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梁楚想也不想地否定,反正不去也给钱。
荆文武气了个半死,咬牙切齿说:“你什么毛病啊,怎么就是不开窍,现在工作多不好找,我这就差没跪下来求你了你都不来,找抽啊你?”
梁楚想了一会,不知道说什么,他无声地对着手机说了句对不起,然后把通话切了。
荆文武大三时就进公司熟手历练了,比梁楚早毕业一年,现在也算是年轻有为的大好青年一枚了,他事业得意,一天天的想着拉梁楚一把,想试着把梁楚这摊烂泥给糊墙上去。
奈何烂泥总是不配合,念书的时候说我忙着读书,没有时间,你可不可以不要打扰我学习。
现在毕业了,再问他,连借口都懒得找了。
荆文武的好心好意梁楚不是不知道,他很领情,但不能照他说的做。谢慎行的任务刷到83了,任务值封顶,到了100,他就算任务完成,可以离开这个世界。
没必要认识更多人,和更多朋友做分别了,他现在连荆文武都在有意疏远,如果可以的话,大学他也不想读。
但是也不能啥也不干吃闲饭啊,板牙熊说:“吃闲饭又怎么了,咱不是富二代嘛,想上班才崩人设了,这样,我给您安排个好工作,您泡妞去吧。”
梁楚吭哧半天才说:“这算哪门子的工作,除非你是想让我做牛郎。”
板牙熊郁闷地说:“您好歹做点富二代该做的事啊,在学校的时候咱们炫富,现在怎么办,您看看您这几天,就是大大的良民!良民!”
梁楚说:“你等我找好了事情做,我接着炫富还不行嘛。”
“还真不行……”板牙熊幽幽说:“您要不然喜欢男人,要不然喜欢女人,这么大人一次恋爱都没谈过,是富二代该做的事嘛!”
梁楚叹气说:“富二代也怪不容易,这么多规矩。”
所以梁楚又多了个活,但他根本不想找人处对象,说不准什么时候任务值刷满,他就该走了,那他对象怎么办,不是糟蹋别人感情吗。
认真想了几天,梁楚跟板牙熊说:“我有办法了,要不我们开个店,给人打工哪有自己当老板自由啊,是吧。”
板牙熊说:“然后呢?”
梁楚知道它指的是什么:“然后兼职泡妞,职业的肯定是不行的!”
板牙熊说:“好呀,开店,那我就是吉祥物,我们开什么店?”
梁楚认真地说:“其实我想开个动物园。”
“……”板牙熊面无表情地说:“您换个实际点的。”
梁楚想了想,拍板说:“那就退而求其次,开个宠物商店吧!卖点狗粮、猫粮什么的,现在的宠物都厉害着呢,当主人的可能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喝,但得给它们吃好的喝好的,咱们卖这个,一定赚钱!”
板牙熊问:“我能吃嘛,好吃嘛。”
梁楚笑道:“能吃,我们以后就卖这个了,吃能吃多少钱啊。”
板牙熊举起四只爪子支持,把奶瓶塞给梁楚:“那我同意,我入股!”
生活里最难的是没有目标,既然决定了要做什么,接下来就好办了,一步一步去完成就行了,先找店面,再找进货渠道。
梁楚会看漫画、看电影,片头曲的时候看一眼出租网站,片尾曲的时候扫两眼报纸,找的不大尽心,想着反正他这个店跟危房没什么区别,都蹦跶不长。
磨蹭了几天,还是决定去看房,早晨出门,还没走出两条街,突然听到有人给他打电话,问他是不是荆可先生。
梁楚看了看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是我,您哪位?”
那边是个中年男子的声音:“是这样的,我们听说您想做宠物店,我们这边正好有店转让,想问问您方不方便来看一下。”
梁楚愣了愣,他跟几位房东电话约谈的时候确实说过租门面想做什么生意,这会儿也没怀疑,还以为是哪位房东把他要开宠物店的事情宣扬出去了,那边正好有人出手,打电话来询问。
梁楚说:“我现在没空,已经跟别人约好了,不然我们改天?”
“不会占用您太长时间。”
这道声音就很近了。
梁楚觉出不对劲,转过身去,看到后面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一个中年人,西装革履相貌一般,但有一股让人很舒服的气质,十分温文尔雅。
中年人笑着说:“您就是荆可吧,铺面就在附近,没几步远,依您看?”
