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是奇怪之处,祁王虽性情冷漠淡然,做事却滴水不漏,不会无故卷进皇家争端,祁王与五皇子定是关系非同寻常。”相府门客补充道。
“宁可错杀,绝不放过!”一抹狠厉荡破了这鹰眼沉眸,“啪”丞相手中的紫竹湖笔应声而断。
自此难眠的或是还有很多人吧。
辰王书房,赵太尉正一脸焦急,“王爷,这祁王怎么突然回护五皇子了,若是祁王也插一脚,怕是三殿下又多了一个劲敌,贤妃娘娘在宫中也是寝食难安,王爷您不能不管啊,这三殿下还是……”
“赵大人!”辰王面若沉水,生生打断了赵太尉的话。
“下官糊涂,下官糊涂。”赵太尉满脸谦卑,“可是王爷,我们总要有些准备啊。”
辰王依旧云淡风轻,可细看之下,也能发现深不见底的黑眸里那一丝隐忧,“祁王虽年幼,做事却深不可测,我们如今什么都查不到,自是不能轻举妄动,不过有人比我们更急,皇后一定会动手的,到时候看祁王反应,再见机行事。”
辰王身形忽转,继续道:“若是祁王无意,五皇子又怎能在这深宫之中活的长久,如若祁王有心,以祁王性格自会有所行动,我们更不可与其正面冲突,最好能借刀杀人,更何况,五皇子外家为轩云皇族,皇上更不会袖手旁观。”只见辰王身长玉立,笑得更是温文尔雅,君子如玉大抵如是,可口中吐出的却都是阴谋算计。
“怪就怪在轩云为祁王所灭,他怎么可能与如妃和五皇子有所瓜葛呢?”赵太尉一脸疑虑问道。
辰王笑得忽明忽暗:“所以我们静观其变,自会有人帮我们试出祁王真意,让他们去斗吧,你我且执棋品茗,养精蓄锐,好收渔翁之利。”辰王转身落座,持杯让客,太尉满脸堆笑,礼让谦和,似是从未有过那一室的阴暗。
此时的甘泉殿,一如往日的威严,辉煌,却又有不同往日的孤寂,清冷,方过不惑之年的皇帝眼底却是深深的疲倦。
“朕继位二十几年了,每一天都过得谨小慎微,走一步都虑百步之后,动一发要思全局之变。朕自以为思虑周全,权柄在握了,可终究没有保住她。”或许此时,这个英明帝王真的心力交瘁。
“皇上厚爱如妃娘娘,满宫皆知,是如妃娘娘福薄。”自幼追随他的老奴此时也是小心翼翼。
“是她不知道惜福!不过这才是朕的如儿!可是军国大事,朕又怎么能妥协。”在权力面前,他那自以为是的爱情原来如此不堪一击,或许,这才是君王。
这个掌握亿兆生灵生杀大权的帝王,喃喃自语,众人噤若寒蝉。
“若是可以袖手江山,如儿,你是否就不会如此恨朕。”可这个机关算尽,不惜手足相残才换来今日权柄的帝王,又怎么会甘愿平凡。
或许,人总是贪婪的,拥有江山,便又想拥有美人,拥有了权利,便又想拥有真心,但在江山美人间选择时,他便会毫不犹豫选择江山,这才是他骨子里流淌的。
“皇上,您节哀啊,身子骨要紧。”老总管小心劝道。
他微怔,自己竟然流泪了,为如妃吗,或许是为自己吧,谁知道呢。但世人都会以为皇上对如妃深情吧,这就足够了,自会有人替他动手了。
不管凌儿与祁王有无关系,留着终将是祸害,或许就不该让他出世,昨日殿上之所以留他,只是祁王的态度还有待考量,也不想留下千古骂名,有些事,别人替他做就好了。
如儿,朕终将对不住你了。帝王如是想到,心底竟是一抹悸痛,凌儿毕竟也是他的儿子啊。但也只是一闪而过,随即而代之的是生杀予夺的杀伐与果决。
他可以宠爱回护一个毫无权势的女人,却不可能容下一个有可能动摇他皇权的儿子,这便是帝王之爱了,竟是如此寒凉……
“弑君重罪,皇上竟还为那贱人落泪!”青葱般的指甲随声而断,盛怒之下的华服女子,再无往日的娴雅大方。永乐殿里更是人人自危,再看女子凤目微转,狠厉映于眼底,“去,叫汀兰来,再把爹爹安排的暗卫叫过来。”
“是!”霁月此时也是战战兢兢。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在看吗?感觉都没有人。宝宝滚过来,滚过去,滚过来,滚过去······(我在打滚卖萌,你们看出来了吗?)
