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染看着郑修年,面沉如水,加重了语气说道:“修年哥,我说,我要重回阴国。”他要回的是阴国,而不是郑家!
战乱方起,如果不能抗住雾黑铁蹄,所有国家都将亡国!在贺月身边呆了三年,如今风染很清楚,阴国也跟凤梦大陆的其他国家一样,长期由贵族把持朝政,人才极度匮乏;自己的父皇又胆小懦弱,碌碌无为,朝政长期由朝臣把持;平时朝臣们争权夺利,勾心斗角,互不相让,真要叫这班朝臣带兵驰援,把雾黑铁蹄抗拒在阴国国土之外,只怕没有一个能当重任;自己的大哥太子风宛亘才能平庸,可做守成之主,绝无治乱之才;三皇子风建安血气方刚,性子急燥拔扈,难以服众,还需多加磨砺;其余皇子年岁尚幼,亦无出众之才。阴国当此危难之际,若郑家不出头,就找不到一个可以担当主持大局的人。
郑家姓郑,风染是姓风的。
郑家如果要奉他为少主,便该听从他的意志。他不会谋求去掌握郑家的实权,但是,他必须要控制住郑家掌实权的人!就像他从来不具体管理风园事务,但是他却控制着庄总管,也有足够的威望控制着风园诸人一样。
从卖身为奴开始,到一步一步完全掌控风园,对风染来说,是一次很好的尝试。
是收复郑家为己用,还是被郑家所用,这就是回阴国和回郑家的区别。
战乱,给了风染机会。
暗中窥视了风染一年多,把风染的种种行径尽收眼底。郑修年并不是偷窥成狂,只是职责所在,很多紧要关头,他都自行回避了。可是越窥视下去,郑修年就觉得风染在自己面前渐渐从通透,变得模糊,变得他再也不能轻易看透。其实风染并没有做什么事,只是带给了郑修年这样的感觉,随着这种感觉到来的是一种疏离与陌生的感觉。那种感觉就仿佛是自己养大的孩子,终于成长成了一个不再听从自己,不再依赖自己的大人了。忽然想,风染也已经二十二岁了,是啊,该成人了。
此时,风染那么居高临下地质问他,让郑修年觉得有些陌生而疏远,他自己知道,风染在这一两年间,在气势上已不知不觉地压过他了,渐渐有了少主的气魄,以至于当风染现他偷窥时,他竟然心虚地躲起来,不敢现身。面对风染的质问,郑修年忍下心头的不快,答道:“郑修年愿追随少主。”
风染把自己牵着的空马缰松了:“起来,上马吧。”
等郑修年上了马,陆绯卿倾身过来,与郑修年凌空一抱,笑道:“郑哥哥,我想你!”
“绯卿,你长壮实了!”郑修年也惦记着陆绯卿,擂了擂陆绯卿胸口紧实虬结的肌肉,笑道:“比你郑哥哥长得都壮!”
陆绯卿甚是羞赧地一笑:“嗯,没法子。”他倒想长得似郑修年那般,既粗犷,又不失文雅。
风染淡淡地看着来路,一直等两人亲热够了,叙旧够了,才问道:“修年哥,你可知过去三年,我在何处?”
风染突兀地一问,问得郑修年与陆绯卿都一怔,这三年风染都在成化城风园里啊,难道风染忽然失忆了?不记得自己身在何方了?
