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神秘人,要么就是教中的某个人,要么就是与之勾结的魔教中人。
而他的行踪只有两人知道——晋磊和李马。当然,不排除也可能有其他人暗中打探到。总而言之,内鬼一定是地位极高的人。护法、军师都有可能,甚至,他连方兰生这个甩手少主都怀疑过。
在外这半年经历过九死一生,教主对每一个人都充满了不信任,哪怕是自己亲手培养出来的亲信。他不敢与教中任何一人联系,也不能与教中通信,不得已躲进深山,又过了半年,才敢出来。
教主功力被削弱了不少,却又不敢在人前表露出来。他一直暗中观察水仙教的动静,后来查得于南疆建成的魔教屠龙堂,早已入侵中原江湖,而那个神秘人,就与屠龙堂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再之后,因着许多线索都指向李马,教主对左护法李马的疑心逐渐加深。
又是两三年过后,教主终于找到慕容白,想请求慕容白去水仙教帮他清肃叛徒。恰逢此时,教徒们对李马的不满日益增加,最后演变出一场废护法的闹剧。而那时的教主恰对李马疑心最是深重,于是现身水仙教主持大局。
一切本该到此为止,可教主却敏感地察觉到不对——他这数年间,只要稍一现身就会被死士追杀纠缠,为何单这次废李马之事进行得如此顺利?
他瞬间反应过来,有人要借他的手将李马赶出水仙教。
而赶走李马,最大的受益者是谁?
表面上看是新任左护法的贺小梅,可实际上,贺小梅初接手护法之事,根本不足为患,真正受益之人是当时与李马势均力敌的右护法晋磊。
想到此处,教主惊出一身冷汗。可猜想终究只是猜想,之前他手里的线索可都是指向的李马,没有一条是有关晋磊的。
要么晋磊果真清白如此,要么……就是老奸巨猾栽赃嫁祸,来了一出偷梁换柱。
晋磊和李马都是跟了他数年的老人了。若说入教时间最久的,是李马,可要论教主最宠谁,必然是晋磊。只因李马能力虽足,心却不在此道,而晋磊对壮大水仙教建立武林盟一事极有兴趣,且最会揣摩他的心思,每每办事情都能办到点子上,对他更是忠心耿耿。
可到这种时候,教主没办法再相信任何一个人的“忠心耿耿”了。
于是他只能以圣水仙做交换,请求慕容白替他掌管水仙教,莫让百年基业毁在叛徒手里。
一来,慕容白乃是四大家族之首慕容氏的后人,即便这个叛徒再怎么猖狂,也不可能干得掉慕容白;二来,慕容白是局外人,看事情必然通透许多,保不齐能为他找出到底谁是叛徒来。只要联手慕容白处置了叛徒,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回教,不至于流落在外遭人追杀。
青白番外
(一)
我诞生在初雪之际,慕容珩身死之日。
慕容珩坐在濯清池中的圆台上,双眸阖着,七窍流血,浑身肌肉萎缩,形如枯槁,却是已然断气。
而我所住的这具身子就蹚着池水扑过去,嚎啕大哭,口里一直喊着“爹”。
我觉得疼。
我知道的,我是没有心的魂体,可是此刻,我感到撕心裂肺的疼痛。
有滚烫的液体糊了满脸,我不舒服,所以想抬手去摸一摸脸,可是我摸不着。我所住的身体只是抱着慕容珩哭。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眼泪。人类的眼泪,原来那么烫。
我感觉得到,怀里的尸体越发冰冷,然后那具身体化作齑粉,轻烟一般散开,带出点点萤火般的光芒。
在那片升起的光晕之中,我看到慕容珩的魂魄,衰败极了。
可他一见着我便惊恐地瞪大了眼,立时勃然大怒的模样,斥我道:“孽障!休要纠缠吾儿!”
我不懂他的反应为何如此强烈,莫不是我这魂体形状可怖?
