拄着拐杖无声无息的回到书桌边,把拐杖斜靠在桌边,翻看文件,发现其中有手术纪录,这上面应该有她的血型。
他抑制住心里的狂喜,把两只眼睛瞪得跟探照灯似的,细细翻看起来。
手术纪录密密麻麻的,打印的地方全是医学术语,分开来他个个字都认得,可合起来他就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了,而手写字的地方,他就更是睁眼瞎了!
见过处方单的人都知道。
医生的字都不是用写的,而是划的,一向都艺术得让人一言难尽,堪称天书,全是不知所谓的圈圈连连、横竖不分、一行字一笔连到尾的鬼画符!
除了‘于含笑’三个已知的复杂字体,勉强凭形状可以猜出来外,张思远根本无法分辨出哪几个字母是代表着伤者的血型!愁得他抓心挠肝的想爆粗。
没有办法,他只能掏出手机,一张张全拍了下来,准备带回去慢慢研究。
一切弄好了,张思远收好手机,把东西照原样归回原位,再没什么能引起他的好奇心,他就转身准备走。谁料,身子刚一动,“吭啷”一声,被他遗忘的拐杖就倒在了地上,这可是人静狗寂的后半夜,在死静而空旷的房间里,这并没有多少重量的空心拐杖,居然弄出了惊天动地的响动!
张思远给吓得心脏都差点爆炸了,脸色刷的成了死白!
一眼瞄到短发妹子猛的坐起来,在她眼还没睁开前,张思远身子一缩,蹲下去躲在椅子后面。
他的动作太急,牵扯到他受伤的肋骨和腰椎,这两个地方全都想造反,痛得他死咬着唇拼命忍着痛,憋得额头冷汗淋漓,却连擦都不敢去擦一下。
短发妹子把眼睛揉了又揉,半虚眯着眼,迷迷糊糊的望屋里看了看,还没等映入眼帘的东西传达到她神经中枢,她又‘嗵’的一声直挺挺砸回了沙发,砸得身子都跟弹簧样抖了几抖……
这姑娘瞌睡挺大!
张思远像被大手死攥住的心才终于松了点劲,也不那么紧张了,刚咬着牙跪在地上想撑着腰站起来,耳边突然听到从卧室里传出了声音,这声音里带着丝痛楚,还有些从熟睡中惊醒的薄怒和慵懒:“吕医生,是你吗?”
女人的声音并不大,听在张思远耳里却不亚于惊雷。
“喵~呜~喵~”的几声野猫叫,先于他的思维从他嘴里跑了出来,把他自己都给吓了一跳,随即他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应对办法,又赶紧“喵喵”的学了几声。
卧室那边的于含笑就再无声息,张思远刚冷汗直流的给自己点了个赞,沙发上看似睡死的妹子突然毫无预警的朝他扔了个抱枕过来:“个死猫,半夜三更你叫什么春,要叫,给老娘滚得远远的去叫,不然老娘几下子掐死你个狗东西……”
“……”
本来张思远的灵魂都给砸出了窃,却马上又被她的话给拉了回来。
他大着胆子,以毫秒的速度从椅子后面冒出头,窥探了发话的人,发现她不过是死闭着眼在半梦半醒的发牢骚,虚惊一场的张思远抹抹冷汗。
看着这睡得不塌实的护士妹子,张思远只能求她快点跟周公爱得死去活来。
然后这房间里就再无声息。
张思远还是不敢大意,死咬牙关,忍着腰上胸上不断加剧的钝痛,一动不动的蹲在地上,屏息凝神的倾听半响,半个小时以后,确定两个女人都已经再次熟睡后,才撑着椅子,稳稳的抓住了那件肇事的凶器,以一种别扭的姿势慢慢撑起身子,一边注意着沙发上妹子的动静,一边没有一点声息的慢慢蹭出了书房……
出了门,轻轻合上门,蹑手蹑脚的从原路返回,顺便还收走了自己下午放的摄像头和窃听器。
从凉风肆虐的外边回到温暖如春的豪华病房。
就象从地狱回到了天堂。
作者有话要说:
第47章
秦柯还是保持着他离开之前的睡姿。
浓密的睫毛顺着闭着的眼睑支成一道好看的扇形,弧度优美、呼吸绵长, 昭示这人仍然在跟周公甜蜜约会……
张思远松了口气, 拿着手机扶着老腰去了卫生间。
坐在马桶上, 张思远解开锁屏幕, 点开拍的照片, 瞪着通篇天书和鬼画符两秒钟,他就决定不折磨自个了,摁了个标题——确定下伤者是不是熊猫血, 然后连同照片一起嫁祸给了王老虎, 让好兄弟眼痛去吧!
