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跟你不同而已,”萧骏放低声音,想尽量不惹怒宁云彧,“王爷,就算没有容离的死横在我们中间,我跟你的信仰也注定我们不可能走到一起。如果你要以王爷的身份来命令我,我无话可说。”
“难道你就一丝机会也不肯给我吗?”
宁云彧眸子里染上一丝委屈,可怜兮兮的样子,看得萧骏一脸呆若木鸡,又红了脸,咬牙道:“这痴情种的做派,你倒是信手拈来,不愧是需要哄那么一大后院的人。”
“他们不过是摆设,我从来都不放在心上,可……对你不同,我心里有你。”宁云彧心里一顿,表明心意。
萧骏虽然很想觉得宁云彧可笑,却又不得不承认他是心动的,手不自觉抓紧了被褥。
“你不会反悔放我走了吧?”萧骏咬牙道,其实他很想说,若是你真的喜欢我,为何不放弃其他人,甚至放弃那个太子的位置,与其打打杀杀明争暗斗,倒不如两个人带着晟儿远走高飞,云游四海,这不是更好吗。
可他说不出口,没有哪个男人能拒绝权利的诱惑,而且是掌握天下的权利。如果换了位置,他自己也未必能放弃。
更何况,容离死了,他做不到原谅江玥照,也做不到原谅宁云彧,而且,他也怕了,害怕宁云彧这个人的冷血。
宁云彧心痛,为什么萧骏始终都想着离开,若是真的放他离开,他恐怕很快就会死在那个人手里,想到此,宁云彧暗自握紧了拳头,他怎么也没想到,连那个人居然也背叛了他。
“阿骏,再留在我身边一年好吗?若是一年以后,你还是想离开,到时候我一定不拦你。”宁云彧诚恳道。
一年的时间足够他找到那个背叛者,除去隐患,而且,到那时,他不相信自己还不能够打动萧骏的心,更何况,他和萧骏之间还有羁绊。
“一年?”萧骏愣了,他就知道宁云彧是糊弄他,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宁云彧握住萧骏的手,温声道:“你别动气,听我说,阿骏,我知道你心里也有我,我这辈子从来没有对谁动心过,恐怕以后也不会有谁能让我动心,就当是给我一个机会,一年,一年以后,若我还是不能让你接受我,我一定放你自由,绝不拦你。”
萧骏恼怒,宁云彧这个霸道土匪就是存心不肯放他走,什么一年之期,根本是糊弄他玩。脑子里猛地冒出这一年若是宁云彧要强迫他做那事,他哪里有反抗的余地,根本就是赔本约定。
一年?萧骏又忍不住想,自古无情最是帝王家,也许一年以后宁云彧就先讨厌他了。
萧骏清楚,这个「一年之约」,不管他心里是不是真心愿意,宁云彧一定不会让他拒绝,他也没能力拒绝。
“好不好,你心里不是也有决定了吗?”萧骏沉声道。
“那你……是答应了?”宁云彧小心道。
萧骏将脸扭到一边,他讨厌这样软弱的自己,却又不得不软弱,小声道:“你若是真心的话,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个条件。”
宁云彧见萧骏答应了,脸上露出温柔的笑,道:“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这一年你不可以逼我做我不愿意的事情。”
“好。”
萧骏一听,答应得这么爽快,忍不住加一句解释:“包括……那件事。”脸上染起一丝不自然的红晕。
宁云彧一脸黑线,生硬地狠心点头,道:“好,你不愿意,我不会勉强。”然后想到萧骏现在有身孕,本来也不方便碰他,不禁又对这个条件感到释怀。
想到这里,宁云彧知道萧骏的身体可以受孕,他忍不住就开始幻想以后要多与萧骏温存,多生几个他和萧骏的孩子,嘴角微微上扬。
萧骏满脸狐疑,宁云彧脸上奇怪的笑,令他感到一阵寒毛都要竖起来了的感觉。
在宁云彧的强硬压制下,萧骏躺在床上养了两天,身体才恢复得差不多,人也精神了些许,只是嗓子还是有些嘶哑。
“公子,怎么下床了?”小安慌忙过来扶萧骏。
“在屋子里闷得慌,想出去透透气,”萧骏避开小安的手,道:“不用你扶着,我的腿好得差不多了。”
萧骏走到门口伸了个懒腰,便想四处走走。
“公子去哪?”小安小心问道。
萧骏不以为意,“四处转转透透气,这里不是王府,终于不用那么矩着了。”
站在石桥上,萧骏看到前面有个亭子,便想过去坐坐,三步一跨地奔下了台阶,吓得小安倒抽一口冷气,心突突的跳。
刚来别苑寻萧骏的宁云彧在远处见到萧骏那么大动作的从桥上下来,心里也吓得不轻,生怕萧骏跌着伤着。
刚想着,萧骏进到亭子里的时候,脚下没注意,一脚踢在台阶上,人往前栽了两步,险险稳住身子。
宁云彧吓得连忙一路跑过去,萧骏见到宁云彧匆匆过来,还来不及打招呼,就被宁云彧从石凳上拉了起来,一脸紧张地上下左右打量,道:“有没有伤着,磕到哪里没有?”