他似是要冲下来袭击我,可他的魂却只能缓缓上升,并不由他控制。
人死了,魂是要被鬼差带走的,一刻都耽误不得。
我仰头看着他面目狰狞的魂体,不知为何,竟挑衅般一笑。
他还来不及说什么,魂魄就已经消失在乾坤洞中。
二十八岁的慕容珩死了。而我,天地混沌中被邪念催生而出的魔,宿在了一具年仅八岁的身子里。
(二)
这具身体的主人叫做慕容白。
我曾在池里见过他的模样,眉清目秀,朱唇皓齿,剑眉下一双明亮通透的眼,眉宇间充满了浩然正气。
这就是我。
我知道的,我与他原本就是一个人。
我很开心自己有这样好看的一张脸,可是我不喜欢他习惯性蹙起的眉。
那样美好的人,应该是张狂潇洒的,应该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他不该有哀愁。
他也不该死。
我知道,我是肩负着使命才存于世间的。
慕容白想碰却不敢碰也不能碰的那个心结,我知道的,那就是我的使命。
可我太弱了,我的魂体薄得不像话,慕容白的魂魄完完全全霸占了这具身体。我跟他说话,他也听不见。
我必须成长,我必须变得强大。
我必须救他。
(三)
慕容白才八岁,可他的日子却过得枯燥乏味,如至耄耋之年。
练剑,打坐,修习术法。
——每日只这三样事,翻来覆去地做。
偌大的乾坤洞也没什么人来,只有他,只有我。
从八岁到十二岁,整整四年,除了一日两餐,慕容白没有出过乾坤洞。
他的意志太过坚定,而我的魂体才刚修成,薄弱至极。白天我不得不陷入沉睡,只有到了晚上,我才能苏醒。
但每每一到夜里,他就开始打坐,念清心咒。我被那繁杂的咒语弄得头昏脑涨,魂体像是要被撕碎一般。这倒是给我无聊的夜间生活提供了一点事做,被他念得心烦意乱的时候,我就恶狠狠地出声骂他。反正,他也听不见我的声音。
我真是担心,他要再这样念下去,我原本就薄得像纸一样的魂体就要彻底被他给度化了。
可这四年一晃而过,我的魂体不仅没有越来越薄,反而更壮大了几分,白日里也能出来了。而与此同时,他的灵力也在不断增长。
十二岁时,慕容白出了乾坤洞。
(四)
十二岁的少年身长才过四尺,手里的剑就有三尺长,他背着剑的样子定是可笑极了。
此刻,他举着剑,对着对面张牙舞爪的黑熊精喝道:“妖孽,受死吧!”
稚嫩的声音虽已经尽量展露了威严,可我仍听出了些微底气不足的心虚,顺着他的胳膊一瞧,啧,握剑的手还抖着呢。
我嗤笑一声,想跟他说,像他这样是镇不住妖怪的。可转念一想,总归他也听不见我,说了也是白说,于是只骂了句:“呆子!”
不知是我怨念太深,将他给骂住了,还是他突然抱了必死的决心,就这么一刻的功夫,他握紧了剑就往黑熊精身上冲,同时一手自腰间推出,暗搓搓地给了那黑熊精凌空一掌。
但他到底是太年轻,以他的功力,在这头千年黑熊精面前,实在太过渺小。
黑熊精只抬了抬厚重的熊掌,慕容白那一掌就被弹了回来,而那剑唰唰唰挥舞了半晌,没有一剑刺中过黑熊精。反倒是慕容白,被那黑熊精一爪子抓伤了脸,一瞬间竟连我都感觉到了脸颊火辣辣的疼痛。
我怒了——你说你抓哪儿不好,非抓脸?!
他的脸那么好看,要是毁了可怎么办!
我气得不行,恨不能亲自与那黑熊精决一死战。正当我百般努力想挤开慕容白的魂魄掌控这具身体时,慕容白已然刺中了黑熊精一剑,惹怒了黑熊精,被一爪子掀翻在地,黑熊精的脚踩在他柔嫩的肚子上,艳红艳红的鲜血自他口里喷出来。
腹上的疼痛自然也丝毫不差地传给了?3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遥疑踔聊芨芯醯胶谛芫难怪啤?晌椅蘼廴绾闻σ渤宀黄平疲薹ㄕ季菽饺莅椎纳硖濉N沂裁匆沧霾涣耍荒芸醋藕谛芫游枳爬Χ宰拍饺莅椎拿糯蛳吕础?br /> “砰”的一声巨响,黑熊精的大掌砸进地里,石板一寸寸崩裂开来,浮尘三千顿起,而在这之前的一瞬间,慕容白的身子被一股疾风般的气流卷走。
然后这具身子被一只大手提起来,我瞥了瞥眼前这面容方正的中年男人,压根儿不知道是谁,却听慕容白唤道:“苏伯伯!”
