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公子?!我终于找到你了!”
曲溪青扭头看去,眼前手持折扇面色惊喜的男子不正是那日在花楼扰了他睡觉的人。
曲溪青摸着面纱,“这你都能认出是我?”
付文庭一听是他的声音,连忙合上折扇,赶到他身侧。
厚着面皮与曲溪青搭讪的男子自然认得付文庭,招惹不起付文庭,男子看了眼曲溪青,只得讪讪离去,完全没察觉到付文庭唤他为公子,而非小姐。
那日曲溪青被睦野接走后,付文庭再去花楼便寻不到他的踪影,他暗自差人打探曲溪青的消息,找了一段时日,任何消息也没打探到。
自那以后付文庭心灰意冷,甚至生出与曲溪青的相遇只是一场梦的错觉。他每日做梦梦中都出现曲溪青的模样,曲溪青的莫名消失让他陷入无端的失落,终日茶不思饭不想,他明白自己对曲溪青一见钟情了。
时至今日,今早应他爹的要求出来巡街,没想到会再见到叫他梦绕牵魂的人。
付文庭激动的抓起曲溪青的手,“曲公子,我——”
曲溪青将手抽回,弹了弹衣摆,“说话就说话,捉着我手做甚么。”
付文庭挠着头不好意思笑了笑,“是我不好,一时高兴到冲昏了头脑。”他看着曲溪青,小心翼翼问:“不知公子可否有时间?近日城内开了一间茶楼,在下想邀公子一同前去坐坐。”
“茶楼?”曲溪青本不欲与付文庭搭话,可听到他说的地方是茶楼,想到睦野喜好喝茶,犹豫过后,还是决定过去看看。
难得出城一趟,曲溪青想给睦野带些东西回去,茶楼,应该会买到睦野喜欢的茶叶吧。如此一想,他便忘了自己还在等睦野回来寻他的事。
曲溪青跟付文庭走了,一旁将他们谈话听得一清二楚的小贩摇着拨浪鼓连连感慨,付少爷当街邀约男子共赴茶楼幽会,当真是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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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楼向来是文人雅士的汇集之地,这间茶楼才开楼不久,人不多,却并不显得冷清。
楼下有老翁坐着讲故事,老翁嗓音宏亮,故事说得铿锵有力,周围零零散散坐着几位客人边喝茶边听得入神,小二也在一旁听,付文庭挑了个靠窗的位置,曲溪青坐下不久,也被那老翁的故事吸引了去。
他听得入神,直到小二送上茶水糕点,他惊得抬眼,就看到付文庭落在他身上的目光,眼神里的痴迷根本藏不住。
当场被捉个正着,付文庭讪讪一笑,忙移开话问道:“公子很喜欢这个农夫遇蛇的故事吗?”
“农夫遇蛇?”曲溪青惊叹,这故事说的不正是他和睦野吗?如此一来,他的兴致更高了,饮下一口清茶后,对付文庭道:“我继续听故事,你不要出声。”
付文庭自然巴不得他听故事,这样自己就能多看看他,他痴痴笑着,对小二摆手,示意他把银子交给老翁,嘱咐老翁将故事说长一些。
茶楼内听故事的人多了些,故事到了后头,被农夫救回去的蛇竟然恩将仇报,咬向农夫,狠心将他毒死。在座的茶客一阵唏嘘,曲溪青愤然拍了一下桌子,付文庭从痴迷中回过神,怎么好好的,一下子就生气了呢?
曲溪青起身要去与那老翁理论,“蛇根本不会把农夫咬死!”
付文庭连忙拉住他,看他不像开玩笑,哭笑不得道:“曲公子,这只是一个故事,本就不必当真,闲暇时听来打发时间罢了。”
曲溪青挑眉怒视8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可是蛇确实不会恩将仇报呀!”
付文庭见曲溪青固执地在蛇把农夫咬死的结局上争执,这样的曲溪青在他眼中变得十分可爱,不似他表面上明艳动人难以接近。
思及至此,他更倾心于曲溪青。
“曲公子无须为了一个故事动气,来试试我方才让小二送过来的茶。”
付文庭倒了一杯茶,水雾从杯中缓缓缭绕,“这茶名叫香苈,入口时微涩带苦,当茶水滑入喉内,便有一股淡淡的清甜渗透,茶香绵长。如今天气转热,不少人食欲大减夜不能眠,每日饮上两杯香苈,能增加食欲,起到助眠的效果,使人心情豁然开朗。”
“这茶有你说的这么好”曲溪青接过茶喝了一口,他舔去唇上的水珠,抬眼看过去,付文庭连忙移开眼睛,结结巴巴道:“如、如何?”
