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着走着,他踩上了旧区唯一一条尚在通车的铁轨。顺着一片蜿蜒崎岖向前望去,一座彩虹桥直挺挺浮现在他眼前,遮住天际令每一朵乌云都闪耀着金边的夕阳。
残阳如血,余光亦不浓烈,他的视线毫无顾忌紧锁着那片灿烂余辉。
残阳以近乎无用的热量灼烧着这一片潮湿土地,烧到最后只剩下一片血红色的壮景。黑眼镜看着这幅美景出神,嗅着雨后特有的清新味道,他躺在冰凉而坚硬的铁轨上,不顾铁轨残有的雨水再度弄湿了他的衣物,舒舒服服看起了夕阳。
唯有这时的阳光是他可以直视的。
荒无人烟的草摊上,思绪犹如脱缰野马,开了一个头便不受控制地朝四处奔散。
跟吴邪待得久了,黑眼镜很清醒的知道自己眼下所面临的情形无不符合文艺青年理想的寻死路线。残阳,铁轨,一晃而过的绿皮火车。
“兔崽子估计会大声嚷嚷很浪漫吧。”他开始嘲笑吴邪的格调,哼起了吴邪屡次宣称卧轨时的绝佳背景音乐。
夜晚你含泥土的气息
纯然原始的粗犷
冷地热着的眼神消长
你握有誓言般的梦想
即不能停止流浪流浪
回声中有人呼喊
有人悼念
有人不言不语地明白
你是南国来的孩子
有着不能缚的性子
身上披覆了预言而浑然不知
奔跑着忘我的快乐悲伤都放肆
阳光也不愿阻止
你是南国来的孩子
人要爱人要恨的样子
血里流窜着远在古老的故事
手心刻划上帝的仁慈
与未知相似
黑眼镜断断续续地哼着,一边哼一边想词,想着想着,心凉了半截。被歌曲的悲哀气氛所感染,他本身有些雀跃的心情也跟着低落起来。关于死亡的各种妄想瞬息接踵而至。耳边是每一辆经过于此的火车鸣笛在作响,他冷眼旁观着每一个曾在铁轨上选择离开世界的人们,冥冥之中感受到他们对他若有似无的呼唤,仿佛他生来便是这群轻生者中的一份子。
漩涡一般,明知不是好死,他还是无可抑制的沉浸其中,继续下陷,想象着那个属于八十年代走投无路的诗人的浪漫。这一瞬间他想着那即将到来的火车从自己的身上碾压而过,让自己的身体变得支离破碎,仿佛一种永远的解脱与救赎。
胡思乱想之际,远方声嘶力竭的叫喊声愈发近了。
那是吴邪。
吴邪的呼唤瞬间打断了他的妄想,他由衷感谢吴邪的到来。
吴邪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叫喊声瞬息偃旗息鼓,待看清了他身下的铁轨,吴邪眼里充满了惶恐不安,吴邪快步跑到他面前。黑眼镜正准备招呼吴邪来一同和他看夕阳。一阵若有若无响声传来,轰隆轰隆,轰隆轰隆。两人下意识顺着声源望去,影影绰绰是绿皮火车的影。眨眼之间,吴邪扑上来给了他一巴掌,扇的他头晕目眩。
吴邪一脸恨铁不成钢,“瞎子你他妈搞什么!就这么几天时间你就想着要寻死了么!”
