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降天下完本[古耽]—— by:冢祭

作者:冢祭  录入:07-08

影抵开我凑近的脸,揉眼揶揄:“你有时间胡思乱想,不如先去询问是否有空房。这一路来往商贾江湖人士众多,指不准我们今晚得露宿街头了。”
幸得运气甚好,空房只余留下一件,晚上一刻就得依影所言地为床天是被露宿在外。术法易容的我们是两个看似不能再平凡的百姓,落座在人流繁杂的馆子里压根不会引人注目,叫了两道好菜解解馋。
安歇一晚影气色果然润泽许多,我们择了处人多摊位吃早膳,借机向人打探古村落的事儿。
官道繁忙,往来人是络绎不绝,等了许久才招来仅有的小二搭上话,“劳烦问句小兄弟,再往前一里会遇着岔口,听闻去皇城走小路会快些,可是真?”
小二取下肩上的抹布,利索一抹木桌水渍,回道:“客官说的事左边那条小路?确实比官道要快个两三日,只不过……”他顿了顿沉思打量我们半晌,小声问道:“两位客官恐怕不是本地人吧?我劝二位若是没急事还是走官道的好,那条小路已经荒废许久,平日赶走那条道的人极少,偶尔有从那儿走的也都是江湖人士,看着都凶神恶煞的,不好招惹。”
“我家少爷自神武而来。”
“神武?!”小二很是惊讶,忙压低声音不让旁人听见,“现在局势如此之乱,客官怎会冒险前来?虽说连日来不再有前线消息传来,但两国贸易往来仍未恢复,有挑这时候来游山玩水的吗?”
我与影悄悄互换眼色,面露伤怀难色,道:“谁都不会拣这时候出游踏青的,我是要去皇城探亲的。我大姐从神武远嫁翔云,前些日子我收到姐夫来信,说是我大姐病重已是奄奄一息。我们自小娘亲早逝,是她拉扯我大的,心里难受才冒着战乱的危险赶去皇城。”
想是我的话令小二触景伤情,他眼角有些湿润,抬手就用沾尘溅油的袖管擦拭。小二热心肠道:“客官,我懂你的感受,我前年刚经历过这事。你执意要赶路走那小道,我建议你们多带些口粮再前行,不然得挨饿三日才能到下一个城镇。”
影客气道:“如此就劳烦哥替我们送两碗面来,再替我们准备三天的干粮来。”
生意上门小二即刻化悲成喜,大声道:“好嘞!两位客官你们稍等片刻,我这就帮你们去准备。”
小二应和后转身离去,忙碌招呼其他客人,我无声对影使了眼色独自离开,走到百步外的果摊前。卖梨的事个杖乡年岁的老婆婆,往来商旅人多周遭生意都很好,唯独这果摊生意萧条无人问津。
我蹲在果摊旁,随手拿起个梨,“婆婆,你的梨怎么卖?”
“十文钱一斤,小伙子买些尝尝可甜了。”都不问我是否会买,老婆婆边说边从框里挑个大的往外放,嘴里对自家的梨是赞口不绝。
我笑听着她自卖自夸的话,目光不时瞟向去年冬岁黄叶落满地的小道,“近来的翔云似乎很太平,我从邻国一路走来都没看到半个贼匪。”
“山里的那群强盗早去从军了,听说军营里的粮饷充裕,当兵的待遇好得很。谁还愿意在山野里当盗贼头子,官道劫不了,那小道都快三个月没人走了。”
趁她抬眼之际,我抬手指了指一里外小道的方向,似是漫不经心的开口:“太平如斯,山里定是还有人家住了。”
顺我指尖扫了一眼,老妇人笑道:“怎么可能还有人住,那小路行一天路会有个村庄,不过村民早都搬的精光了。
我淡笑着格外好奇:“婆婆可知村里人搬迁的原因?”
婆婆“唔”着沉吟半晌,停下手中动作,道:“听祖辈说过,以前那庄子是很繁荣的,比起官道离皇城更近些,走那条路的旅人肯定是比官道要多,后来突然有一天村人就突然搬走消失了。不过有个现象很奇怪,那儿的粮食每年要比其他地方出产的都多,但人搬走后突然就再种不出东西,成了一毛不拔的地儿。其实有人怀疑是不是有人嫉妒,所以故意下了诅咒,村民种不出粮食所以举家搬离的。”
与水流逆转的事一起想,如此听来确有蹊跷,愈发激起我一探究竟的好奇心。
老妇人略有诧异的盯着我,小声道:“小伙子,你该不会打算走那条路吧?”
