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那张与花溪如出一辙的容貌却勾出了一个成熟风情的女人才有的笑容。
双梅楼今天可是下了大本钱,白日的时候就摘了牌子换了新匾。几十年没变过的双梅变成了长谷,惹得众议纷纷。
那招摇的老鸨更是换了一身紫色裙袍,刚入夜就主动迎在门口,笑着对来往找乐子的客人招呼道:
“咱家新来了姑娘,那身子容貌可比那两株小梅花勾人的多。”
“是啊,今日刚挂上的牌子见客,脾气大得很,这不,非要妈妈我换牌匾,哎呦真是个难伺候的主。”
“难伺候也没办法啊,谁让妈妈我看到了那张脸就一句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啊。”
老鸨这么假装抱怨实则得意的说了两句,不到一个时辰,双梅……哦应该是改名后的长谷楼,底下的大厅就坐满了人。老鸨在门外看了两眼,对这一切暗自满意。正欲回去,就看到了一个老头手中牵着一位戴着兜帽看不清容貌的女人站在门口,皱着双眉。
老鸨虽也修道,但毕竟修为低微看不透面前人的虚实,也就语气不善地说:“老人家,您要是想找乐子那就要交钱进来我当你是课,要不然可还劝您被挡在门口耽误我家生意。”
鬼老看着长谷楼,那腐烂的恶心味道便是从这个楼里面传出来。
“你楼里今日可有什么怪事?”
“怪事?”老鸨看他的打扮就不是来找乐子的客人,说话的时候也就阴阳怪气起来,“我楼中今日可是大喜事,你可别败坏了我家名声。”
“什么喜事?”鬼老眉头紧皱,缺了一贯的和气笑容,这么板着脸还有几分不苟言笑的威严。
可惜不管什么威严在老鸨的眼中就什么都算不上,她挥了挥手,语气不耐烦,“一行有一行的规矩,你要是再说出这种晦气话,我可就把你赶走——哎呦!”
老鸨看着自己眼前的那颗婴儿拳头大小的夜明珠眼睛都直了,哪还在乎什么晦气不晦气。
“也怪我有眼不识金凤凰,客官您里面请!”老鸨眼睛盯着夜明珠不放,笑容谄媚却不让人烦躁,“我给您安排了个位置最好的雅间!”
“您身后这位姑娘……”
鬼老冷淡地打断她:“无需你操心。”
“好好好,”老鸨也不在乎,笑着轻轻拍了自己脸颊两下,“是小人多嘴。”
梅长谷没死之前,就是个名动全城的美人,琴棋书画骑马射箭无一不精,虽然只是小门小户却也是含着金汤匙长大,说亲的人能排到城外去。
她喜欢看众人看向她的时候,惊叹赞美甚至恍惚的目光,如众星捧月一般被高高在上的捧起。
就如同现在一样。
梅长谷轻笑,她画了花溪从不会画的浓妆,红唇勾起的动作就像是一把钩子抓在这大厅中人心尖上,让他们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追随着他。
“……这不是花溪阁主?”人群中有人小声地质疑道。
“这可不是那不施粉黛高高在上的烟竹阁阁主,”老鸨听到这话露出不乐意的表情,“这可是我们长谷楼的头牌,梅长谷!”
老鸨的话音一落,就听到人群的各个角落有人高声说着。
“也不仔细看看,这位娘子可比那花溪要漂亮的多!”
“就是!花溪不过就是个没开化的小姑娘,也不知道有什么稀奇的!”
“人家这头牌可比别人要艳丽的多,女人嘛,还是这样的讨人喜欢。我为她倾家荡产都值!”
老鸨脸上的笑容更重,这几位都是她早就安排好的,之前从梅长谷的语气中她就听出这位新头牌对花溪的不满,这种时候除了要勾起客人们对梅长谷的好奇心,也要把这座金山给讨好了。
她自觉做的天衣无缝,在别人没注意的时候脸上更是得意。
楼上的雅间却有人持刀走出,他看着梅长谷,声音如同没有灵智的傀儡一般毫无起伏:“我家主人请梅小姐屋内品茶。”
下面的人一片哗然,惊讶有,遗憾有,甚至还带着恐惧。
老鸨却是乐开了花,她忙去搀扶梅长谷,一边低声对她解释:“那是当今的亲弟弟,勤王。身份显赫,为人豪爽还没有什么怪癖,最是好伺候的。”
梅长谷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怕是因为没人能入得了他的眼去跟前伺候吧?”