二十七、劫后余生
腥甜的血液顺着嘴角缓缓流下。黑眼镜被吴邪这一巴掌彻底扇懵了。而吴邪这厢见黑眼镜嘴角渗出了血,怒意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极大的不安。
他慌慌张张地向黑眼镜道歉,试图去触碰黑眼镜的肩膀,却被黑眼镜轻微甩开。黑眼镜捂着脸渐渐回了神,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的渗出的血液,轻微的怒气升腾,他对吴邪的讨好不理不睬。
再一次不耐烦地甩开吴邪准备按住他肩膀的手,黑眼镜自顾自地在铁轨躺好,笑容满是邪佞,“崽子,爷今天就这么做了。怎么,不满接着揍啊。”
吴邪异常尴尬,两人僵持之际,火车的鸣笛声愈发近了。
“瞎子你……你别跟我闹别扭,我,我……你你你赶紧起来。”
吴邪伸手去拽他,黑眼镜冷哼一声,一把甩开他的手。吴邪悻悻缩回手,可怜巴巴地看着黑眼镜,黑眼镜索性闭上双眼,双手交握小腹,从容异常。
吴邪闭上眼横了心,哆嗦着腿咽了一口唾沫,也直挺挺趟到铁轨上,与黑眼镜并肩。“瞎子……你……我……我知道你最近心里难过,难过就说出来,我……你……有什么事,有什么事不能解决,你,你就跟我说,你拿我发脾气也没关系,但是你别……你别糟蹋自己,你别来这一出,瞎子……”
吴邪去握黑眼镜的手,被黑眼镜轻轻避开,他眼神一黯,“对,对不起,我刚才太心急了。你不要和我生气,你怎么样我都跟你。你想自杀,那我就陪着你。”
黑眼镜摘下自己的墨镜,眼神复杂打量吴邪惨白的脸,“傻帽么你是。”
吴邪双腿颤抖直视着他,“瞎子,你怕不怕。”
“不怕。”
“那我就不怕。”
黑眼镜冷哼一声,心想你不怕个几把。
汽笛声响愈发近了,黑眼镜顺着声音望去,绿皮火车匆匆驶来。
而吴邪在火车的前方,脸色惨白,头冒虚汗,身体抖到无以复加,简直魂不守舍。可是,吴邪没有逃。他正死死咬着牙,虽然很狼狈,还是勉力坚持着,要陪他。
黑眼镜突然笑了。
戏要做足,可是现在,似乎到了无法收场的地步。
火车一旦碾上吴邪的身体,迎接吴邪的结局必然是支离破碎,尸骨无存。
如果吴邪死了,自己的退学,又有什么意义。
在吴邪以为他马上要被火车碾过的一瞬间,他被人一把拽起,落进一个温暖的胸膛。
那人先是劈头盖脸将他抽了一顿。
“妈的,越想越气,凭什么啊,老子为了你个小王八羔子连学都退了,你他妈反倒来跟着我玩自杀!那我他妈还退个屁。”
吴邪一愣,下意识要去摸黑眼镜的额头,黑眼镜没有躲,转而俯身来咬吴邪的嘴,“死崽子。”他咬着吴邪的唇,吻着吴邪的脸。吴邪被他弄得发愣,仍是惴惴不安的小心试探,“不生气了?”
黑眼镜吸吸鼻子,“一了也没生气。就是跟你耍个脾气。你妈的,让我静一会儿不就成了么,认识我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我没经历过,因为这点事我就去闹自杀?吴邪,你也太小瞧我了。真是的,你这臭小子,还他妈跟着我一起玩,给我好歹不歹横路上了,真当自己命不是命?他妈的真得被你气死!你说我要是再慢点,估计你小子现在都被碾成泥了。”
吴邪自知理亏,只是轻声叹了一口气,搂住了情绪激动张牙舞爪的黑眼镜。
黑眼镜恶狠狠瞪着他,手却渐渐放了下来,轻轻拍了拍吴邪的手背。吴邪惯性蹭了蹭他的颈窝,他捋了捋吴邪的头,嘴角微扬。
这傻小子。
可不能死。这么好的一个吴邪他还没有爱够,他还没有把他生吞活剥还没有把他彻底占有。年少追求的梦想尚未达成,又怎能因为旁的挫折而令梦想半途而废。
连相好屁股都没碰过就去闹自杀?他这辈子——太亏!
