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对他意味深长的一笑,“宝贝,你们去培养感情吧,我就不打扰了。”
“你去哪里。”乔拦住吃完就想跑的伊,尿遁这种事他也干得出来。
“你猜咯。”伊理理衣服,靠上被擦的锃亮的洗手间墙壁,被看穿也不当回事。
乔看着他没说话,往常废话连篇的伊这时候也选择沉默是金,看谁坚持的久呗。
“一个人吗?”乔问。
“嗯。”
……
“我走了。”
“走吧走吧,”然而没等乔走两步,伊又喊住他,“守着点你那颗少男心啊你。”伊捂心口叮嘱,跟嫁自家大姑娘一样。不省心的家伙。
神经病。
可惜有的人并不领情。
乔快步走了。他不想承认,当以为离自己远去的生活骤然重新出现,他还是有点慌了。
他穿过走廊,一进入大厅就看到应时隽。应时隽正对着他,在跟穿着制服的人交流,很是心有灵犀的在他出现的第一时间对上他的眼睛,笑着对他打了个手势,鬼知道是什么意思,然后又转头继续跟面前的人交谈。
应时隽晚上换上了米色的线衫,黑色的休闲西裤,站在被水晶吊灯照的透亮的大厅中央惹眼的紧,从来没关注过别人皮相的乔忽然觉得或许这人是有那么一点好看的。明明是身再普通不过的衣服。
对美的感知迟钝到从来没觉得什么东西好看过的人能感觉到别人好看是多不容易的一件事,乔自己都说不上来。
大抵于他是人生少有的体验了。
他没跟多少人交流过,更谈何亲密关系,人生少数入得了他心的人,伊是其一,应时隽可能要算其二了。
这么容易就能算其二,也不怪伊操碎了一颗心。
大概是触碰的温暖太少,所以格外珍惜,以至于不知不觉就被融化了,等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大概就是只被温水煮的青蛙,能跳的时机早就过了。
也许是水沸的有点快,也许是青蛙的体质有点特殊,总之他轻易就熟了。
应时隽跟工作人员谈完抬头一看,就见之前站在远处的人还呆呆站那望着自己,他心下一喜,几步上前去。结果近了才发现人哪是看他啊,分明就是真发呆。
“怎么了?”
乔看他,深深看了眼摇头。
应时隽觉得奇怪,又想到待会把人拐进温泉里面谈谈心岂不美哉,于是压下心里面的疑问跟他讲温泉池子的事,“有人包全场,不过还有间带温泉的房间空着,之前被别人预定了,现在时间过了现在还没过来,所以我跟工作人员商量,转到我们名下了,就是不知可否赏脸泡个温泉?”
天知道应时隽哪来的自信,竟敢大庭广众之下邀同性美人共赴温泉。
乔没说好还是不好,应时隽却知道,是好。
杨垣觉得自己命苦啊。
明明是出来玩的,先是被坑爹队友误杀,然后又被敌军桃花炮轰,还让不让人玩了!
许君伤心啊,上次在应时隽家里看到那个邻居就觉得不对劲了,他应时隽什么时候对人那么殷勤了啊,就算当初跟楚云交往那也明显是楚云付出的多,现在是怎么回事,换了个性别连谈恋爱的主次都变了?
妈的,输给女的就算了,还能输给个男的?
“你说,他怎么会是弯的,你们认识那么久,他什么时候弯的?”许君就拉着杨垣不放了,不给个准确话谁也没好事。
杨垣心里透亮,给了准确话更没好事!