明明都后半夜三点, 正常人早睡得象死猪了, 王老虎这厮居然秒回了信息, 也不知道他在哪个**窟里浪到现在还没睡。
王老虎也知道兄弟现在身边有人,不能和他这个野男人通电话, 但回过来的句子充满了震憾和感动,在‘远爷, 我爱你’几个字后面摁上了足足三长排的惊叹号!
张思远顿时觉得受点惊吓也值了, 想着他生死不知的旧情人,又多少起了点感慨, 搓搓脸打着呵欠回了句:“省省吧, 我有人爱了, 你爱的人还等着你去拯救呢!”
王老虎这人很喜欢较真,时时以点醒兄弟别自作多情为己任,憋着满腔酸气回了句自认为能振耳发聩的真理:“别把做丨爱当真爱!有钱人眼里只有欲丨望没有爱, 图你个新鲜而已。”
张思远就觉得自己先前感动早了。
干完这些,亢奋也下了去,困劲就上来了。
打了个呵欠,眼角结出两滴泪花,张思远揉揉眼睛,抹掉那点湿意,又跟个七老八十还闪了老腰的老人家样,扶着小蛮腰从卫生间蹭出来,在熟睡的人脸上偷了几个吻,这才心满意足的爬上自己的床,拉着被子躺了下来,望着银河对面陪床的人,轻松愉快的闭上了眼睛。
只要不是秦柯,其他是谁他都不关心。
秦柯第二天比往常起得晚了点,脑子还有点钝钝的。
他也没在意。
照常洗涮穿戴完毕,吃了早餐,习惯性的过来跟张思远吻别,往常小宠物就算闭着眼,也要嘟着嘴回应下,今天吻了好几次,后者却连眼皮都没掀一下,他不心甘的又在他睡得绯红的唇上啃了口,还使了点小力。
结果被小宠物闭着眼一巴掌拍在他脸颊上,迷迷糊糊嘟哝了句:“哪里来的死蚊子……”
然后这人就卷着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一个巨型蚕蛹宝宝,继续好命的做春秋大梦。
他这一觉睡得十分深沉,把早、中饭一起帮资本家省了,直到晌午过后才被电话铃声吵醒,是王老虎打来的。
一看到来电提示,张思远还有点迷糊的脑子立刻完全清醒了。
王老虎在电话里一改往日的电闪雷鸣,声音压得很低,透出股十足的小心翼翼和急迫来:“小远,这就是那个秦家二少奶奶的手术纪录吧?”
张思远就知道他确定于含笑的那份手术纪录上写的是熊猫血了。
“……王哥,我的身世?”
“你真想知道?”那边王老虎明显又犹豫了,一向以粗人自称的滚刀肉居然跟他讲起了哲学,“有时候活得简单一点,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张思远也就正儿八经的跟他回了哲学:“王哥,我想每个人都有权利知道自己的过去。”
王老虎纠结的蹂丨躏着一头乱毛,要背叛耳提面命又把自己当亲儿子看的的徐太太,真的让他很为难,可是小崔的命他更不能不管,把一头乱糟糟的毛揉得跟鸡窝样,才下了决定,还先给期待十足的兄弟打了记预防针:“我其实知道也就一星半点,还都是自己刚好撞上的,其余的你妈也没透露给我一点半分。”
“把你知道的说出来就好了。”
“好吧,事关重大,我马上过来。”
在张思远激动不安的翘首以盼中,王老虎很快飞车赶了过来。
这人给那份鬼画符纪录折磨得很惨,估计一夜没睡,脸皮有些浮肿,两只眼布满层层叠叠的红血丝,使他疲惫的眼神看起来有点神经质。