“没……也就不小心绊了一脚,”萧骏看着宁云彧小心紧张的样子,不由觉得这人反应也太大了。
“不是让你照看好他吗?”宁云彧冷冷地瞪了小安一眼。
小安吓得说不出话,忽的低头跪在地上。
萧骏皱了眉头,道:“不过就是我自己不留神绊了一脚,你怎么又莫名其妙责怪他?”
走过去将小安扶了起来,不悦道:“男儿膝下有黄金,你动不动就跪着做什么,膝盖不疼吗?”小安一脸惶恐。
“阿骏,我是担心你。”
萧骏不以为意,看向宁云彧,不满道:“担心我你也别莫名其妙拿旁人出气啊,何况是这么小的事,我是个男人,又不是女人,摔一跤又能怎么地。”
“……”宁云彧一时哑口无言,他现在还不敢告诉萧骏他有身孕的事,怕他接受不了,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来。
“你不是说这两天有事忙吗,怎么又过来了?”萧骏走到一旁坐下,趴在栏杆上。
宁云彧走过去,坐在他身边,道:“忙也不至于半点时间也没有,我过来陪陪你。”眼睛下意识偷瞄了一眼萧骏的腹部,才两个多月,还看不出什么。
“你的伤……怎么样?”萧骏开口道,想到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心情又落寞起来。□□宁云彧心口的那一簪,他心里也是后怕的。
宁云彧见他脸上露出的一丝担忧,虽然隐藏的很好,却还是被他察觉到了,不由心里一暖,道:“伤口不深,没有大碍。”
“哦,”萧骏听到这句,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宁云彧闲聊了几句。
中午用完午膳,小安又端来一碗黑乎乎的药,萧骏皱着眉头,道:“我都好了,这药就不用喝了吧。”他闻着这药的味就怪难受。
“这药是刘太医开的方子,最后一副了,可不许偷懒,你看你的脸色,还是这么憔悴……你若是不好,我是要心疼的。”
“我喝还不成,”萧骏连忙道,又小声嘀咕,“说得这么肉麻,弄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宁云彧勾唇一笑,自然地揉了揉萧骏的头发,宠溺道:“乖。”
“唰”地一下,萧骏又闹了个大红脸。
他总觉得自从被关了水牢之后,宁云彧似乎真的心疼他吃了苦头一样,对他变得格外细心,格外温柔。
毕竟是自己也喜欢的人,萧骏再想如何自欺欺人,他也忍不住暗自享受这种温柔的宠溺,一边又忍不住害怕,害怕有一天他会中了宁云彧的毒。
到那时,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傍晚,宁云彧想留在别苑睡一晚,被萧骏冷冷一瞪,委屈道:“我就抱着你,不做别的。”
萧骏又瞪,宁云彧心想,罢了,来日方长,萧骏现在有心结,不宜逼得太紧,得慢慢来。
趁其不备,偷偷在萧骏脸上亲了一口,笑得像偷了蜜一样,在萧骏发火以前就溜了。
萧骏又羞又恼,却又不好意思像女人一样嗔怒,况且人也跑远了,气呼呼地将门狠狠关上,吹灯,睡觉。
第30章 遇刺凶手
“小安,我怎么觉得我好像胖了点?”