被拆穿的老鸨脸皮厚入城墙,当即也不羞不恼,只恭维道:“王爷这种天上的人物,怕是凡夫俗子入不了眼,也就只有姑娘这种绝色美人能得到他的青睐。”
“你这张嘴还真是讨喜。”梅长谷笑道,经过楼上雅间的时候却感觉有人在窥看她。
窥看和欣赏的目光到底是不同,后者令她满足,前者则令她警惕延误。
她好似满不在意地开口:“楼上的雅间都有谁?”
“今日的雅间人倒是不少,”老鸨掰着手指数了一通,“……还有一个出手大方的老头,那老头也真是好笑,一把年纪了还带着姑娘来逛窑子。”
那会是谁?
梅长谷轻轻皱眉,美人连蹙眉的这个动作都分外赏心悦目。
“你放心,今日你就把王爷哄好了,其他这些人我保证他们一个都不能打扰到你。”
梅长谷这次看了她一眼,却并未说话。
反倒让那老鸨冷不丁打了一个寒颤。
作者有话要说: 老鸨药丸。后天见~
第84章 婚介所18
罗信和花溪要成亲的消息早就在王府内传开了,王妃恨不得一天八遍的来院子里看这对新人, 态度热情的好像成亲的人是她儿子, 主动包揽了一系列的大事小事。
“这是我在金碧阁里看到的首饰, 不值什么钱。”
刚用过午膳,王妃又笑着过来,拉住花溪的手就把手上的珠宝盒子放上去, “我啊,一直都想生个漂亮姑娘,也幸好你们过来陪我, 看到你们这些年轻漂亮的小丫头我就心生欢喜。”
坐在她旁边的白望无奈地看了一眼与他同样被忽略的罗信, 笑着摇摇头说道:“娘,你整天过来都耽误小两口亲近了。”
“没事没事!”王妃还没说什么, 罗信就忙摆了摆手, “我和花溪在这世间也没有什么长辈,王妃肯过来陪花溪说说话,我们开心还来不及。”
“就是!”王妃对着白望撇撇嘴, “你看看小罗说话多好听, 那像是你天天嫌弃我。”
这简直是天大的冤枉, 白望委屈道:“我怎么敢?”
王妃哼了一声,又把视线放在了花溪身上, 脸上的笑容阳光明媚,“我听胡先生说他们明日有事要出门,我看这舟车劳顿,你们倒不如暂且留在府中准备成亲的事宜。”
“是。”花溪的容貌可用换形丹掩去, 声音却始终沙哑。她第一次在王妃面前开口说话的时候还垂着头有些不太自然,待知道王妃并未对她产生偏见的时候,到如今也并不在意了。“今日要是王妃不提这件事,我们也本想拜托王妃和高平王且让我们多留两天。”
“其实我也一直有个想法。”王妃笑着握住花溪的手,“我膝下就这么一个儿子,估计也是看不到他成亲生子。”
白望脸色一变,刚想说什么就被王妃的视线打断。
“我这人喜欢热闹,你要是愿意的话,我想认了你做女儿。”王妃看着花溪惊讶的表情,声音更是柔和,“不知道你觉得怎么样?”
花溪从未想到王妃会说出这句话,一时之间完全无法反应。
“我觉得挺好的。”胡迟打着哈欠走过来,胡因拽着他的衣摆一路小跑。“这样花溪也就有娘家人了,以后罗信要是欺负你了,你找不到他哥就可以找你哥……哎这样的话白望应该是你弟弟吧。”
媳妇还没过门呢,罗信可不能让胡迟把自己的名声给败坏了,当即就表明态度:“我不会欺负花溪。”
胡迟敷衍地点头:“你不会你不会。”
然后也不去看罗信的表情,只对王妃问了好,坐在旁边的位置把胡因抱在了腿上。
王妃亲切的给小胡因剥了个橘子,胡因抱着橘子脆生生的道了谢,把王妃整个人都萌化了。
她不由低声喃喃道:“也不知道白望小时候会不会也这么可爱?”