梁楚心道你这店是不是转不出去啊,怎么看着像是专门在这里堵我呢,是坏人吗……梁楚环顾周围。
看他有些迟疑,中年人温和地笑了笑,道:“开店最麻烦的是进货,我们有进货渠道,您能少费心、少跑腿。您不用担心,光天白日的,我对您做不了什么,不妨先去看看?”
被看穿了心事,梁楚有点觉得丢脸,现在说不去好像有点怂,只好说:“好吧。”
中年人在前面引路,果然没多远,两分钟就到了。
本来以为店面会很破旧,毕竟容易转让的话还用得着路上堵人吗。然而出乎梁楚意料的是这家店面很大气,干净整洁的玻璃窗,里面柜架整整齐齐码了六排,上面堆满了宠物食粮,按照品牌、价格分门别类,有天然粮商品粮,狗罐头猫罐头,进口国产都有,非常齐全。后面则是仓库,仓库也有一大面窗户,采光很好,空气干燥。
梁楚从仓库里出来,看到奶白色的柜台,柜台后面有两把可以舒服躺坐的藤椅,柜台上面装着台式电脑,连了宽带,放着几盆绿植和软牛皮商务本,随手翻了翻,里面是商品来源,打个电话就能订货,字迹莫名有些熟悉,苍劲有力入纸三分,以字推人,想来主人多半是个强势冷硬的男人。
这也太贴心了吧,接手就能营业。
梁楚心动了,这家店简直是为了他量身打造的,离家近上下班方便,平时走路来就可以,不用跑大老远,附近有不少小区,客流量也不低。
中年人仔细看过他神色,知道事儿成了,趁梁楚没注意擦了擦额头上泌出的细汗。谁能想到日理万机、多少人想求见一面在求不到的谢家主会亲自置办这家铺面,所有装备都是最好的,下的本钱大,暂且不说盈利,是否可以回本都是未知数。
可要是比起青年手里的账本,这些都显得无足轻重了。账本是谢慎行亲手誊写,一个标点也没假别人的手,就这份浪费的大把时间、花费的精力心思,十家宠物店也比不上。
中年人拿出合同道:“您如果觉得还可以,请在这里签字。”
梁楚接过合同,条目列的不多,梁楚一条一条看了,没什么问题,转让费也物美价廉得……动人,梁楚没多犹豫就签了字,问什么时候转款。
中年人舒了口气,把文件放进公文包里道:“这您不用操心,费用有人代付了,您安心开店就行。”
他说完就走,把梁楚给说愣了,下意识追赶上去:“不好意思,我没听明白,你说谁帮我付钱了?”
中年人脚步又快又急,跟他文雅的气质一点也不相符,像是怕他打破砂锅问到底似的,一句话风也没透露,逃命似的走远了。
梁楚追了十多米就被迫停了下来,店门还开着呢,梁楚脑袋上顶着仨问号往回走,奇奇怪怪的,都什么人啊?
