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迟刚想说什么, 就被身后走出的白忌按住了肩膀, 只听到白忌沉声问:“你家少爷是平白无故请人做客, 还是想要什么?”
白忌站出来,那位中年文士就不由在心底赞叹。
相由心生, 白忌长相俊美却不失刚毅,单单是站在那就仿佛千军万马的肃杀之气袭来,让人不敢轻举妄动。而这样一个人却始终站在面前那红衣俊俏的公子身后, 仿佛为他撑起了一把巨伞,阻挡一切风雨恶意。
中年文士这才能勉强理解为什么少爷要邀请这几位做客。
“我家少爷只是想交个朋友,并没有什么恶意。”中年文士的声音带着连他都未曾察觉到的恭敬,“餐食正在准备,宴上还请了几位烟竹阁的舞姬助兴。”
烟竹阁?
胡迟眉头轻挑,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巧合还是不知道用什么法子听到他当初问那女官的话,来准备投其所好。
不过这位文士也好,身边的带刀侍卫也罢,包括那缩在马车中不曾露面的少爷都是普通凡人的体质,若真是出什么事,该担心的也不是他们。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去见见这家少爷?”胡迟扬眉看着白忌,白忌也并未拒绝,虽然他觉得这个男人的目的肯定不是这位中年文士说的那么简单。
不过胡迟开心,那就随他去吧。
这宅院内还真有一个佰食楼,顺着一条幽静的小路径直走,尽头便是。
中年文士姓陈,自称是这个宅院的管事,说话风趣,没有几分钟就和秦书称兄道弟起来。不过主要还是秦书一口一个陈兄,那边的陈管事就一口一个不敢。胡迟在前面听得好笑。
却被白忌看到,疑惑地问:“笑什么?”
“笑秦书这种四两拨千斤的架势,”胡迟轻声说,“他这些处世之道应该都是从前行走在凡世间学到的吧。”
至少一般的修士对凡人可不会有这种自然随和的态度,正常如玄钟,此刻正目不斜视地逗着肩膀上的鹰。
听罗信说那鹰有个名字叫做赤羽,和白忌养在家中的一只公鸡名字略有相似。
也看不出来白忌还会有这种恶趣味。
胡迟脑袋里转了这么一圈,早就忘了之前他说的话,突然注意到白忌摇头的时候还有些愕然:“怎么了?”
“秦书一般不出门,他为了找灵植,经常去的地方就是些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白忌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失神,只是凑近他小声说,“所以他现在看起来这么能说会道都是见不到人说话憋的。”
这种辛密的事情让胡迟直接笑出了声:“我听说长时间不说话会口舌笨拙的,还没听过能舌灿莲花的。”
“大概就是种天赋。”白忌小声说,还小心翼翼向后看了秦书一眼。
秦书也不知道正在和陈管事说了些什么,两人原本还在前方,现在已经落到了最后。原本领路的陈管事时不27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时看向他们还有些着急,下一刻就被秦书拽了回来难掩激动的讨论。
哪怕修士与凡人已经和平共处了,像是陈管事这种凡人也很难和什么正经修士搭上话吧。
毕竟凡人对修士虽减弱了恐惧但消除不了好奇,有时候难免就说到了什么禁忌之处。
玄钟又一次下意识看向了身后传来笑声的位置,秦书似乎是丝毫不顾及什么,连那陈管事提出的让人觉得滑稽的问题秦书脸上也不见丝毫不满。
还真没想到他会和凡人这般交好。
再一想到这一路上除了离开皇城的时候两人对视了一眼,剩下的时候明明就走在身边,秦书面对他就好像是面对哑巴一样一言不发。
真是无理取闹。
本来又不是他的错,他还……
玄钟紧抿着嘴唇甩开了罗信刚才握住他手臂的手,态度不耐地说:“怎么了?”