她以为自己是在自言自语,殊不知这句话中的遗憾都被这桌上的人听了进去。
花溪是后来听罗信说才知道了王妃身上发生的事情,这时候再听到她口中说出的话,只有种感同身受的心酸。
一个是被人占用了身体十多年,一个则是被人拿走了百余年的寿命。
她现在一个不知道还有多少日子可活的垂老妇人,又怎么可能会去做王妃的女儿?
“我恐怕做不得王妃的女儿。”
花溪拒绝之后,王妃表情虽然有些遗憾但是也没问什么原因,只笑着谈起了京城哪家店的新衣美哪家店的胭脂好,不着痕迹的略过了之前的话题。
罗信却看着花溪,微不可见的叹气后便重新露出笑容和胡迟说话。
“怎么只有胡大师你自己?”他的目光往附近看了一圈,“我大师兄呢?”
“他和秦书出去置办些去秘境的东西。”那秘境在胡迟眼中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自然是没什么要准备的,也就回来准备歇息一会儿,“你们定亲的日子就定在十天后了吗?”
罗信到底也不是甩手掌柜什么都不管,自己的婚事他还是日日尽心尽力的,“到时候你们正好也回来了,就请一些相熟的人小聚一下就好,不用大肆宣扬。”
相熟的人。
胡迟对这个词可是敬谢不敏。
“这把扇子看起来还不错,中品。”秦书展开那把扇子正反翻看着,撞了下白忌的肩膀,“你觉得怎么样?”
“你不是有那串佛珠了吗?”白忌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法器在精不在多。”
“我又不是和尚,整天拿着那串珠子以后娶不着媳妇怎么办?”秦书把扇子放回去,又绕着这家店内看了一圈,“我又没有个胡大师那样的真心伴侣,随随便便就拿出一把仙品好剑送人。”
“给你你也不会用。”白忌握了握腰侧枯骨剑的剑柄,“你连一式剑招都使不出来。”
秦书满脸无奈的看着他:“得了便宜还卖乖就是你这样的。不过话说回来,你就准备和胡迟这么下去?”
白忌看他。
“就是你什么也不说,他什么也不知道。”秦书手上颠了颠那颗雷光珠,吓得店掌柜双手放在下面眼睛也不眨的盯着看,“要我说就你这种性子想等他自己发现,恐怕等到你飞升入天都没有可能。”
“……我不急。”白忌摇头道,“他虽然忘了一些事,但是现在仍旧和我亲近。”
“你还真是容易满足。”秦书终于放下了那颗雷光珠,扔出了一袋灵石买了一小兜灵植种子,总算走出了这个店面。
“其实我倒是有个主意。”他把灵植种子扔进了储物袋中,笑着低声对白忌说,“胡迟不是开了个劳什子婚介所,等到他说成了十几上百个亲事,见过了那么多新人你侬我侬相依相偎的模样,说不准就想成亲了。”
“你还是顾好自己吧。”
秦书看着他的背影,揉了揉额头笑着跟上去,这还没走两步就听到身后有位姑娘娇滴滴地喊道:
“公子!”
秦书回头,就看到一位穿着嫩粉色坠地长裙披着一件白色绒袄的年轻少女笑着小步跑过来,“真是公子你们。”
前面走得白忌也回过头,看着站在秦书身侧的少女。
“我是烟竹阁的云瑾。”云瑾笑着说,“我之前悄悄的见过几位公子。今天我出来是为我家阁主置办些嫁妆。”
烟竹阁从来没有过这种大喜事,现在可不像是王府里面那些人那么悠闲自在,一个个恨不得把自己所有家当拿出来。
到底是烟竹阁的阁主出嫁,可不能让别人瞧扁了去。
“那云瑾姑娘接下来是要去哪?”秦书面上带笑,“正好我们也要买些东西,不如同行?”
