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回答:“正是在下,这玉佩是我弟子何炎的,不知为何会在小兄弟手中。”
楚秋歌将情况细细说了一遍,语罢又握住道长的手,道:“我知道的就是这些了,您可有救我朋友的法子吗?”
那道长跟着楚秋歌来到一处屋檐下,探了探齐西月的气息,轻轻摇头道:“小兄弟…此人已逝去,贫道也无能为力。”
楚秋歌向后退了一步,怔怔地说:“您是说…他已经死了?”
那道长叹了口气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还请小兄弟节哀顺变。”
“节哀顺变?节什么哀!他怎么可能会死!道长你还有其他办法对不对,你告诉我,怎么救他。”楚秋歌抓住那道长的衣领,不断逼问。
那道长又是深深一个叹息,道:“小兄弟若是非要一意孤行,贫道知道这平阳山上有位仙人,据说能让死人复生,你方可一试。”
楚秋歌闻言重重向他行了一礼,道:“多谢。”
楚秋歌带着齐西月艰难地走到了那座山脚下,他刚一上台阶就被一阵风扫了下去,只听从上面传来冷冷的声音,道:“若想上山需一步一叩首,心诚方可入内。”
当他还是洛名玦的时候曾被众仙围剿,那些人侮辱他,伤他,杀他。他现在反而要来求他们,蝼蚁一般向他们低三下气地祈求恩赐。楚秋歌突然想大笑,他觉得自己当真是窝囊透顶了。
他是战神,没有谁能赢过他,就连他的师父,那魔尊寒默都败给了他。而如今他手无寸铁,连一个人都保护不了,还要俯在一个不知名的小仙脚下求他大发慈悲,救救他的齐西月。
“哈哈哈哈哈……好,我跪,你若能救他,我为何不跪!”楚秋歌半疯癫状地笑了一阵,俯下身在那台阶上一步一跪首。跪一步扶着齐西月走一步,然后再跪,再起身。
那台阶很长,看不到头,楚秋歌几次起身都腿脚发软重新跪了回去,他又摇摇晃晃爬起来,继续登梯跪首。等他跪完那长长的台阶,双膝都已烂得露出骨头,每一节台阶上都留下了他那触目惊心的血痕。
等抵达山顶楚秋歌已经再也站不起来了,他竭力爬到那仙人的脚边,咬着牙道:“……说话算数。”意识模糊之间他看清了那人的面容,那竟然是他自己的脸,不,应该说是洛名玦的脸!
他一惊,去抓那人的衣袖。对方却猛然一颤朝他跪了下来,楚秋歌还想再问什么,他的意识却已经沉入了黑暗,合上眼睛之前他看见那块熟悉的玉佩微微发着光,他想问这块玉佩为何在此,你又是谁,但他的眼皮却逐渐沉重再也无力抬起。
……。
“主人,你有没有哪里还觉得不舒服的?”
楚秋歌还没完全清醒,那个声音就在耳边响了起来。
他循声望去,只见一灰瞳银发的青年正在床边看着他,脸上写满了担忧和焦虑。双手合十紧紧握住他的手。
楚秋歌一惊,赶忙抽回手,往床里面挪了挪,警惕地看着眼前这个人。
那人一副受伤的样子,微微颦眉,滞在原处的手停了半晌才垂了下去,轻轻道:“主人,我是冷子成,你还记得我吗?”
冷子成?楚秋歌在脑子里搜索了一遍,确定自己既不知道这个名字也没见过这个人。又加之刚才在平阳山上不美好的回忆,他的态度很冷淡,道:“我不认识你。”
冷子成闻言露出小狗般委屈的眼神好像大受打击,他长得很是峻美,这会露出这种表情有说不出的违和。
楚秋歌并不想理会他正要开口询问齐西月的情况,只听见门被倏地摔开,一个熟悉的身影落进了他的眼中。
“洛名玦!你疯了吗!”寒默一个快步上前抓住楚秋歌的领子猛地把他从床上拽起。
楚秋歌怔怔地望向寒默,他从来没见过寒默这张冰山脸有过什么情绪变化,更别说是这么强烈的情绪,见楚秋歌一时没有反应,寒默却像是冷静下来,松开手向后退了一步,冷冷道:“你把内丹给了那个凡人,你在想什么。”
楚秋歌这才明白寒默在气什么,他扬起嘴角回以冷笑,道:“不知道魔尊大人什么时候对我的事情这么上心了?”
