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的事......是真的吗?”
“是。”夜景弦冷静答道,他早已料到楚良音会来。
“你与皇上说要娶我?”
“对。”
“为什么?”
“你真想知道?”夜景弦故意尾音上挑,周围偷听的人都竖起了耳朵。
楚良音不敢说想,他怕听到的原因会让他心碎,衣袖里的手隐隐有些颤抖,不如就这样自欺欺人,就当他是真心的好了,反正若能成亲,他们有一辈子的时间来相知相爱。
楚良音愣神思索的空当,夜景弦向前迈出一步,与楚良音只隔了半尺的距离,他侧身附在楚良音耳上,小声说:“人生戏一场,何苦彷徨。”楚良音怔住,夜景弦是在鼓励他么,那他,不如就作飞蛾扑火,即使遍体鳞伤,也甘之如饴。
楚良音甜美一笑,道:“好,我等你来。”说完,他便戴上帽子,转身离去,夜景弦目光微微扫了一下周围众人,刚刚那是做样子给他们看的,距离那么近,声音也极小,他们什么都听不见,不过,这并不妨碍众人的想象能力,很快,他与楚良音的最新消息就会传遍绍京,传入皇城,他会得到他想要的结果,而他与楚良音的感情,早在上一世就泯灭了。
这些消息让夜昊元再也坐不住了,得知楚良音去了奕王府,并且还与奕王有了亲密接触后,夜昊元从硕大的椅子上跳起来,来不及准备就迁了匹快马带着侍卫疾驰至楚府,咣的一下踹开府门,夜昊元推开迎上来的管家,疾步向楚迎均的书房跑去,他不信楚家真的会接受夜景弦,那可是他最后的牌底,谁也动不得。
听到喧闹声,楚迎均迅速把一卷纸笺收起来,刚刚坐端夜昊元就闯了进来。
“舅舅!”夜昊元急切唤道。
楚良音连忙起身,躬身行礼,“见过昭王。”
想起楚良音,夜昊元怒火中烧,气不打一处来,他一昂脖子,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桀骜,“舅舅是什么意思?!”
楚迎均依旧微低着头,夜昊元看不清他的面目,只听低沉的中年人声音:“殿下有何指教?”楚迎均明知故问,他在朝堂沉浮将近三十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夜昊元的性子就是被宠坏的,恃宠而骄,他想要的一切都能得到,但他一直都忽略了一点,楚家能够在朝堂屹立不倒,并不是依靠楚贵妃所获的恩宠,而是楚老爷子手里的兵权,楚家扶持他,是看在了血缘亲情,但不得不说,他确实不如夜景弦心思沉稳能力强劲。
夜昊元被堵的气血冲向头顶,他两个鼻孔呼出浓重的气息,说:“舅舅难道不知道?楚良音的风流韵事早就传遍京城了!”
“哦,是音儿啊。”楚迎均不紧不慢。楚良音一直都是楚迎均最喜欢的小儿子,自小悉心教导,疼爱有加,上次在峰峦山猎场,楚良音被夜昊元扇了一巴掌,脸肿了好几天,已经让楚迎均十分不满了。
“你儿子做下的好事,他就那么亟不可待的想要嫁给夜景弦?!”
楚迎均思索一下,拱手道:“殿下多虑了。”
“别装模作样,叫他出来,我找他说话。”夜昊元咄咄逼人,一路上他已经做好了打算,要么楚良音自己放弃嫁夜景弦,要么直接把楚良音带走,让他想嫁也嫁不成。
“殿下请听臣一言。”楚迎均再次躬身,夜昊元不耐烦,不过还是卖了他这个面子,气呼呼的说了一个字:“说!”
楚迎均呵呵一笑,道:“音儿的婚事是他自己的事,与楚家无关。”
夜昊元诧异的瞪圆了双眼。
楚迎均接着说:“自音儿懂事起,臣便告诉了他,日后与何人成亲,全凭他自己定夺,楚家可以为他操办隆重的婚礼,但不会利用手中权势帮助他分毫,可保他富贵荣华,但不保高官厚禄,所以,楚家对朝中之事自有决断,不会因为音儿的婚事而有所改变。”
楚迎均说的很含糊,动摇并不是一日出现的,而是经年累日多方权衡才做出的决定,这件事大概只会起到一个加速的作用。
听了楚迎均的话,夜昊元渐渐收敛了嚣张气焰,可还是有些不放心,他又问道:“舅舅所说,可是当真?”