“好啊。”云瑾大方地说道,“正好我想去首饰行给我们阁主打套头面。我修为不够,那些人总是用些普通凡人的东西敷衍我,要是有公子在,他们定然是不敢再骗我。”
白忌虽不耐烦陪着秦书逛东逛西,更不用说又多了个女人。但云瑾性格大方也不用他招呼,他也没露出什么不满的神色,就这么跟在两人身后慢悠悠走着。
云瑾口中的首饰行是京城仅对修士开放的一家铺子,从样式精美小巧的储物手环到有防御作用的项链头饰,这种小东西在京城颇得女修们的喜爱。
云瑾看好了一套有凝心静气作用的蓝宝石头面,样式精巧大方,价位虽然昂贵却也算是物有所值。
“这套……”
“这套头面我要了。”
她话还没说完,旁边就扔过来了一袋灵石。云瑾皱眉看向身后,只看到一个年过中年微微发福的女人,身边搀着两位年轻貌美但是透着风尘气的少女。
云瑾只觉得有些眼熟,却想不起在哪见过这几人。
还是店家的伙计看出情况不对,忙陪着笑脸对那女人说:“梅妈妈,这套首饰是云瑾姑娘先看好的,您要不要再看看店里的其他样式?我们还有一套蓝宝石的,样式新颖。”
“我这可是给我家头牌的生辰礼。”被称作是梅妈妈的女人漫不经心地看了看指甲,“就是这一套我一眼看着就喜欢,你不如问问烟竹阁的花魁娘子能否割爱。”
梅?
云瑾看着那梅妈妈身边的那两位容貌一般无二的少女,终于从记忆深处的角落里扒拉出来了个名字。
“原来是双梅楼的梅妈妈啊。”云瑾轻笑,“这套首饰我可是要给我们阁主添做嫁妆的,您老还是不要插手较好。”
双梅楼原本就是那花街中的一个普通花楼,在烟竹阁未搬走的时候,双梅楼还曾经依附着她们。这个梅妈妈贪财嗜堵,从前就让云瑾不喜,更别说之前见到她们还毕恭毕敬的梅妈妈却敢上前挑衅。难不成还真当烟竹阁里的人都是个吃素好欺负的?
“早就听说花溪阁主要嫁人了,”梅妈妈啧啧两声,“真是没想到,花溪阁主果真手段了得,明明不是良家身却还是勾搭上了别人肯娶她进门,也不知道是做妾还是姬?可真是让人羡慕。”
“你!”
云瑾气得脸色涨红,她扔下手上的首饰就要去制住梅妈妈,恨不得狠狠扇上几个耳光。自从烟竹阁在京城闯荡出来一些名气之后,哪曾听到过这种羞辱?更何况这个梅妈妈竟然敢当着她的面侮辱花溪,这时候就算是当场杀了她都不能平复云瑾的愤怒。
然而只见剑光一闪,云瑾还未曾走到那梅妈妈身边,梅妈妈的肩头就多了一柄半出鞘的长剑。
银白的剑身微微颤动,吓得梅妈妈一句话都不敢说。仿佛呼吸稍微重一点儿,下一刻那剑就会割断了她的喉咙。
白忌双手垂下,并无动作,仿佛是枯骨剑自发上前抵在了梅妈妈的脖颈处。
那梅妈妈不过是个普通人,这凭空多了柄意图害她性命的长剑,若非是担心闭上眼睛就会丧命,她早就能吓晕过去。
白忌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沉声对枯骨剑说道:“回来。”
枯骨剑则好像是不懂他在说什么,竟是微微用力在梅妈妈的脖颈处 割出一个拇指长短的小口子,还没见血,站在梅妈妈一左一右的那对姐妹花就尖叫出声。
梅妈妈更是再也忍不住,闭上眼直挺挺地摔在了地上。
枯骨剑在她上方转了一圈,这才收回鞘中,乖巧的挂在了白忌的腰间,就当做自己不过是个普通的长剑。
云瑾看到这一幕,小步走过来经过梅妈妈身边的时候还踩了她肚子一脚,抬头看向白忌的时候面上却是带着温婉的笑意:“多谢公子。”
“花溪是我弟妹。”白忌避开她的礼,“应该的。”
听到这句话,双梅姐妹花忙闭上嘴,互相惊讶地对视了一眼。还是妹妹先一步站出来颤巍巍地说:“这位公子……”
云瑾本来还想和白忌说些什么,被人打断面上就有些不耐。
被云瑾冰冷的眼神和白忌面无表情的模样吓到的妹妹,说话的时候更是结结巴巴:“这件事其,其实和我,我们都没什么关系。我们双……长谷楼里新来了一个花魁名叫梅长谷,与勤王关系匪浅,这梅长谷相貌酷似烟,烟竹阁的花溪阁主,妈妈为了讨,讨好她,才这般诽谤花溪阁主。这件事真与我们无关,还请公子您大人有大量,饶,饶过我们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