萧骏坐在镜子前,小安为他梳理头发,原本消瘦的脸好像红润了许多。
小安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萧骏,笑道:“王爷对公子这么好,公子当然会胖一点了,胖一点好,公子你就是太瘦了。”跟了这么好的主子,小安日子也跟着沾福。
萧骏一听,这小安真不愧是宁云彧的人,什么时候都不忘记替主子说好话,假装放低声音严肃道:“小安。”
“知道啦,公子呀,就是脸薄,奴才不说就是,”小安撇撇嘴。
“这里又不是王府,你整日奴才奴才的,听着我怪不舒服,你对着我不用自称奴才。”
“这奴才哪……敢?”
“嗯?”
小安无奈笑笑,道:“好,奴……我不自称奴才了。”
萧骏又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打量了一下,想着身体比以前胖一点是没什么,不过得注意锻炼一下身体,不然就真成胖子了,萧骏以前对自己的体型一向是控制的比较严格。
“小安,今天我们出去走走吧,跑跑步,我感觉我都快生锈了,四处转转,锻炼一下身体,”萧骏打定主意道。
小安手一顿,为难道:“公子想出去转转?”
“对啊,”萧骏回头过,问道:“不会连出个门的自由都没有吧?”
“这……”小安一阵担心,想了想,小心道:“公子,要不过两天再出去吧,这两天外面不安全,出去若是出了什么事,奴才不好跟王爷交代。”
萧骏露出疑惑,问:“不安全?为什么不安全?”
小安替萧骏束好头发,将梳子放好,放低声音道:“今天是静安王被斩首的日子,城里到处都是围观的人,风声紧得狠,保不准有刺客什么的。公子,今天就不出去了好吗?”
“静安王?”萧骏想了想,好像听说过,猛地想起来,惊讶道:“那不是宁云彧的……四哥吗?”
小安点头,萧骏脸上神情不自觉陷入沉寂,静安王要被砍头,那不就是皇帝砍自己儿子的头?虽说戏文里司空见惯地说唱帝王家如何吃人不吐骨头,如何骨肉相残,兄弟相杀,可那毕竟是戏文里,萧骏听了也就听了,没有什么真切的感觉。
此时听到静安王要被砍头,萧骏心里猛地有了那么一丝死神气息飘过的感觉,帝王家,当真是如此绝情。
“静安王可是皇上的亲儿子,他犯了什么事要被砍头?”萧骏忍不住问道,刚问完脑子里就闪过那日在陀华寺遇刺的事,在那次意外中,荷嬗公主死了。
萧骏心里惊得一颤,脑子里冒出个念头,难道那次是静安王冲着宁云彧去的?
宁云彧想当太子,那他这位四哥未必不是也想当太子,为了那个位置,为了权利,连手足都不放过吗?
“姜邬的荷嬗公主在我国遇刺身亡,姜邬的皇帝大发雷霆,都已经兵发氙临关外了,眼看战争一触即发,皇上下令彻查此事,查出幕后黑手是静安王。”
“姜邬发兵了?”萧骏惊讶道。
“这个倒不必怕,姜邬是小国,哪里能跟我宁朝对抗,不过是小打小闹,想求我们皇上给他一个公道而已。”
“可……静安王为什么要杀荷嬗公主?”萧骏其实已经猜想到了一种可能。
小安脸上露出气愤,道:“他哪是想杀荷嬗公主,当时荷嬗公主和王爷在一块,荷嬗公主是被误杀的,他的目标是冲着王爷。”
小安露出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又笑道,“好在我们王爷福大命大,没被他杀死,此事一查,不但查出是静安王谋害我们王爷,而且还查出三年前瑞王的事,也是静安王的栽赃陷害。”
“瑞王?”萧骏疑惑。
“瑞王……”小安连忙放低声音,道:“瑞王就是小王爷的父王,王爷不让我们再提起瑞王,怕被小王爷听了伤心。”
“难怪……这么听来,那静安王确实是该死,”萧骏也忍不住愤怒道,如此心机叵测冷血无情的人,砍他十次头都不算冤枉。
“小安,听你的语气,我感觉你还挺维护你们家王爷,他平时动不动就恐吓你,你动不动就被他吓得兢兢战战的,你还这么向着他做什么?”萧骏随口道,站起身朝门口走去。
