋里去,他寻了空等在游廊转角处,准备等姜岐出来时,正好截了他。
他心中隐隐有种直觉,经了这次的落水救人,原先不甚清楚的朦胧直觉迅速演变成了巨大疑惑。
顾青的身子弱,颜铮一直多有留心。回冶城后,他仔细问过颜姚关于顾青的坐卧起居,也秘密查过顾青喝剩的药渣,蛛丝马迹不仅没有安了他的心,只有更叫他不安的。
眼见姜岐从辽王屋里出来,颜铮刚要上前,发现曾析跟出来悄悄叫住姜岐。他心念一转,隐到了廊柱后头。
两人走了几步在廊下站定。
“曾大人是想要问王爷的病情?”
姜岐有些奇怪,他明明说得很是清楚,辽王身子骨强健,调养个十天半个月,日后半点不受影响,无需任何担忧啊。
“我知王爷无碍。”曾析沉吟了一下,终是问道:“顾大人的身子,究竟还有没有可能回转?”
颜铮未想听到这句,呼吸顿住。
姜岐那头倒很是干脆,“药石无功。”
颜铮所有起念皆成灰。
曾析只觉暗地里松了口气,他接着问:“还有多少时日?”
姜岐没好气地叹了声,“我已尽了全力,若是王爷问起,也只能实话告知。原有五年光景,那是安和二十五年所言,经了闽州这么多事,只怕过不了二十八年冬天。”
颜铮至此,如坠冰窟。
现下已是安和二十七年,曾析顿觉压在心头的大石被挪开,再也无需疑神疑鬼,忧虑妲己作怪了。
两人离开后,颜铮慢慢从隐身之处踱了出来,他茫然立在石阶上,明明春日里满目明艳,他望去,天地失色毫无生机。
他忽然一刻也等不得要见那人,一息一瞬也等不得。
颜铮直接飞掠过整个庭院,冲入顾青房中。
“砰”,门扇毫无征兆地被撞开。
屋内榻上,倚竹轩窗下,那人侧身卧躺如玉山横斜,袍角似闲云散落,手执书卷正静静翻读,一如往日。
这韶光令人贪恋,却是镜花水月,转瞬即逝。
“大人!”
顾青惊得从榻上跳起,颜铮什么时候失过大家礼仪,这是出了何等惊天动地十万火急的大事。
他起得太猛,眼前发黑晕眩,身子绵软无力,踏了两步再站不稳。
颜铮冲上前去,将顾青打横抱起,重又轻放回榻上。
他双手发颤,拢紧顾青,将头埋在他的肩窝,声音涩涩,失了往日的清亮镇定。
“大人,是因了我的缘故吗?”
顾青二丈和尚摸不着头,不知从何说起,“明远,你怎么了?”
颜铮抬起那双星目,顾青有一霎回到了紫宸殿后的小屋,少年空茫的眼神重又浮现。
他怔怔道:“与我亲近之人,没有一个能有善终。”
顾青陡然明白过来,“你是听谁说了什么?!”想到颜铮许是知道了真相,他竟比他还慌张。
颜铮将顾青欲起的身子摁下,不多时已恢复了理智,“大人,我都知了。”
他目光难得柔和似水,细细端详顾青面容,那玉颜印在他心里,再不可磨灭。
他缓缓起身,似虔诚祷告在顾青额上轻轻一吻,又猛地将顾青抱紧,恨不能将他嵌入怀中。
顾青长长叹息,犹豫片刻还是伸手回抱眼前人,心里本已藏得极深的隐痛被这怀抱勾起消去,化作丝丝欣喜。
颜铮忽地放开他,快速道:“有人来了。”转身闪入榻后屏风。
人才藏好,齐昇就到了门前。
顾青浑身戒备,如临大敌。
齐昇心事重重进了屋内,自他醒来之后问了数人,各个向他形容了一番顾青当日是怎么发疯似地救了他。
别人不清楚,齐昇可是清楚顾青的身子,天晓得他拖着这么个破壳子是怎么在水里寻着他,又是怎么坚持下来那么长时间的“施法”。
他也曾问过姜岐,姜岐也说不清。
不管顾青用的什么法子,他待他的情义如此深厚,日月可昭。齐昇除了感动,心里更有种陌生的情绪流淌,时日久了,几欲溢出,让他难以平静。
他无声走到顾青跟前,将他从地上扶起,伸手慢慢抚上他的面颊,那如画眉目俱已长开,艳丽之下凝着庄静。
齐昇从没觉得顾青这般美,他往日竟怎会不知珍惜。
“长卿……”
他低头吻他,顾青的唇冰凉无力,任他予取予夺。
少顷,顾青退开几步,抿着唇道:“主上身子可好些了?”
齐昇点头,示意他坐下回话。
顾青亲自给齐昇斟上茶,两人对坐无言。
齐昇很久不知道为难的滋味了,他原来是来寻狸奴的,原以为狸奴离了他,在贫瘠之地吃够了苦,自然会想回它本来的安乐窝去。
他踌躇满志来救狸奴脱离苦海,谁知末了竟成了狸奴拼死救他。
齐昇再也不想顾青离了自己,曾析刚透露了顾青还剩不多的时日,他就坐不住亲自来寻他。
他却也不想再对顾青使手段,他待他如此,无论什么样的手段使出来,他都觉不堪。
齐昇缓缓开口,“府里无名分的,我俱会遣散。王妃如今吃斋念佛,白侧妃我自会送她去庵堂。”
他进屋除了唤人,并不曾说话,一开口便是重重允诺。
齐昇还记得顾青当日的话,想要一心人,眼耳身意都属一人。
顾青看着这个高高在上的天潢贵胄,他让他观感复杂不是毫无来由,计谋手段也好,光明磊落也罢,他都能坦然使出,还能击之必中。
如果这样的人物仅仅只是他的上司,他定会少了无数烦恼。
可惜,世事常与愿违。
顾青当然明白辽王的意思,可他仍是沉默无语,长睫黑密颤微,衬得面容越发苍白无色。
齐昇心中有陌生如针扎的感受,他片刻才回神,意识到这就是人人常道的心疼。
他难得从云端落下,开了金口,“长卿,随我回去好不好?”