只见那个姓苏的松开手,将慕容白推到一边,转身面对黑熊精,手里的剑在刹那间出了鞘。
黑熊精冷笑一声,庞大的身子转了个圈,妖气之中便只见一个穿着黑色短打衫的男人,脖子上挂着流星锤。
姓苏的一言不发,径直冲上去与那黑熊精缠斗在一处。
而我没心情看他们打架,满心想的都是慕容白的脸怎么样了,想看一看吧,奈何我出不了他的身体,要看他的脸就好比自己看自己的脸颊,这如何能看得着!
我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偏生这身子的主人还跟打了鸡血似的,丝毫不顾忌自己又是受伤又是吐血的事,拿着剑就又往前冲,与那姓苏的一起并肩作战。
到最后,二人合力仍只能将黑熊精重伤,而那姓苏的浑身淌着血,握剑的手经脉俱断,面无人色,俨然一副将死之态。慕容白这具身体也好不到哪儿去,我甚至因疼痛忍不住蜷了蜷魂体。
两人在这头捂着胸口喘气,黑熊精就站在对面,嘲讽道:“一个散修,一个慕容氏族人,也不过如此。”
心又开始一阵一阵的抽痛,我压都压不住,只好幽幽叹了口气,对慕容白骂道:“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伤心啊臭小子!”
可慕容白是听不见我的话的,磅礴的怒气似乎一瞬间被点燃,我感到他心里的不甘,我感到他压抑的愤怒,而与此同时,我的魂体也随着他怒气的积攒一点一点壮大起来。
“好小子,就是这样,来吧!”我兴奋得忍不住出声赞叹,只觉似有血脉奔腾过我的魂体。
浑身的灵力越来越充沛,有如电的力量在我的魂体四周游走,显现出奇经八脉一般的纹路。
就是这样……
只要再多一点,我就可以突破第一层禁制,我就可以拥有更强的魔气。
可还不等我高兴完,黑熊精已经一锤抡过来,慕容白闪身避开,流星锤堪堪擦过他颈侧。慕容白双目赤红,持剑于半空画出一道符咒,一掌打出,黑熊精闪躲不及,被一掌打回了原型。
黑熊精虽因雄壮的身躯虽变得笨重许多,可那力道却是大了近十倍。
慕容白被他一爪拍下,慕容白衣襟带血地躺在地上,白雎剑勉强抵住了黑熊精的熊掌。
电光火石之间,姓苏的一剑刺中黑熊精的胸口,只可惜偏了半分,未曾刺中它心脏,便见那黑熊精放开慕容白,转头咆哮着扑向姓苏的。
慕容白以剑拄地,半跪着爬起来。
我心急如焚,却无计可施,只能闭目凝神,欲将身体的主动权夺到自己手中,只是一旦我稍有动静,慕容白便会以更大的念力将我压制回去。
不多时,慕容白竟闭了眼开始默念起清心咒。
恼人的咒语扰乱了我的真气,我倏然睁眼,却见姓苏的鲜血淋淋地倒在地上,而黑熊精朝这边爆发出一道杀招!
“臭小子快躲开!”我大惊失色之下也顾不得他能否听见我,只下意识大吼出声。
慕容白惊觉面前的杀气时已然来不及避开,就在这一瞬间,姓苏的不知怎么又爬起来,一脚踢开慕容白,自己迎上了那道杀招。
连一丝声音都没来及发出,他血淋淋的身子就被强大的气流绞得四分五裂,活脱脱一个分尸现场。
我安了心,还好还好,中招的不是慕容白。
却不等我抚着心口叹两声,心口又是一阵隐隐约约的痛,似有人在撕扯着心脏一般。
我吓了一跳,想着莫不是方才的杀气伤了慕容白的心脏,怎的这般难受?
