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是医庐里头做杂事的罗姨。
「新王登基了?」
瞧了眼将饼递给自己的罗姨,没什么胃口的无泫再看身边吃得香的付儿,轻叹了一口气后无泫便将饼转递给了付儿示意给他吃。
无泫这两年虽一直在喝调理身子的药,只不过病根子落得深,加上无泫心思重,他的身子怎么都好不起来,胃口更是不如从前。
「是啊,前些年开始皇上身子似乎就不大好了,这两年更是差了好些。这不,半年前开始就病倒了,现在新王登基也不算稀奇。只不过要说嘛,我们这儿住得是在偏僻了些,外头的消息都得听别人传过来,真是不方便。」
罗姨砸吧着嘴吃起了饼,心喜热闹的罗姨待在这里最期盼着的就是外头有人定期上山送蔬菜水果时讨讨消息凑热闹了。
见罗姨这一脸郁闷的样子反倒是让无泫笑了。
「罗姨您这话若是给叔叔听见了他定是又要跟您起争执了。」
「这怕啥,端木先生能让人钦佩的也就他那一身医术了,这个人呐,哎,都四十好几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当真是没意思。」
罗姨的话说得确实在理,谁都驳不去,无泫与付儿都不由得轻笑了起来。
「啊,说到这个,我还听到了个消息。这个可真是比新王登基要有意思多了。」
吃罢了手里的饼,罗姨伸手在自个儿腰间的围裙上摸了摸手。
「是什么呀罗姨?」
无泫对这些东西没太大兴趣,不过一听到「有意思」这几个字付儿便连忙出声问道。
「你小子,别的不敢说,就你这八卦的性子还当真是跟你罗姨我一个模子里出的!」
罗姨笑道,被这么说的付儿倒是显得有些不乐意。
「应是上个月吧,那个三王爷叫什么王来着的?」
罗姨一时之间记不起那个字,她顿着开始念叨了起来。
三王爷?难道是……
「三王爷……炀王?」
无泫试探着问道。
一听,罗姨猛地拍腿喳道:「哎!对了!就是他!瞧我这记性哎!」
「王爷……三王爷他怎么了?」
多少察觉得出无泫现下情绪不大对,付儿略有些担心地看向了无泫。
「这也是奇怪。两年前吧,就有人说这个三王爷在宫外头藏了个女人,结果你猜怎么着?」罗姨一脸神秘地说道,「上个月这个王爷满二十按规矩分出宫搬进了王府,结果当天就把他藏起来的女人给接进了王府呢!你说这是不是荒唐!」
「!」
无泫身子一僵,愣愣地半晌反应不过来。
「最厉害的还不是这个呢。之后,那王妃被三王爷赶去了偏僻的别苑里头住,那王爷居然给那个女子住了个离他书房最近的房间,这可真是闻所未闻呢!宠个没名没分的女人竟宠得这样对待自个儿的正妻,哎哟。」
「罗姨妳别说了!」
「啊?」
注意到了付儿的目光,罗姨连忙看向无泫,只见无泫煞白着脸,样子看着好生可怕。
「哎哟喂,公子你怎么了!」
「没事……咳咳!」
说着无事,可无泫却一阵巨咳。宛似是要将五脏六腑皆数咳出一般,无泫那样子将罗姨与付儿吓得要命。
「付儿,快去叫先生过来看看!」
「咳咳咳!我、我……没事的,不用叫叔叔……咳!」
话未说尽,无泫忽地咳出了一口血,惊得付儿一点也不敢迟疑便连忙拔腿朝着端木悌的屋子跑去。
「少爷你这是怎么了啊。」
前一刻还笑得开心的罗姨如今却眼眶湿润润的,她慌张地从兜里掏出了一块儿略皱的帕子往无泫唇角探去拭去了无泫嘴角那一抹猩红。
「我无事的,真的。」
无泫强撑着笑应道,只是他那一抹笑实在是虚弱,莫要说是让人放心,反倒让人更是着急担心。
「你哪里叫无事!都吐血了还无事那到底是要多严重了才叫有事啊!」
罗姨声音间带着哭腔。
虽早知道无泫身骨子弱,虽几次见过无泫病倒,可罗姨却是从不曾见过无泫吐血的。
膝下没有子女的罗姨是打从见无泫第一眼起就打从心眼儿里喜欢这个孩子的,可瞧着无泫那似是痛苦却还兀自逞强、苍白得不带一点血色的面孔及唇上异样的红润,罗姨便是一阵心疼。
