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陆爷心里一片柔软,微微靠过去,也握住了他的扇子,两个人一副随时准备来个华尔兹的姿势,就差抱到一起去了。可怜的西门剑神,幸好他老人家脑袋里有根弦儿不怎么通,否则早被虐成单身汪了。
正说着,陆小凤只觉得耳边乐声骤停,然后林子里就响起了似曾相识的野兽的吼叫声,就是那个像老虎又像熊的吼叫声,比之前他和花满楼听到过的要更加清晰,震耳欲聋,带着席卷一切摧毁一切的气势,整个林子都动荡了起来。
“小心!”
陆小凤拉着花满楼往后飞身而起,西门吹雪已经一剑扫出去,他们面前的几排竹子咔嚓倒下来,又被西门的剑气挑起,飞到后面又砸倒一大排,吼叫声不止,竹子卡卡地断,断掉的又砸中没断的,顷刻之间林中已经是一片狼藉,刚刚还浓密的竹林这一片那一片地倒了一地,刹那间明亮的视野非但没有让众人觉得开阔,反而惊诧不已。
这是哪一款的野兽?肿么感觉比老虎还厉害,既然这样就嫑放出来啊!
难道青虬他们真的拿着四件法宝召唤出了什么云留王的魂魄?这是个传统江湖的世界,不是修仙,这种玩笑不能开,毁设定。
第50章 七将军
剑神家养了两只不省心的主儿,他们三个人在外面靠实力和智慧征服对手,里头云伯和余小喜偷摸着把鬼铃钹带了出去,而且顺着余大神推测的路线,两个人直奔竹海山顶。
“云伯,还在后面吗?”林道中,余小喜挺直了脊背走,眼角不住往后扫。
“在呢!”云伯总是一副乐呵呵的模样,让余喜始终有一种雅痞暖的吴大叔即视感。
“整的跟无间道似的,不过我瞅着这小丫头就不是个真好人,昨晚上什么都没说就让我进她房了,我还没问她铃铛的事儿,她倒缠着我问一大堆。你说大神我好歹也是个根正苗红的大好男儿不是?”余喜嘟嘟囔囔,也不怕惊动人,毕竟身边走着个大前辈,虽然前辈都不怎么出手就是了。
十步之外的竹林后,玲珑正小心而诧异地跟着他们。
不知是云伯的缘故,还是玲珑在,他们一路畅通无阻地上了山,青虬带着人守在空无一物的山顶之上,正面对着竹海背后抚琴,他手下的琴与之前出现过的杀琴妄琴一般,都是五弦琴,琴面却更加斑驳,显然年龄更老。他虽在抚,却无琴音传出,空荡荡的姿态非但不可笑,反而像是在等待,意外地让人心有所感。
“咱们是把这东西扔过去,还是走过去居高临下地递给他们?”余小喜提溜着手里红绸,红绸下是一只铜钹。
“你有人家个子高?”云伯瞅他。
“......云伯这不许人身攻击啊!”余小喜挺胸抬头,“我有176的好不好,标准身高!”对,没错,标准的小受身高。云伯又瞅了瞅,只笑不说话。
“两位,我们大人请两位过去。”先沉不住气的是青虬,听了方才玲珑的回报,就算他不知对方为何会主动把鬼铃钹送来,却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便派了属下过来。
余喜看云伯,听他的意思。
“告诉你们家大人,过去的事永远只是过去,费尽心思找回来也是假象。”云伯却并没有上去,只是从余喜手里拿过铃钹,抬手轻轻一扔,红绡自林中转了一圈,最终飞上山顶,正好落在青虬脚下刻着不归海的石头上,而云伯平静恍如此刻林海的声音依然在传上来,“世人都道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却不知这年年岁岁的花,再开也不是当初的那一朵。”
青虬看着鬼铃钹上的一朵稻米白竹花,似乎才绽放不久,却在只不过顷刻间,便已缓缓失色。
“大人!”巡视四周的属下忽然看到林中异象,惊慌来报。
青虬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大片的竹林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黄枯萎,而正中间那棵开花的竹子,已经化成枯枝,随风而散。
“云伯!”余喜也看到了这场景,大惊失色,竹子虽为开花植物,却开花即死,而且常成片死去,民间常有传说——竹树开花必有大灾,如果这片竹海当真成片开花,顷刻之间竹海覆灭是小事,如果发生旱灾虫害,那这蜀中可又要是一场大动荡。更坏一些若是灾情蔓延,必定会大大损伤百姓安居朝廷安稳。
云伯却制止了他,再看一眼山顶,青虬依然没有说话,却也没带人下来。他摇头叹息一句,对余喜勾勾手指:“走吧,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坚持。”
余喜最初的担心过去,此刻却忽然有了新的猜测。他想到了陆小凤和花满楼带回来的国宝小分队,还有面前这片竹海,难道这些云留王的愚忠追随者在寻找的七将军是那个东西?毕竟如果这大片的竹林消失,首当其冲受害的不是其他,正是一天要消灭四五十斤竹子的国宝二货们啊!可是二货现在不是食草动物吗,什么时候有了能带兵打仗驰骋沙场的属性了?难道是战场上靠卖萌敌军的?
