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钟对着罗信耸了耸肩膀,意思是说:你看我说的没错吧?
罗信看到胡迟这副模样也有些不确定, 原地犹豫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那个胡大师,我是罗信。”
“哦,”胡迟拍了拍胡因的肩膀让他自己去玩去,终于肯仔细看了罗信一眼,罗信还来不及紧张就听到胡迟用完全陌生的语气说:“不认识。”
“啊?”哪怕是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罗信听到这三个字还是愣了一下,“胡大师我真是罗信啊。”
胡迟被他逗笑了:“我不知道你是真罗信还是假罗信,反正哪个罗信我都不认识。”
罗信皱眉说:“那我大师兄……”
胡迟摆摆手,笑着指了指玄钟:“你大师兄不会是和他大师兄一个人吧?我之前都和他说了,我不认识你大师兄也不认识他大师兄,我就不认识什么大师兄。”
这一连串的大师兄差点儿把罗信绕晕了,等他反应过来之后都要被胡迟推出去了,忙扶着门框快速说:“我大师兄一直都在等你,胡大师你要是生我大师兄的气,这都三四百年了也该消气了吧,不然你怎么在无道山脚下开个店——”
“这么和你们说吧,我受了重伤早就把你们包括你们的大师兄忘没了。”胡迟稍微一停顿,“你刚才说你大师兄惹我生气了?”
“……没有吧。”罗信忙看向玄钟,玄钟别过头逗鹰逗得不亦乐乎。
胡迟看到这一幕也就□□成认可了这句话,了然地点头:“好了我知道了,你们回去吧。以后要是想找道侣就过来照顾我生意哦,给你们熟人价。”
罗信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就回到无道山上的。
胡大师是因为受伤才把他们都忘了的啊……那也能说的过去,可是大师兄要怎么办啊?这件事究竟要不要和大师兄说啊?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又不想打坐又睡不着。
不过胡大师看起来健健康康地回来他是很开心,既然这么开心的话就应该快点儿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大家。
想好了就做!
罗信忙起身,衣服都没穿好就走到桌子面前拿纸笔磨墨。
天色刚蒙蒙亮,这几封信就从无道山飞出,到了四面八方各个地方。
胡迟在这个时候也才刚准备睡觉,胡因已经乖乖地躺在床榻里侧睡得脸颊通红。胡迟原来想不明白帝君为什么以他在上重天碍手碍脚的理由放他出来散心,还好心给他盘下来一个位置极好的店面。
果然就知道他不会这么好心,今天那两个口口声声说是认识他的修士肯定就在帝君的意料之中。
就是不知道帝君脑袋里面究竟在想些什么阴谋诡计。
而且白忌……这个名字似乎是真的有些耳熟。
虽然开了个店看起来像是做生意的模样,但是这几日胡迟整天就是陪着胡因满街转悠,胡因第一次出门,对什么东西都好奇,看到有卖品相不错的树根时眼睛更是亮晶晶地,哪怕走了之后还时不时回头看过去。
“哥哥,我的树根比他漂亮多了。”胡因牵着他的手边调皮的前后甩着,边自豪地比了一个特别大的圈,“又大又好看,至少能卖上……嗯,二十枚灵石!”
“好,”胡迟完全就是跟着他走,全然不去考虑方向,“等我吃不上饭了我就把你给卖了。”
“……那我们还是回家吧。”胡因扁扁嘴牵着他的手迈着小步子往家里走,“你快点儿赚钱,别把我卖了。”
“傻。”胡迟揉了揉他的头,笑着说,“我现在的钱够用了,不用卖了你换钱。”
“不行不行,”胡因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你这样入不敷出,早晚就该卖我了。”
胡迟好笑地看着他的后脑勺:“谁教你的啊,还入不敷出。”
前面的胡因却突然停下脚步,低声疑惑地说:“白忌哥哥?”
