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锦征抢白道:“为什么要道歉?你又没做错什么。”
居彬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对陈锦征道:“出去谈。”
陈锦征似乎想反驳,看见程小天拼命朝自己使眼色,把话咽了下去,翻了个白眼,转身跟居彬出去了。
当天下午陈锦征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前来找程小天玩。
程小天看着从上午送走陈锦征开始就异常沉默的居彬,想问又不敢问,怯怯地没话找话:“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居彬没什么表情,“嗯”了一声。
程小天说:“东西有点多,不知道你车里塞不塞得下……”
大部分都是程小天指挥居彬从家里搬来的笔电游戏机,还有乱七八糟五颜六色的坚果零食盒子。
“我叫了搬家公司。”
程小天顾左右而言他:“不知道安晨会不会来……”
自言自语地说着,却许久没有得到回应。
诚惶诚恐地抬起头,发现居彬眼神定定地看着他。
“怎,怎么了,”程小天往被窝里缩了缩,“我又说错什么了吗。”
居彬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却重又低下了头,翻开了报纸:“没事。”
他能感觉到程小天困惑地看着自己,或许是不明白他为什么欲言又止,或许是不明白住院以来他隐隐约约的逃避,或许是为了清晨他和陈锦征的那一场冲突。
他不是喜欢逃避和推卸责任的人,然而追溯到缘起,这场冲突原本应该与他无关的。
陈锦征于他完完全全只是一个“认识的人”,或许可以称得上旧友。事实上大学期间的聚餐、酒会,每次也都是陈锦征拉他去的。陈锦征长袖善舞、左右逢源,在华人圈里混得风生水起。他则喜静,如果不是必要的社交联络和人脉牵扯,能不去的他都会推掉,倒也谈不上厌恶,纯粹觉得没必要,嫌麻烦而已。
他和陈锦征的再度重逢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大的惊喜。陈锦征曾经是他的同学,仅此而已。
因此陈锦征主动提出要帮忙照顾程小天的时候,他确实有些意外,但并没有想太多。陈锦征最近时常和他有商务上的合作,这或许是陈锦征来主动拉拢的一种手段,他不便表现得过于冷漠,因此也就默认着接受了。
可当他从医院的监控录像里看到陈锦征带着程小天逃出医院的时候,他少有地发蒙了。
他想不通陈锦征想干什么。程小天的病情并不严重,如果只是为了拉拢自己,陈锦征做做样子每天来陪程小天聊聊天削削苹果就足够了,完全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
剩下的只有一种可能性。
陈锦征的表现证实了他的猜想。或许陈锦征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话语和神情与宣布占有权的挑衅毫无区别。
可陈锦征竟然在医院楼道里大骂他“占有欲恐怖,和心理变态的人没什么两样”。
他出奇地平静。
陈锦征说的是实话,从三年前开始他就无意隐瞒这一切。
他只是觉得怪异,这些话竟然是由看上去最圆滑精明的陈锦征说出来的。
陈锦征还言辞激烈地说了许多,他心不在焉地,并没有全部听进去。
但有一段话是陈锦征不顾旁人围观,指着他大骂的,他听了进去,在陈锦征走后还反复在脑子里盘旋。
“我原先以为你只是太爱程小天,所以忍不住包容保护他。然而我越接触他越觉得胆寒,你不觉得你自己心理有问题?把一个普通人放置在真空环境里,让他只围着你一个人打转,无论喜悦还是悲伤都以你为中心,你觉得这是爱?
“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变态的人。程小天告诉我,他现在一日三餐、起居出行都一定要经过你的同意才可以,打个游戏进个网吧都要战战兢兢,你觉得这是正常的?