我点头毫无避讳的点头,语声轻言:“我有急事要赶到皇城,不得已出下策走那条路。是有不妥之处吗?”
“没,就是那条路走三天才能到镇上,你得多带些吃食。”说罢又挑出两梨,荒村寥落,她自然不会认为我们回去贼窃使坏,必不会思虑太多我们的目的,况且她只是想维持生计的老妇人,即使我们真要昨儿她亦不会阻止或报官。
我拦截下老妇人后继的惯性动作,笑道:“婆婆,六个梨够多了,再多吃不光也是浪费。”说罢,从袖中掏出足以多付一倍的散钱,塞入她掌中,“不必称了。”
摊掌拨弄着铜钱细数,刚数过半老妇人就乐的笑开花,更是卖力吆喝。
我回到马车附近,就见影早驾上车准备到位,只等我回后出发。我们没多耽搁上路疾驰拐进小道,一路加快马程直到身后岔口消失,我始终观察着车后的情形,确定无人跟踪才放慢马速,跑了约莫三个多时辰才停下马车休息。
影从车里取出两只梨在溪边细细清洗,送入口中顿觉汁多甘甜弥漫在嘴里。
“比起无味的泉水,用梨汁解渴真是爽口很多。”
我替他擦拭着额上的汗珠,笑道:“早知你喜欢,我该多买些回来。”
一嘴梨肉影说话很含糊,“够多了,再多如何能吃的完?”
“听你的便是。”结束短暂的说笑,我远眺西北角层叠山峦有所思量,良久嘴角悬浮起一丝冷笑,娓娓道出刚才与老妇人涉及的话语内容。
影安然在侧静静听着,待我语毕也并不急着开口,沉吟须臾,他缓缓说出猜测:“苏的意思是说,湮濑已是控制住翔云皇帝,命其倾举国之力要先你一步找出神尊的所在地?”
微点头又不是很确信,我踯躅着犹豫道:“兴许他是打算找到我父亲所在的线索而已,毕竟父亲究竟在哪迄今我们谁都不知,更没丝毫头绪。”
“不管目的为何,我们都得加紧脚步,切莫让他赶在前头。”
与他焦躁相比,我反而是气若神闲一副悠哉,拉下急欲起身的他,轻拍他手背,“欲速则不达,况且依先前两次来推测,任何人找到阵地都无妨,能开启法阵的只有我。既清楚这点,我们又何必急于一时,游山踏水慢行过去,让那他白忙活些日子。”
“仔细着回去又被人嗔怪,我是不会帮你隐瞒的。”
“池羽机敏、苏兮月聪慧,凭你那木讷的个性自是瞒不住的。”弯身在溪边清浸着黏腻的双眸,我起身用衣摆略擦拭干,笑道:“该走了,虽说慢行却是玩不得,太过我担心湮濑又会做出些过分的事来。”
影明白事情缓急,同蹲在清溪边洗干净手上梨汁,迅速跳上马车,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苏动作快些,慢了我可会撇下你驱车离去的。”
我即刻上车坐在他身边,等我坐稳影立刻挥鞭赶马,驰骋在山林中。两旁葱翠逐渐连成线,耳边不时传来“呼呼”风声,山中羊肠道路独我们一车前驶,连续奔跑数日的两匹宝马,依旧在神速中疾驰,与出发时相对丝毫无放慢。
影始终快马加鞭的驾车行径,林中的暗夜寂寥无声,空无一人的山野,偶有野物的啼鸣声。荒无人烟的山间小路,是许多人都惊恐厌恶的地方,对我却是理想的行路路线。往来的对路始终都只有我们一车两人,正如小二与老妇人所言,不会有任何除我们外的人再走这条荒凉的古道。
快速前行的马车比我们预料的更早来到荒村,约莫在次日午时差两刻我们已到萧索芜秽的村落。影将马车小心驶入村里,择了处久经失修极其破烂却很隐蔽的马厩。我摸着两匹汗血宝马,果是苏兮月不舍割爱的上品,论速度与体能皆是一流。以防万一,我在马身上施上噤声咒,方与影安心离开。
村中民居大多墙体剥落,泥坯土块掉的满地都是,有些房屋已倒塌大半,挡了不少小路。不得已我们只能反复绕路转悠,村里村外逛了近一个时辰,仍没瞧出任何异样,我心中只觉有言不明的疙瘩,仿佛有事压在胸口又一时道不出。
第52章 遗落皇子
