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我说的,我没想过让别人理解我,我也不想改变自己的什么。
活着已经是很累的事情了,我不想再给自己找罪受,自由开心就够了。
人生三万六千天,何必为难自己。
这是我初中班主任的原话,我个人认为很有道理就记了下来,当做座右铭也不错。
三年后,我算过一生是三万六千天,八十六万四千小时,五千一百八十四万分钟,三十一亿一千零四百万秒钟。那时候傅霖已经不在了,而我被父母如同垃圾一样地带回家,那一刻,我觉得活着太苦了,一想到自己还要活那么久,我就害怕。
以前我从来没有觉得活着这么恐惧,但是当那些数字被自己亲手计算出来,我当时真的好想从楼上跳下去,跳出规则,逃离这个可怕的世界。
以前我也不觉得活着有趣,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自杀。
傅霖的离去带给我的阴影太大了,大到蓝优本来就脆弱不堪的三观彻底扭曲崩坏。
这是我的错。
如果······
我想说很多很多如果,可是却说不出口。
因为世上,没有如果。
有人死去,有人活着,生活就是这样的一回事。
而活着的人还是要活着,而离开的人,却永远会被留在心里。
一想起傅霖在阳光下绿茵场的奔跑的微笑,想起他在篮球架下摸着自己的头喊自己“瓷儿”,想起他藏蓝和明黄色的球服,想起他最爱吃的麻酱面和糖醋里脊,想起我们一起走过的二年多,我就觉得幸福。
也许,活着也是一种考验,因为活着,生活还在继续,而蓝优还要奋斗。
我们努力这么久,不会因为任何东西而改变的骄傲依旧在骨子里的流淌。那些我们奋斗过的时光,那些我看你打球练体,你问我单词课文的日子,从来没有褪色过,反而因为失去,而显得更加珍贵。
蓝优就在这样半梦半醒之间思索,断断续续的思索,其中有偏执有疯狂,还有温柔和感恩。那些不便透露的少年心事,那些不能和任何人说的秘密,都在脑海里回荡,与之交织在一起的,是父母骄傲的眼光,傅霖阳光下抱着篮球的微笑,老师不断的追问,母亲的失望的眼神······
蓝优睡了很久,从葬礼回来时六月四号,做梦的时候大概是六月五号的白天,这天阳光很好,照得在阴森角落里的他也感觉到了什么,是什么呢?
恐怕连我也不知道。
等他醒来已经是下午,残阳半褪余晖犹在。
蓝优一把拉开窗帘,落霞的金光照在他苍白的脸颊和浓重的黑眼圈上,好像给他度了一层金光。
忘了是谁曾经说,阳光下的你的侧脸,像在磨难中依旧闪耀的天使。
那人说的时候眼里满是虔诚,双手握在一起,连我这种不信谎言的人都信了。
生活还在继续。
世界不会因为少了任何一个人而停止转动,尽管那个人可能对你非常重要。
蓝优大脑一片混沌,太阳穴也发出钝痛,意识到自己发烧了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怎么回来的,还得甩甩肿胀的脑袋擦擦眼镜再带上,才重新恢复清明。
“世界还在继续”,这是蓝优的第一想法。
“我一定不会屈服的!”,这是第二想法。
“我去···好饿···”抚摸着干瘪的肚子,想着自己已经四五天没有好好吃饭了,就觉得必须要好好吃一顿。
推开房门父母不在,“他们应该是上班去了。”
蓝优想看着自家冰箱里有什么,却一转身到了厨房发现旁边餐桌上摆着饭菜。饭是麻酱面,菜是糖醋里脊,西红柿鸡蛋,还有一个蒜泥荷兰豆。
蓝优看到这些菜的那一刻,眼泪刷一下就下来了。
听到傅霖去世的消息那一刻他没有哭,看到他遗像的那一刻也没有哭,哪怕是转身出门都没哭,可是现在为什么哭呢?蓝优都想问自己。
“是不是自己太脆弱?”