他点点头,又喝了一口,“是挺好喝的,这茶叶,我想带回去,我要如何才能买到?”
付文庭一心想讨好他,忙道:“我送给公子。”
曲溪青摇头,茶叶他的亲手买给木头,他身上带走出门前睦野让他拿好的银两,他说:“我有银子,不用你送。”
付文庭讪笑,立即让小二把掌柜喊来,不用多时,曲溪青就买到了他要的茶叶。
走出茶楼,曲溪青一下子想起他跟睦野走丢的事情。他仰头看天色,这都什么时候了,不知道那木头有没有找他,看不到他让他担心了怎么办?
曲溪青打算沿着来时的路回去,付文庭还跟在他后头,他便停下,皱眉道:“你不要跟着我了。”
付文庭道:“公子,我、我送你——”
“不要,我自己走。”
付文庭失落,他并未死心,又问道:“曲公子能否告知家住何方,实不相瞒,我、我第一眼见到公子,便觉得与你一见如故生出交好之心,改日想登门拜访,不知公子......”
曲溪青掂着手中的茶叶,“你今日帮了我一次,那我告诉你也不是不可以,我住在宝泉村。”他走近付文庭,盯着他的眼睛,问:“你是不是喜欢我?”
被戳穿心思的付文庭瞬时红了脸,曲溪青摇头,坦白道:“我不会喜欢你的,我已经有心上人了,你还是不要喜欢我了吧。”
付文庭:“......”
撇下备受打击的付文庭,曲溪青离开茶楼走了没多远,就看到过来寻他的睦野了。
睦野疾步赶到他身前,目光充满关怀,“你没事吧?”
睦野察觉曲溪青走丢后,将一马车的东西暂时交给其他人帮忙照看,他沿着路回去寻人,找不到曲溪青,便挨个去问摊铺的店家。好在有店家见过他,他跟人打听了城内新开的茶楼,脚不停歇赶过来,一身热汗,衣衫都湿透了。
曲溪青看着从睦野眉间滚落的汗水,拿出带在身上的巾帕给他擦,心疼道:“你走那么快做甚么,我又不会丢,更不敢有人欺负我。”
睦野摇头,按着曲溪青给他擦汗的手定定看了他一会儿,才道:“我没事。”
曲溪青问:“马车呢?”
睦野:“交给别人照看,方才街市上人多我没注意你走丢,是我不好。”
曲溪青摇头,“这次是我自己跟丢的。”
睦野道:“你没事就好。”
索性药草可以直接送到药铺,剩下的竹篾竹篓,睦野将马车掉了头,往码头的方向赶去。
过了晌午,太阳明晃晃的挂着,下水的渔民并不多。睦野让曲溪青在马车上等他,便跳下车将这些亲手编织的物件取下,曲溪青掀开车帘看他,瞧见他把这些东西陆续送进附近渔户的屋里。
送完这一车的东西,曲溪青看着睦手中提的吊钱,再看方才从药铺离开后近乎鼓满的钱袋,睦野忙了大半天出了好多汗才得来这钱,他想到那日他不过去毒蛇谷摘了几株甘灵草就换回一盒的银子,心头就有些不是滋味了。
曲溪青的闷闷不乐一直持续到回去,睦野将马车送回村民家后,进门只见曲溪青还坐在院子的树荫底下闷着。
睦野以为是自己把他弄丢才惹的他生气,身上的汗也顾不上擦了,味有些重,他没靠近,停在几步的距离外看着曲溪青,问:“还在因为方才的事不高兴?”
曲溪青摇头,朝睦野伸手。
睦野道:“我手上脏,都是汗。”却还是把手掌递过去。
曲溪青握着睦野宽厚粗糙的手掌仔细打量,这双手布满了岁月留下的痕迹,有的深一些,有的则很浅,痕迹遍布交错,却十分温暖有力。
他直愣愣看着,整颗心跟着眼眶又酸又热。像是想起了什么,曲溪青牵着睦野往屋里走,拿出今天买的那盒茶叶,“木头,这个送给你。”
睦野轻轻闻了一下便知道是好茶叶,心跳倏地加快,他面不改色问:“你今天去茶楼,就为了买茶叶?”