罗信却没说话,只是直勾勾的看着前方,双手还维持着握他手臂的动作。
活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勾走了魂魄。
他们已经到了这条路的尽头,站在了佰食楼的门下。
门口是从另一边小路上刚好要走进去的舞姬,在一众穿着的粉装罗裙娇姿美人中,那一席清透白裙外罩着淡紫色外衫的女人就格外引人注目。
“这是烟竹阁的阁主到了。”好不容易重新回到前面的陈管家脸上也难掩惊喜,“烟竹阁阁主名为花溪,同你们一般也是修士,向来姿态高傲不愿接外出的帖子。我家少爷早年和她有一棋之缘,这才能请她来助兴。”
“那我们还真是有福气。”胡迟笑着说,眼神不找痕迹地扫过到现在还有些失神的罗信。
果然缘分到了就是挡也挡不住。
花溪本要直接进入佰食楼内,她金丹期的修为从前或许不值一提,但如今却是变成了高高在上的人物。数不尽的帖只求与她吃一顿饭或者喝一盏茶,她都通通拒绝。也只因和高平王白望有旧缘,她才偶尔肯来。
今日帖子下得急,她本想让身边别人过来,却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原本的四位花魁娘子突然都犯了头晕,而这边高平王的马车在催,她也来不及换衣裳就匆匆赶到。
高平王好客,他招待的客人也各有千秋。若是平常花溪就直接进到佰食楼内,对那些客人的模样并不好奇。这一日听到身后的说笑声,她仿佛被谁勾了一下心弦,竟是鬼使神差地停住了脚步向后看去。
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人。
她还记得在京城修士与凡人还分居两地互不干扰的时候,烟竹阁不过是修士所居那边寻常花楼中的一所,没有善于揽客的妈妈,也没有容貌倾城的花魁,落魄不堪。她是三岁时在城外的姻缘庙中被老板捡到,老板是个悲天悯怀的萧瑟女子,整日里弹着那些凄凄惨惨戚戚,不过二十就白了发。阁里的姑娘也都是无家可归的可怜人,平素里阁内不闻笑声全是凄惨,一众青楼的花女却都是卖艺不卖人的清倌,说是花楼还不如说是庵寺更为恰当。
她那时正好是少女含春的好时光,烟竹阁虽然收养她长大成人,但是却让她觉得压抑不安。她准备着细软正要去隔壁整日莺歌燕舞的妙妙阁,却幸好遇到了那个人。
那个人并非一人,而是有一男一女陪同,来到这几乎从未待过客的烟竹阁时,那眉目含笑的俊俏面容仿佛连一直蒙着灰尘的梁壁都焕然一新,熠熠生辉。惹得周围向来清冷甚至带着自卑的姑娘们都不敢上前。
他大概也没料到会是这种情况,只开玩笑地说:“我还以为楼里的姑娘都会对外扔香囊和帕子,走在门前的时候却没收到,便想上来讨要一个。”
周围姐姐们都不动,她却不知道是起了什么心思,拿出身上的纯白色手帕递过去,伸手的动作小心翼翼,看向那人的目光却是并不躲闪,反而好奇的打量。
不过待那人接过帕子之后,她又有些羞怯。帕子不是什么好料子,上面干干净净也没学着别人绣上花,也没洒上香料,就是个普通帕子。
那人却是看着帕子笑了,又递还回去,笑着说:“我就是随口说了一句,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她知道那个人恐怕进楼说的那句话是担心让楼里姐姐们觉得紧张,根本就不是真的要对花楼女子讨一个帕子。
不过这个帕子她收回来又觉得羞恼,还回去又担心难堪,一急之下就扔到了身边那个仰头看向四周面露尴尬的男人怀里。
“我不是送给你的,”她羞红了脸说,“我是让你递给他的。”
被她强行塞了手帕的男人面露惊讶,之后听到这番话更是比她一个女人脸还要红,拿着那块帕子手足无措的杵在那,连她看到都觉得有趣,那人更是大笑出声。
“接着吧,你接了小姑娘的帕子,以后可别伤了小姑娘的心。”
“我……她……”那脸红的男人拿着帕子瞪大了眼,完全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模样连她第一次送男人东西的羞涩都淡化了八分。
“你放心吧,”她不知怎么就仰头对着那人信誓旦旦地说,“我以后不会让他伤心的。”
这一次连那人身边那个女扮男装的女人都笑出了声,看着更不知道说什么的男人表情揶揄。
那人笑着说她这张嘴说出来的话真是可爱。
却不知道她那是第一次在陌生男人面前说出这种不顾廉耻的话。
那感觉并不难堪,只觉得痛快。
原来只是说话就会这么愉快,逗得这个男人面红耳赤的感觉原来这么有趣。
后来她把收拾好的首饰又摆放回去,对着烟竹阁的老板放下狠话。
她会让烟竹阁成为京城最大的清倌花楼。
哪怕时隔近三百年才终于实现。
她以为自己早就忘了当初那心血来潮的初衷,却在看到那红衣男人之后便不由自主露出了笑容。
那笑容在看到那人身边依旧如她第一次见到那样傻气的男人之后,更是绽放开来,露出两枚可爱的酒窝。
作者有话要说: 罗信的未来媳妇男友力MAX+十级撩汉技能。
罗信一脸懵逼:所以呢?我情感道路上的第三劫就是我老婆喜欢我大嫂?