见他熬得这么憔悴,嫁祸于人的张思远很不厚道的暗爽了一把。
王老虎急着想确认嫌疑对象,张思远急着想知道身世过往,两兄弟一见面,半句废话都没多说,刚一坐下,过气刑警就以一种追忆往事的情绪开了头。
“事情得从去年夏天说起……那时我刚刑满出狱没两天,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外号叫大傻哥的道上兄弟打来的,我进监狱以前就认识的人,也不熟,一两面的交情……”
“大傻哥跟着位外号叫‘炮哥’的老板,干的是风口浪尖上的走私生意。”
“在电话里,他告诉我说,他的老板急着去公海接应一批走私货,急缺人手押船,问我愿不愿意去,我当时分文无有,吃饭的钱都成问题,听报酬又挺丰厚,还只跑一趟,回转时间也不长,明知道是犯法,我犹豫半天,还是答应了……”
他当即带了些家伙赶去和大傻哥汇合,一行共三十几个浑身戾气的大男人,浩浩荡荡的上了停在楚京海港城的轮船。
轮船开了一天,直到驶出外海,进入天不管地不管的公海地带。
这时候太阳已经偏西,海面上风平浪静,还漂着不少豪华游轮,都是有销金窟之称的赌船,能上船游玩耍乐的,基本都是超级富豪。
小货轮绕过这些豪华游轮,就近停靠在一个无人小岛边,说是等走私船。
这一等就等到后半夜。
王老虎不想陪他们熬,又嫌二舱住的人多,还吆喝赌钱喝酒发疯闹得乌烟瘴气,吵得他怎么也睡不着,就自己下了空无一人的底舱,很快就睡得跟死猪一样。
没想到半夜正是好梦正酣的时候,他突然被一阵炒豆似的噼里啪啦声给惊醒,仔细一听,立刻把他的瞌睡吓得无影无踪。
这是枪声!还相当密集!
他连忙从枕头下摸出手丨枪,这是大傻偷偷塞给他说是以防万一的,举着枪猫着腰沿着玄梯钻了出去,发现外面已经成了一片火海,浓郁的血腥味和着东西烧焦的糊味,随着咸湿的海风一起灌进鼻腔,十分的冲人,两条船隔着半海里远的距离正打得你死我活。
跟自己一起上船的打手们,已经死的死,伤的伤,所剩下无几了。
剩下的人正在大傻哥的指挥下,躲在一层货堆后面负隅顽抗。
敌方火力很猛,还有挺小型机关枪不停“咔哒咔哒”的在扫射,压得他们头都抬不起来。
要想自己这方能活命,必须消灭那挺机关枪才行。
借着火光,王老虎悄悄钻到船后,扑通一声跳下海去,很快就摸到对面船的后边。
这是艘破旧渔船。
他从腰间摸出根飞索,抡圆了猛地往船舷上一勾,这是他给准备的逃生用具,没想到还真派上了用场。
他拽着纲索象猴样很灵活的攀了上去,躲躲闪闪的借着阴影往前蹭,慢慢靠进那挺小型机关枪,正准备给枪手来个致命一击的时候,突然他身后有人猛嚎了一嗓子:“这里有敌人……”
功败垂成的王老虎气得一边骂娘,一边回手给了他一枪。
知道混进了敌人,渔船上的头头立刻分了几个人过来围追堵截,子弹跟不要钱似的朝他这方猛扫,压得王老虎只能朝船舱里躲,追兵紧跟下来,楼梯上噼噼啪啪的全是脚步声,也不知道有多少人。
王老虎悄悄躲进楼梯后的阴影里。
手边摸到一根铁棍,趁第一个人刚刚转出楼梯,就劈头盖脸狠狠的给了他一闷棍。打得这人连哼都没哼出来,直接脑浆飞溅,见了阎王。
刚来得及庆幸自己搞定一个!