两个人沿着林道退回,刚下到半片儿云伯的脚步顿了一顿,说了声什么来了,然后余喜就被他拉到前面走,周身一道若隐若现的淡青气障,抵挡着外来的汹涌煞气。
“耳朵疼......”余喜内力不行,本来还捂着耳朵直哼哼,慢慢地平静下来,就听到下面传来咔嚓咔嚓的声音。
“那仨小子来了!”云伯感受到花满楼和西门吹雪的内力,拉着余喜就要跑——废话,给他家那位少爷逮到了,一定又是一顿眼神凌虐啊!
“跑什么啊?”余喜拉住云大叔,“没事儿,他们还得感谢咱们把东西送来了,否则再磨叽下去还不知拖多久!”说着他又嘿嘿一笑,“而且我现在可是有秘密在身,放心,一定能保咱俩平安的!”
云伯见他拍着胸脯自信满满的样子,拽着胳膊凑过去:“阿喜啊,那我可就靠你了。”“嗯!靠我!”余喜胸脯拍得震天响,云伯被他逗乐了,眯着眼打量这小子,还挺有趣,会体谅人,不错不错。
五个人一照面,陆小凤也没说什么,和花满楼一起查看四周情况,让西门吹雪解决这家务事。
西门吹雪一言不发走过去,余喜已经展开双臂挡在云伯前,第一次正视着这座冰山:“是我撺掇云伯这么干的,你别骂他,再说他虽然只是你们家管家,但也是有人权的,而且他还是个老人家,你要不想让江湖上的人说你西门吹雪其实是个不懂尊老爱幼的没品男,就别拿这事责怪云伯!”
“我从不管江湖人如何看我。”毕竟相处了有一段,西门吹雪暂时能接受他这时刻跑偏的思维方式。
“切,说得好听!”云伯嗤笑,“真正能看透只有少林寺扫地的,你怎么不去啊?装13就装13吧,还天天挂嘴上说......”
虽然西门大侠不懂少林寺扫地的梗,但他能听出话里的鄙视之意,不过剑神可没接受这份挑战,而是突然伸手勾了勾手指,示意余喜往他这边走几步。
“干什么?本大神可不怵你!”余喜色厉内荏,硬撑着才没双腿打颤。
云伯要跟着走,被西门吹雪看了一眼,只好鼓着双颊退回去,眼睁睁地看着余喜走出了保护圈。周围吼叫之声尚未停止,“啊!”意料之中,余小喜还没走到西门吹雪面前,已经捂着耳朵蹲下去,就差满地打滚了。
剑神此刻倒有了一分表情——满意。
陆小凤和花满楼站在一块塌下来的空地之上,此刻云雾散开,远远地看过去,山顶之上人影幢幢。
“这钟阴阳是怎么回去的?”花满楼忽然问。既然是四支属军中各拥有一件法宝,想必也需要各自的后人使用,才能发挥如今的威力。沐川早已被青虬控制,如果邢朝恩那边也出了问题,想想还真是可怕。
“邢朝恩虽无大作为,但为人耿直。”
说话的是西门吹雪,陆小凤闻言放心。万梅山庄在蜀地,他也算对邢朝恩有些了解,既然他这么说,钟阴阳应该是青虬用别的法子救出来的。
“我现在只想知道,里面究竟是什么?”西门吹雪凝视着远处依然茂盛的竹海。
陆小凤也看过去,食指点了点右边的小酒窝。
“陆兄想必已经知道了。”花满楼看过来。
“其实我能知道,功劳也是花满楼的。”陆小凤不放过一切拍心上人马屁的机会,“还记得你给我讲过的那些银狗的故事吗?”
