熏子走到单位大门口就看到陈威站在那儿等他下班呢,熏子心里美呀:瞅瞅他小媳妇长得多精神,虽然瘦的有点儿脱了形但美感仍在,长相还是那么勾人,白衬衫、蓝裤子、白布鞋怎么俊怎么打扮,就是此刻有点儿别扭,左手提只鸡,右手拎着一大块猪肉,还有几个土豆,再加上双腿紧闭脑袋低着,直勾勾瞅着地面不知道在寻思啥,这画面组合起来怎么像被罚站的小学生呢。
陈威听到脚步声抬头看人,叹口气说道:“回家把鸡炖汤再炒一大盘肉,明儿个咱再继续晨跑,我要胖到170斤!”
“好,都听你的,”熏子提过他手上的东西说着。
“你有没有打听为啥你有一年两次的实习机会?”学校例来是一年只有一次实践,今年熏子成了特殊寒、暑假都有他的名额,陈威就让人打听下这么安排代表什么含义。
其实没用熏子打听人家直接和他说了,上次帮了两天后单位和学校提前打好招呼下次接着用人,正常是在他大四时,可是校方说那时有另外的安排无法参加,单位什么时候用人没有具体规划,提前也没事只要人能来就可以,工作繁忙几乎没有固定时间,可这些熏子不打算说出来,整天胡思乱想太不利于身体康复了,于是谎称道:“那啥我上次不是只帮了两天忙吗?本来就是我的事儿这次把天数补回来。”陈威突然直愣愣瞅着他,把熏子吓了一跳这又漏兜了?
“咱俩再去买点儿猪血、鸭血啥的,吃啥补啥对不?”
熏子傻愣愣的点点头:“啊,对!”
在无数的琐碎事情中,时间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了,不会因为某些不如意而慢下摆动,也不会为某人获得举世荣耀而停留让其长久炫耀,三辆集装箱车以超市为始发站,6点06分向不同地址驶去,其中一辆装了两台150升的电冰箱及4台电风扇,这些电器去了陈威小二千,他构想的其他产品市场并没有出售,比如消毒柜、彩电。
陈威提前给家里去了电话,张老爷子回村装的袋子,第一次往大城市送米定的是自家人,李姥爷家、陈爷爷家加上他家,数量不多几家各出一些,今年连雨天太多丰成不是很好,村里人都在瞧着他家的动作,张老爷子和栓子几家打了招呼留一个月看看,商标袋码了一大马车这目标不小,往年这时都会问店里卖多少钱,今年都消了声知道要有大动作,张老爷子看着炕上傻乐呵的曾孙子,自家太招人眼了对嘎豆不是什么好事。
嘎豆回了村后,陈爸最长干的事就是看别家的孩子,这家的他摇脑袋那家的撇撇嘴,看到媳妇就竖大拇指:“咱孙子在村里是这个,整个村里这么大的就他长的最好。”嘎豆长的是好,张老太太说鼻子、嘴像熏子,可那时的熏子黑瘦的,嘎豆是肥大扁胖,这么看就不太明显,不好解释的就是那双肖似陈威的眼睛,黑亮亮毛茸茸,像同宗家哥哥是说得过去,问题就出在这个哥哥像李家妈妈,村里有了些传言再加上那段时间张、陈两家匆匆忙忙去看读书的自家娃,有人猜想是陈威和人家处对象整出了孩子,张凤关门闭户的人家也不会当面讲,她娘家人跑过来问她才知道这些人背地里说的风言风语,把闺女交给婆婆,抱着嘎豆就去了三姑六婆聚集地——村中老槐树,有人问她:“凤啊,你家这米整得那么带劲往哪儿拉?”