“嗯?你去哪又认识的哥哥我怎么不知道?”胡迟笑着抬头,正好就看到站在自己店铺门口的男人。
他穿了一身淡青色绣翠竹的长衫,一条墨绿色的腰带配着,更衬出修长身姿。及腰的长发浓密黑亮,被一根朴素至简的黑色木簪束起,棱角分明地面容就更加清晰地展露在胡迟眼前。他的右手正握着一把剑,漆黑朴素的剑鞘,看似内敛沉稳,然而从这人的手缝中露出的几缕剑气却说明这剑绝非普通。
拿着一柄好剑,胡迟首先就给这人加了五分好感。
拿剑的姿态有模有样,剑气犀利不带一丝一毫的邪气,剩下的五分就被胡迟直接加满。
“这位……客人?”胡迟目光好不容易从他持剑的手上挪开,笑着走过去,“你是求姻缘还是买红线?”
胡迟自认为自己这句话说的诚意满满,但是面前的男人却微微皱起眉头看向他的目光也有些复杂。
一头雾水的胡迟刚想询问,就被胡因拽住手扯了扯,并且小声地提醒道:“这是白忌哥哥。”
“哦,”胡迟自动摆上了一个了然的表情,“这就是教你入不敷出的那个……白忌?”
他一愣,低头看向胡因又抬头看向面前的男人,小声对着胡因说:“你认识他啊?就是那个白忌?”
“他就是白忌哥哥啊,”胡因握住他的手指向男人,“就这一个白忌哥哥,还是哥哥你带他认识我的呢。”
“我带他……”胡迟把后面的话咽下去,看向男人的时候表情就有些尴尬,“那什么我这个……”
白忌却好像是并不在意,只蹲下身子看着胡因,语气柔和地轻声询问着:“胡因的脸已经好了啊?”
面对任何除了胡迟之外的人,胡因都不会表现的太过亲密,听到这句问候也只是轻轻点点头:“好了。白忌哥哥,哥哥之前受伤差点儿死了,好不容易醒来却连我都忘了。你不要生他的气,他不是故意的。”
白忌猛地抬头看向胡迟,正好对上胡迟向下看过去的视线。胡迟大概也没想到胡因会对着别人说出这种话,笑得就有些不太自在:“胡因他就是小孩子,你也别和他一般计较。”
这话说完胡迟就想撞个什么地方清醒一下,他这都是说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你之前受伤差点儿……”白忌到底还是没说出那个字,“很严重?”
“没那么夸张,”胡迟揉了揉鼻子,打着哈哈,“胡因关心我,我受一点儿小伤他都被吓住了。”
“不是!哥哥那时候真是差点儿就死了,全身都是血,都不能恢复人……唔!”
胡迟捂着胡因的嘴直接把他抱起来,笑容尴尬:“那个你要是不求姻缘就算了,我这边还有点儿事就先不招待你了。”
白忌没说话,或者说胡迟也没想得到白忌的回答,他几乎是有些狼狈地抱着胡因慌乱地打开门,逃到了屋里。
全然不知白忌一直站在门口,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有些模糊的背影。
“以后你不能再随便和别人说我受伤了什么的。”胡迟一脸严肃的看着胡因,“你突然说了那些话,我都有些尴尬了。”
胡因眨了眨眼睛,委屈地噘着嘴,刚要说话眼泪却先出来了。
他一哭,胡迟就什么办法都没有了,只好先认输,放软了姿态把胡因搂在怀里,“我又没个凶你也没骂你,你怎么就又哭了啊?”
“我难过。”胡因小手抓着胡迟的衣服哭得更厉害了,“哥哥就受了那么重的伤,之前几天玉牌都碎了个裂缝,他们都不知道。”
胡迟好笑地哄着他:“我受伤这么丢人的事情还要让别人知道啊,你到底是不是我弟弟?不帮我瞒着还要广而告之,你就这么想看着我出丑啊。”
“不是不是不是……”胡迟感觉自己衣服都湿了一片,胡因这越哄越哭,越哭越厉害,“我就是害怕,我以后不说了,哪怕是白忌哥哥我也不说了。”
胡迟拍了拍他的后背,犹豫着问:“那个白忌,你和他很熟悉?”
“我和白忌哥哥就见过几次,”胡因眼泪汪汪地抬起脑袋看着他,小心翼翼地说,“哥哥应该和他很熟,每次哥哥和他在一起都很开心,还开酒窖的酒给他喝。”
那大概真是关系还不错的熟人。
胡迟点点头,却突然又想到什么意味深长地看着胡因:“你怎么知道我开酒窖的酒给他喝?你怎么知道酒窖在哪?”