“唉唉,不死了不死了,死不起!我要是死了,以后还得惦记你,你就是跟着我跑了还能怎么样,到了阴间还不是天天被你这小崽子拖累,安生不了!还不如现在看着你……”他粗鲁凑上前,又是狠狠咬着吴邪的唇。
吴邪欣喜若狂地配合着他的进攻,一把将黑眼镜的墨镜甩到地上。
天幕下垂,云层的颜色渐渐深了,周遭的空气使人倍感压迫,胸闷异常。两人在泥泞的土地上恣意翻滚扭打,像困兽撕斗,要将对方生吞活剥,要让对方鲜血淋漓。彼此的上衣被撕扯地支离破碎,取而代之的是上身多出的无数细小伤痕与因雨水冲打始终无法风干的泥土痕迹,微凉的小雨悠悠落下,停在那些由指甲和牙齿构造的伤口上,冲走里面大小不一的砂砾。
他们接吻,送给对方一嘴沙子,他们抚摸,划给对方一身伤痕。两人激烈而疯狂的纠缠着,撕扯着,用疼痛与鲜血告诉对方对彼此的不舍得,他们打得火热。
周遭电闪雷鸣,狂风骤雨袭来,雨如冰箭,砸的周围劈啪作响。吴邪很快意识到这一点,强忍着雨水打在身上的疼痛,用尽全力让自己的身躯遮住黑眼镜的身体,为他的瞎子遮风挡雨。
风还是会突破吴邪的遮挡吹到黑眼镜身上,可他丝毫不觉寒冷。吴邪的胸膛紧紧贴着黑眼镜的脸,可让他听到吴邪那若有若无的心跳声。
“崽子,别压了,快他妈透不过气了。”
吴邪慌慌张张起了身,还是试图为他挡雨,一脸执拗让黑眼镜看着鼻头发酸。他抬手去摸吴邪的脸,却蹭了吴邪一嘴泥。吴邪笑吟吟地俯下身,他转而去吻吴邪,雨水变成了泥水,尽数流到他的口腔,此刻的他俩是如此狼狈不堪。
他露着一口白牙冲着吴邪笑,“吴邪。”
吴邪有些踟蹰地回了一声“嗯”,黑眼镜的语气异常温和,“我给你唱首歌吧。”
吴邪点点头,主动凑到他嘴边,“瞎子你唱,我会好好听的。”
在可以点亮白昼的轰天雷声里,黑眼镜醇厚的声音在吴邪耳边幽幽响起,雷雨是他歌曲的配乐。吴邪在寒风中打着激灵,感动得拼死支撑。
瞎子给他唱:
即使明天早上
枪口和血淋淋的朝霞
让我交出自由、青春和笔
我也绝不会交出这个夜晚
我绝不会交出你
让墙壁堵住我的嘴唇吧
让铁条分割我的天空吧
只要心在跳动,就有血的潮汐
而你的微笑将印在红色的月亮上
……
“你妈的!用什么北岛。听起来真是……”
黑眼镜摸了摸吴邪已经彻底湿透的头发,把吴邪揽进自己怀里。大雨只下了一?3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螅艄庠僖淮温┝艘桓鲂⌒〉慕鸨撸谜业剿成稀:谘劬得衅鹚郏θ莼秀钡爻庑敖馐停拔易约骸椎那O敫愠芫昧恕W罱徽悄愣凰晟彰础N仪睿娴氖裁匆裁话旆ǜ悖枰丫俏夷芟氲降淖詈梅绞搅恕N颐挥心隳茄暮梦牟桑荒芟纫帽鹑说拇剩还惴判模庑埃馐赘瑁一嵝赐甑模仪罹∫簧惨欢ɑ嵝赐辍馐赘璧摹!?br /> 吴邪接受了黑眼镜这份沉甸甸的珍重,枕在黑眼镜的胸口轻轻闭上眼,“咱俩还年轻,往后的日子长着呢。我等的起。你啊,赶紧给我振作起来!”
明显感觉到身下的人身体晃了晃,吴邪在他胸膛狠狠蹭了蹭,知道那人的眉眼一定弯成了月牙。
黑眼镜去医院探望病人。
昏迷多日的拖把终于苏醒,连带着知道了最近发生的变故。拖把十分不认同皮带的作法,“你就这么听那个同性恋的话帮忙袒护他相好?老大,我都他妈快被那家伙揍死了,别说是什么只有黑眼镜一个人退学,吴邪那家伙,我也得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拖把跟自己父母的关系不好,皮带出于江湖情谊,这几天一直对他多加照拂,拖把醒后一阵胡搅蛮缠,皮带听得头疼,只得自己外出抽烟去散心。
拖把在床上闷闷不乐计划着搞死吴邪的计划,病房的门开了,他以为是皮带进屋,不曾多加留意,及至发现屋里氛围不对,他方才抬头去看——黑眼镜正倚在门口,手里捧着一大束花,似笑非笑看着他。
拖把先是一愣,随即笑得一脸阳光,“哟,这不是齐哥嘛。”
黑眼镜将花大大咧咧塞到拖把手里。
“我听皮带说,你醒了。”
拖把吻了吻花香,便将2花朵丢到一旁,笑得一脸严酷,“咱俩好像……也没那么熟吧,怎么,这是怕我醒了之后把真相捅出去危害你小相好?”
黑眼镜向他冲大拇指,“聪明。”
“报酬。”拖把舔舔嘴唇,“不说出去可以,拿东西来换。”
“哦?”
“钱,还有你。”
“我?”黑眼镜脸上笑意不失。
“那天我可是还没做完。”
黑眼镜无可奈何摆摆手,“啧啧,这是还有一个惦记我屁股的。”
他大大咧咧坐到了拖把身上,开始解着自己的腰带。将腰带拿在手里攥了两攥,他单手理了理自己的衣领,“想?”