“银狗又名竹熊,食竹为生。但是据古籍记载,云南蜀地深山中曾出现过一种巨型猛兽,样貌若猫,体态若熊,牙尖爪利,有称之为白罴貔貅,有传言乃上古凶兽,却终无定论,但这东西脾气暴躁,杀伤力极大却是事实,所到之处山川可崩,农田可毁,百姓可伤,造成的灾难无数,为人所恐惧。后来不知所踪,历经万年千载而不得见。”
“不错。”陆小凤接话,“依照对那位七将军的传说,还有青虬关于这件事的反应来看,所谓的七将军,很可能就是这种破坏力极强的凶兽。”
“对了,刚刚我摘了一朵花。”
云伯给余小喜调息完,不知死活地又冲着这边传过来一句话。
陆小凤瞬间了然,抚掌道:“难怪青虬总说什么时间到了,时间不够用之类的话,原来如此!”
“这里的竹子大概两百年左右开花,花开之时,群竹衰败,的确是逼迫猛兽出来的好机会。”花满楼叹息道。
“你也别可惜。”陆小凤看过去,“败了就败了,二百多年的时间,它们也算活够了,给新茬腾出来机会,再过几十年又是一片郁郁葱葱。”
“所以呢?”剑神可不管什么凶兽不凶兽,竹子不竹子,他现在只想见见里面那只被说得神乎其神的东西。
“所谓四件法宝,应该就是当年云留王驯服这只猛兽时所用之物,大概有专门的曲子能让它听得懂。”陆小凤也知道是时候最后一战了,跃上一棵竹梢,他缓缓道,“如果当真有传说中那么厉害,那我们可就要小心了。”
花满楼微皱的眉头却始终没有散开——他担心的,正是余喜之前所想,群竹衰败虽然令人叹惋,但来年若有旱灾虫害,可不是小事一桩。
陆小凤看了这好一会儿,已经大致确定了方向,双足一点,便朝着远处而去。
花满楼和西门吹雪一左一右也跟了过去,三个人称围攻之势,迅疾地朝着某处掠过去。
“云伯,飞,我们也去!”才悠悠转醒的余喜不干了,叫嚣着让云伯带他也过去——好不容易比陆小凤还先找到线索,怎么能把出风头的机会让给他?
“好嘞!”云伯也是个看热闹不嫌多的,一提溜人就如一道青烟,眨眼便跟在了西门吹雪后面。西门吹雪眼角往后一扫瞧见这俩兴致勃勃的尾巴,差点被竹叶子绊了一跤。
这要是摔了,整个中原江湖都得沸腾了,剑神诶,传说中的剑神诶,竟然还能从树上摔下来,想想都让人泪流三千丈——中原武林没有希望了呀!
......
山脚下的竹林深处,一只体态足有一只半熊那么大的猛兽正在仰天咆哮。它四肢白毛如雪,背部却乌黑发亮,硕大的脑袋上顶着一颗白乎乎的脑袋,果然面貌似猫,只不过这猫的嘴巴也太大了些,嘴巴里的四颗牙也太锋利了些,让人实在无法把它当成一只软糯的猫。
察觉到有人靠近,它不再仰着脖子,两只前爪呼呼地拍在地上,口中仍有呜咽之声传出。
别看那爪子底下毛多,这两掌的威力却着实不小,整个地面震荡了一下,陆小凤三个都无法在晃动不已的竹梢站稳,纷纷落地,只有云伯还提溜着余喜微微晃了一下站在那儿。
陆小凤他们无视云伯投下来的稍含得意和鄙视的眼神——百八十来岁了,比我们内力深厚那是应该的好嘛,有什么好嘚瑟的!
“怎么没有黑眼圈?”陆小凤观察的仔细,却是不解,“难道我们之前猜错了,并不是银狗或者它的祖先什么的?”
花满楼也纳闷,但他们对这种猛兽信息的唯一来源就是记载不知正误的古籍,也无法做出判断。
“管他是什么?现在是不是该想想怎么打?”剑神不愧是剑神,一语中的。这东西不管是什么东西,看起来可都不是好相与的,皮毛那么厚,该不会剑戳不穿吧?
陆小凤更无力——他的灵犀一指再强,也挡不住这身皮毛看上去光滑地连苍蝇都要摔跤啊!