第74章 婚介所08
“这就是你的命定道侣?”玄钟在罗信耳边轻声问。
当然这是句废话。
看罗信那失魂落魄的表情, 就是最好的答案。
玄钟又看了眼那个白裙女人, 见那女人回头看了一眼之后竟然真的就这么直接走过来,他忙撞了撞罗信的肩膀, 免得他一会儿面对命定道侣表现得太过丢人。
花溪走过来, 最惊讶的还不是玄钟或者罗信,而是陈管事和花溪身后的那些歌姬舞姬。
陈管事受宠若惊,他在高平王年幼时就来到王府做了幕僚,那时候烟竹阁就是京城最大的清倌花楼,阁主花溪那张百年不老的面容更是被凡尘世人追崇夸赞。他因为高平王的关系能和花溪说上两句话就已经被好友艳羡不已, 哪知道今日不知是走了什么好运,花溪竟会亲自来迎他一个小小的管事?
他面上露出一个真挚的笑容,忙往前走了两步拱手就要迎上去:“花……”
花溪径直从他身边经过,一个眼神都不曾施舍给他。
然后就到了他身后的贵客面前, 弯腰俯身,声音脆亮娇嫩:“不知是故人到, 花溪失礼了。”
罗信愣了一下, 目光先是看了一眼身边笑得娇俏的花溪, 那左边深深陷进脸颊的酒窝就正对在他的眼前, 却不是为了他。
罗信深吸一口气看着让花溪露出笑容的对象, 满脸悲愤。
胡迟原本还是笑着打量着宅府中的景色,花溪过来的时候他还不曾觉得惊讶, 直到她站在了自己面前对自己行礼微笑后,胡迟才后知后觉有些茫然。
先不说罗信看着他那个楚楚可怜的眼神,就是身边白忌看向他的目光都让他心底发寒, 连那被遗弃的陈管事和他脚边的胡因都目光灼灼地看向他。
被这么多人注视着,胡迟只好硬着头皮开口:“你认识我?”
“公子风姿卓然,哪怕有一面之缘也不肯忘记。”花溪似乎察觉不到胡迟的不自在,说完话微微抬头看向胡迟,又仿佛是羞怯一般忙垂下去。
露出一截莹白的脖颈,上面纹着一株艳红的桃花。
胡迟感觉这件事情要是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他的良心恐怕是不能活着走出这个府邸。
罗信现在看着他的眼神恨不得直接冲上去对着他嚎啕大哭控诉一番。美人因一面之缘而记得你,自然是件佳话趣谈,但是这个美人可不要是他给别人找的命定道侣才好。
胡迟笑容有些僵硬:“也还望花溪阁主提醒一二,”
“四百年前,新皇登基之前。”花溪也并未隐瞒,“公子历经烟竹阁,我曾以帕相赠。”
却也是说一半留一半。
然而她就算是全说了,胡迟都不知道。
他,什么,都,不记得。
不过这个时间段罗信却是想起来了,他想起了曾经被胡迟骗去花街沾了一身的胭脂味捡了一怀的手帕和香囊最后还大半夜的被不足他腿高的大师兄呵斥一番——的委屈。
白忌也有些印象,胡迟一抖衣服全是染着刺鼻胭脂味的手帕和香囊。那个味道光是想一想他脸色就发沉。
不过现在胡迟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还是挺有趣的。
最好一辈子都想不起来才好。
白忌向前一步,手自然的搭了一下胡迟的肩膀,对着花溪点头,然后看向仍旧有些茫然的陈管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用膳食?”