他舍命陪美女,许君三口他一口,许君说为什么,他说是是是,牛头不对马嘴,倒也能对付过去。
完了服务人员一来,把俩人送一屋,算是完工下班了。
应时隽去了房间才发现是个蜜月套房,底楼带小院的套房。院子里是露天的温泉池子,一直连接到室内浴室,都是温泉,设计的非常人性化。
原本以为乔多少会不自在,没想人干脆利落的换了浴衣下池子去了。
服务员端了清酒上来,是葛藤陶瓷的酒瓶,还搭了两只粗制陶杯,估计是跟这个仿古的院子特意搭配的。喝交杯酒倒是合适。
他笑着接过盘子,打发人离开,也下了池子去。
没想刚下池子,安静了一晚上的人就开口了。
“我跟你想的很不一样。”
乔清冷冷的一双眼睛在温泉池里也没见得暖和多少,定定的望着他,像是说着事不干己的话。
第三十五章
乔是个诚实的杀手。
不得不说,这个品质在杀手行当里并不值得颂扬,他要是有伊一半的变通,估计也不用混到现在这种东躲西藏的地步。
但他再诚实也没想过要告诉应时隽那些事,没想过把曾经的生活告诉任何一个不属于那个世界的人,甚至他都没觉得会出现这么一个人。
可是现在,他忽然动摇了。
很快这里会掀起一场混乱,曾经他是制造者,做完即走,现在成了旁观者,甚至还需要留下来目睹这些人善后。
如果这个人知道了,知道自己曾经制造过无数起这样的无名杀人案,会怎么样?
他不是个日夜颠倒的普通人,至少不只是。
但应时隽不知道。
应时隽敏锐的察觉到乔不对劲,他眯了眯眼,不动声色把盛放酒盏的托盘放到白玉台阶上,在温泉水里靠近了乔,不暧昧的距离,不远不近,但能让人安心,传递出他就在身边的信息。
“怎么了?”
乔收回目光,看向隔壁的高楼,一层一层的灯光堆成的楼宇,像座千层塔,能困住人。
人久久不说话,应时隽心里没来由的烦躁,到底怎么了?许君出现之后就不对劲,他是可以用吃醋来麻痹自己,但他心里知道那绝对不是事实,以他对乔的了解,这人就不可能为这种事不对劲到现在。
肯定有别的事。
“宝贝?到底怎么了?”
应时隽快控制不住自己的狼血了,心心念念的美人就在眼前入浴,他还要矜持的保持个安全距离免得自己一颗狼子之心过于昭然,实在考验狼性。
“应时隽。”乔叫他,如果没记错,这是乔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他满足的想,就该是这样的,这三个字从他嘴里发出来,就该是这样。清清淡淡,第一次就像无数次以后。
“我说我不是你想的那样,是很不一样。”乔皱紧眉头,说了又不知道该怎么阐述是怎么个很不一样法。
应时隽愈加靠近他,不暧昧的距离终于变成暧昧。他满意了。体贴的替这个不善言辞的宝贝解围。
“宝贝,你先别说话,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乔简直求之不得,一想又懊恼,什么时候他也要靠拖延时间解决问题了?
应时隽笑眯眯的,问他,“喜欢吃我做的东西吗?”
乔不知道他问这个干什么,但他是个诚实的杀手,所以他诚实的点头。
应时隽在他耳边笑,“比今天的晚餐还喜欢?”
乔没回答,这是个两难选择,单从口味来说明显后者更上一层楼,不过前者被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加分后,他还真不知道怎么选。
应时隽一看乔还真认真思考了,他可不想自找难堪。跟酒店大厨比,他还是有自知之明,于是赶紧机智的转移话题给自己个台阶,“跳过这个话题。下一个问题,喜欢现在住的玻璃房子吗?”
乔点头。他还想过买下来。
“很好,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应时隽没顶住近在眼前的诱惑,臭不要脸的吻了下乔的耳尖,凉凉的唇碰到凉凉的耳尖,两个人都是一惊。
乔别过脸瞪他,能不能好好说话。
“不好意思,”应时隽轻咳一声,直起腰郑重道,“最重要的,乔,你想一下,如果你隔壁住的不是我,你还会这么喜欢玻璃房子吗?”