这到底是得了怎样的病才要日日饮药却终不见好,每逢换季天变便要久卧病榻而不能起?而这病,甚至连号称天下第一医的端木悌都难以治愈。
「公子,我带先生来了!」
付儿叫唤道,罗姨随即抬头,平日里总是云淡风轻似是什么都惊不动他的端木悌每逢无泫犯病便是如此紧张,而这一次瞧着神色间担心之情更是浓重了许多。
「允儿!」
无泫爹娘为他起的名叫作乔鹤允,自打两年前端木悌与无泫相认不久后,端木悌便将他父母给他起的名字告诉了他,自那之后端木悌都是唤他作允儿的。
快步跑至无泫身侧,端木悌连忙伸手搭上了无泫的脉。
「先生,公子身子怎样?」
「小公子是怎么了?」
付儿与罗姨一同急切切地问道,只见端木悌眉头紧蹙,连忙自怀中取出一个紫黑色瓶子,自里头取出了一丸药便喂入了无泫口中。
「你们适才在说些什么?」
见无泫紧皱在一块儿的眉头渐渐舒开,急促的呼吸也渐渐平稳下来,端木悌转首看向了站在他背后头的付儿同罗姨。
「什么说什么……」
「我是在问你们允儿吐血前你们同他说了些什么。若不是因为突然知晓了些什么东西,允儿怎会心智大乱而气血攻心致他吐血?」
「啊……这么说来公子是听到了那个三王爷搬迁至王爷府后便接了个女子进他王爷府百般恩宠的事儿之后……」
说着,付儿便注意到无泫那一张面孔因他所说的话而再一次痛苦地扭曲,随之立马开始一阵猛咳,吓得付儿一下子便跪倒在了地上。
「公子你怎么了!你可别吓付儿啊!」
给无泫吓得不轻,向来皮得厉害的付儿眼泪都出来了。
「允儿,静心!按我说的,吸气、呼气。」
端木悌轻轻拍抚着无泫的胸口,照着端木悌的话连做了几次吐纳,无泫的面孔总算不再扭曲,只是异常悲伤。
「允儿,那个三王爷便是害你心病久难治愈的人吧?」
「!」
无泫一惊,他连忙抬眼看向了端木悌,端木悌脸上一脸了然其实已无需他的回答了。
「……叔叔可是觉得我太傻了?」无泫苦笑一声道,「可是,即便他是那样的一个人,可我偏是独独放不下他。」
宫中的人、宫中的事,无泫无一不是不可以放下的,可独独是那个人、与那个人有关的一切,无泫怎么都忘不掉。愈想忘,愈难忘,到最后,不过是愈发刻骨铭心罢了。
「情爱之事哪里由得了旁人置喙说什么傻与不傻的,不过是你自己觉得值或不值罢了。」
端木悌说罢便将无泫打横抱起,大步地朝着无泫房那头走,付儿见状也连忙跟了上去。
「叔叔难道不劝我不要去想吗?」
闻言,端木悌不由得轻笑出声:「若是我说了,你便会不去想吗?」见到无泫脸上苦笑,端木悌道,「这不就是了?既然说了无用,那我索性不说。你的身子情况特殊,我虽难保能将你彻底治好,可以我的医术总归还是可以保你在我死前为止性命无虞的。」
端木悌信心十足地说道,他那自信满满而不可一世的笑反倒是逗得无泫不由得轻笑,他二人相视一笑,似乎倒并不为未来担忧,可听了他们的话,付儿却有些按讷不住。
「公子的身子当真是差到先生你都治不好的地步了吗?」
「不都说了好几次了,允儿身子本就弱,早年时就应该是受了寒气侵体,之后还服了那庸医的破药方子搞垮了身子,加之后来一味少有的毒,虽说命是救回来了身子却跨了幺?若是允儿心结能纾我倒还能有几分把握,偏生他又是这个性子,这就没办法了。」说罢,端木悌瞧了眼那反倒是沮丧得要命的付儿似真非真地斥道,「你这脑子看来是不灵光,什么时候得给你剖脑诊治一番了!」
付儿一惊,还当是端木悌真要开他脑袋,吓得连忙捂住了脑袋戒备地看向了端木悌防备了许久,直到无泫忍耐不住咯咯咯地轻笑出声。
「噢!先生你又戏弄我!」
付儿惊叫道,脸上满是惊异与气恼。
「这世上哪有骗人的不是的?分明就是被骗的人不好,谁让那人太蠢才给骗了的。」
端木悌振振有词地说道,脸上满是不屑。
瞧着端木悌与付儿一来一往,无泫浅笑着,软绵无力的身子忽地感觉有些疲乏,在端木悌的怀里头感觉很是舒服,无泫随即沉沉地睡了过去。
——我与王爷……难道是真的无缘吗?