一梭子弹就准确击中他藏身的楼梯板,火花四溅,骇得王老虎连忙猫着腰换了个地方。
二层舱是水手渔民住的地方,鸽子笼似的小隔间很多,其间还见缝插针堆着很多杂物,王老虎就借着这些小隔间和杂物堆躲躲藏藏,东一闷棍西一闷棍,时不时还放两响冷枪,跟他们玩起了斗智斗勇,半个多小时,才把跟来的人差不多全解决了。
尸体东一具西一具摆得满地都是,满舱的血腥味重得吓人。
听着好像没人了,他的子弹也已经用完,就想出来捡几发换换枪,谁知道他刚从门后钻出来,就死死对上了一个泛着寒光的枪口。
敌人没给他任何反应时机,立刻扣动了板机,如同敲响了王老虎的丧钟,子弹在他瞳孔中急剧放大,眼看自己必死无疑,他刚要闭眼等死,却突然听到“铮”的一声溅出几点火花,这子弹硬生生被另一颗半道截胡的子弹给撞开,噗的击中了他左手边的货袋。
侥幸捡回小命的王老虎就地一滚,顺手抄起地上的枪,一梭子弹摞到了对面看傻了的敌人,然后立刻掉转枪口对准黑暗处,厉声喝道:“出来,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别开枪,我跟他们不是一伙的。”躲在阴影里的人举着双手走了出来。
这人眉目清俊,长身玉立,白衣黑裤。刚和他打上照面,王老虎瞬间以为自己看到了最美好的初恋……
王老虎拿枪指着人过去缴了他的檄,才放了心:“窝里反是吧?说吧,你救我有什么企图?要钱是没有的,要命也不会给。”
“不是什么窝里反,也不要钱更不要命,我只是在自救,还想跟你联手。”
“你被他们绑架了?”
“差不多吧,我是从赌船上落水的英国人,被他们救上来后却不准我离开,一直被关在这里。”
英籍华裔!
怪不得这人浑身上下散发着让自己不爽的气质——那种西方人与生俱来的优雅和疏离。
“为什么不放你走?”
这清俊到出尘的人没什么温度的笑了笑,明明笑里带着丝讥讽,却笑得整个船舱都泛起了微光:“因为他们想把我卖去当性丨奴。”
对着这张美好如初恋的脸,王老虎表情丰富的抖了抖眉毛,终于噗的笑出了声,还怎么也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兄弟,不是老哥作践你,就说句实话啊,你可别生气,你能长成这样,也确实是块当性丨奴的好料啊!”
性丨奴同志没生气,连脸色也没变一点,只不过喜欢吓猴。
他抽出自己藏在腰后的另一把枪,追着王老虎的的脚丫子,‘呯呯’的连开了几枪。
吓得这口无遮拦的人一边求饶一边往后直跳脚:“兄弟,兄弟,手下留情,手下留情,我就只是开开玩笑。”
作者有话要说:
第48章
被性丨奴同志耍猴似的教育了,王老虎也老实了。
他又从阴影里扶出一位上了年纪的妇人, 虽然这老妇女衣着很普通, 但气质很好, 一看就是在好人家里养尊处优的人物。
“这是我母亲, 我叫张思远, 先生你怎么称呼?”
“王拓,”被人以先生尊称的王老虎报了名姓,大大咧咧的在张思远伸出来的手上握了握, “你也可以叫我王老虎。对了, 张兄弟的枪法好像不错, 现在外面正在打得热火朝天, 我们要不要配合着出去给他们来个致命一击?”
“不, 先让他们互殴吧,等他们两败俱伤, 我们再出去坐收渔人之利。”
“啊?为什么?”
“这些渔民其实是国际人口贩卖集团的小喽罗,交火的那条船就是来接收这批难民的, 在这船的底舱里, 还关着大约两三百人,全是国际蛇头从战乱国家收罗来的难民, 准备卖到东南亚各国黑市里, 供有钱人挑选的。”
“既然是约好的, 为什么还要火并?”
张思远又清清冷冷的勾着嘴角笑了笑:“因为他们不想付货款。”
“靠,老子被他们骗了!”王老虎猛的啐了口!
他总算是明白了:原来炮哥那些狗日的是想把他们拉到公海来送死!怪不得酬金会开那么高,因为人家根本就没打算付!
两人就在这里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等这两方人马拼得火气全无,枪声寥落的时候,看情形离两败俱伤差不多了,他才和张思远一人捡了两支枪,如同猛虎出山一样冲了出去。
两人就像合作多年的好兄弟一样,配合得天衣无缝,左右开弓,枪弹轮发,你掩护我突进,一枪就崩了机关枪的扳机,然后两人一路上稳扎稳打,例无虚发,狠狠的给了那些残余人马最后一击,这些人仓猝之下,根本组织不了有效的反击。
单方面屠杀式的枪战结束,王老虎在船长室找到紧急求救设备,发电报报了海警后,两人才去了底舱。
这舱里挨挨挤挤关着三百多难民。
各种肤色都有,其中又以裹着袍子的阿拉伯人居多,青年男女很多,儿童和少男少女也不少,无一例外,个个都长得有两分姿色,用头发丝想想,都能知道他们被卖出去以后,会经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