“哦,对对。”陈管事忙应声,“几位贵客真是久等了,请跟我来!”
“陈管事。”花溪抬手,手腕上碧玉手镯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温润,“您先去厨上看看,几位客人由我招待便好。”
陈管事何德何能,花溪来过王府数十次,这是唯一一次主动和他开口说话。
却是为了面前这人。
不行不行,他必须要把这件事情告诉王爷才好。
这么想着,陈管事也就对着花溪行礼,满脸歉意道:“那就有劳花溪阁主了。”
花溪手指轻摆,在陈管事小步退下后便主动走在胡迟的右侧,笑道:“王府的厨子虽然只做些凡间的小食,比不上灵植妖兽肉,尝个新鲜却还是不错。”
花溪右手边就是罗信,她却是连个眼神都不曾施舍给他。
罗信的目光灼热,与他这么一对比,胡迟觉得花溪的笑脸都有些冰冰凉了。
不过他更惊讶的是:“这是王府?”
“嗯?”花溪眼中有些疑惑,却马上就释然,“你们应该是从别地来的,高平王白望喜欢结交知己,满京城不论凡人修士都知道。不过他想要结交的人却很少有第二次来到王府的。”
“那你不是经常……”罗信没忍住开口,在花溪看过来的时候却哑了声。
他那模样让花溪轻笑:“我又不想嫁与他,我为何不能来?”
白忌却是明白了一些,低声和胡迟说:“虽然说现在修士和凡人关系融洽,但是一般修士和凡人交好都是有所图谋。这位高平王虽不是储君但却也有皇族血脉,有个说法就是修士与皇族血脉交|合之后会增长修为压制心魔。”
被科普的胡迟了然,却不知道想到什么凑近白忌说:“那你不找道侣也是因为这个吗?”
白忌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多可怜的小剑修啊,胡迟叹气。
不过是提起道侣就这么落魄伤神。
进门的时候花溪先请白忌等人进去,罗信自然等在了最后,而对此花溪却也一句话没说。
玄钟进去之前看了罗信一眼,摇摇头也不知说什么好,干脆就什么都不说直接进去。
那些歌姬舞姬早就进去准备了,这下佰食楼外面可只剩了罗信和花溪两人。
罗信深呼吸,刚想要说什么就听到对面人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还是这么有趣。”
罗信酝酿了半天的情绪还没反应过来,身边就是一阵极淡的桃花香,映着那若隐若现的桃花纹身,仿佛令他陷入了一场梦境。
“怎么还不过来?”花溪走了两步才发觉身边没有跟上,偏头轻笑着问,“还要我牵你走吗?”
几人被安置在二楼的一个雅厢中,楼下便是烟竹阁的歌舞。
陈管事过来歉意地说高平王还未到,请他们暂时随意。
“那王爷不就在隔壁?”胡迟撇撇嘴,“他们是不是有些过分低估了修士的听力。”
“大概是在观望吧,”白忌对此却并不在意,“免得我们突然生气把他的王府砸了。”
胡迟懒得理会这里面的事情,不过看着正在为他斟酒的花溪,以及正在看着花溪斟酒的罗信,总感觉他们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奇怪。
怎么就一起进来这两步,罗信的眼中就没有悲愤也没有他了?
“这是三月花酿。”花溪将小盅青瓷酒杯推到胡迟面前,笑着说,“不是什么灵酒,却也醉人。”
佳酿胡迟喝过不少,他酒窖中也有很多珍藏,这凡人酿的酒若是精致费心起来也不比仙界的差到哪去。
胡因用手撑着桌子,露出了半个脑袋,大眼睛弯起看着花溪,笑道:“姐姐,我也要。”
“你?”花溪弯腰看着他,“你想饮酒,那可是要先问过你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