我们走进最后间没探查过的民居,心下难免有些失落,不禁起疑自己判断兴许有误,多半会无功而返了。
“苏,最后一家也好似只是普通民居,并没你之前遇到的山洞法阵类地方。”
我仔细环视四周不错漏每一处角落,确无异样更别提灵气流窜的现象。心中难免打鼓,强撑笑颜安慰道:“我们进里去瞧瞧,或许能有所发现。”
“说得也是。”影紧跟在我身后朝里屋与院落方向走去,忽闻后院传来凄哀的嘶吼,未料村中有人,我俩顿时一惊旋即警觉的停下步伐。
我食指抵唇示意影切勿发声,手不由牵起影,一步一顿小心前行,悄声无息的来到后屋门边。侧耳靠着木门,尽可能清晰听到院里的人声,凭哭泣声判断那人并不是在装,呜咽断续还伴有发泄杂物带来的破碎声。
我低哑声在影耳边道:“进去瞧瞧情况,你小心跟在我身后,若有危险你立刻闪到一旁。”
捏着我手指的掌心略微有些黏腻,影轻声回道:“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无需你到时分神替我担忧。倒是你自己要小心,要有危险必定多是冲着你来的,切莫为顾及我反而伤到自己。”
右臂摒着力,我慢慢推开半掩的房门,同时我在两人周遭设下一道咒护术,午间的暖阳稀疏的从墙缝破瓦中照进里屋。内屋四壁家徒,木料斗柜早腐烂破败不堪,地面积着百年沉淀的厚灰。屋里空无一人,唯地上的脚印是新出现的,能证实确有人刚过此地不久。
我与影对视半刻,伸手指着脚步离去方向大敞的院落后门。小心挪步前行到门后,我瞧瞧观望屋外后院的情形。
死亡的气息漫散在院落四处,有个抱着孩子的男子纹丝不动的站着,“你怀里的孩子没有气,已经去了。”我冷然开口,确认只是凡人毫无威胁,大步走到那人身边不远。
置若罔闻的含泪抱着渐次冰冷的童尸,那人压根没抬眼瞧我们。
影跟在我身后,心含恻隐,轻声问:“是你的骨肉?”
丧子之痛永不会发生在身上,但在父亲梦境中曾感受过,即使尚未发生只是想到,伴随着深沉的压迫、难以置信的绝望、欲哭无泪的痛。我旁观着鬼判从生死门走出,走来见我惊恐的就是行大礼,于我既是一面之缘的人,犯不着请鬼判卖我人情,睁眼瞧着孩子的魂魄被收走,我终是没出手相救。
良久不见男子回话,我正打算待影离去,在他处暗中观察院内状况。
刚走出两步身后传来悲鸣般的响声,“姐姐,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
我闻声回头瞧见那男子双膝跪地,双手握拳用力捶打着地面,八指的肌肤被泥沙土石磨得血肉模糊。他自恼悔恨的样子让我想起婉娘,倘若当年她未能救到我,或是我早不在了,婉娘是否也会如斯的歇斯底里,想是肯定的。
想起种种过往,心不免酸楚同情眼前一幕,“既然是你姐姐的孩子,你怎忍心让他暴尸在颇乱的村落里,入土才为安,与其自恼自残,不如留力气挖坑做墓。”
男子好似听进我的话,逐渐抬起头朝我俩这望来,猩红的双眸在铁汉身上更让人觉得悲戚。
哭喊下的男子神情略有迷惘,踯躅片晌他艰难点头应声,“公子说的在理。”他小心轻手的抱起一旁的婴孩,仿佛是在抱一个鲜活乱动的婴儿,托着孩子微抖的手慢慢递都我面前,“麻烦两位替我看下孩子,我这就去找铲子来挖松土。”
我无声站立垂眸斜睨了眼婴儿的尸首并未伸手,僵持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影上前抱住孩子,淡淡道:“你去吧,我们这儿等你回来。”
嘶哑的声音极为困难的开口:“谢谢。”说着他转身四处寻找挖坑的铁铲。
我们所在的农家占地不小,过去应是家底颇厚的富农,男子要在这找到农作用具并不难。不到半刻他就从院子角落手提铁铲走出来,铁铲满是斑驳锈迹,百年前就丢弃在柴房的铁器能用就是万幸。