“往俺家小威那儿送,俺家都和那边合伙那么久了,人家收米一斤8&9毛觉得行就送呗,大车来拉又不费劲。”
**毛的收价相当于他们卖的三倍,有家老太太挺激动的问:“那你家啥时在村里收?”这要提前打个招呼她家就能排上号了。
张凤冷嗤:“收啥?别说往大地方送米了,就今年想让店里代卖俺们都得寻思寻思,这几年村里有不少人家指望俺们两家挣钱的,帮工、家养的还有米面,不都可村里来啊,可这些人都干的啥事?”拍拍怀中熟睡的儿子,委屈地直掉眼泪:“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都被传成啥样了,有这么磕碜人的吗?像我大哥家两孩子咋了,你们瞅瞅这小脸庞小鼻子小夲喽不都是从俺家老二脸上扒下来的,我是寻思明白了干啥好事啊,还不如扯句舌头。”
不只述说委屈过了几天还给两娃补了满月酒,树花、球子趁着周未专程跑回来一趟,酒桌上当着众人面两人认了两娃当干儿子、干女儿,张凤还吆喝着陈老大家望子孙出了名了,子当不上孙能搭着边儿,自家低了一辈不要紧只要她儿子能出息,有四个大学生挣腰以后做等福气,有人问陈爸啥时收米,都知道他老实,这回他硬气了:“不收!”为了儿子、孙子崩就崩到底,第二个月只送了几家关系好的,其他人家仍没管,让他们真正了解了一把什么叫地位。
货车回返时还闹出一个笑话,载回的除了米之外还有给两人的咸菜,等陈威去取时都已上架出售了,《俺家店》专柜前整齐地五个30厘米正方玻璃缸,里面是自家拌好的芥梗、蒜架子、糖蒜、萝卜干,还有咸鸭蛋,卖得不错有两个已经空了,陈威是闻着味还有底部余的渣子猜出的种类。
家里给两人都铺好了路,可惜一年之约末能如愿,熏子大四时终于知道校方的另外安排是什么——备考硕士,就读法律系扎实学业基础很重要,大四毕业除考研究生外,另外还有一场同科系的“拼杀”,选取前二十名在本市实习社会实践,下放期限为两年,至于能待多久以个人能力做定数,熏子想两人继续共同求进步往上考,陈威回答他的只是一个拥抱,考研对他来说无异于天方夜谭,没有那个心力与脑力了,他能做到的是进入前二十名,其他不想再试,拼力拿到学业上属于他最后的成就。
第八十四章
两年后
车外的景象转瞬而过,两年间对于陈威来说可谓苦不堪言,实习其实就是赔养,一批几个人从端茶倒水开始一步步成长,到一个阶层分配掉几个人,最后留下挣扎的只有他和已成为硕士生的熏子,被赔养了两年后,分配到户口所在地的市里正式上岗,今儿个先去报了道,并说明情况获得领导的体谅,准许了半个月的假期,派了车送他回六年不曾回的家,和熏子从小到大第一要分开这么久,他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陈威无奈拍拍他的肩膀:“适应一年没我陪伴的生活吧。”火车开动时望向后面急跑挥手的人,只有一年的时间是时候锻炼独立了。
景色越熟悉越欣喜若狂,车子停在了《俺家店》门口,红砖外观两层楼中间不曾改变的店标,窗明几净、客来客往,20多岁的爷们红了眼框,他此刻才明白什么叫近乡情怯,六年末归除了思念更多是愧疚:“小王,就送到这儿吧。”陈威走下车大步奔向屋里人,陈爸在给人端菜盆,突然被人从后背抱住了:“谁呀谁呀?差点把菜给弄洒了。”一回头瞅见人,眼中闪过一道欣喜的光,又随即黯淡下去,边撇撇嘴边瞪眼:“哟,这谁呀?咋不认识呢。”
陈威笑嘻嘻的回道:“陈老大家的大儿子呗。”
“不认得。”陈爸一扭头不承认,菜盆放上桌朝厨房嚎一嗓子:“老二啊,来瞅瞅这谁啊,你认得不?”陈威握了握陈爸的手,他爸没想象中的眼泪叭嚓,这是眼不静心不烦的节奏?
陈老二跑出厨房,只看到个背景还不太敢认,陈威现在是胖到120斤了,和在家时相比还是瘦了很多,穿着黑色西装更显出其瘦削的线条。
“二叔。”陈威先看到人,展开手臂来了个大拥抱。
陈老二眼圈红了,扯开陈威锤了一拳:“小崽子还能找到门啊,六年不归家没个良心。”软了心抱着人:“傻孩子,二叔可想你了。”
陈爸不洋不气的整景:“啥呀就看着衣服挺俊的,还西服呢啥料啊?哟,皮鞋都套上了。”
陈老二努了努嘴,给陈威打暗号,这几年都看在眼里,大哥一家为这个大儿子操碎了心,嘴硬心软的哄着来吧。一位熟客认了认人问道:“这是你家那个大儿子吧,这可读了好几年分配了吧。”
陈威代替陈爸回了话:“嗯呢,分到本市了。”
“本市厂子啊?”中专毕业的多数都分到厂里这人也顺着这么猜下去,像这家店以前供着学医的大学生,听说毕业分配到县里的医院算是个学徒吧。
陈威看看他爸,眨了几下眼睛:“分到市里法制部门。”
熟客瞪大了眼:“那可是大官待的地方呢,你家咋这么能呢?”