寒默皱着眉头轻轻唤他:“名玦。”
楚秋歌突然神色激动,大声道:“闭嘴!我不想听你喊我!”
寒默的指尖动了下,半晌才凑过来,想伸手碰他。楚秋歌却猛然挥开他的手,道:“对!我疯了!你若是救不了他,我就当真疯了!”
“主人…魔尊大人他…”冷子成正想开口帮寒默说话,寒默却手一挥示意他噤声,他静静望着楚秋歌,半晌闭上眼睛缓缓道:“我会救他,如你所愿。”
“但我有条件”,他又接着道,“等你休息好来主殿找我。”寒默衣袖一挥转身不再回头。
楚秋歌坐在床上,视线移向一边并不想去看他离去的背影。
冷子成又凑上来,道:“主人,魔尊大人他并没有弃你不顾,他为了救你不惜和整个天界为敌,那之后他又……”
楚秋歌冷冷地打断他,道:“够了,我不想听,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楚秋歌将身子蜷成一团,整个人缩在被窝里。他很想痛骂自己。他可能是真的疯了,那巨蟒虽是魔界生物,但非要多管闲事去平阳镇的是自己,他有什么资格迁怒别人。更何况那个人还是他曾经最亲近的人。
好想就这么消失,不要再给任何人造成麻烦了。楚秋歌深深地厌恶自己,他以前又多高傲现在就有多卑微。
突然他感觉有一双有力的臂膀将他连被子一起揽进了怀里,他愣了一下,只听那人道:“怎么了?一个人把自己裹在里面,也不怕窒息了。”
楚秋歌猛然一抬头想去看他的脸,却正巧撞在那人的下巴上。“嘶,头真硬。”楚秋歌终于看清了那人的脸,他激动万分,连忙道:“西月!你没事了!?”
齐西月揉着下巴,道:“我当然没事,”下一秒他又脸色一变,满面焦急,不知所措。“楚弦,你怎么哭了。”
楚秋歌微微一怔,脸颊上果然有湿漉漉的触感。但是这不可能,他应该是没有眼泪的!
齐西月见他不言语,赶忙把他揽进怀里轻轻抚摸他的脑袋,道:“不哭了,不哭了,谁欺负你我去打他。”
楚秋歌紧紧回抱住他,齐西月的语气更温柔了,“我不抢你的芸豆卷,也不说你哼歌难听了,不要哭了好不好?”
楚秋歌吸吸鼻子,道:“你这人真奇怪,我粘你的时候对我凶,我难过的时候又温柔的过分,你到底想让我喜欢你还是不啊。”
齐西月掏出手帕给他擦了擦眼泪又擤擤鼻涕,道:“怕你心里没有我,我又在自作多情。”
楚秋歌猛然起身,大声道:“谁说你自作多情了!”
冷子成被他突然的一声吓得一惊,结结巴巴道:“主…主人,怎么了?”
楚秋歌怔怔地坐在床上看着冷子成,脑子还有点不清醒,半晌抬眼环顾了四周一圈,忽然感觉老脸一红,捂着脸低下头去。
天啊,我堂堂战神想男人都想到梦里去了!不活了,不活了,丢死人了!
楚秋歌又把自己裹进被子里打了几个滚,冷子成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一会大叫一会发呆一会打滚的。他赶忙护在床边怕他掉下来。
楚秋歌闹了这么两天也缓过来了,他从被窝里爬起来,轻轻咳了两声,看向冷子成,道:“这位朋友,你总喊我主人,我们是在哪见过吗?”