郑修年醒悟得很快,回道:“家主已有安排。”郑家少主,将来是要被郑家拥立为皇帝的,怎么可以有曾为男宠的可耻经历?风染也殊不愿意自己的这段经历为人所知,所以,这三年,他必须要有另外一个能够公之于众,死而复生的经历。
陆绯卿瞪大了眼睛。
风染道:“正是因为绯卿在,我才要问,回头绯卿才好禀告公主。”幻沙公主并未再嫁,就仍是风染的正妃,风染死而复生,重回阴国,无论怎么说,都不能瞒着公主,必须要给公主一个说法。
郑修年回道:“关于少主死而复生之事,是这样的……”风染于成亲前夕练功走火入魔而亡,当时送亲使臣曾亲往吊殓,摸到风染心停气绝,浑身冰凉,这些是大家有目共睹之事,只是在其后生了意外,玄武真人是受邀观婚礼而来,风染忽然死亡,他舍不得对风染体毒的探究,便偷偷把风染的内棺盗走!装殓之人不敢声张,便把一些石块装入椁中盛殓了,埋于地下的实则是具空椁。而玄武真人连夜逃回玄武山,把尸放置于玄冰暖玉床上,却无意中护住了风染心脉,其后玄武真人准备剖尸,却现风染竟然尚未死绝,便多方加以医治,花费一年时间,才救回风染一命,回救风染之后,玄武真人曾通报过郑家,但因风染尚因走火入魔动弹不得,郑家便封锁了消息,让风染安心静养,又花两年时间,玄武真人才帮风染解除了走火入魔之厄,才使得风染能够毫毛无伤地重回阴国。
陆绯卿听着,一脸的惊奇,但听完了,并没有多问。在汀国三年的征战冲杀,已使他快成熟了起来。知道郑家敢撒这弥天大谎,必定早已经打通打点过其中关键之人,这些话,本就半真半假,容易令人相信。陆绯卿道:“师哥,等我禀了公主,你回阴国,我也跟你回去。”
风染一笑:“跟我回去?你就见不着公主了。”
陆绯卿一呆,想了想,嘿嘿笑道:“我舍不得师哥。”这世上,风染待他最好,他虽然喜欢幻沙公主,可是公主却是高高在上的,难得看见一次,哪有风染待他亲密无间?再说,他与风染一别三年,好容易见面了,实是不舍得又轻易分离。
风染和颜悦色道:“绯卿,你先留在汀国军营里,有事,我会叫人知会你。”
“哦,好。听师哥的。”陆绯卿从小跟风染一起在郑修年的教导下长大,又在阴索战场上一起混了三年,彼此极有默契,一些话不必明说就能意会。
第185章 突现不明骑兵
风染心情好,玩笑道:“绯卿,你这么听话,小心我把你卖了。”
“不会的!”这一点陆绯卿非常笃定,笑嘻嘻地讨好道:“师哥舍不得的。”风染舍了自己也要把他救出来,又怎么舍得卖他呢,当他傻啊?
“少主,要是公主直接到阴国找你,咋办?”
风染心头不觉一沉。自己“死”了三年,公主都不改嫁,真叫人头大!现在幻沙公主是风染名正言顺的正妃,风染重回阴国,幻沙公主去阴国跟风染夫妻团聚,却是正理,谁也没法阻拦。
风染对幻沙公主的感觉只能说是陌生,既然不喜欢,也谈不上讨厌。因陆绯卿喜欢公主,他想成全陆绯卿,才事到临头诈死悔婚,悔婚的结果是陆绯卿感激风染之余,跑去索云国刺杀了平康皇帝,然后是自己相救陆绯卿从而失陷在贺月之手,之后引了一连串的事件。然而,貌似这三年都白过了,因为幻沙公主仍是他的正妃,自己一回归,陆绯卿再怎么喜欢公主,都只能是可望不可及!
正说话间,便见一队穿着黄袍的皇宫侍卫纵马飞驰而来,赶到城门下,把手上捧着的一个黄封递给守门的将官,又低低交待了几句便回头打马离开了。
“走吧。应该是放行了。”一直等到内侍们远去,风染的心情终于轻松了下来,知道贺月终于肯放手了。可是,风染的心里在轻松之余,似乎又有一些怅然若失。出了城,他真实活过来的三年,就将被杜撰的三年所取代,那三年,将从他生命里一笔抹去,不复存在。
“好,我们走。”陆绯卿正要策马,风染忽然一勒马缰,僵着身子不动,脸上的笑意渐渐被凝重之色代替。然后风染跳下马,说道:“绯卿,修年哥,给我护法!你们两个不要出声。”双眼一闭,进入入定状态。
风染这种入定状态并没有持续太久,向陆绯卿问道:“你们兵营驻扎在南郊何地?”
“离城三里多。”
“你是统帅?”
“那哪能!统帅是幻沙公主,我是副帅。”
风染大出意外:“公主统军?她懂行军作战?”
“公主从未领过军,据说曾得高人指点过行军与武功。这次汀国派出的是中军主力,左右两军镇守本土。”陆绯卿解说道:“师哥,你知道的,现在军中真正能打仗的贵族将领不多,又没有庶族挂帅的先例,朝中觉得派庶族将领挂帅驰援不够隆重,怕被别国耻笑,可又派不出得力的贵族将领来统帅,正在为难,公主就主动请缨挂帅了。”
风染只觉得满口苦水,他刚从贺月手里逃出来,这么快,还没有喘口气,就与幻沙公主在成化城外狭路相逢!