胡因的脑袋一下子就埋在了胡迟的臂弯里,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只露出两个通红的耳朵尖。
“嗯?”胡迟这次却没轻易地放过他,“你是不是偷着喝酒了?”
“不是我!”胡因在他臂弯里摇头闷声闷气地说。
“说谎?”
“……我就喝了一点点,”胡迟小声嘟囔着,“而且不仅我喝了,阿真也喝了,阿真喝得比我还多呢。”
好吧,这又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罗·猪队友·信
胡·神助攻·因
感觉满世界都是陌生的熟人,胡迟一脸冷漠。
第69章 婚介所03
胡迟一大早开门迎客, 不出意外又看到了手里拎着早点的白忌。他自然地让开位置请白忌进去, 随口调侃道:“都是辟谷的修士了,你还整天拿着这些东西来饱腹?”
“临山楼的手艺, 尝尝味道也挺好的。”白忌坐在一边把早点摆在桌子上, “他们老板老毛和妻子出去游玩了,过一阵回来可以去他那边蹭饭。”
“老毛?”胡迟煮了一壶茶水,“早就听说临山楼老板的手艺天下难得,那我这次算是借你的面子才有这个口福了?”
白忌动作微顿,摇摇头说:“他其实和你交情更深一些。”
提到以前这样我们就没办法交流了朋友。
胡迟吐出一口气, 没再说话,却也知道这件事和白忌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老实说,白忌比他的那两个师弟要令人舒服多了,至少不会追着他问认不认识这个认不认识那个认不认识我认不认识他的。看看, 同样都是被忘了的,白忌的表现就是云淡风轻重新开始, 从那次偶然相遇到现在小半个月的时间, 白忌从来都没主动说以前的事情。
这次提到老毛也就当做是怪他自己好了, 没事奉承什么奉承, 奉承到自己脸上去了吧。
“最近生意不太好啊?”吃过早点, 白忌看着空旷的屋子,小心翼翼地问。
其实白忌这句话问的还是比较委婉了, 胡迟开业近一个月,根本就是没有开张的状态。按理说这个店面的位置特别好,原来是个法宝行, 自从开业那就是金钱滚滚来,被胡迟高价盘下之后他都觉得那个法宝行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法宝能把属于他店面的利润都带走了。
无人问津啊无人问津。
要卖胡因了要卖胡因。
不过表面上胡迟还是充满自信的模样:“主要这一行讲究一个缘分,总会来的。”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有人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进来,门上挂着的铃铛叮铃响了两声。巧合的不可思议。
果然天道是不会让上重天的仙君丢脸的。
胡迟假装满不在乎的笑着起身:“我就说该来的总会来的……”一抬头,那笑容就僵住了,甚至还带了一些咬牙切齿的味道,“怎么又是你啊?”
自以为自己做足了心理准备的罗信还是高估了自己,被胡迟这么一问差点儿刚进来就又要退出去,好半天才咽了咽口水说:“我是来……”
原本坐在胡迟身后的白忌不知道为什么走了出来,正好面无表情的看着罗信。
罗信瞪大了眼睛,之前想好的说辞全被自家大师兄一眼给看没了。
“怎么了?”胡迟打了个哈欠站在他面前,“你是要自己走啊还是要我送你出去啊?”