任谁看见辽王这般恳求姿态,都要惊吓不已。
齐昇极少对人对事没有把握,他不想逼顾青,如果顾青不应,他亦难得没有先拟对策。
顾青忍着心念,不去转头望那屏风,他早知有避不过的一天,却不曾想,来得这么快,他平静地点了点头。
齐昇从未尝过这等辗转苦求,方能得到的滋味,一时竟被这滋味弄得陶陶然。
顾青却又将他拉回来,“主上,青还有一事未了,能不能让我先了却此事?”
齐昇心中尚有蜜意,哪有不应的,“还有何事?本王都替你了了。”
顾青摇头,“天地宗与太子有勾结,案子我才查了一半。主上,再给我些时日,便可推翻太子一党。”
他说完,凤目满含期待,望向齐昇。
顾青竟还要为他尽最后一点心力,齐昇想起他在温泉山庄时说过的话,他不仅想为他尽绵薄心力,还想像其他男儿一样,为生民尽一份力,日后能堂堂正正立在人间。
他的最后心愿,叫他难以拒绝。
“我与你三月为期。”
顾青知道这是辽王最后底线,当即应下。
人走了,颜铮从屏风后木然走出,径直往门外走。
“明远。”顾青叫住他。
“大人还有何事?”颜铮退到门边,望着顾青,目中情意夹着无限萧瑟凄凉。
他在屏风后听得一清二楚,顾青不顾时日无多,仍要为辽王鞠躬尽瘁,辽王亦处处回护他的心意,两人早就情深义重。可笑他自己已成跳梁小丑,还不自知,颜铮从未有如此羞辱,无处容身之感。
顾青快步上前,关紧门扉,转身双手自颜铮后腰穿过,人已贴上他紧绷的后背,抱紧他,毅然道:“倾心辽王的顾青已死,我心中只有你一人,莫要胡想。”
颜铮心被揪起,不敢置信亦想要置信,无数寂寞孤夜,他都曾想漆黑长路能有明灯眷顾,此刻真得了那人眷顾,他难以抑制,浑身微微颤抖。
他怕黄粱一梦终是空,不敢回头,轻着声问:“大人可要回襄平?”
顾青转到颜铮身前,好让他看清他的双眼,“不过是缓兵之计,拖不下去了,天下之大,总有地方可逃。”
他只想最后的日子随心度过,是宁死也不会委屈自己。
“我随大人去。”颜铮斩钉截铁。
顾青不忍,却仍提醒,“你我有过约定,颜家还有仇要报。”他凑到他唇边,轻道:“不必挂念我。”
颜铮浑身一震,搂紧眼前人疯狂吻上双唇,脸颊,凤目,眉梢……他来回无数遍吻去,心中的空洞却越扩越大,好似无底的深渊要将他带离他的身旁。
“大人,等我,等我……”
顾青深深在颜铮的唇上回去长吻,看着他道:“明远,好好活着。”他目内迸出明光,暖如朝阳。
颜铮心中却已兀自决断,他活着肩负太多,身不由己,待到长路至尽,明灯已熄之时,他死是可以随心抉择。
第62章 辞行
初夏的冶城,已是瘴湿之气渐起,京里来的众人都开始感到不适。
幸好,客人们的身子都已恢复,可以经得起长途奔波,御史府里迎来了送客高峰。
刘阔是溜出来的,过了这许多时日,捱着不想回去也不成,抱着被老爹打断腿的壮士就义之心,头一个来向顾青辞行。
他自知闯了弥天大祸,太子和老爹密谋的计划被他搅了,顾青还活着,林厚积却死了,连海寇都没让太子收服成,储君折了兵还陪了夫人,被彻底断了财路。
他回去若被打断腿拘在后院,那是他老爹还当他是儿子,乐意管他替他遮掩。不然若由着太子发现他掺合在里头,就等着他娘去菜市口给他收尸了。
可若能重来一回,刘阔还是要来救顾青。
世间还有比亲手救下心爱之人,又被那人反救回性命更叫人欢喜之事吗?
闽州这一趟,刘阔觉得来得太值,不过短短几日,见识了多少阴谋诡计,认识了多少豪杰人物,又经历了多少生离死别。
大丈夫人生在世,没有这般冲动豪情过,算得什么真男人。刘阔只觉自个儿已经脱胎换骨,待他回了京里,哪里还看得上往日那些纨绔间的斗殴,他可是经过大场面的人物了。
夜中烛火摇曳,夏蝉初鸣,顾青望着对面而坐的刘阔,见他没说两句辞行的话,便又呆呆看起自己来,知道这刘霸王的呆病又犯了。
相处了这么几年,顾青也不恼他了,反倒真心把刘阔当个朋友看待,不想欺哄耽搁他,有些话借着这个时机也正好说个明白。
“拓之,我有话对你说。”
刘阔一个激灵,从灯下看美人的迷蒙中醒转过来,“长卿,你说,我洗耳恭听。”
“回了京里,要谨言慎行,只当什么也没见过,什么也没听过,日后吃醉了酒,尤其要管住嘴。”
刘阔还真动过日后向着他那群狐朋狗友大肆吹嘘的念头,虽不过是想想而已,他也知那是惹祸上身的事,可到底是顾青了解他,不忘记挂叮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