幻沙公主竟然会主动请缨领兵挂帅,风染有些出乎意外。但随即风染便想起,当年他悔婚,汀国送亲的队伍立即变成问罪之师,围堵住阴国都城,要求马上给个说法。逼得风染不得不行诈死之计。
回想当年送亲队便在阴国守城官军的眼皮子底下,以弱制强,以少胜多,先是分做几队,然后同时动,配合有素,以迅雷之势,猝起难,制服了众多阴国皇宫的守军,控制了阴国皇宫所有人的进出,真真的一剑封喉!
那时,风染就猜测汀国送亲团中有高人,如果那个高人是公主的话……他确实太低估了公主!而公主敢主动请缨驰援,看来是一个不甘于寂寞平淡的女人!
“她会武功?什么程度?”
“这个不清楚,没人见过公主动武。”
风染又问:“我记得公主是跟你同年的,双十又一了,我都‘死’了三年了,她怎么还没有另嫁?”
“据说,曾有几次提亲,公主不愿意。”风染明明问的是公主,陆绯卿却没由来的微微红了脸。
风染看着陆绯卿促狭地一笑,道:“这次她是统帅,你是副帅,大好机会。干什么要跟我回阴国?傻小子也会口不应心了。”
陆绯卿脸嫩,本就微红的脸,顿时涨得通红,嘿嘿笑着催风染快上马出城。
风染站着没动,说道:“你赶快出城,叫公主转移营地,向东七里,便是成化山,可暂驻山上。”
“什么意思?”
“有一队人马,正向成化城赶来,人数不少。”
“哪来的大队人马?”据陆绯卿所知,各国兵力都压到前线去了,目前在成化城外也就只有汀国这一票人马算是大队人马,除此之外,怎么会有别的大队人马?
风染问道:“你们听听!觉得是哪来的人马?”
中路四国,索云国在最北,已经倾全国之力布防于南枣郡一带,准备将雾黑铁骑拒于国土之外,连京畿守军都压上去了,因此不可能有多余兵力还在都城南郊徘徊;喆国派出的援军比汀国援军先期到达,已经进驻索云国安排的防线了;汀国援军正暂驻南郊;郑家和郑家军是阴国保家守国的根本,自然不可能派出去支援别国。阴国能征善战?2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慕毂纠床簧伲炊急恢<椅伤茫豕谷慌刹怀鲆桓霾皇侵<乙幌档慕炜梢酝尘墼S谑且豕蒙隙杂谂珊稳送尘墼啥嗌俦洌珊蔚乇涞鹊忍焯焐塘坷瓷塘咳ィ恢泵挥猩塘砍龈龀墼桨福慰鲆豕×θ酰媾删墼膊换嵊卸嗌偃寺怼?br /> 陆绯卿和郑修年两个一齐趴伏在地上,贴着地面,运是江湖中最常用兵“伏地听声”功夫,仔仔细细地听了一会儿。陆绯卿说道:“师哥,你怀疑南郊有雾黑王朝的军队?我怎么没听见动静?”