曲溪青:“对呀,你喜欢吗?付文庭提起茶楼,我知道你喜欢喝茶,就想给你买了。”
睦野蹙眉,“付文庭?”他记起曾经从村民口中听到的话,想到付文庭邀约过曲溪青的事,脸色渐渐沉下。
曲溪青见睦野脸色沉下,误以为他是不喜欢茶叶。忍着心里的失落欲把茶叶拿出去扔了,睦野却越拿越紧,看着也不像不喜欢。
心思一转,曲溪青很快猜测到睦野不喜欢付文庭,至于为什么不喜欢......
他暗暗勾唇笑着挨近对方,睦野身上脏,他很快退开。
四目相对间,曲溪青笑吟吟的,睦野喉咙一哽,黑沉沉的眼睛里真真切切布满了属于一个男人的嫉妒。
当晚上睦野一夜未眠,曲溪青起身时屋内并没有睦野的身影。他下床,桌上已经摆好了给他洗漱的清水,曲溪青拿起巾布时,脖子上隐隐传来些疼意。
他找出铜镜往脖颈一照,只见颈下有一处红痕,他在花楼待过,里头的风月之事自然听了看了不少。
曲溪青怔了一怔,脸也不洗了,扔下布巾推门朝外跑,一头撞进正往里走的睦野身上。
睦野扶他站稳,曲溪青将他的手推开,眼眸睁大了死死把人盯着。
他指向自己的颈间,“木头,前几日我发情与你做那事是我先勾引的你,你不想说,我也不逼迫。可如今你亲也亲了,若还不承认,那你就不是个男人了。”
睦野定定看他,黑黝的眼一闪,坚定道:“等我。”
留下这两个字,睦野疾步出了门。
第27章 睦野由来*
山里的一处墓地前, 睦野将坟前冒出的野草清理掉,他动作很快, 手掌被草刺刮出数条细细的血痕, 血丝从粘满泥巴的手掌渗出, 睦野看也不看一眼, 仿佛不知道疼。双膝一弯, 他用力地跪在地面,挺拔的脊背弯下,重重的磕下三个响头。
“娘。”
这座坟墓里葬的人正是睦野的亲生娘亲,睦婉。
睦野凝视墓碑,仿佛透过这座坟地,看到他娘出现在他面前, 时间过去那么多年, 他都有些记不清楚他娘长什么模样了。
睦野微皱起眉头, 又渐渐松开。
“娘……”他顿了一声,又道:“我来看你了, 今日过来看看你,是想告诉你,我遇到了一个很好的人, 他叫曲溪青。”
“我决定跟他一起过日子了。”睦野扯出一丝苦涩的笑意, 将头磕下定定埋在地上, “我将您……克死, 日后无论折去我的多少年寿命我也无怨, 只求您替我保佑他, 佑他一生平平安安。”
一丝风也没有,阳光落在树梢上,树叶一动不动,时间仿佛静止,分外沉寂。
睦野跪在坟前久久不动,垂在地面的手掌却缓缓捏紧,陷入久远的回忆中。
睦家不过是贫苦家庭中的一户,因生活拮据,睦婉便被卖去了青楼。那时候因生活穷困被卖去青楼的少女不少,睦婉身为那些苦命女子其中的一个,她并未认命,生平最大的心愿就是从花楼逃走,远离那叫她噩梦连连的地方。
在花楼接客的日子,睦婉曾试图逃开,可最终都会被人捉回去,被捉回去后等着她的只有毒打,打过之后便是让她伺候那些有特殊嗜好的客人,每伺候完一个,都几乎要去她半条命。
直到有一日有客人让她外出陪游,她终于捉住时机,从花楼安排在身边的视线逃开,彻底摆脱那个叫她痛恨的地方。
睦婉躲在偏壤的山村里,她好不容易逃了出去,起初战战兢兢的躲在破庙中不敢出去,渐渐地,当她意识到花楼里的人是真的找不到她,睦婉便在村子里落了脚,过起清贫的日子。
睦婉在偏壤安静的山村一待就是半年过去,她身子孱弱,生得楚楚可怜,村里有不少男人跟她提过亲,却被她一一回拒。直到那年村里来了一个男人,那个男人是城内刚调任过来的知府,入村是为了给村子修建水道。
她第一眼见到那个面相周正的男人,就动心了。
睦婉终日路过河道,男人专注沉默的模样叫她看得痴痴的,她动了心,却自知身份卑微低贱,不敢靠近。