梁楚推门进店,一边给荆文武打电话,问是不是他出手帮忙,送来这么一份不菲的大礼,那边没有接,可能是在忙,只好晚些再打。
回到柜台坐着,梁楚还有点云里雾里的,犹豫是走人还是留下,他打量这个陌生的空间,前看看后看看,发现柜台后面还有一排小书架,至少有一百多本书,可能是前老板没有带走的。梁楚蹲在书架前翻了翻,居然大部分是他喜欢的故事书和漫画书,除此之外还有少量的外文原版书。
除了母语梁楚只对英语还算精通,其他仅知皮毛,意思虽然看不懂,但具体是哪国语言勉强可以分辨。十多本书,两本德文、三本法语、一本日语,其他都是英文,看来这家店原来的老板挺博学多闻的啊,能啃得下晦涩的原文名著,也能接受浅俗有趣的漫画。
这时一阵清脆好听的风铃声传来,不容他继续发呆,有客人上门了,跟他打了个招呼就在店里转悠,挑着买走一包幼猫粮,就这么开张大吉,做成了第一笔生意。
顾客是个小姑娘,抱着猫粮把钱拍在桌上:“老板,钱放在这里啦。”
等客人走了,梁楚还呆呆看着桌上的几张纸币,没敢碰,他出门的时候想着,我只是出去看个房吃个饭,谁知道一个小时的现在,居然升了一级,成了梁楚老板。
板牙熊坐在桌上喊他:“良民,醒醒了,良民的兼职呢。”
梁楚回过神来,非常严肃地说:“老板,叫老板。”
板牙熊屁颠屁颠说:“老板良民,良民老板。”
梁楚知道它在提醒什么,拿起手机给花店打了个电话,订了一束玫瑰花。
上午又做成几笔生意,来的大多是女孩子,每回有女顾客大驾光临,结账的时候梁楚老板都会变戏法一般,从柜台下面拿出一枝玫瑰花。
生活节奏快而紧张,女孩子们穿着漂亮的衣服,神色疲惫,收到花时先是一愣,然后抿唇微笑,眼睛亮晶晶的:“老板,买猫粮还送花呀。”
梁楚老板笑呵呵说:“对呀,鲜花赠佳人嘛。”
于是每个来卖东西的姑娘,进门的时候可能心情好、心情差、心情一般,离开的时候却都高高兴兴的,梁楚看到大家都在笑,被带动的心情也愉快轻松起来。也不想着是走是留了,专心当老板。
只有板牙熊心情复杂:“这就是您说的兼职?”
梁楚跟个财迷似的数钱,数了好几遍,没够,又数一遍,说:“对啊,我就是花心大萝卜,中央空调,遍地撒网就是不抓鱼,你见过比我更花心更无情的富二代吗,见到姑娘就送花,我怎么这么色啊我。”
板牙熊感觉他说得对,又觉得哪里不太对:“您这是……擦边球啊。”虽然是在撩妹,但不会有人真正和他发展感情。姑娘们很聪明,收到花也许会有好感,可绝不到喜欢和爱的地步,她们知道这样的男人只能远观,如果和他在一起会很容易生气和吃醋,因为他对每个人都一样好。
梁楚笑眯眯地收起来钱:“我只知道她们一定会成为我的回头客。”
一束花有六十六朵玫瑰,天渐渐沉了,花一枝也没剩下。梁楚老板最后数了一遍钱,美滋滋地关门回家。
回家路上买了新出炉的两屉小笼包,经过小区广场,老人成群结伴在享受天伦之乐,聚在一起下棋说话,梁楚老板在嘈杂人声里穿过,哼着国歌的调子等电梯。
身后又进来两人,没有等电梯去爬楼梯了,梁楚的房子在六楼,说低不低说高不高,如果有工夫,徒步上楼锻炼身体也挺好的。板牙熊以前说你看别人楼层低都是走上去的,咱们也去呗。
梁楚一次也不爬,说我就算住在二楼我也乘电梯。
一梯两户,梁楚提着包子走出电梯,电话响了,他腾出一只手拿出手机,是荆文武打来的,随手按下接听。
“荆可?”荆文武的声音从电话彼端传来:“你今天回老家吗?”
梁楚走到了家门口,说:“怎么突然让我回去?这么晚了,没法回啊。”
“我去接你。”
梁楚怕他说风就是雨,真的来接,赶快说:“你先说什么事,家里怎么了?今天不是什么重大节日吧……你找女朋友了?”
“我找了的话肯定第一时间告诉你啊,”荆文武的声音轻松了一些,说:“你就回来吧。”
梁楚腾不出手拿钥匙,说:“神神秘秘的搞什么啊,你等我会,我先开门。”
荆文武在那边发神经大叫:“荆可!你先听我说话啊!”
梁楚打开了房门,天色已昏,客厅里也暗沉沉的,只有从走廊穿进来的灯光。梁楚被荆文武吼了个哆嗦,重新接起手机,没好气说:“你干嘛,一惊一乍的,让你吓一跳!到底怎么了?你不说我挂了啊。”
梁楚先接电话,还没来得及开灯,荆文武顿了顿,梁楚只能听到他的呼吸声。荆文武说:“是这样的,是……谢慎行回来了,你要不要来见他?他提起了你,你现在过来吗。”
梁楚站在门口忘了动作,好一会才说:“不了吧……”
荆文武有点焦躁:“为什么?你现在回来,我去接你好不好?很快的。”
梁楚小声说:“他在我更不回了啊,那就是个偷别人内裤的变态,我还没忘呢。”
他声音很小,荆文武没听清,追问道:“什么?”