“大约距此还十五里左右,移动的度很快,可能全是骑兵。向这边过来了。赶紧叫公主转移营地!迟了就来不及了!”风染听得见,那是他在容苑时,苦练了一年多,受了很多次内伤,自己摸索着练出来的一门功夫。
刚开始,风染只是坐在容苑里想事情,想乏了,又懒得动,就听一听园子里的动静,听一听下人们的谈话,他运使出江湖中常用了听风辩形术,自然比别人听得远。觉得有趣,便想听得更远,渐渐把这门粗浅功夫的听风术练得娴熟精深。然后再想听得更远,风染就试着把风力贯注在双耳经脉中,渐渐提高听知距离到极限之后,风染于听力方面,就由无意识的只想听得更远,渐渐展到有意识的钻研一门把听力挥到越极限的功夫。
风染闲居无事,便试着自行开拓耳部经络,受了很多次内伤之后,风染才慢慢摸到一些门道。在正常状态下,风染就会比一般人听到远得多,运功状态下,可以听到五里左右。象大队人马的转移,万蹄攒地,声势浩大,风染可以轻易听到二十里左右。
自囚?在风染的心目中,没有这个词。那是别人看风染从不迈出容苑,以为风染自囚,风染光是练练功,想想事,一天就过去了,只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再说,他想要什么东西,吩咐一声就行,也根本没有迈出容苑的必要。其他人只看看风染整天整天斗室枯坐,觉得他度日如年,在风染却是乐在其中。
在经过改良后的听风辩形之术渐渐练至小成之后,生在风园里的大事小事,没有什么事能逃得过风染的耳朵,他不需要什么人通风报信,所有的事,他早就听得一清二楚!风园之东是成化城繁华的东大街闹市,容苑僻处风园深处,却距离围墙不远,容苑之外便是东大街的茶寮酒肆。风染可以听到那些过往客商在茶肆中的谈笑寒喧,海阔天空,天南地北地纵议时局,由此也听到一些凤梦大陆的时局变化。风染不出容苑,也知天下大事。
不过,这门新功夫,才摸索着练一年多时间,风染只是摸到一些门道,并没有练到大成,想要再精进一些,反倒重伤了开拓出来的经脉,吐了几大口血。叫庄总管拿去做了自己病情加重,命不长久的证据。风染也知新创一门功夫需得千锤百炼,燥进不得,留着以后再慢慢打磨着精进。
听风染说还有十五里的距离,陆绯卿和郑修年就拍打着灰土从地上站了起来,这十五里的距离太过伏地听声的极限了。
“十五里?你怎么会听到那么远?”郑修年颇有些疑惑。
陆绯卿对风染说的话,向来不疑,扯了风染:“快走。”骑兵行军,一般日行六十里,但这日行六十里是包含了晚间休息时间的,除掉三个时辰的休息时间,日行六十里就可是理解为九时辰行六十里。十五里的距离,也就两个半时辰就到了。但是这是行军度!如果雾黑王朝突兀地派遣了这么一支骑兵,绕过索云国布于北方的抵御防线,从南迂回突袭成化城,那么这行军度还能再快一倍不止,只怕十五里的距离骑兵一个时辰就能冲到!
第186章 报信
汀国援军暂时扎营于成化城南郊,进行投入战斗之前的最后准备。但对来自身后的敌人一无所知,一个时辰之后就会当其冲,与那雾黑骑兵不期而遇。这场战斗,对汀国援军来说,是毫无准备的遭遇战,但雾黑骑兵来说,是有备而战,其结果不问可知!
“你怎么知道是雾黑的骑兵?”郑修年有些不可置信:“这么大队的骑兵迂回南下,怎么会无人现,为什么沿路州郡府县都没有禀告?”
陆绯卿已经急了:“不管来的是谁,先禀告了公主,避其缨锋再说,回头打探清楚了情况再行定夺。”
“也是,空口争论无益。走吧。”郑修年与陆绯卿两个翻身上马,便往城门而去,风染却立马不动,道:“你们去给公主报信,我要回城跟……他报个信。”
郑修年一惊,大怒:“你疯了!不怕那狗贼又扣下你?!”风染此举,无疑是又一次送货上门,郑修年咬牙道:“还是说,你对那狗贼……”
风染容色一敛,淡淡地截口道:“修年哥,后面的话,你要想清楚了再说!你若当真敬我是少主,我做什么,你只可谏,轮不到你替我做主。”
郑修年更加惊诧地瞪着风染。风染从未跟他摆过少主的谱,待他客气又亲近,更没有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过话,风染给郑修年真有一种翅膀长硬了的感觉,赌气道:“就算那队骑兵真是雾黑蛮子,就让他们破了成化城,杀了那狗贼才好!”
“这不是一城一池破不破的事。成化城一破,索云国必亡。”
郑修年犟嘴道:“哈哈,他们灭亡了才好,大快人心!”
风染回望着夜空下,黑沉沉的成化城,说道:“他索云国一灭,雾黑的铁蹄转眼就到了阴国边境,连嘉国都阻挡不了雾黑大军,我阴国可守得往?”郑修年只是一时激愤,如何不清楚这里面的利害关系?见风染如此问,只得不吭声了。风染又道:“修年哥,我想跟他报个信,不是为他索云国,是为我阴国。阴国只有躲在索云国的后方才能保住不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