“不是,我……”罗信忙摆手,也不知道是急得还是其他原因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我是来求,求姻缘的。”
那声音含糊不清,若不是修士向来耳聪目明,胡迟根本都不知道他在那边究竟动没动嘴唇。
不过害羞是正常的。
原本要把罗信推出去的手就直接热情的把罗信拉了进来,被按在那个凤凰桌面前的时候,罗信感觉自己脸上的温度都快把他烧起来了。更别说旁边还有大师兄在看着他,一想到大师兄听到了他说的那番羞耻的话,罗信巴不得转头就走。
再想想身后给他出这个损主意的人,罗信到底还是硬着头皮坐好一动不动。
“其实你没必要这么紧张,我们修士找道侣那是天经地义,你要是一直都没想着找道侣才是要出问题。”胡迟看到他那样,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这第一个客人,先不忙着看他的姻缘仙,反而苦口婆心地劝他放松心情,“而且你竟然能遇到我,那就更不用担心了。”
罗信现在就是全身的温度都涌上了脸颊,根本就不敢去看向胡迟,更别说敢去看白忌了。
这招没用,胡迟在脑中记下来,也不再和罗信说这些废话了。他随手一抓,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抓出来了一本红色的小册子,也不知道他做了些什么,那小册子便浮在虚空中自己翻动着书页,明明速度并不快,但是里面的内容罗信却完全看不清。
这从未见过的一幕也让他忘了尴尬,看着胡迟有些呆愣地说:“我看以……那些人不是要用生辰八字什么的吗?”
“凡人有凡人的法子,修士也有修士的秘宝。”胡迟轻轻抬起下巴,“你想找个什么样的道侣?”
“啊?”罗信感觉脸上刚刚褪下去的温度又上来了,“有……有什么样的啊?”
这些胡迟可是张口就来:“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百步穿杨的江湖侠女,小家碧玉的豆腐西施……你想要什么样的?”
罗信羞得更是不知所措,完全没有主意。
“胡大师,你不是有那个天赐良缘什么的?”
“哦?”胡迟兴味的看着他,“你原来是想要命定道侣啊?”
罗信没说话,脖子都微微泛着红。
胡迟怕再逗就把他逗跑了,笑着说:“那报酬可比较贵。”
“没事,”大概是觉得自己反正也丢脸丢到家了,罗信开口竟然就是胡迟那天说过的话,“你不是说有熟人价吗?”
难道少年你没听说过一个词叫做宰熟吗?
胡迟摇摇头,意味深长地看着面前天真青涩的孩子,左手食指敲了敲桌子,对罗信说:“伸手按在书上。”
罗信伸手,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手指距离那本书越近,他心底越是恐慌,并不是因为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而是面对绝对力量时收到的压迫感。
不过这也同样是正常的。
姻缘簿要是谁都能碰谁都能看还要掌缘仙君做什么?
罗信的手指尖刚刚碰到了书页,也就是轻轻一点,原本浮在半空中不停翻页的姻缘簿就缓缓停下,慢慢落在桌面上。
罗信也凑过去看,原本什么内容也看不到的纸张上慢慢出现了一行清晰的墨色字体,就仿佛是虚空中有一个人慢慢写下的那行字,是罗信的名字和生辰八字。
剩下的内容罗信刚想继续看下去,一只手就直接把下面的挡住,只听到胡迟似笑非笑地说:“你再看下去就不要命了?”
仿佛突然被惊醒一般,罗信这才的恍然地坐回原来的位置上,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竟然头晕目眩甚至还留了鼻血。
“不该看的东西就别看。”胡迟挥手,一个普通的白手帕就扔到了罗信怀里。
这种东西他最起码备了一箱,就是为了防止像罗信这种状况出现。这将近一个月了,也终于派上了用场。
看到罗信止住了鼻血,胡迟这才低头继续往下看去。
上面记录了罗信突破金丹后期之后就会遇到命定道侣,并且与命定道侣有三次劫难,其中两次都已经有惊无险的过了,还剩下一次。
倒也是奇怪,这都过了两次劫难了,罗信还不知道自己的命定道侣是谁。
胡迟摇摇头,抬手在那张纸上轻轻一抹,一行除他之外无人能看到的金色字体就浮在那之前留下的黑色字体之上。
——花溪,京城人士,五百一十二岁,金丹后期修为。
——烟竹阁阁主。
下面便是这位名叫花溪的画像。
胡迟抬手抽出一支笔在上面虚空描绘了几笔,便对着捂着鼻子的罗信招手示意。
罗信犹豫着,还是凑上前去。
就看到仿若在镜中的一个娇美女人,她身上披着一件艳丽厚重的墨绿长裘走在江边,一边是江水奔腾壮丽,一边是满路望不到尽头的桃花锦绣缤纷,这女人走在其中却维持了两面截然不同景色的和谐。如此恰当毫不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