花满楼收了收扇子,虽然对方是个凶兽,但毕竟是有些年代的活着的东西,他根本不会有杀意。而一个没有杀意的人,比起比自己强大的对手,显然也不会发挥到哪里去。
真难办啊!
就在三个人发愁之际,陆小凤闻听乐曲声再度响起,显然是在催促着什么,而那凶兽也愈发不安,湿漉漉凶巴巴的大眼睛瞪了他们一眼,转身似乎要往山上走。
“等一下!”
陆小凤没办法,硬着头皮转过去挡在他前头,还没落地就被猛兽一口气冲得后退两步,顾不得丢人就扭头捂鼻子——这什么味儿啊?现在他十分极其确定这东西不吃草,而且还吃的不是一般的肉......
太味儿了的猛兽匍匐在地上,两只前爪微趴,后爪蹬着,像是随时准备扑上去。
花满楼握紧了扇子,正准备从后面攻上去,忽然感觉危险的气息有些降下去。
“这位老兄,既然活这么多年,应该有点灵□□?”陆小凤自始至终感觉不到花满楼和西门吹雪口中什么野兽啊危险啊的氛围,就觉得这难看的东西有点棘手。没错,是难看,眼前这一大坨,应该绝对不是什么银狗竹熊的祖辈,也不知道是没了那俩黑眼圈的缘故,还是嘴巴大牙齿尖的原因,反正看上去就是传说中的凶神恶煞,一点点儿都不好看。
余喜也在上头白着脸狂摇头——这东西绝不是国宝!虽然知道二货曾经是食肉动物,但那都四五十万年前的事儿了,现在的二货,就算依然体型大,牙齿咬合力强,但就是个长着熊样子,靠撒娇卖萌为生的主儿!
陆小凤还在企图跟它交流:“哥们儿,你看咱俩都听得到那什么要命的破曲子,好歹也算缘分,听我一句劝,我给你再找片大林子,你好好回去吃竹子,行不?”
花满楼摇头,无奈地笑——这会儿工夫还能开玩笑,这人还真是什么都不怕。
不过仔细想想,两个人已经一起面对过无数困境了,有些也的确达到了足以让人绝望的地步,但只要是两个人在一起的,似乎从来没体会过害怕或者失去信心的感觉,不用刻意地去鼓励自己,就那么快要盲目地相信着一切会转危为安云开月明,想怎么冲怎么冲,爱怎么打怎么打,仿佛即便闯不过去,生命就此终结,此生也已经无憾。
大概这样的勇气和胆量,一个人时永远不会有,正因为有那个并肩的人,才变得无畏。
猛兽一双铜铃眼瞪着陆小凤看了一会儿,也不知道听没听懂他说的话,一人一兽耳边的乐声还在响,就这么凝视着,颇有种生死一瞬的悲壮感。
山顶之上,青虬站在石头上,钟阴阳和一个酷似玲珑的女子站在他脚下,背对着所有人还站着一个一身灰袍的男人,四个人手中各拿着一枚乐器,小巧精致,古朴陈旧,他们缓慢地演奏着,面容上却丝毫没有变化——因为他们根本听不到,听不到自己所演奏的任何东西,他们甚至不知道,历经艰难守护着的这四件小小的东西,究竟会不会有家族世代相传所说的作用?
方才还空无一人的山道上,此刻正列着两队一脸严肃的兵士,他们是奉命守在这里,只要七将军一出现,占据蜀地,拔剑中原便指日可待。
这是他们坚持了几辈子的信念,一丁点的差错都会毁灭他们整个人,所以他们承担不起。
第51章 花开竹死
深山之中,竹海深处,一头不知来处不知名姓的猛兽令当今中原武林三个最厉害的年轻人束手无策,传出去虽然丢人,却也算一件趣闻,毕竟三个帅得各有各招的家伙同一头嚣张跋扈的野兽对峙的场面可不多见。
乐曲声响了一遍又一遍,那东西不耐烦了,对面前企图跟它交谈的陆小凤亮了亮尖牙,警告他速速退开,不要挡着自己上山的路。陆小凤知道它这一上山,对己方是大大的不利,自然不甘心就这么让路。再说凶兽又如何,能凶得过大凤凰?他朝西门吹雪使眼色,既然说不通,那就靠拳头留下!
花满楼自然知道眼前这是个困局,想着能生擒了也不错,大不了最后再放归山林,于是也往前走了几步。可就是他这几步,意想不到的变故突然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