第7章 青阳之灵
第二天清晨寒默醒来的时候,忽然闻见一阵食物的飘香。他顺着那香气走到厨房,正见楚秋歌在那忙乎个不停。
作为一个资深吃货,楚秋歌的厨艺也是不容小觑的,只不过他秉着“能懒则懒”的理念,一般都不亲自下厨。不过作为前世的战神,现世的春旭国二皇子,也没有需要他自己下厨的时候。
这楚秋歌的一身厨艺还是他拜寒默为师后练成的。那个时候寒默总会每早提着吃的来喂他。楚秋歌琢磨着不能总是让师父给自己准备吃的,自己也得表现一下,答谢师恩呀。于是小名玦除了练剑其他时候就在厨房捣鼓着,黄天不负有心人,他终于得了一身好厨艺。
这时寒默见他在厨房里做饭不免心生几分怀念,水色的眼眸也增了些柔和的光。楚秋歌见他进来,摆出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双手端茶递上,道:“请师父先用茶。”
寒默一愣,这个称呼好久没听到了,他接过茶抿了一口,茶香四溢,沁人心脾。他一抬头发现楚秋歌正一脸期待的望着他,便又点了点头,赞道:“好茶。”
楚秋歌果然乐得心花怒放,嘻嘻一笑,道:“谢师父夸奖。”
寒默不言不语,静静望他,楚秋歌知道他是在等自己解释,又清了清嗓子,道:“弟子昨日一时糊涂,多有冒犯还请师父海涵,这些年月多谢师父照顾我家那小白狼,还有我也知道那巨蟒不是师父你有意放出的了…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计较,也不要记我的仇,我给您天天下厨做饭,打扫屋子,您就原谅我吧。”
寒默轻叹了口气,道:“多嘴。”
楚秋歌知道他说的是冷子成,又道:“不多嘴,不多嘴,子成要是不说我不得一直误会下去了,这多不好啊。”
昨晚他向冷子成询问,才知道他正是那只自己养的小白狼,在他死后被寒默带回魔界,勤加修炼终于幻为人形。而这名字是他当年见楚秋歌随手写在一张纸上的“与子成说”取来的,楚秋歌没有印象,他却记得很清楚。除此之外,冷子成还向他透露了一件更为重要的事。
楚秋歌这时正是想问这事,他道:“那青阳之灵当真如此厉害吗?”
寒默听到这个名字身形一颤,猛然看他,道:“这事你从何而知?”
楚秋歌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更为疑惑,诚实回答道:“子成说那青阳之灵现世,魔界生物才如此反常,纷纷破开缝隙钻入人间,皆是被那青阳之灵吸引。”
寒默沉默片刻,淡淡道:“正是,不仅魔物,这世间所有人妖神魔都想得到它,这青阳之灵一现身必定会引得众人争个头破血流。”
楚秋歌怔道:“这青阳之灵当真如此厉害?”
寒默道:“可谓最强。三界形成之初便有青阳之灵。魔界有魔力、天界有仙法、而人间有青阳之灵。三界之间起初是相互制约的。凡人之所以不敌仙魔皆是因为青阳之灵过强。可正是如此人人都想将它占为己有,因这青阳之灵大大小小的战役不断,纷争四起。”
楚秋歌又道:“若是这么厉害,为何我之前不曾知道。”
寒默道:“青阳之灵不灭,不散,永世长存。为了避免争纷,神君魔君两位传世之初的帝王以生命为代价共同封印了它,并化身为了七颗灵珠镇压封印。正是如此,长期以来才相安无事。这青阳之灵的秘密也只有个别人才知道。”
楚秋歌道:“那它为何现在突然出现?那封印破了?”
寒默道:“若是破了,三界混战至死方休。现在破的是那前两道,这最后一道最为牢固,但被破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楚秋歌忙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寒默:“找灵珠,重新封印。”
楚秋歌:“灵珠?那灵珠不是镇压着封印,怎么会突然下落不明,是有人盗去了,因此封印才会被破?”
寒默:“正是,那第一道封印就设在我们魔界,长期以来都是由魔教圣女守护。”
楚秋歌:“难不成盗灵珠的就是…?”
寒默回道:“如你所想,正是魔教圣女。而这人你也认识。”
楚秋歌疑惑道:“我认识魔教圣女?我怎么没有印象。”
寒默淡淡道:“她就是你的母亲。”
楚秋歌大惊,不可置信道:“那她为何要盗走灵珠?我从前为何毫不知情,我以为我母亲已经……从来没有人跟我提过她,父亲也只说她下落不明,没想到竟是这样。”
寒默情绪复杂地看了一眼楚秋歌,道:“我之前所说的条件就是想让你助我寻她。”
楚秋歌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茬子事,他道:“若是魔尊都找不到她,我又如何能…”
寒默闻言掏出一块玉佩递与他,道:“你对此可有印象?”