男子三下五铲的挖着墓坑,臂膀粗壮,细瞧是个练家子。不多时已挖了个不小的坑,莫说埋个婴孩,即使是个黄口小儿都十分充裕。
影仔细着把襁褓婴孩交给那男子,安慰道:“请节哀。”
男子眸带感激地抿嘴对影微微一点头,将孩子轻手轻脚放入坑中。正是晌午过后,眼下是一日间最热的时候,站在院落内不时有清风徐过,曝晒在暖阳下却觉不出一丝暖意,反觉有股寒气自脚底缓缓窜上脑门。
很快盖完挖出的土,男子堆了个稍高的土堆,又劈下门上木板,抽出腰间匕首刻上几字,粗略的做了个墓碑。我们始终在一旁驻足而站,冷眼旁观着眼前一切。
所有事皆完,男子已平复不少激动的情绪,此时方能平静开口:“今日多谢两位公子相助,范昊不知何以为报。”说罢他即刻垂首抱拳,一副江湖人的做派。
“举手之劳而已,范公子说的严重了。”说话间突然传来肚饿咕噜响声,我瞟了眼范昊的肚子,微垂首浅笑,道:“想必你已久未进食,如果不介意,我们正好带了些干粮在身上,就与我同享午膳吧。”
范昊不假思索的回道:“多谢。”
我们回到里屋围坐在破旧的八仙桌旁,范昊狼吞虎咽的解决完两个馒头,脸上仍含隐约戚戚之色,开口:“肯定两位恩公告知我大名,我好在县城找到姐夫后知道找谁报恩。”
“我姓王,单名离字。”抬手一指影,“这是我家仆,叫景三。”
“近年这地方愈发荒凉,鲜少有人会经走此路。”默默打量我俩一番,范昊好奇问道:“两位恩公为何会来到这荒村的?”
料准范昊会有一问,我泰然自若的应对道:“我大姐几年前嫁到翔云,前段时间来信说是病得很重,放心不过我便带了家仆赶往。在官道岔口听说这条路上京城要更快些,又闻得数月来极少有贼匪出没,才决意铤而走险的。”
范昊没有丝毫怀疑,感叹道:“原来如此。也真是巧合,我姐前些日子回娘家,带着孙儿小住几日后正打算回竹园县,岂料未出城门忽感不适。原打算休养一日再出发,不料发的是时疫,没几天就去了。”说罢呜咽的复哭起来,男儿有泪不轻弹,七尺壮汉却是恸哭不已,丧亲的痛是何等的哀惨。
“节哀。”
“如今京城时疫十分猖獗,两位实不该现在上京,万一染上……”一时哽咽语结,范昊摇头直捶腿。
影沉默在旁许久,似乎想到什么,迟疑少间缓缓开口:“范兄弟既然知道此村废弃许久,怎会独自抱小侄到这儿的?”
“村落后山有条小路通向竹园县,比走官道要早好几日。姐姐临终前将孩子嘱托给我,让我带回竹园县,偏偏老天无眼,才出京城没几日,小侄子也染上时疫。我连夜赶马程,仍赶不及让孩子见上姐夫最后一面。”
我与影对视片刻,都觉时疫来势之凶很蹊跷,不免多心问了句,“都是在人要出城时发现时疫的?”
范昊纳闷的愣了斯须,摇头呢喃:“不知道,或许多是早就得了时疫自己不知晓,正巧出城的几日发病了吧。”突然他执起我双手,格外激动,我被惊的一阵激灵僵着呆住,“两位从京城出来有时间来竹园县小住几日,我姐夫姓钱承肃,做着丝绸生意在竹园县也算小有名气,为人乐善好客,定会很欢迎二位的。”
苏承乾吗?苏兮月的八叔,怪不得那段史料记载会如此含糊,果然是别有隐情。
“你姐夫的母亲是否姓晴?”
范昊顿时一怔,连连点头回应,拍案惊异道:“王兄是先知吗?确实是姓晴。”
我微微一笑,半真半假开口:“数月前我曾去过镜月,在惠安城拜访过一些官商家,恰巧遇到位半老徐娘,正是姓晴。她无意提起自己的儿子正在翔云竹园县经商,就是姓苏。就瞎猜碰碰运气而已。”
“原来如此。我曾有幸见过晴姨一面,她带人很亲切。我姐夫亲生父亲走的早,晴姨二嫁到镜月,没料竟有此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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