陈爸挺了挺腰板,背起手:“你张家奶在后院呢,去看看吧。”
向他陈二叔吐了吐舌头,立马跟上脚步,刚走到后院陈爸猛的回头喜眉笑眼的问:“多大的官?”
陈威也摆起派头,弹弹袖口不紧不慢的说:“也没多大瞅到外头小轿车没?专门送我的。”
陈爸拍了大儿子屁股一巴掌,赶忙往屋里跑:“婶咱家小威回来了,做官了。”张老太太在炕上眯着觉呢,这一喊给吓了一激灵,趿啦着鞋出了屋:“小威回来了?”
“奶,”陈威搂着老太太高兴地左右晃当,老太太比以前精神好多了,头疼的毛病好几年没犯,红光满面还胖了好几斤,把人扶进屋帮着脱下鞋子:“我先回来了,熏子以后也能回来,他是重点赔养对象错不了的。”
“好,好,能回来就好,”老太太握着陈威的手老泪纵横,沉默半晌才说:“瘦了不老少想嘎豆了吧,赶紧回去看看那淘小子吧,过半天你要不拍他几下屁股你这性子就磨的差不多了,和你爸先回去瞅瞅,一会儿你爷回来了俺们紧接着就回去。”
另一头陈家关闭的大门挤出一条小胖腿,小屁屁拱了拱打开的铁门:“奶奶啊,我去找爷爷啊。”等那么一会儿,没人搭理了这才迈着小短腿出了门,陈妈正在院后的厕所呢,他那点儿小声音哪能听得到。
胖乎乎的小身子走到道上,还知道看脚下的路,有小石头、小砖头人家不绕着走,“嘿哟”迈着小短腿跨过去,回头瞅瞅没人夸他,自己拍拍肉巴掌:“厉害!”,没人夸他就自夸,一个小媳妇拉开木板门问他:“嘎豆,你干啥去啊?”
“奶奶啊,找爷去。”他要找他爷爷,张老爷子抱他在村里溜跶,跟他说这个叫爷爷、奶奶,那个叫叔叔、姨姨,他今个叫了人明儿个就忘的差不多,看不出长幼,但能分得出男女,转天再看到人男的他就叫人家爷爷,女的就叫奶奶,家里这称呼多他熟悉,刚刚和他说话的20多岁小媳妇那也是他奶奶。
小媳妇左右看看这道上没几辆车,村里的孩子跑来跑去的不会有危险,远处的大槐树底下人也不少人这才说:“你家有活记得来叫姨姨啊。”
“嗯,”点点胖脑袋,他还真敢替店里答应,过后还记得多少就不受控制了,挥挥胖爪子:“拜拜!”他不想和人唠了,要找他爷爷的。
因为张、陈两家的威望,他在村里也是个小名人,几年前因为他的关系差点让两家和村里反目断了合作关系,后面是在村里头收米了,不过张凤抱着儿子站在人前问:“嘎豆这个爷爷家的米收不?”他点点小脑袋,又问:“那家叔的要不要?”他还点小脑袋,这么做不是让别人记得小家伙的好,就是想让他们明白幼子何其无辜,有什么事朝大人来,别拿孩子说事儿,小嘎豆今年三生日了,没有他两个爸爸在过得也很好,有人要给好吃的,小身子往后退退背着小手他都不要,他奶奶说过不能要别人的东西他都记得。
冯老太太在老槐树下唠嗑,看到走近的小身影就走过去抱在怀里:“又跑出来玩了,一会儿让你奶到处找。”
“太奶奶,我找爷爷啊。”他还有理由,冯老太太他熟悉就能叫对人,嘎豆第一次被他太爷爷罚站就是因为拿小砖头砸人家曾孙子,那时他才两岁多冯家曾孙子抢他玩具,他就捡着砖头块往人身上扔,等冯小子知道了去看小家伙时,都在门口站一会儿了,哭得小嗓子哑了半个调,冯小子抱起人笑道:“你干爸小时呼我脑瓜门,你也不差啥了。”村里都知道这小子认了四个大学生做干爸、干妈,那两人一直没回来也不知道这叫法对不对。
嘎豆40多斤了,冯老太太抱着有些吃力,退了几步坐在槐树的石凳上,嘎豆挺着胖肚子老实窝在人家怀里,老太太问他:“他咋去找你爷啊?”