第5章 第五章
而此时,临窗而立的贤妃,又怎么能听辰王的话,为了三皇子,她也坐不住啊,质逼洛女,气迫嫦娥的女子如今秀眉紧蹙,心焦如焚,她终是再也按耐不住了……
倒是那极尽妩媚之人,斜倚在湘妃椅上兀自清闲,看着笔走龙蛇的四皇子忽而启齿一笑,却已令六宫失色,日月无辉,看着这后宫争斗,风起云涌,大抵也别有一番滋味吧,淑妃凤眸微收,心下畅然,眉眼盈盈,自是一般风流……
山雨欲来风满楼。而搅皱这一宫浊水的人儿,正窝在掖庭一角,高烧不退,昏迷不醒,徒留醉君为他殚精竭虑,心急如焚。那日突遭巨变,娘娘遭人构陷,她却无能为力,这明明是别人设好的局,等她们跳,但是这关键是皇上信谁,如今伸冤无果,报仇无门。
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尽力护住小主子,莫说各宫娘娘,怕是皇上也留他不得。而祁王虽是有所松动,却并未如预想一般,难道这次娘娘也失策了,这可如何是好,小主子又病得如此厉害,难道这的命该如此吗?不,不行!必须保住五皇子!
“母妃,母妃…”昔日明媚若救赎般的少年,此时青丝散乱,面色绯红,秀眉微颦,似是陷入梦魇,苦苦挣扎。
“殿下,殿下,您醒醒,醒醒啊。”醉君揽住少年企图将他从噩梦中唤醒,触及之处却是诡异的高热。小主子竟是烧的如此厉害,而此处缺医少药,她也唯有用冷水帮他退热,不行,她必须想办法救五皇子出去。
“君姐姐,君姐姐……”是五皇子身边的秋烟滚将进来,“君姐姐,贤妃娘娘宫中总管是奴才的哥哥,他说贤妃想要杀害五皇子,怕伤到我,便要将我带走了,我这是偷跑出来送信的,姐姐快想办法啊。”
醉君心中大骇,忽而将秋烟踹倒在地:“你怕也是贤妃派来的眼线吧,竟在小主子身边隐匿这么多年!这次可是你与贤妃构陷娘娘”
“君姐姐,奴才冤枉啊,奴才起初确是贤妃娘娘派出来的,可是小主子心性善良,对我们这班奴才更是极好。如妃更是多次护着奴才,奴才又怎么能做这昧良心的事啊。奴才这条命就是小主子的,刀山火海,眉头也不皱一下。”说着以头抢地。
醉君看着这十五六的少年却因多年宫中劳苦,竟还不如五皇子高大,再说这些年来,秋烟也确是未害过小主子,心下竟也不忍,不过还是冷着脸说:“既是你的命是小主子的,那你就代小主子受死可好?”
秋烟郑重向床上昏迷的少年拜了三拜:“既是能保住小主子,奴才死不足惜!”
醉君连忙扶住秋烟:“快起来,姐姐不是真要你去送死。”
“君姐姐,来不及了,奴才此次前来便是想换出小主子,若是能用奴才的命换小主子的,那也值了,别犹豫了,来不及了。”秋烟急道。
醉君忽而对着秋烟郑重一拜:“受醉君一拜。”
秋烟忙扶:“姐姐哪里话,我们都是为主子办事的,姐姐不要耽搁,奴才这就与小主子换了衣服,奴才哥哥怕贤妃灭口,自会制造奴才意外身亡的假象,而他在北边的小角门准备了运泔水的大木桶,今夜子时便偷运奴才出去,姐姐便用那木桶将小主子运出去吧。”
两人刚刚换好衣服,一枚羽箭却已破窗而入,幸而醉君原是会些功夫,将箭堪堪挡下。秋烟急忙将五皇子藏入床底,自己翻身上床。醉君虽是会些拳脚,却怎能抵挡宫中暗卫,早已遍体鳞伤,却还在苦苦支撑。
此时似又有一拨人加入混战,醉君他们也因此得以喘息。饶是如此,假扮皇子的秋烟也多处受伤,血浸被褥,流到床下。经此番折腾,床下的真皇子却也从昏迷中醒来,看着血液汩汩而流,自己满手粘腻,早已不知是惊是惧,只是恍惚听到耳畔刀剑相撞,惊悸呼喊,脑中却是一片馄饨。
“啊~~~~”一声痛呼划破天际,但见寒剑将床上少年贯心而入,醉君斜倚窗前半语难发。黑衣人见事已成,便迅速隐没在黑夜里,若不是房内浓重的血气以及触目惊心的鲜红,似是今夜什么都没有发生。
醉君忙扑上去:“秋烟~~~”
“君~~君姐姐,不要~不要管我。快,快带~~小主子,走~~”秋烟大口喘息着。
“走?你们谁都走不了!”一抹碧影一闪而进,
“汀兰,原来是你!是你出卖如妃娘娘!”醉君挥剑便砍,但毕竟已是重伤,汀兰轻巧避开寒剑,反身一脚,将醉君踹倒。
“出卖?我本来就是皇后娘娘的人,何来出卖,这里我已浸满了火油,你们都得死!”说着将灯台打翻,转身欲走,但见此时,床上血泊里的少年猛然扑向那抹碧影,死死抱住,任火焰吞噬也不松手。
“你这疯子,快放手。”汀兰拼命挣扎,声音里满是恐惧,而秋烟却只是看定醉君:“带~小主子~走,走!!!”