下一刻,慕容白已经哑声痛哭着跪倒在地,面对着前面七零八落的血肉。
又是那样滚烫的泪水糊了满脸,心肺都开始隐隐作痛,我呆了呆,忽然意识到,这个身体,这个人,也才十二岁啊。
十二岁,不该是看这样血腥场面的年纪,也不该是与千年妖物殊死搏斗的年纪。
黑熊精瞥了跪在地上的慕容白一眼,又看了看他手里的白雎剑,道:“慕容家的小子,你爹都杀不了我,你不该来白费力气。我今日只想要宝物,就好心留你一命。”说着就转身要走。
我上下打量了一番那黑熊精,在心里嗤笑一声——什么好心!分明是重伤了体力不济,不愿再与慕容白纠缠。
也不知慕容白是看出了黑熊精的功力大减,还是实在不服输,他晃晃悠悠站起来,脸上还挂着温热的泪,杀气腾腾地抬眼看向黑熊精。
我想,我要是站在一旁,必定能看见他好看的眉眼间的坚韧与执着。
他不依不饶地冲上去,没过两三招还是被黑熊精打倒在地,血洒了一地,黑熊精的脚掌就踏在他胸口上,只要稍一用力,他小小的身子就能被碾碎。
我听到慕容白痛苦的喘气声,听到来自他心底的渴望——对力量的渴望。
他越是不甘,他越是愤怒,他越是迫切地需要力量,他能给予我的魔气就越多,我的魂体就越饱满,越来越多的力量灌注在我的魂体之中。
恍惚中,我似乎能看到慕容白脑海里的景象,看到他父亲慕容珩七窍流血而亡的画面。
胸前的压力越来越大,黑熊精不屑地笑着,脚掌慢慢用力。
慕容白双目充血,胸前腥气翻涌,临近窒息的喘息声细弱而急促。
有未知的力量牵引着我的魂体,我感到他的痛苦,他的渴望,强大到势不可挡的魔气瞬间涌上来,我惊讶地发现慕容白的魂体颤了一颤。
好机会!
我拼尽了全部念力挤开慕容白的魂体,将这具身子完完全全占据,一瞬间所有的疼痛像是放大了数百倍,将整个身子疼得僵住。
来不及感叹慕容白有多不容易,我扭了扭脖子,将全身气息调动起来,集于胸中某处,浓厚的魔气猛地将黑熊精的脚掌弹开,黑熊精身子一偏踉跄着后退了数步。
我拿稳了白雎剑,缓缓站起来。慕容白这身体现今还太小,本身真气就不足,又加上重伤,真是够让我糟心的。
不过没关系,对付这头熊,绰绰有余。
我邪邪一笑,手腕一动,白雎剑森寒的剑光晃了晃黑熊精的眼,“你这是找死。”
黑熊精站定,瞠目结舌地看着我,片刻方回神,皱着眉头道:“你不是慕容白,你……是黑炎给慕容一族种下的心魔?”许是见我目露杀气,他又补充道:“你既是魔种,就不要妨碍我。别忘了,你的任务是救你主子黑炎出来!”
主子?任务?
我勾唇冷笑,目中杀气已然如利刃携风而出,“我的人你也敢动,给你脸了?”
“你——”黑熊精似是还要说什么,我却再不给他机会,一手甩了个结界过去罩住他,困住他的行动,下一瞬白雎剑已经刺穿了他的命门。
黑熊精目眦欲裂,口中鲜血喷涌而出。
我抽出剑,看着他瞪大的眼,冷声道:“你方才想对慕容白使的,是这招对吧?”话音才落,我不顾黑熊精惊恐万状的神情,早已聚了力的手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打向他的身躯。
只听一声通天巨响,黑熊精的身子便如被大卸八块一般,血肉四处飞溅,与方才姓苏的死状相同。
而我早已提前闪开数丈远,不愿让这些污物沾到身上。
可还不等我为自己的小成就得意忘形一下,胸口一阵发麻,我下意识捂住心口,一口血便从我嘴角流出来。
不行——慕容白现在的身子还是太弱了,十二岁的小身板,做什么都不方便。
我不过才用了这么一会子,浑身经脉竟就像要崩裂似的。
我正捶着胸口埋怨,忽觉一阵眩晕,然后两眼一黑,待我再睁眼时却见慕容白的身体躺在我脚下。
这是……怎么回事?
我又变回魂体了?
我蹲下身去,探了探慕容白的神识——得,厉害了,昏迷着呢还能把我给挤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