——能得王爷欢心的那名女子……到底又是何等样的人呢……
*
一年寒暑交替,今年的冬日着实冷得厉害。
冬日清晨金辉遍洒竹室,屋内炭炉不知是何时灭了的,简陋竹室内寒气逼人。
刺眼的光刺得睡在榻上的无泫眼皮轻跳。
微微睁眼,无泫迟缓地转首呆然环视着屋里。忽地,无泫注意到了窗外的银白天地。
「……雪下这么大了?」
呆坐了片刻,待睡意渐消,无泫迟缓支起腰身,身上毯被滑落,裸露出无泫只着单薄亵衣的身子。
屋内空气虽然严寒,可无泫仍不顾身子病弱,轻掀被褥,仅着单薄亵服便赤足走下床榻,静伫于墙侧眺望窗外雪景。
瞧着外头的雪景,无泫那苍白面容间忽地竟浮上一丝忧愁。
窗外已是银霜满地,玉树琼枝银光耀眼。
自昨夜便下起了的雪现已稍有减弱,但仍不见停,瞧这雪势,怕是还要下上个几天。
养了几年的身子,却仍是病根难除,病怏怏的身子到了冬日里便愈发难伺候。
病了几年下来,可偏生无泫总是不懂珍惜自个儿身子。
受了凉无泫轻咳出声,仅是轻咳一二声无泫的肺10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腔便直感一阵钝痛。
虽想着衣披上,然无泫又不舍离开窗边,拖延了未有几时,竹门便倏地被人自外头轻推发出「嘎吱」轻响。
一瞧见无泫现下装扮,付儿便细眉紧蹙,登时就急得咋呼叫道:「公子,你怎的又穿得如此单薄便下床了!待先生回来若是见您身子不见好,定是要生气的!」
说罢,付儿便匆匆将铜盆端至一旁,忙不迭从椸上取过无泫的厚实披风踮脚为无泫披上,再着鞋子放至无泫脚边催促无泫穿鞋。
「这屋子冷得紧,炭盆里头没了火公子你竟也敢这般任性,如此不仔细着自个儿的身子!现下先生又不在医舍里,若是你着凉犯了旧病这该如何是好?」
付儿咕咕叨叨地念叨着,手脚麻利地生起了炭盆里的火。
「我哪有那样虚弱,再说叔叔哪会那么容易生气。」
无泫轻笑着应道,一脸不以为意。
也不知是不是端木悌的错,付儿最近越发觉得他这位主子的性子是越发地与这医庐主子相似了。
可这相似却一点儿也不值得教人为之庆幸,与端木悌不同的是,端木悌不在乎的是旁人,而无泫不在乎的是他自个儿,瞧无泫这样子,直让他们这些个旁人操心个没完。
「公子您身子就是虚弱!上个月不才刚大病一场!」
付儿又急又恼,回头看向无泫却不想他竟还是无动于衷,仍是呆看着窗外雪景至今未曾回过神来。
不过是下了场雪罢了,付儿理解不了这外头白茫茫一片的究竟有何好看的,竟能让无泫不顾病体孱弱,呆站在那边看个不停。
「公子,你身子弱,快些回床上歇息吧。」
付儿看不下去而再次劝道,可偏偏无泫却充耳不闻,只是痴痴地瞧着窗外雪景而移不开视线。
「付儿,瞧这雪,我又记起那人了。」
闻言,付儿惊得连忙站起了身快步走至无泫身侧,小心地观察着无泫的面色,在见到无泫面色虽然苍白可面上表情却是从容的瞬间付儿松了一口气。
这一年里头无泫的身子虽然总是虚弱反复生病,可真正弄到吐血地步的,也只有一年前闻得那个什么三王爷玩女人的事儿那一次。可正是有了那一次,不管是付儿还是罗姨都尤为担心无泫何时又会心绪不稳而又一次吐血。
端木悌在无泫面前虽是信心满满又似是云淡风轻,是背地里的担忧却是一点也不少于付儿与罗姨的。有些话他虽不曾对无泫说,可是医庐里的人都是知道的。