醉君狠下心,抱着床下的少年向外走去。掖庭的房子本就腐坏,如今一烧,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不多时,房梁便轰然倒下,正压在秋烟和汀兰身上,一声惨叫,惨剧人寰。
醉君闻声驻足,慌忙回身,但见绝境之下,汀兰竟能挣脱,向前爬去。秋烟似是半身已断,双手却还死死扣住汀兰的双腿,此时看到醉君转身,只是大喊:“走~~~!!!”醉君含泪转身,抱着五皇子向外跑去,身后的房子轰然坍塌……
掖庭本就偏远,等有人来救火,醉君早已抱着五皇子向北面角门跑去。刚刚还月色皎皎,现下已是惊雷乍现,骤雨滂沱,小主子这病,怕是更加严重了。
角门确有运泔水马车等候,看到醉君一身宫女装扮,怀里的少年也是太监打扮,便急急迎了上来,“你们怎么才来啊,快上车吧。高总管已让奴才在这恭候多时了。”
醉君当下无言便将少年放入木桶,自己也坐入桶内,回首看那烈烈火光,怕是再大的雨也浇不灭吧,那就好,这样便不会有人发现死的不是五皇子了。这小路本就偏僻,自是一路寂寂,转眼已到宫门口。
“站住,什么人。”巡城的兵士喝道,
驾车的太监忙上前道:“大人,奴才这是运泔水的,行个方便。”说着已将银子塞到军士手中,
“谁也不行,早怎么不出,禁夜落锁,便是谁也不能出去。”说着还掂了掂手中拿的银子,
太监见状,再次塞了些银两,“这不白天耽搁了嘛,官爷,行个方便,行个方便吧。”
说是禁夜,这条小路往常也是有人走的,进出都是些底层奴才,也就没那么上心了,一个军士挥挥手让他们过去。
“谢谢官爷,谢谢官爷。”驾车欲走,
“等等,这桶里是什么。”另一个士兵说着就要掀开桶盖,
“官爷,这还能有什么,都是些腌臜之物。”小太监满脸堆笑,却不着痕迹的按住桶盖,
“不对吧,打开看看。”士兵突然严肃道。一时间气氛剑拔弩张,醉君已将匕首握在手中,外面的小太监已是冷汗涔涔。
“这是怎么了?”一道喝问打破了这寂静,只见一个都尉突然过来。此时怕是情况更遭了吧,醉君静静等待死神的判决,那都尉微微打开桶盖,定睛看了桶内的五皇子一眼,却突然嫌恶般的匆忙盖上,“这等腌臜之物怎么在此停留,快走!”
一行险险出了宫门,将行不久,便听一声闷哼,马车忽停,醉君破桶而出,挥刀便砍,刀却已被人卸下,定睛一看,却是那都尉,旁边却是,御史吴樾。醉君心下了然,忙跪道:“多谢大人相救!不知大人怎么会在此处?”