楚迎均点头道:“殿下放心,殿下乃皇上爱子,所求之事皇上当然以殿下为首,殿下只需博得皇上的欢心,自然大事能成。”
夜昊元心情稍稍舒畅,可一想到夜景弦,他就气的想杀人,“哼,夜景弦有几个人就想算计到本王头上,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他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奕王殿下实力不容小觑,殿下三思。”楚迎均还是决定提醒他一下,毕竟他现在还未想清楚究竟是继续扶持夜昊元还是转投夜景弦。
想到刚刚收到的信笺,楚迎均陷入思考,扶持夜昊元?他看看身前这人的样子,浮躁自大,他与他一起共事这么多年,不见一点进步,最重要的事,他现在仇视音儿,日后若是登大位,音儿可就危险了。可是夜景弦这人,看起来沉稳踏实,可终究是没有血缘关系,若他转投了夜景弦,夜昊元势必落不了好下场,他保住了音儿,却要让他的妹妹身陷痛苦,楚迎均觉得,还是要与夜景弦好好谈谈。
“本王知道,本王就是想看看他有什么能耐。”夜昊元说完,不再停留转身离去,既然已经得到了楚迎均的答复,他就可以放开手脚做自己的事了。
夜昊元已经走到没了影子,楚迎均还站在原地,楚良音静悄悄的进来,站在门前,楚迎均笑了笑,唤了声:“音儿。”
楚良音双手放在胸前,福身道:“多谢父亲。”
十日后,沈府。
夜灵熙扑通趴在石桌上,把桌上的残棋扫落在地,己方已经被杀的没了丝毫可回旋的余地,为了防止自己三连败,夜灵熙只能使出大招耍无赖了。
“没见过这样下棋的啊。”沈洛无奈道,“起来,重新来过。”
“不玩了不玩了,每次都你赢,也不让着我点儿。”
“让你你赢了,可有意思?”
“有!”夜灵熙翻了个白眼,有气无力的趴在桌子上不肯起来,沈洛摇摇头把地上的棋子收起来,推推他胳膊道:“回房吧,外面天凉。”
夜灵熙脑袋沉沉,懒洋洋的说:“我什么时候能去找钰儿啊。”他虽然神经大条,但智商却并不脱线,最近暗卫频频出现,给沈洛的纸笺已经烧了几个火盆,即使夜灵熙对这些事情不怎么关心,可也能感觉到紧张的气氛。
沈洛摸摸鼻子,他对钰儿怎么对他这个夫君还要亲,若是让他一直住在王府,他肯定不会说我什么时候能回去找沈洛。
心里有想法也不能说出来,他起身道:“再等等,快了。”
夜灵熙跳起来,把自己那连环掌招呼在沈洛身上,“都怪你!派上几个暗卫把夜昊元那个龟孙子杀了一了百了,你们这么磨磨唧唧的......”
夜灵熙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因为他看到沈洛的脸色越来越黑。防止自己气势弱下来,夜灵熙挺胸抬头目光坚定的看着沈洛,沈洛也直视着他,夜灵熙不自觉的小声嘀咕道:“我也是担心你们嘛......”
“别再让我听到那样的话!”沈洛面色不太好看,他既不希望夜灵熙口出恶言,更不希望他随意的把杀戮挂在嘴边,这些事情他可以做,但夜灵熙不行。
“长本事了......哦,好吧。”夜灵熙的声音像蚊子哼哼,沈洛对他可谓百依百顺关怀备至,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每天给他端茶倒水还包管床上让他舒舒服服,夜灵熙对这种相处方式很满意,但不知为何,他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骨子里对沈洛就是有一分敬畏,虽然沈洛根本不会凶他,但沈洛说的每一句话他都放在了心上,当然听不听还不一定,不过这在他成亲以前也是绝不会相信的事。
思索间,夜灵熙已经被沈洛拉回了房里,沈洛倒上一杯热茶放进他手里,抬手在他眼前挥挥,问道:“怎么了,魂呢?”
夜灵熙一手捂在沈洛脸上,“别打扰我,我在思考。”夜灵熙继续想,难道小钰儿也是这样吗?眼前浮现夜景弦那张臭脸,夜灵熙打了个冷颤,不具参考性,小钰儿现在就毫无发言权。
沈洛拿了件衣服披在他身上,说:“我说早些进屋吧,凉着了是不是,把茶喝了。”沈洛握着夜灵熙的手把茶碗送到他唇边。
忽然下人敲了敲门,说道:“公子,昭王殿下来了。”
夜灵熙差点一口热茶喷出来,“他来做什么!”