楚秋歌接过玉佩细细打量,道:“自然有,这是我母亲的玉佩,之前我就想问,那亭子里和我面容相同的人是谁,又为何挂着这玉佩。”
寒默点了点头回道:“我自是知道你想问询问此事,那人就是子成,我托他化为你的模样守着那山头,本意是引你母亲出来,而那玉佩是我暂借与他的。”
楚秋歌不禁笑出声来,道:“没引来我母亲,反倒把我引来了,那之后还引吗?”
寒默道:“这下下之策,不必再用。你自会帮我们寻到她。”
楚秋歌苦笑道:“她这么多年对我不闻不问,这会就愿意出来见我了?”
寒默点点头,道:“她定会来。”
楚秋歌见他笃定的模样,心想:难道是见我遇难了才会来寻我,若真是这样那这母子情还可一续。
楚秋歌光顾着和寒默说话,这会闻到一股焦味才想起来自己的菜还在锅里烧着,赶忙凑过去一看,这不看还好,一看没把他气死,他大喊道:“啊!我的菜!”
这时冷子成还在外面站着,刚才魔尊在他不敢打扰他们谈话,就在门口把风,这会听到楚秋歌一声惊呼,赶忙冲进去,大声道:“主人!怎么了!”
楚秋歌一见他来了,一股气正愁没处发泄呢,冷子成刚好接替齐西月完成了这个使命,他愤愤道:“都怪你,我的菜都糊了!”
冷子成一脸懵圈,但他又不能反驳,那可是他至高无上的主人啊,最后他想通了,反正只要主人批评他就应该虚心接受,他赶忙低头认错道:“子成知错,请主人惩罚。”
楚秋歌一看他这副正经的模样也没心情逗他了,用锅铲捣了捣糊成一团的菜,郁闷的想:西月不在,连跟我打趣的对象都没了,这生活还有什么乐趣。
他正想着,寒默却突然开口道:“他已无大碍。”
楚秋歌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接了这么一句,疑惑道:“你说什么?”
寒默还没开口冷子成却接话了:“主人不是在问齐公子的情况吗?”
楚秋歌更为不解,道:“我没问啊?”
冷子成面色有些为难,接着道:“我刚听主人你一直在念叨齐公子的名字所以…”
楚秋歌老脸都要挂不住了,赶忙大声咳嗽打断他,真想现在就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心想:我真的疯了不成,梦里想他不说现在都念到嘴上去了,这要是被他知道了还指不定怎么嘲笑我呢。
寒默见他的心思又飘到九霄云外去了,沉默许久缓缓开口道:“你当真是在意他。”
楚秋歌“哎”了一声,抬头却见寒默已经拂袖走出了门口,他不免抱怨了句:“搞什么,又不听人说完话。老东西。”
寒默听到最后这句身形一晃差点没栽过去,但他还是保持平静地稳住阵脚,悄悄回头望了一眼,只见楚秋歌还在漫不经心地铲锅巴,神游天外。他的脚步滞了下,带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转回了头。
楚秋歌有一下没一下地铲着锅巴,心想:我活了这么多年,跟齐西月比起来不也是个老头子,天天还和人家小娃娃厮混,唉…
冷子成见他叹气,以为他又是在担心齐西月的处境,赶忙道:“齐公子有主人的内丹护体灵魂不散,身体也已经修补的差不多,这几天应该就能醒过来了。”
楚秋歌这才想去冷子成还在旁边站着,闻声先是一愣随后喜出望外地把铲子塞给他,道:“我去看他!”
楚秋歌踏着轻快的步子,笑得合不拢嘴,就差原地转圈拍手庆祝了。但到门口的时候他还是老实下来,轻轻推了门,蹑手蹑脚地钻了进屋。
齐西月正安静地躺在床上,身上的伤口已经消失不见,此时就像睡着了一般。
楚秋歌托着腮坐在床边静静看他,越看越觉得齐西月真是长得好看极了,他忍不住伸出手触了触他的睫毛,又戳戳齐西月的脸。收回手还不忘傻傻笑几声。
“西月,早点好起来吧。”楚秋歌自言自语了一句,又在心里默默想:你再不好起来恐怕我要先精神失常了。
楚秋歌又叹了口气悄悄从屋里起身离开了。他在这大院里逛了一圈,景美宅大,设施齐全,不愧是魔尊在凡间的别院。快赶上他家皇宫了。想到这他又有几分郁闷,本来好好的日子过着,突然就被日耀给毁了。这个仇必须得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