“不,不是的···”
蓝优顿时胃口全无,只是如同机械一般地坐在那里,把所有饭菜都往肚子里塞,一口都不剩。
他吃一口,眼泪就顺着脸颊往下落一些,最后吃到碗里的不止有饭菜,还有自己泪水。等到放下碗,咽下最后一口饭,伸出舌头舔了舔左脸上还未落下的一滴泪,果然是苦的。
僵硬的转身,想要回房间,他却觉得胃部抽搐一下,下意识地转身往洗手间跑去,然后扒着洗手池吐得天昏地暗。
“哗···咳咳···咳咳···额······呕···”
那些粘稠的,带着蔬菜和面条碎渣的棕色液体从食道向上涌出,顺着口腔和鼻腔,一股股喷涌。酸涩和苦混杂在一起,他吐了一地,嘴里鼻子里都是恶心到让人还想继续吐得味道。
难过到让人从生理上想哭。
蓝优抬头,看到有些吐出的东西溅到了镜子上,就好像预示着镜子里丑陋不堪的自己,就像呕吐物一样。
他看着自己的脸,眼眶发红,是刚才呕吐导致的正常现象。
“你就是个垃圾···”
他对着镜子里的人轻声地说,语气温柔的不近人情。
而那所有的内里肮脏,都随着刚才昏天黑地的呕吐被吐了出来,也唯有最后的那骨子里的执着,支撑起这个十九岁的少年。
他眼里不再是抵触和厌恶,没了往日辩论场上的骄傲张狂,没了对于世界的不屑一顾和对所有人的爱恨。那黑色双眸太深沉,像墨一样,一无所有。
原来的蓝优像一个拥有多重性格的孩子,任性却乖巧,冷漠却善良,嘴硬心软,沉默温柔。而如今的他,就好像把所有灵魂全部消散,只剩下一点点火光,燃烧着他残缺的灵魂。
等待着某一天,燃烧生命。
强忍着继续吐的欲望,他转身想打扫然后洗澡,却又没忍住再次吐了一地。
这次比上次好一些,没有吐出什么食物,只是一些黄绿色的液体。
这下胃里倒了个干干净净,蓝优平复了一下心情,打扫洗手间,接着洗澡,换衣服。
吹干头发,换好衣服,他重新擦拭了一遍眼镜,戴上。
看着镜子里略显憔悴的自己,他歪头,给了自己一巴掌,对着镜子笑了。
接着毫不留情的转身,离去,眼神里不再是曾经的阴霾和抑郁,那里好像藏了太多太多东西,而在夜晚的灯光的照射之下,他眼中的坚定和执着似乎要燃烧起来。
他眼睛里有火光。
不知道是今天灯火灿烂,还是他内心烈火灼烧,沾染了双眼。
蓝优一个人慢吞吞的顺着大桥走着。
他穿着黑色衬衫,消瘦背影几乎被衣服压垮了,但是脊背没有弯。
他走走停停,走过立交桥,走过繁华大街,走过火车站,到了一处老旧的筒子楼处,他停下了脚步。
远处的筒子楼已经废弃多年,瓦红色墙壁的墙皮随着时间的冲刷渐渐斑驳脱落,已经很多年没人管的爬山虎疯狂的长着,几乎要将整座楼吞噬掉,而在二号楼的入口处,一抹黑影躲在那里,伺机而动。
“啊!!!”他终于不愿再接受内心压抑情绪作祟,在这夜晚对着一座年久失修的筒子楼放声大喊。
“啊!”
“啊······”
“啊!!!”
“啊···!!!”
他撕裂般的吼叫划破这个平静的夜晚,伺机而动的黑影飞快冲出,飞奔到了他的面前。
蓝优倒是很淡定,低头看着脚下。
那是一只狗,学名中华田园犬,傅霖还在的时候,他们经常喂它,可惜碍于家庭原因,不能收养它。
而要问为什么蓝优能够飞快的将它认出来,因为这只狗是残疾的。
他因为一场车祸失去了左边的后腿。
那是高二的暑假,他和傅霖从电影院出来,喜剧的余韵还停留在两个人的精神上,结果一转头却在门口看到了一只狗被车撞飞的场景。
车撞了不仅没跑,还摇下车窗就是破口大骂“什么狗东西!挡住你爷爷的路!不要命了!”