梁楚清清嗓子,说:“我说不回了,我见他干嘛啊,这么远也不方便,他回荆家做什么?没做坏事吧?”
荆文武艰难的说:“可可,你别这么说,谢慎行对荆家挺好的,送了好几笔大单子了。”
梁楚察觉到荆文武好像不大对,问:“谢慎行在你旁边?”
荆文武说:“没有。”
那就奇怪了,荆文武一直是立场坚定的站在他这边。
荆文武继续道:“谢家的事你也听说了,他这些年过的也不大容易,谢家的事儿挺多挺乱的,家大业大,小人多,弄不好要搭上命的,所以他才没回来,是不想牵连我们,你别怪他。”
梁楚笑道:“好,你怎么突然帮他说这么多好话,被钱收买啦?”
荆文武说:“我实话实说而已,你不是还记仇吧。”
“我记什么仇。”我是记仇,但记的跟你不一样。
梁楚说:“你们先跟他叙旧吧……我今天就不回去了,以后有机会的话再见面也是一样的。”
荆文武长长叹气,一副诀别的语气说:“可可,你……珍重,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说完莫名其妙挂了电话。
梁楚钉在原地愣了一会,才打开了灯,合住房门。
谢慎行……回来了啊,既然能回到荆家,证明谢家的事已尘埃落定了。但荆文武说见面,梁楚垂着眼睛看地面,怎么见面啊,当年闹的那么尴尬,唉,他想到谢慎行就想到内裤,想到内裤就想到谢慎行,感觉谢慎行已经和内裤挂钩了。
梁楚鼻音哼出声来,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现在改了没,不然老偷别人内裤可怎么是好啊。”
不过也有可能人家早就改了,想要见他也是为那件事情道歉……梁楚想着,一边拎着包子去厨房倒醋,如果谢慎行再回荆家,改邪归正跟他道歉,那就原谅他吧。
拌好酱料出来,走进客厅,冷不防看到沙发上好像坐着个人。
梁楚吓一大跳,激灵一下醋都抖出来两滴,看看房门看看厨房,不知道该跑还是该拿刀,大声问:“你是谁?怎么在我家!”
是偷东西的吗,那这个贼太猖狂了吧!他刚才站门口说半天话了,他看到主人来了都不知道藏起来吗,会不会当贼,第一天上班?
那人很是冷静,微微侧头,梁楚一下子愣住,出现在眼里的侧面十分熟悉,挺直的鼻梁,削薄的唇,锋利的刀削过一般的五官。那人低沉着声音道:“可可,是我。”
梁楚眼皮跳了跳,大脑轰的一声白了,谢谢谢慎行,一瞬间梁楚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为什么,为什么不是贼!是贼多好啊!
谢慎行缓缓站起来,转身看他,男人穿着轻色衬衫、深色西装裤,非常高,透过衬衫柔软的布料可以看到坚实流畅的肌肉曲线,蕴藏着巨大的力量。
谢慎行眯着眼睛看他,绕过沙发一步一步,缓慢的、凌迟一般的逼近,梁楚呼吸都忘了,他现在长到一米七六,但仍然差谢慎行许多,男人太高了,气势强大,好像这七年里的每一天都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迹,像是千锤百炼打磨出的锋利的剑,充满了让人不安的压迫力。
梁楚既紧张又心虚,他才偷说了别人坏话,明明他是占理的,但他说不出‘你怎么能私闯民宅这是犯法的’这句话。谢慎行越走越近,梁楚用力捏紧碗往旁边挪。
看到他的动作,谢慎行眼神暗了暗,停住脚步举起双手做了个无害的动作,轻声道:“别怕,我是想帮你端碗碟。”
啊,碗,梁楚下意识低头,看到自己果然在端着碗,梁楚说:“没、没事,我自己端。”
谢慎行道:“好。”
梁楚仍然觉得紧张,谢慎行气势太有攻击力了,很难让人产生亲切感。梁楚磕磕巴巴问:“你、你不是在荆、荆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