“姑娘快快请起,老夫也是担心有人对皇子不利,便暗中派人盯着,想是待皇上雷霆之怒暂歇,再想法子救殿下。没想到他们动手这么快,如今怕是求情无望了,只能离开。也多亏姑娘机谨,否则老夫也无能为力了,五殿下可好?”御史问道。
“若不是大人派人相护,我们也不可能出得了这深宫内院,醉君在此拜谢。皇子虽是高烧不退,好在生命无忧”醉君答道,声音里却满是隐忧。
“老夫与殿下师徒多年,情分自是不比寻常,又何须相谢。快扶殿下上车,姑娘也请上车,有什么话回去再说。”老臣忙道。
“醉君还是回去吧,看不到奴婢的尸体,他们不会相信殿下已死。本想就此与殿下亡命天涯,却不想在此却遇上大人,大人甘冒此险相助五殿下,醉君自是信得过大人的。大人或是比奴婢更能护住殿下,那么奴婢就为殿下做最后一件事吧,让他们彻底相信殿下已死,那样殿下才能彻底解脱,以后殿下就托付大人了!”醉君郑重拜道。
御史默然点头,“冯衍是老夫亲信,就让他送姑娘一程吧。”说罢转身上车而去,消失在夜色中,而醉君又踏入了那个牢笼,用生命将此事终结……
第6章 第六章
祁王府邸,庭院深深,乱红残败,风雨独立。
“王爷,王爷,夜深寒重,您早些回去歇息吧。”须发花白的大将军因常年的军旅生涯而带了满身肃杀的气息,望向少年王爷的眼底却藏了隐匿不住的慈爱。
王爷是他从小看大的,这孩子自幼清寒,老祁王去世后便更加稳重淡漠,年未弱冠,却似活了几辈子了,像这次这般,却是绝无仅有,让这铁血将军也不由担心。
“是秦叔啊,我没事。”少年依旧凭栏而立,神似玄冰,
“王爷,您这次在殿上突然插手如妃一案,可是有何打算?”老将军声音里浸满了担忧,虽是王爷心思深沉,但以往做事,他还能猜得一二,而这次……
“没有。”少年王爷,眸如泼墨,深不见底。
“可是王爷,您如此一举,必让多人心生疑虑,您不得不防啊。”这次老将军的忧虑更是似要从那微颤的眉须上溢出了。
“让他们猜去吧。”祁王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何有此一举,就让那些阴谋家去想破脑袋吧。
衣袂翩然的少年身形忽转,“秦叔,您也去休息吧。”面对自幼服侍自己的家将,一贯冷然的祁王似是神色里也有了些温度,
“好吧,王爷您也早些睡吧。”老将军转身,带着几分隐忧,几分释然,对啊,随他们猜去吧,我们没有行动,便是最好的行动,这或许就是王爷放出的一记烟·雾·弹,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才是存亡之道啊。可王爷这神情似乎……但愿是自己想多了吧。
望着老将军远去的背影,玄衣少年依旧临廊而立,纵是九曲回廊,也难抵这湿气扑面而来,虽已是夏末秋初,然暑气未央,今夜这样骤雨忽至,本是最好安眠,可这天性淡然的王爷,却被那一声声“凌儿”搅皱了心湖,恍然间那个粉雕玉琢的人儿又滚落在眼前,似又被拽回了那个月朗星稀的夜晚……
迎风而立的少年,久久不能回神,蓦然惊醒,淡然深处荡起一抹失落,五年了,自己明察暗访,竟没有灵儿的消息,当年的粉娃儿如今该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了吧。(那娃子是男的,男的,还祁王呢,男女都没分清楚,找到才有鬼!貌似是作者乱入了,表打我~~抱头~~~)少年王爷将目光投向了骤雨深处的漆黑,心竟是没来由的不安……
在角门一侧,一身藏蓝锦袍的少年在雨中独立,周身散发着冷冽,似要将这夏夜的雨凝成冰雹。若说王爷是冷漠,是深沉,那么眼前的少年便是冰冷,是坚硬。少年此时眼神锁定在长廊上的少年王爷,但是了解他的人不难从这近似乎冷鸷的眼神里读出一抹……温柔?呃,是忠诚?好像也不对,好吧,他就是我们祁王一忠心耿耿的护卫。
“英寒,你看咱家王爷也看了几个时辰了,虽然咱王爷气宇轩昂,但也没我帅吧,啧,啧,你看你这眼神,该不是暗恋咱王爷吧~”说话者是同为四大护卫的秦朗,此时一身蜀锦暗纹朱红色长袍的秦朗饶有兴味的打量着眼前蓝衣少年,说着还后退一步,似是怕这落汤鸡似的英寒染脏了自己的衣袍。大雨天还摇了摇右手中的折扇,似是多么风流倜傥,而左手的四十八骨紫竹伞却不着痕迹的移到了英寒的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