应时隽紧紧盯着乔,不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丝表情,他甚至只需要一个暗示,只要一个暗示告诉他没有白费功夫,他就能顶住任何压力。
乔很认真的想这个问题,没有应时隽,最大的变化就是没吃的,当然他不会饿死,不过这个假设到底没那么愉悦。
他或许依然喜欢玻璃房子,毕竟他从没有住过这么合他心意的屋子,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不会有现在这么喜欢,甚至一想到再没有人会敲他的门,他都觉得心里一阵发紧。
习惯的力量果然强大。
“不用说。”应时隽没等他说话就欣喜若狂的抱住人,管他什么慢慢来,他忍不住了。
乔下意识就要推开他,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就被他压下,他真的不反感他呀,为什么不让他靠近,从来没有人这样对他,原来他也是喜欢的。
“宝贝,我不管你想说你到底哪里跟我想的不一样,你也根本不知道我想的你是怎么样。你的过去我没有参与,你的以后,必须有我。”应时隽压住心头的喜悦,只需要一个皱眉他就知道,乔比他想象中在乎他,他不擅长表达感情,没关系,他都能感受到。
他把他箍的死死的,心里没来由的发酸,“宝贝,除了伊,你以前都是一个人吗?”
乔嗯了一声,大概还是有些其他人的,九岁之前的记忆不可能没有,但他生性淡漠,加上也不是什么好回忆,也没什么好值得记下来的,之后,大抵也可以算是伊一个人了。
“没关系,以后就有我了。”应时隽说。
乔怔怔的,很难理解这句话包含的意义。
应时隽察觉怀里的人有点僵住,难道自己太露骨吓到人了?
“是不习惯吗?”应时隽稍微错开一点距离,看他不解的样子,肯定道,“你会习惯的。”
他亲他,从眼角到鼻尖,看他的反应,然后小心翼翼的含上他的嘴唇,伸出舌尖,探进他嘴里,教他深吻,极尽缠绵。
从被动到主动,体会到个中滋味与技巧的乔,很快就反客为主,主动跟他纠缠,管他什么男女之情,他就是喜欢现在的感觉。
良久,应时隽松开人,看着对方鲜红湿润的唇笑了。一个清醒状态下的吻,没有被推开,甚至得到了回应,让他简直如在云端。
“唉,我真是太高兴了。”他重新抱住人,紧紧的,恨不得箍进自己的血肉里。
乔不想说了,就这样吧,既然现在这么好,为什么要破坏。
应时隽成功得手,想起摆在一边的清酒,刚想满上小酌一杯就被人拉住。
套房门被剧烈的敲响。
应时隽看了眼拉住他的人,拍拍他的手,示意松手他好上去开门。
但敲门的人显然不大有耐心,房卡感应的声音一响门就被推开。
“先生,您别这样,这是VIP客人的房间。”
穿着制服的服务人员拦住要往里面走的黑西装,被粗暴的甩开。
“怎么了。”应时隽身上的浴袍还是湿漉漉的,刚从池子里上来,外人来得太逊猛,没给他时间换衣服。
黑西装无视他,风风火火开始搜查房间,应时隽好脾气的任他检查,直到这人要到温泉池他才拦下来,“这边就不合适了,我家那位现在不打方便见客。”
黑西装冷哼一声,到落地窗那望池子里面的情况,“人呢?”
应时隽回头一看,空荡荡的,池子里哪里还有乔的身影。
黑西装几步上去院子里检查,湿漉漉的玉石地板,冒着热气的温泉池子,院子里一共那么点地方,周围寸草不生的,哪里还能看到个人影。
应时隽的震惊绝对来的比黑西装大,人呢?
事情闹的很大,主要是这些黑西装们太高调。
杨垣被应时隽拉起来的时候看到旁边还躺着个衣衫不整的许君,当即酒醒了七八成,检查完自己的贞`操才松口气,妈呀,还好没酒后乱性。
主要也是醉的乱不了了。
“赶紧起来,出事了。”应时隽语气沉重。
度假山庄的人被黑西装们控制起来,杨垣第一次见识到所谓的罔顾王法,制度和人权在这群人眼里算个屁。
“报警了吗?”
应时隽摇摇头,不是没有是不知道。
这里安装了信号干扰器,不知道被谁启动,通讯设施已经瘫痪了,至少他没来得及报警。当然,还有更可怕的猜想,就算没瘫痪,以这群人的做派,怕是警察也不一定能管上今晚的事。
应时隽心里担心的倒不是自己,他们这群人,顶多是被软禁一晚,但是乔呢?他去哪里了?为什么忽然不见?难道是跟今晚的事有关系?