“坐大马去。”他坐在好几次杨家马车了,他知道要坐那个。
陈爸跟着坐车回来的,进了村就开始四处撒么,路过村中忙叫停,摇下车窗朝后头喊:“嘎豆,”转过头解释:“瞅着人小那两小腿劲儿可足,这准是你妈没看住跑出来玩了。”
嘎豆听到有人喊,冯老太太帮着指指车他就伸头瞅,看到他爷招手了,脚着地就要找去,走了两步又转回身朝冯老太太摇爪子:“拜拜!”人家懂礼貌呢,胖腿是挺有劲,不一会儿就捯饬到地儿,小身板整个趴在车门上,抬着脑袋吐着小奶音:“爷,你咋总蹽没影呢?”
“往后退退,爷抱你坐小车。”堵着车门陈爸也不敢推车门怕伤了他的小孙子。
哈着小腰往后挪两步:“够不啊?”等上了车被他爷抱了拍拍胖肚子打溜须:“爷爷啊,想你了。”
陈威从陈爸喊小家伙名字时,眼里就只有这个小身影,他儿子长得真好,皮肤雪白肉鼓鼓的,脸蛋红扑扑,身上穿着小毛衣小毛裤一捏都是肉,小脚上蓝底红花拉带小布鞋,陈威搓了搓那张包子脸,不想嘎豆排斥陌生人扒拉掉他爸的手,又往他爷爷怀里挤了挤,有外人在场陈爸没说什么话,到了家门口先把孙子抱下车,又帮着提行李,嘎豆挺不愿意下来的:“爷爷,还坐。”他还想再坐坐小车。
“这不是咱家的不能坐。”这么说了,人家就听话朝着院里喊:“奶,我回家了。”没得到回音儿抱住他爷的大腿:“完蛋了,奶奶离家出走了。”说的挺委屈。
陈爸手上提着箱子,腿上挂着孙子:“别瞎咧咧,你奶八成又出门抓你去了。”回来也没看到人影这是去草甸子找人了,小王帮着把行李都搬进了屋,就提出先回去,陈爸见人留不住把家里待客用的包装好的卤料捡了半箱子,小王有些为难陈威劝着:“拿着吧,自家做的品品味。”这才把料搬上车,陈爸心里高兴呀,开小车的都得听儿子话,那真是做官了。
陈威六年没回来,里里外外走了一遍,西屋换了旧家具他知道这些都是张家的,听陈爸提过自从有了嘎豆老两口就完全搬过来一起生活了,客厅贴墙码了一排火炕这是当沙发用了。
陈妈听人说陈爸抱着嘎豆回家了,这才进家门,他家小孙子性子野,在家里待不住的小人,胆子大的没人赔着也敢出门,陈威听到大门响忙跑出去抱住了自家妈:“妈,我回来了。”
陈妈回抱着又是三年未见的大儿子问:“还走吗?”
“不走了,以后在市里上班您要愿意每天都见面。”
嘎豆站门口小爪子摇一半,看这人抱他奶奶不得了了,走过去抬起小脚踢人:“我奶奶,我奶奶。”
陈威放开陈妈蹲下身,都是自家人没什么保密地,摸摸儿子的小平头:“叫爸爸。”
嘎豆根本不搭理他,向他奶举手臂:“是我奶奶。”这是他的奶奶只能抱他。
陈妈抱起孙子帮着陈威说话:“那不是你爸吗?你咋不叫人呢?”
搂着他奶的脖子,笑眯了一双眼:“远着呢。”那两爸爸离他远着呢,人家自个记得还不忘提醒着。
瞅着这小模样,陈妈稀罕的亲了两口:“那就是你爸,回来了就不远了。”对自家的儿子两口子心里是气的,上个学六年不回来他们没说法,理解所说的学业重要,就是不满意对嘎豆的态度,孙子是几家的心头肉,对儿子的想念被小家伙的到来抹平了,可那俩爸平日里就一个电话问上几声,全当没这个小人,还不如家里的小青,总是给寄点玩的穿的,人离得远就不埋怨办事差劲的话,总指着照片告诉孙子这是他爸离着远,看着蹲在地上没起身的大儿子,两口子都没去扶咎由自取没什么可怜的。
第八十五章
陈威蹲地上久了一点儿,站起来头一阵晕,陈爸看他晃悠几下忙把人扶住:“咋了咋了,迷昏了?”
陈妈瞅着脸色发白的儿子:“瘦了这么多……”
“坐车坐得躺会儿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