“他现在无法察觉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但是我告诉你,他不可能一辈子被你骗着,等他明白的那一天,他就会义无反顾地离开你。”
陈锦征说完,用厌恶的目光看了他一眼,走了。
旁边有人在看他,但他几乎感觉不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有多么好奇和怪异。
他想说不是的,程小天不是泥人,他并没有想要故意把程小天捏成什么样子。程小天就是程小天,无论什么样子他都会很喜欢很喜欢。
但他的大脑短暂地麻痹了。
脑海里反复地回响着陈锦征的最后一句话。
“等他明白的那一天,他就会义无反顾地离开你。”
出院那天,安晨和陈锦征一起来接他。
程小天心里高兴,但还是偷偷摸摸看了居彬好几眼。
居彬表现得异常平静,沉默着把程小天的衣服、游戏机搬到车子后座上去。
程小天跑过去,拉着他的衬衫袖口:“出院第一天,我们去店里喝鸡汁三丝羹好不好。”
安晨面无表情。
陈锦征乜斜着眼,嘴角挂着嘲讽看着他。
居彬话在喉咙口滚了几圈,终于还是说:“好。”
程小天对于情绪的体感很敏感,犹豫了一下,把他拉近了,在他耳边小声说:“我只是有点想念三丝羹的味道了,而且陈锦征和安晨都很关心我,我想好好谢谢他们。如果不方便的话,今天不去也可以的。”
居彬喉咙有些发干,摸摸程小天的头,温和地说:“我没有不高兴,想喝三丝羹的话今天就去,明天想喝的话明天也可以。”
程小天小声地欢呼,垫高脚尖,嘴唇迅速地在他耳垂尖上蹭了一下。
无比短暂,嘴唇却滚烫,几乎要将他的耳垂灼伤。
陈锦征在不远处发出不耐烦的“啧啧”声,安晨似乎是隐约地笑了。
程小天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吐吐舌头跑过去,拉着两人钻进黑色宾利的后座。
程小天回家后第二天就收到了陈锦征邀请他去听音乐会的邀约。
程小天原本对这种高雅音乐一向敬而远之,但是陈锦征说这是某部动漫的插曲改编合集的小型音乐会,正好程小天很迷恋那部动漫,立刻便动了心。
想起居彬最近异常温柔平静的态度,大着胆子,期期艾艾地跑过去,问正在烤面包的居彬:“那个,陈锦征问我去不去听音乐会。”
居彬手一抖,白色汤匙里的蛋黄液瞬间泼到了桌面上。
程小天赶紧抽了纸巾覆上去,正卖力擦拭之际,听见居彬声音有些不稳地问:“……什么时候?”
“呃,好像是明天晚上,在市中心的小剧场。”
居彬沉默片刻,重新取了一双筷子搅拌蛋黄液,力气似乎比原先大了些,一边搅拌一边声音低沉地说:“你想去吗。”
程小天手指无意识地玩着衣服上的纽扣,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那就去吧。”
程小天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真的获得了允许,结结巴巴道:“真,真的?那我去了?”
说完又怕居彬反悔似的,一溜烟跑上楼,站在二楼楼梯口开心地对居彬大喊:“那我明天早点吃晚饭,吃完饭就去啦!然后听完音乐会就回来。”
“等等。”居彬忽然说。
程小天的表情瞬间僵住:“怎,怎么了。”
居彬放下蛋清碗,温和地笑了笑:“明天我送你去。”
第13章
陈锦征在小剧院门边抽烟,远远地看见程小天一蹦一跳地过来,后头还跟着个居彬,当下就低声咒骂了一声“cao”。
掐灭了烟,摆起笑脸迎上去:“路上冷不冷?”