“虽然如此,”小安不好意思笑笑,小声道:“其实王爷对我们下人已经很好了,赏罚分明,而且王爷很亲民。”
“亲民?”萧骏想到宁云彧那般变幻莫测的样子,活脱脱一个腹黑王,想不出哪里有半点亲民的样子。
小安连忙道:“对啊,王爷是好人,哪里有洪水大灾什么的,王爷都是会亲自去处理,有时候甚至住在农户家里,一点王爷架子都没有。有一次茉城瘟疫,王爷受命带着人前去治理,王爷跟着那些太医亲自一起忙前满后,接触了病人,突然高烧了几天都没有退,大家都以为王爷染上了瘟疫,还好后面太医说只是劳累过度而已。百姓都说王爷是好人,我阿爹阿娘也喜欢王爷,希望将来做——”小安连忙止住嘴,后面的话真要说出来,可是灭九族的大罪。
萧骏也猜到小安想说什么,应该百姓都希望将来做皇帝的人是宁云彧,如此得百姓拥护,静安王想除掉这一大隐患,也就不奇怪了。
只是,自古功高震主,宁云彧如此得民心,那位皇帝就没有忌讳过吗。萧骏不禁又有些替宁云彧担心。
两人转来转去,不知不觉就转到后门附近,两边花草丛上还沾着未干的露水,晶莹剔透的卧在叶间。
“转了半天怎么也没看到大门口在哪里?”萧骏回头看向小安。
小安一愣,道:“公子找大门口做什么?”
“当然是出去转转了,”萧骏理所当然道。
小安一听,露出为难,心里嘀咕公子怎么老想着出去,王爷又不在,他该如何是好。
“公子不是说了今天不出去吗?”
“静安王被砍头,又不是我要被砍头,我一个普通人哪能招来什么刺客,再说,我又不去凑这个热闹,就随便在街上逛逛,”萧骏一说到比,心痒痒起来,他还从来没有在出去逛过,不由好奇外面的民风景象。
小安挣扎道:“可……公子还没吃早膳呢?”心下思量着,趁萧骏吃早膳的时间,赶快让人去通知王爷。
“那正好,出去吃。”
“……”小安慌了,这外面不比在别苑里,如今萧骏的身子更不比从前,若是不小心磕了碰了,他这小命也得交代了。
小安想到什么,连忙道:“可是出去吃,我们没有钱啊。”
萧骏眸子一眯,露出狡黠的笑,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小安身上掏出一个钱袋子,笑道:“喏,这不是钱吗?”
小安红了脸,可怜兮兮,小声道:“公子,这是奴才的钱。”他回去还得给阿爹阿娘的。
“放心,我不会抢你的钱,等你家王爷来了,我让他帮我还你,我整天陪他这么浪费我的青春,就算是卖笑,也该付我不少钱了吧。”萧骏随意道。
小安听得一愣一愣的,这公子怎么把「卖笑」二字说得如此顺畅自然,他如今的身份矜贵,那二字哪里能胡说。
“走了,”萧骏拉着小安便走,却是胡乱选了一个方向,谁知正门没找到,后门倒是让他摸着了。
萧骏一脸高兴去开门栓,小安还想做最后的挣扎,劝道:“公子,咱们的钱很少,买不了什么的。”
“没事,吃个早饭就行了,我就是出去转转,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小安心事重重地被萧骏硬拽出了门,过了会儿,想到暗中有陆辰跟着,心才稍稍放宽了一点点。
走了一会儿,渐渐人声多了起来,转出巷口街边琳琅满目,各种摊贩都有,萧骏感觉神清气爽,甚是有兴致。
“公子,那边有茶楼,我们去那里吃早吧。”小安指着不远处醉仙居。
萧骏顺着视线看了一眼,又扭头四处看了看,东边路口摆着包子铺,还有面摊,各种小吃,旁边还有一条河,绿树成排,风景甚好,便道:“去那边吧。”说着就往那边走了去。
“客官,您要吃点什么?”
萧骏挑选了一处靠河边的位置坐下,刚一坐下,面摊打下手的活计笑容满面地上前寻问。
“有什么吃的?”萧骏撑着手,问。
“我们这有月牙馄饨,阳春小面,翡翠米粥,客官,您看您想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