直到有一日村里举办酒宴为男人送行,男人喝醉了,睦婉看他身形摇晃的走回去,便忍不住过去扶他,这一扶,那夜他们便有了一次鱼水之欢。
后来睦婉才知道男人已经有了家室,更叫她无措的是,她怀了那个男人的孩子。
男人离开后她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她在花楼受尽折磨身子本就孱弱,有了孩子后日子愈发难熬,大夫让她好好调养,可她没有钱,如何调养身子。
她曾想过将孩子打掉,可这孩子是他的,她舍不得,思来想去,抵不过对那个男人的思念,便收拾行李进城。
她找到了男人,说明腹中的孩子是他的,那时睦婉存了男人娶她为妾的念头,可她低估了男人对他妻子的情意,男人告诉她那夜是他喝了酒犯的错,他不能娶她,而且男人与他妻子的孩子才出生不久。
睦婉一个怀有身孕的弱女子,男人就是心肠再硬,也不便将她赶走,于是她被男人安置在一处隐蔽的院子,每个月男人都会差人给她送些钱,也安排大夫按时过去给她看身子,她心存侥幸,天真的以为男人心里有她,终日在院子里痴痴的等,却从未见过男人的身影。
直到某日她出门,在街上看到男人带着妻儿游街,她日复一日等不来的男人,那个面容威严的男人,在对着他的妻子温和微笑。
嫉妒、不甘、自卑将睦婉的心智吞没,心智受到刺激,她的孩子提前出生了。
睦野出生后,睦婉的便有些疯了。她时常看着睦野自言自语,仿佛透过他看着那个一直等不来的男人。
母子俩人在这方小院里相依为命,睦野幼时身体比一般小孩虚弱,附近的小孩看他没有爹,便喊他野种。
起初睦野是没有名字的,睦婉恨怀了他仍然不能让那男人多看她一眼,其他人喊他野种时,她便当着睦野的面告诉他他是个野种,名字叫睦野。
年幼的睦野在一声声野种中度过,睦婉神智不正常后时常对他打骂,他不能怨他娘,他娘是个苦命的人,而且这个空荡荡的屋子里只有他们相依为命,若他娘不要他,就真的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睦野五岁那年,睦婉的身子已经不行了,原来还有人每月初给他们送钱,后来拖到了月中月末,再后来就没有人过来了。
家徒四壁,他们看不起大夫买不起药,在睦婉快要断气时,活下去的念头突然变得十分强烈。
小小的睦野开始出门乞讨,得来的钱全用去给他娘买药。那年气候转冷时睦婉不行了,小巷里有一个算命的道士,睦婉想寻求活下去的法子,便拿了他好不容易乞讨来的钱,算了命。
道士看着睦野直言,如果睦婉不生下他,兴许还能再活上十多年,他的出现将他娘的寿命克没了,命不久矣。
睦野如今已经记不清他娘的样子,却清楚记得他娘临死双目狠狠瞪着他,不停反复说她不该生下他这个野种克死她。
入冬时,睦野流着泪送走了他娘。
睦婉死后,院子便只剩下睦野一个人,为了活下去,他每日乞讨甚至与狗争食,还时常因为误入别人的地盘,招来一顿拳打脚踢。
久而久之,睦野变得沉闷寡言,他永远记得他娘死前含恨不甘的样子,也永远记得他是一个不祥之人,将她娘克死。
睦野一直在外流浪,直到他被李三娘带回去,尝到李三娘给他的第一碗热饭时,沉闷孤僻的睦野查在李三娘面前流了泪。
他不愿留在李三娘身边,他担心将这位好心的大娘克死,可当时疯癫的李三娘完全没有任何依靠,她对睦野极好,睦野面对她便想到他娘,隆冬严寒,李三娘的关怀让他感到温暖。
李三娘待他如子,她求着睦野留下,睦野不忍心拒绝那般状态下的李三娘,他就留了下来,那时候他心想如果他克死了李三娘,他就自尽赔罪一起陪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