程小天努力把脸从厚重的羊绒围巾里挣脱出来:“车里有打空调,抱歉让你久等了。”
陈锦征摆摆手,眼睛不情不愿地转移到居彬身上:“你也来了。”
居彬点点头,仔细地把程小天围巾漏风的地方遮掩好。
陈锦征恶劣地说:“我只有两张票。”
“我知道,”居彬穿着白色线衫,额前碎发被风吹得微微凌乱,整个人显出些微的孤寂来,“我在外面等。”
陈锦征说得冷淡,居彬回得同样冷淡,两个人好像决战前夕互放狠话。
陈锦征收回眼睛,朝程小天扬扬下巴:“走了,快开场了。”
“拜托你,”居彬忽然低声道,“照顾好他……有什么事,打我手机就好。”
陈锦征又“cao”了一声,说不清是嫌肉麻还是什么,头也不回地进去了。
程小天赶紧跟上,走了两步,回过头来冲居彬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在寒风里,温暖明媚无比。
居彬回应地浅浅笑了笑,目送着程小天消失在剧院门后。
演出共计两个小时左右,剧院里暖气打得很足,程小天坐着听了一会儿,虽然都是耳熟能详的插曲改编,还是有些昏昏欲睡。
听到中场休息的时候实在憋不住了,对陈锦征说:“我要上厕所。”
陈锦征打了个哈欠,懒懒地指着走廊说:“出门左拐。”
程小天沿着阶梯一路弓着腰,尽量轻手轻脚跑出去,刚一出剧场后门就被铺面侵袭而来的寒风吹得打了个喷嚏。
这一冷一热的,室内外温差起码得有十度了吧。
上完厕所出来,隐约看见剧场外行色匆匆、缩着脖子赶路的行人。正想收回目光的时候,忽然瞥见树叶凋零的枯树下,一个有些眼熟的高大背影。
那人剪着利落的短发,身材颀长,穿着白色线衫。在凛冽寒风的围攻下,还是忍不住缩了缩背脊。
在意识到那是谁的一刹那,程小天迈开腿就跑了出去。
不管不顾地扑上去抱住那人的背脊,那人怔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转过身,摸摸程小天的头:“不是还没结束?怎么出来了。”
程小天把他往停在路边的黑色宾利里推:“你进去,快进去。”
居彬被他推着坐进了轿车后座,程小天随即也钻了进来。
居彬摸了摸被撞到车顶的头,苦笑了一下,看程小天用力拉上车门,温柔地问:“音乐会不好玩吗?陈锦征呢?”
程小天一下子就吻了上来。
居彬愣了一下,感觉嘴唇又湿湿软软的东西舔了自己一下,又一下,甚至企图往他唇缝间钻。程小天温温热热的瘦小身体全部投进了他怀抱里,双手用力地抓他的背,像一只爪牙锋利的小兽物。
居彬抱稳他,随即反客为主,用力地吸吮他的嘴唇,舌尖细密地舔过齿列,激烈地纠缠。手从上到下,在背部一寸一寸用力而温柔地抚摩,直到探入温热白嫩的臀缝。程小天被摸得身体颤抖,被他尚且略带寒气的指尖碰触,身体抖了一下,因为想要躲避寒冷的缘故,身体下意识地往前倾,看上去像是主动投怀送抱,与居彬耳鬓交缠着,顿时脸色通红。
居彬立刻回过神来。这里是轿车里,虽然打着空调,但毕竟不是被褥,等一会儿开车回去也一定会脱离空调的环境。这样的情况下实在不宜做爱,程小天的身体太弱,会吃不消。
程小天见他不动,面色通红地,蹭了一下他的脖颈。
居彬忍着欲念,把他的手拉下来,放缓声音道:“这里还是太冷了,我们……回去再……”
声音逐渐消失在最后几个字里。
程小天被他咬着耳朵轻声说完最后几个字,脸色红得仿佛滴了血,用力推他出去。
居彬笑了笑,又凑过来吻了他耳垂一下,才坐到前座去。
第二天中午,程小天刚浑身酸软地在居彬卧室里醒来,就接到了陈锦征怒气冲冲的电话。
“看到一半放我鸽子!电话也打不通!害得我以为你走丢了,吓得跑去监控室,睁着眼睛看了半宿录像!”
昨晚到家后,两人的手机似乎都落在了车上,因此竟然都没有接到电话。
程小天气呼呼地瞪了一眼微笑着给他摆午餐餐盘的某人,歉疚地说:“对不起啊……昨天有点冷,我有点拉肚子,就先跟居彬回来了……下次,下次我请你听音乐会好不好。”
陈锦征虽然生气,三天后还是臭着脸给程小天打来电话:“要一起去爬山么。”
程小天细胳膊细腿,摸上去一手的骨头,最怕运动健身一类的东西:“不要!好累。”
陈锦征引诱他:“是去东郊的景区山,虽然是冬天,但是山顶有很多休闲区,还可以泡温泉,泡完温泉有空运的新鲜3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生蚝和黑鲔鱼刺身可以吃。”
程小天心动了,瞟了一眼不远处低头翻看杂志的居彬,小声道:“我上次就是吃太多生鱼片阑尾炎的,我怕居彬不准……”
陈锦征“啧”了一声,耐着性子说:“又没让你胡吃海塞,尝尝鲜有什么关系。除了海鲜刺身还有顶级黄油蜂蜜的蜜汁烤翅,清蒸银鱼,香辣蟹,你真不想吃?”