“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看看。”沈洛拉紧他的衣服,叮嘱道。
“我也去!”
沈洛眉梢微挑,想来在自己府上,夜灵熙是不会乖乖的等着的,沈洛只好退而求取次,叹声道:“别让昭王发现你。”
“知道了。”夜灵熙答应着,起身去找衣服。
沈府正厅,夜昊元正背着手看屏风上的江水图,屏风分四块,每一块上的图画是不一样的,但四块相连,图画也相连,隔离远处看便是一幅滔滔江水绵延不绝的壮观图展。
沈洛走进来,行礼道:“不知昭王大驾,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少谦,过来看看。”夜昊元说道。
沈洛被这故意的套近乎弄的一身鸡皮疙瘩,他们好像没这么熟吧,不过他还是不动声色的靠近,站在夜昊元身边,夜昊元面色兴奋的说着:“此图波澜壮阔,大有一种轻舟已过万重山之感。”
“昭王高赞,少谦也能稍稍领会些许。”
“真的?”夜昊元高兴的转过身来,这几日他日夜盯着沈府,发现沈洛除了上朝就是在府上陪夜灵熙,没再去过奕王府,这是他的机会,他要拉拢沈洛。
“你且来说说。”夜昊元道。
沈洛一手在前一手在后,呈文臣仕子最熟悉的站姿,说:“岸壁陡峭,呈开合之势,怀抱江水,一叶扁舟,若在江之上游,则险峻倍增,如入困境,但图中小舟偏偏画在下游,将峻山险岭抛诸脑后,任他身后百般险阻,犹自轻松自在。”
夜昊元对沈洛的描绘没做点评,而是转过头忽然认真道:“少谦,你不如跟着本王。”
躲在门外的夜灵熙很想冲进去踹上他几脚,自家沈少谦的决定还不用他来做。
沈洛笑笑,说:“不知昭王有何筹码?”
夜昊元也笑,不过笑容里带着一丝冰冷,“以后你自会知晓,不过,我可以先让你看看夜景弦,他有什么筹码。”
“哦,如何?”沈洛好奇,夜景弦的筹码,他都知道了呀。
夜昊元成竹在胸,“今晚,等着看吧。”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夜刺王府
外面的风波涌动并没有影响奕王府如桃园般的静谧,清秋走了,夜灵熙也好长时间没来,钰儿无聊的坐在窗前望天,过了除夕夜子榛来过两次,可许久不见,钰儿明显感觉与夜子榛不再像往常一样熟稔,而且,夜子榛总是给他一种奇怪的感觉,尤其夜景弦在场的时候。
夜景弦下了缄口令,府内的人一律不许传播外面的各路消息,更不许钰儿再出如意轩,以防哪个不长眼的让钰儿听见了不该听的话,他也知道钰儿最近无事可做又出不得门很是烦闷,所以几乎每天都尽量抽出时间来陪他。
楚府和昭王府已经布置了可靠的密探,西北军他也派百里后吉前去周旋,秘密整肃一新,就等着把夜昊元逼出京城,杨楮那边他还未派人联络,主要鉴于杨楮忠心的是皇帝,若是夜昊元没有足够的谋反证据,杨楮还不会轻举妄动。朝中他也安排朝官时不时的说一说夜景弦和楚良音的婚事乃天作之合,希望陛下早早答应。一切都准备的差不多,夜景弦收到了沈洛传来的消息,说夜昊元今晚会有动作,让夜景弦多加提防。
夜景弦的眼线已经探查到了夜昊元秘密调动死士的消息,他冷冷一笑就烧了纸条,夜昊元果然沉不住气,以为将他暗杀就没事了吗,呵,正好能抓住他的把柄。
夜景弦回到如意轩的时候,钰儿正趴在窗边小榻的矮几上,头下枕着一本志怪小说,睡的半梦半醒,夜景弦轻轻把他抱起来放在腿上,钰儿迷糊的睁开眼,见是夜景弦,咕哝一声就埋在他怀里继续睡过去,夜景弦摇摇他,钰儿揪着他的衣服盖在自己脸上,哼哼着不肯醒过来,夜景弦看了好笑,也不再闹他,抱着他靠在小榻上闭目养神。
今晚夜景弦给钰儿的感觉似乎格外沉静,还未到时辰他就催促钰儿去沐浴上床,横竖无事可做,钰儿就早早的歇下,可是下午睡了许久实在睡不着,钰儿睁开眼睛偷偷拉开帐幔,发现夜景弦静静的坐在灯下,面前什么都没有,如老僧入定一般。
“景哥哥?”钰儿出声唤道。
夜景弦目光转过来,然后起身走到床前,问道:“怎么还不睡?”