拖把点头,眼神犹如虎狼,黑眼镜冷眼相对,并不动作。拖把有些不耐烦,“怎么,你不自己来?”
仿佛一直在等着这句话,黑眼镜嘴角浮现出一抹意义不明的笑容,“那你可要……好好享受啊。”他立刻堵住拖把的嘴,一把小刀很快横在拖把脖颈。“你可以大声叫喊,我不阻止你。但是这刀,我就不确定会割到什么地方了。”拖把吓得腿软,黑眼镜狞笑着用腰带在他胸前狠狠抽打起来,“来一炮之前不如玩点别的啊兄弟?我这身上的疤可是到现在还没下去呢,你也来尝尝试试啊!”
拖把试图挣扎,可惜刚刚苏醒的他,体力和武力都在黑眼镜之下,黑眼镜抽累了,索性捏起了他的脖子,时轻时重的捏着,让拖把不时窒息。
“你小子想搞死我们?告诉你,没门!跟你说,老子家里也没别人,我一个孤家寡人,不过区区亡命徒,又有什么做不出来出来。反正退了学正好没了顾忌,想弄我们,老子先他妈弄死你!”
拖把感觉自己随时会死在黑眼镜手里,这时开始难过起皮带不在身边。
皮带在屋外抽完了半盒烟,慢慢吞吞进了屋。而此刻自己的兄弟已经被在他身上作祟的黑眼镜差点弄到黄泉路上。
皮带上前去与黑眼镜争执,黑眼镜没有与他争执的欲望,顿时跳到一旁,看着二人冷笑,拖把彻底被黑眼镜适才的气势吓得气焰全消,皮带更是面对黑眼镜就头大。
拖把胸前已然变得血迹斑斑,黑眼镜满意地抽回自己鲜血淋漓的腰带,哼着小曲给自己重新系回去。
皮带很快了解了事情大概,笑得一脸讨好,“齐哥,揍也走了,应该消气了吧。”
哼着小曲的黑眼镜大大咧咧坐在病床上,端详着皮带的惨白的脸。
他嘴角逐渐浮起笑意,“我这人的行事准则虽达不到人若犯我一寸,我比回他一尺这种加倍奉还的程度,但是,以牙还牙,总还是有的。那么,两位祖宗,办事吧。”
拖把与皮带均是一愣,反应过来黑眼镜所指为何,两人变了脸色。
黑眼镜十分潇洒地为自己点了一根烟,清新的薄荷味充斥着整个病房,他一个人的声音听得清晰,“我大老远来这里,可不是为了看你俩干瞪眼的。愣着干嘛,办事啊?皮带,你不是恶心同性恋么?让你兄弟做怎么样?拖把,你他妈不是想找个男人操么?那你兄弟好不好,嗯?怎么,哑巴了不说话了?之前不是跳的很欢么,之前不还是在我进病房说要跟我要钱要人么?相比较而言我提的要求并不过分吧?你们俩一个贡献前面一个贡献后面也就是了。”
皮带颤抖着站起身来,嘴角嗫喏,怒火中烧。黑眼镜等着皮带咆哮,皮带抖了一阵,还是泄了气,垂着头向黑眼镜道歉。
低三下四的话说了不少,黑眼镜从自己随身携带的皮夹克里掏出一小包瓜子,自得其乐磕了起来,“别废话了,我赶时间,没时间听你瞎白活。”
皮带可怜巴巴看着黑眼镜,拖把在他身后有气无力的抗议,“老大,你他妈就别跟这死同性恋求了,你操就让你操,兄弟也没啥可给你的!”
黑眼镜竖了大拇指,挪揄笑道,“义气。”
病房的门被牢牢锁上,他百无聊赖看着眼前的活春宫,毫无感情地评判自己的所作所为。
狗咬了他一口,到头来他还是反咬了狗一口。
出了学校,就是真正的社会人,以往的温吞须得在短期内被他抛得一干二净。眼下的这种场景是多像他和解子扬的那一次啊,他不是没有恻隐之心,可是在这两人面前有恻隐之心又有何用呢。他今天是来为打架收尾的,这算是对他学校生涯的彻底道别。一颗彻底坚硬的心,就是有了恻隐的情绪,也不会任由他控制自己心智的。
黑眼镜溜溜达达出了医院,屋外阳光强烈到令他睁不开眼。吴邪给他打来电话,在电话另一头欢呼雀跃,兴高采烈。“瞎子,我在宜家看重了几款家具,你在哪儿溜达呢,赶紧来找我,咱好好挑挑,今天赶紧把咱租的房子休整休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