不可能。应时隽自己否定了这个想法,他们一直在一起,乔不可能有机会沾上这事。
黑西服把他跟杨垣带到顶楼套房。
光着膀子的男人一身精瘦的肌肉,左肩上缠着厚厚一层绷带,还能看到透出来的血迹,是刚被包扎完的样子。
他盯着他,看了半晌,笑了,“应公子?杨老板?”
第三十六章
伊是个杀手,第一次失手的杀手。
是他太轻敌,同时也没有预料到对方的谨慎心思如此之深,也是,坐到这个位置上,再不小心点哪有命活到现在。
子弹擦着对方左肩射进顶层套房的落地窗上时,他就知道这次任务完了。
左臂的伤口一直在流血,大红色的外套袖子被晕染成一片暗红色,干这事果然还是黑色衣服靠谱些。
他听到有脚步声响起,伊闭上眼睛,勾出个笑。
“乔?”
乔蹲在他面前,眉头紧蹙,面色肃穆。
“干嘛,又不是要死了。”伊挥挥完好的右手,没心没肺的样子。
“怎么伤的?”乔抽过他左手,动作看似粗鲁却一点没碰到伤口。
被匕首划伤的伤口。乔松了口气,幸好不是枪伤。
伊从口袋里抽出一卷绷带,“来,顺手拿的,帮我缠上。”
逃命路上还能顺手牵羊,不得不说心也是很大了。
乔把他的外套脱掉一半,左半边胳膊完全露出来,一条三寸来长的刀口子,斜斜的横据在大臂上,伤口外翻,在不大明亮的月色下依然触目惊心。
“唉,没脸回去见人了。”伊任乔帮他包扎止血,还有闲工夫想他的脸面问题。“这回你就是咱们组织唯一的零失误记录保持者了,唉,老天果然待我很薄啊!”
乔听他胡说八道,起了坏心眼,捏了下他伤口根处,没啥实质性伤害,就是疼他一把。
伊果真龇牙咧嘴,结果却只是半真半假感慨一句,“乔你走了几个月技术有退啊。”
像是终于触碰到开关,无声的开启了两人一直不曾谈及的敏感话题。
明知是一定要说的,但两个人都没有再开口。
良久。
“好了。”乔使了点劲扯断绷带,打了个结,然后又把伊身上的外套扯下来。
他把自己身上的黑色外套脱给他,红色运动服被他扔到海里,被浪打浪越推越远。
伊没什么不好意思,心安理得的穿上了乔的衣服,十一月要到十二月的天气,乔就穿着一件薄线衣在海崖边吹冷风。
“我要回去了。”
伊说,没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少有的换上了一副严肃的表情。
“你不回去了?”
乔点头,没有一点犹豫。
“真的喜欢那个男人?”伊问他,不是之前的玩笑了,乔知道他很认真。
喜欢吗?乔想起不久之前的亲密接触,应该是喜欢的。
“算了,我知道了。”伊倒没要他亲口说出来,这话还是留给应大兄弟吧。但话是这么说,该嘀咕还是要嘀咕的。
“这么多年没看出来是个弯的……”
嘀咕完了也该说正事了。
“这次任务是我自己要来的,不管你信不信发现你在这个这儿纯属偶然。还有,至少在我到这里之前,我以为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伊主动跟他交代这几天乔怎么问他也不说的事,说完他像是自嘲一样,嘴角扯了个没什么温度的笑,“你身上的芯片追踪器停止不动的事已经是一个月之后我才知道的,是不是很神奇?”
乔看他,伊脸上没有玩笑的意思。
“你擅自脱离组织这么久的事一点都没被透露出去,老大的态度很微妙,他默许你的离开,不声张不动作。”他他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没声张,但你觉得这种平静还能持续多久?”
乔其实怕老大,唯一怕的一个人。他的杀手生涯接触最多的只有两个人,一个巴掌一个枣,巴掌是老大,伊是枣。
咬牙坚持过来的日子,大半都有老大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