“我不困。”
“花月,去把东西拿过来。”夜景弦吩咐道。
花月站在门外,有一丝踟蹰,但还是遵命而去,钰儿不解,但很快就见花月捧了一碗什么过来,钰儿眨着眼睛满脸疑问,夜景弦接过来,送到钰儿面前,说:“喝下去。”
“哦。”钰儿不疑有他,一口喝掉,花月把碗拿出去,临到门前,不安的回头望了一眼。
钰儿感觉自己眼前渐渐模糊,越来越困,夜景弦扶他躺好,盖上被子,他很快就睡了过去。夜景弦呼出一口气,诸多消息表明,夜昊元今晚的目的是血洗王府,虽然对嗜血众人有着超然一般的自信,但他还是不希望钰儿看见那血腥的一幕,这药能让他一直睡到天亮,就让他好好睡着,那些危险由他一人去面对。
月上中天,寂静的夜晚传来一丝响动,夜景弦缓缓把钰儿露在外面的小手放进被子,然后翻身下床,拉好帐幔。
一队又一队的黑衣人在夜色中迅速逼近王府,他们以黑布遮面,手持利器,三两下就蹿上了王府院墙,殷红的院墙四周,几乎在同一时间一步一隔站满了人,在点点月光的衬托下,显出凛冽的肃杀之气。
夜昊元在身边最强侍卫阮七云的陪同下,脚踩在院墙一侧,整个王府安静如常,连个巡逻的侍卫都没有,夜昊元嘴角扯出嗜血一笑,今夜,他就要让这个地方变成一座坟墓。
手猛然挥下,院墙上的黑衣人瞬间倾身而出,他早已下过死令,院内的人一个不留。
岂料,在院墙上的人跳下的一刻,数百只利箭向四周射来,短短一眨眼的功夫,已有数十人中了暗器,有的人堪堪躲过,却又中了剧毒,跑了两步便倒地不起。夜昊元大惊,四处搜寻府内的人,可是只有刚刚那一场利箭,过后府里再次陷入安静,依然一个人也没有。
墙上的黑衣人已经跳进院里,这些人都训练有素,即使眼看同伴死去也未曾发出一声,他们紧贴着院墙而立,过了一瞬,夜昊元稍稍缓和了紧张的心情,阮七云询问道:“王爷,是否继续推进?”
“哼,垂死挣扎罢了,给我上!”
听了命令的黑衣人踩着轻巧的步子飞快的向中心逼近,然而,才走了几步,府内忽然间亮起灯火,照的院内清晰可见,行进中的黑衣人身形一滞,不敢贸然上前。夜昊元几个飞身跳上正厅屋顶,嗤笑道:“故弄玄虚,想吓本王可没那么容易。”
“王爷,奕王似乎早有防备。”
“他那些伎俩,难道能胜过本王的三百死士?”
阮七云默默退后,三百死士是夜昊元最引以为傲的资本,平时只要派出一个都能使一方恐惧,多年都未曾如此大规模的动用过,他有着绝对的自信让夜景弦跪在他面前求饶。
“上!”夜昊元再次下令。
他话音落下的空当,刚刚站满了人的墙头上,忽然间又出现一圈人,那些人的装束与院内的死士如出一辙,将整个王府再次包围起来。夜昊元心里一惊,这不是他的人,很快,他就冷静下来,轻蔑道:“以为自己穿了身黑衣就能与本王的死士相比?”
“众人听令,退后者杀无赦!取夜景弦向上人头来见!”
“进攻!”
院中的黑衣人如离线的箭一样向里冲击,而院中不知何处又出来一波人,院墙上相邻的两人其中一个跳进院里加入争斗,另一人守在墙上等待支援。
外院的保卫是由开阳和长庚带领的,开阳主攻,长庚主守,里外夹击,让黑衣死士不能挪动一步。
夜景弦打开房门,走出如意轩正殿,然后轻轻把门关上,七曜适时出现,汇报道:“主子,开阳和长庚已做了主导,不出一刻便可尽数屠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