那人自己越说越气,还试图下车再踹那只狗几脚解气。
不等傅霖走上去,蓝优已经冲出去了。
他非常非常,非常喜欢小动物,只是碍于家里父母不同意所以没养活宠物,可是眼睁睁看着一条狗受到这种欺凌,他实在是忍不了。
蓝优快步走上去,用胳膊拦住了那人。
“先生,不好意思,你凭什么打它?”蓝优罕见的面色一片阴森。
那人也很少见过这种场面,一个大概是中学生的少年拦住了自己的去路,可是俗话说酒壮怂人胆,这人仗着自己家里有点钱,又喝了酒,对着蓝优便是破口大骂“小崽子!滚开!”
他醉醺醺的,连站都有点站不住,于是一手扶着车门一手指着蓝优鼻子说“你爷爷混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今天爷心情好不和你计较,边儿去!”
说罢,他想推开蓝优驾车而去,却被从另外一边拦住了。
那是一只精瘦而充满肌肉的手臂。
车主眯着眼睛看向是哪个不长眼的,只看到了一个男孩,好像比刚才那个更加壮实高大一些。他小麦色的肌肤外面穿着浅蓝色条纹衬衫,在小臂处弯了两折,平时微笑的脸庞如今面无表情,车主也不认识。
“但是就算是打架自己对付刚才那个小白脸一样的还差不多,这个一看就是练家子,自己可不好平白无故挨打,如果这人家境一般还好办,要是不小心惹了不该惹的,到时候更麻烦···”
蓝优看着那人面色变幻极为可笑。
他本来嚣张的气焰逐渐熄灭,再加上风吹的脑子也有些醒了,才发生了这戏剧性的一幕。
“爷爷今天心情好,不和你们计较,滚吧!”
他想着“今天出门肯定是没看黄历,碰上两个不知道底细的小鬼,真是倒霉!”,却不料这事没有这样结束,傅霖压根不想“小事化了”。
“这是我家的狗。”他双手抱在胸前,站在蓝优旁边,等待着那人的回复。
“怎么,你想碰瓷吗?小王八蛋!”那人也是说话不经过大脑,各种侮辱人的话张口就来,一看就是仗着自己有钱横行霸道的那种人,可惜,这种人大部分欺软怕硬,他也是一样的。
傅霖从来不是好惹的,他态度极其强硬,和和蓝优平时在一起那副温柔阳光的样子完全不一样,但是这样子的傅霖却让蓝优更加喜欢。
蓝优一直心里有着很多秘而不宣的情绪,在和傅霖待在一起的时候,他尽可能压抑这种负面情绪,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一个聪明单纯的孩子。
只是他不知道,他心里一直完美的像男神一样的傅霖,也会有这种强势霸道的时候。
“太好了,”他心里想,“这样我就不是一个人了!”
如果无法把真的自己展示给你看,那么这样虚伪的感情又会长久到什么时候呢?蓝优虽然有点心理问题,可是他宁可被人骂败类,也不要虚伪。
傅霖最终要了那人一千块钱,当然钱不是重点,对于那种人来说,一千块可能只是简单的一顿饭钱而已,或者更少。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但是做错了事就该付出代价,每个人都是一样的,傅霖用强势态度告诉他,“不是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当然蓝优明白,傅霖家的家境更加优越。
市区二百平的公寓,郊区独栋别墅,还有他母亲送他的生日礼物,一辆保时捷。
可惜,蓝优后来宁可骑自行车也不愿意再碰机动车,因为一年后,傅霖死在了这辆车上。
夜里微凉,小风吹着格外惬意。路两旁有烧烤摊,孜然和油脂在炭火烘烤下散发出诱人的香味,蓝优有点饿,却碍于傅霖在不好意思说,只好走几步回头看一下,恋恋不舍。
傅霖看着他馋的不行的样子笑了,牵起他的手往回走,走到了那家蓝优闻着味都觉得非常香的烧烤摊。
蓝优不好意思想拒绝,傅霖却轻车熟路的点了一堆东西。
“你先去那坐着,我看看这儿还有什么好吃的···”
等蓝优挑选完,傅霖一个人还在选,他一个人一手举着两串鸡翅膀,另一只手拿着羊肉串,嘴里还说,“老板,再来点韭菜,金针菇也来点!”