程小天咬牙道:“去!”
三天后,东郊景区山脚下,陈锦征闷声闷气地蹲在路边,看着程小天两手空空地跑过来。
陈锦征瞪圆了眼睛:“你什么都没带?”
程小天开心地往身后一指:“有人帮我带啦!”
陈锦征目瞪口呆地看着居彬锁好车,背着一个黑色旅行包走近来,微笑着向他打招呼:“又要麻烦你了。”
陈锦征竭力忍住骂人的冲动,站起来,凑到居彬耳边,低声道:“你还真是打算跟屁虫当到底了,昂?”
居彬说:“我只是帮忙拿东西。”
陈锦征咬着牙说:“你不可能无时无刻跟在他身后。”
居彬的笑容隐了隐:“我知道。”
山并不高,即便如此,等到了山顶,程小天还是气喘吁吁。
住宿成了大问题,普通客房只剩下一个大床房,其余的便只剩下一个作为景区特色的建在树上的树林小屋式的客房。
程小天对树林小屋兴趣浓厚,兴奋地问陈锦征能不能住进去。
陈锦征装傻地摇头,说不清楚,似乎要有些手续。
程小天只好自己跑过去问前台。
居彬看着陈锦征,眼眸深黑。
陈锦征说:“你别看我,这都是景区规定,你瞪我也没用。”
不一会儿,前台跟着程小天走过来,解释说树林小屋只有持有贵宾卡的白金用户才有资格租用入住,并且每间限住两人。
说罢用询问的目光看着他们,礼貌地问道:“请问,你们有谁是白金用户吗?”
陈锦征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从皮质钱包里掏出了一张镂刻精致的金色卡片。
居彬无论如何没办法再忍下去了:“这会儿下山,完全可以在天黑前赶回家。”
刚转身要走,袖子被程小天可怜巴巴地拉住了:“我想上去看看……”
陈锦征幸灾乐祸地抱着胳膊在旁边看着他们。
居彬闭目深吸了一口气,睁开眼睛,退后一步:“我住大床房。”
程小天跟着陈锦征上去,在弹力极佳的床上蹦了蹦,哒哒哒地跑到阳台上去看位居高处时树林里的景色,在夜风中缩了缩肩膀:“有点冷呃。”
陈锦征深情款款地给他披上自己的外套:“进来吧,别感冒了。”
程小天丝毫不解风情地躲掉了:“你衣服上总是一股烟味。”
……
陈锦征受伤地捂着心脏:“我在你心中原来这样不堪。”
程小天看着外面嘿嘿傻乐:“不知道今天晚上能不能看到鸟飞进来。”
陈锦征看着程小天单薄的身影,若有所思。
正想着怎么能骗得程小天和自己洗鸳鸯浴,突然听见他叫道:“陈锦征陈锦征,你快过来看。”
陈锦征按下内心深处的悸动,走过去耐着性子说:“怎么了?”
“我好像看见……”程小天眯着眼睛,不太确定地说,“居彬站在旅社入口那边。”
陈锦征诧异地凑过去看,还没看清楚,黑乎乎的人影到底哪个是居彬,程小天就一阵风似地转身跑了出去。
陈锦征刚换了浴袍,头发也潮湿地揉着泡沫。气急败坏地,只能匆匆地去浴室冲洗头发上的泡沫。
程小天跑下去,看见孤身一人站在风口的,果然是居彬。
居彬看见他,微微有些意外地,笑着问他:“怎么下来了?床不舒服吗?”
程小天站着不动,黑夜里,又是背着光,居彬看不清他的表情。
居彬担心他着凉,拉着他的手进了自己的大床房。进房门摸黑开了灯,还没转身,就被身后的人一拳打在肩胛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