无泫吐血绝不是什么好事,端木悌曾说过无泫每吐一次血便象是吐出了身子里的元气,本就补多吸少的无泫的身子若是经了这么一遭,那么之前吃再多的补药也就象是给他吐出了一样不带一点效用了。
「你不用那么担心的,我又不是什么纸人。」
注意到付儿的担忧,无泫不由得轻笑道。
「可现下先生下山给村里的人看诊,若是公子你在此刻倒下,那……」
正当这时,忽地,外头响起了一阵大力的拍打大门的声响。
医庐本就不是很大,加之那敲打门户的声音也着实很大,所以无泫屋处也能听到。
「谁啊!这么大力敲门把咱们医庐大门敲坏了怎么办!」
付儿被吓了一跳,连忙撅嘴啐道。
医庐大门向来都是关着不开的,因端木悌的惰性他除了山下的村民,旁的人来他是要看心情看诊金方才会决定是否开门做生意的。这敲门之人也绝不会是端木悌,因为医庐另有一隐蔽的小门是供医庐里的人上下山之用的。
「许是有什么急事才会这样着急吧。」
「可再急也不该这样吧,若是这门坏了可要惹得先生一顿脾气了。」
就在这时,罗叔小跑着来了无泫的屋子前,只是敲了敲门便跑了进来急切切地道:「公子,这个该怎么办?跟外头那些人说先生外出问诊去了要他们改日再来,可他们偏不信先生外出,说我们是搪塞他们来的,还说若是不让他们进来就要拆了咱们的医庐。这平日里发生这样的事儿先生都在倒都能应付过去,可这次……」
「怎么这样野蛮!」
付儿气得连忙锤了一下桌子。
「他们人多,还是朝廷里的人,我也是头一遭遇到这样的事儿,先生又不在,这……!」
罗叔说罢便似是求助似地转而看向了无泫,无泫沉思了片刻,一时之间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算了,他们既然坚持,那就让他们进到庐里,等叔叔回来再说吧。想来会特意到这医庐来求医问药的也多是些疑难杂症,着急总该有的,到时再看叔叔治不治吧。罗叔你先去吧,我这边稍作梳洗再过去。」
「公子你也要去!?」
付儿闻言连忙挑眉问道。
「是啊,公子你身子弱,屋外头又是天寒地冻的,出去可不要生病的?」
罗叔也连忙劝道。
「我怎么说也是叔叔的侄儿,叔叔不在这里那也只有我出面好稍作安抚了不是吗?」无泫说罢浅笑了一笑道,「你们也不用太担心,不过是露个面,不会那么虚弱得就病倒的。」
「可……」
罗叔似还想要坚持,可跟了无泫这几年的付儿也算是清楚透了他这位主子的性子,无泫瞧着虽是个虚弱的病胚子,可是性子里头却总有着一点儿倔强劲儿,一旦决定了便再由不得别人劝阻了。
「算了罗叔,公子哪是那么容易听劝的人,罗叔你就去吧。」
罗叔似还想说什么,可看了看无泫,最终他还是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点头应道:「哎,我知道了。只不过记得给公子多穿点衣服,外头实在是冷得厉害。」
「知道了知道了,罗叔你快去吧!真是囉嗦,哎!」
催促着罗叔出了无泫的房,付儿略显几分无奈地拿出了几件衣服走到了无泫身边伺候了起来。
「那些人也真是的,就这样坚持着有什么意思,若是害得公子身子不舒服了,等先生回来想来也是不高兴看诊的,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