看着他少有的傻样,蓝优笑了,而傅霖却在这时候回头了。
昏黄灯光下少年皮肤很白,吃了几口肉串嘴上还带着来不及擦的油渍,嘴唇被辣的偏红,微微一笑,眼里满满是温柔与狡黠。
这和平时聪明能干的好学生蓝优不一样,和他今天为了一条狗挺身而出时候的满身阴郁也不一样,他看起来好极了。
而傅霖的转头则杀伤力更强,他肤色因为长期打篮球呈现健康的小麦色,长相又是阳光开朗的大男孩模样,“这样拿着肉串和蔬菜的他看起来像一只蠢萌的哈士奇”蓝优不禁笑了,一个在学校被当做男神的居然是个专业吃货,不知道多少人会奇怪吧。
“没关系的”蓝优心里想,“反正我厨艺还可以。”
蓝优从小学开始就自己做饭,因为父母每天忙着上班,把钱给他让他出去吃,而他的胃不太好,吃外面的饭菜很容易就胃疼,所以便开始自己做菜。还有,很想父母回家的时候,看到桌子上的饭菜,可以夸一夸自己。
一桌子烧烤都上桌的时候,蓝优不动声色,而傅霖也一反常态默默吃着。饭桌上都是满满的少年情怀,结果还是傅霖忍不住,问蓝优“我能喝酒吗?”
蓝优对于酒基本上没什么研究,就是偶尔聚会也喝些啤酒,目前最高记录八瓶没醉,当然所有人佩服的还是他很大度。
“你随意”。
蓝优对于这个没什么兴趣,但是转念想到了什么,说了一句“给我也来一瓶,要常温的。”
一瓶酒下肚,两个人都暗怀鬼胎,却谁也不肯说什么。
这边蓝优想着“自己要是说了自己不该说以后还能不能做朋友”,而那边傅霖却纠结要不要表明心迹。
一顿饭就这样在纠结和美食里结束。
吃完饭后,两个人在街上散步。等走到立交桥上,蓝优突然开口,说了一句“歇会儿···”。
三个字一落下,傅霖停步,转身,和他并排将双手放在桥架上。
对面是市中心,霓虹灯闪耀,各色灯光在夜色里显出放荡,那是夜生活的开始。朝九晚五的白领褪下西装领带,换上短裤背心在烧烤摊上手里举着青岛啤酒的瓶子挥斥方遒,各种骂骂咧咧里,是对于操蛋人生无奈。而匆匆回家的路人,街头叫卖的小贩,迷途的游子,从学校出来来夜市吃小吃的学生们,构成了这部夜晚的美景。
这就是人生,很多人不同的生活,好的有坏的也有,被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纠结缠绕,在生死之间的,就是生活。
没有人着急说话,夜还很长,生命更长。
他们安静的听着城市的呼吸,夏夜的蝉鸣伴着烧烤的味道,空气里孩子的哭闹,身后烧烤摊桌子上传来的类似于争吵一般的吐槽。
活着,感受生命,渴望生活,多么美好。
他们在桥上站了很久,久到路上没了人,只剩下霓虹灯在夜色里闪耀,格外寂寞。
那天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就好像昨日一般。
闭上眼,傅霖的脸在脑海里浮现,微笑着,温柔的样子,表白的时候,脸上微红的少年,带着淡淡酒气和韭菜味的一个吻,那是他最爱的人。
二零一五年的夏夜,凌晨。
海城市立交桥上,两位少年交换了一个吻,还把未来许给了对方。
“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好···”少年颤抖着说出内心的秘密。
“我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我会嫉妒,会生气。篮球打的不好也会很想打人,学体育但是讨厌比赛,考试成绩差又不会哄喜欢的人开心,我话很少,爱好的篮球,睡觉打呼,还有洁癖,我有过女朋友,但是我没有亲过她,如果你和我在一起,我会和我父母出柜。”
“我知道你胃不好,有时候看着你对着很多人笑我也会烦躁,我不想你做你不喜欢的事情···”
“当初篮球砸到你,其实不只是失手。”
蓝优心里的是满满的幸福的感动,他放平静心理,想要把所有心理的事情都说出来,这样子,即使不被选择也不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