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烨没敢抬头看蔺荀,却依然能感受到蔺荀携着的不悦跟讽刺。
他异常艰难地继续道:“我有急用,等着这笔钱救命,你能……能不能先把钱给我?”穆烨说完又着急地保证道:“你放心,我说话算数,绝不会反悔的。”
“你是因为钱所以跟我结婚?”蔺荀望向穆烨的眼底满含鄙夷讥讽。
穆烨无法否认,毕竟事实的确如此。
这之后,包厢静得只能听见电视机的声音。气氛压抑而死寂。
穆烨率先打破沉默,言之凿凿地道:“我没想过白要这笔钱,当我借你的行吗?我可以给你写借条。”
蔺荀沉默许久,接着抬头看向穆烨。他满眼的讽刺,看得穆烨无地自容。
“没必要,这笔钱本来就是明码标价的报酬。”蔺荀道:“把你的银行账号发给我。”
穆烨迅速掏出手机:“要什么银行的账号?”
“随便。”
穆烨咬着牙,把银行账号以短信的形式发给蔺荀。
蔺荀漠然地低头看手机。
“谢谢。我保证,这笔钱我肯定会还你的,不过我最近急需钱,可能要过段时间。”
蔺荀能替自己解决这燃眉之急,穆烨心头充满感激。
蔺荀没作声。又过两分钟,他抬头看向穆烨,态度冷漠道:“钱很快会到你账户,今天就这样。”
他说完没等穆烨答复,便起身径直离开包厢。
蔺荀走远后,穆烨顿时无力地瘫倒在沙发上。
他捂着脸深呼吸,这才艰难地压下-体内肆意翻滚的苦涩的低落情绪。
穆烨不敢保证蔺荀还会借钱,亦或对方就从此江湖不见。
假如这样的话,他妈的手术费又该怎么办?
就在穆烨焦躁不安、茫然无助的时候,他突然收到一条银行发来的短信提示。
“您尾号2222账户01月10日完成转账人民币20000000,人民币余额20070540。”
第6章
蔺荀前脚刚出餐厅,后脚便接到宋昱打来的电话。
“快看微信,我俩给你出谋划策,你别玩失踪啊。”宋昱接通便道,还刻意压低了声音。
蔺荀边朝停车场走去,边道:“把你的公鸭嗓收起来,我已经出来了。”
“……啊。不合适?”
蔺荀脑海忽地浮现出穆烨的笑容。“还行吧。”他敷衍道。
“我操,你啥时候用‘还行’来评价过,这就是看对眼了呗?”
“瞧着挺舒服的。”蔺荀摁着车钥匙解锁,又拉开车门坐进驾驶位。
他接着道:“我开玩笑说要吃扇贝跟牛肉,他还真给我做好送来,厨艺也还行,我吃着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哟,还有你不好意思的。”宋昱打趣道。
“我一般也不会。”蔺荀敲着方向盘,没急着离开:“他还特爱笑,又特有礼貌。”
宋昱笑道:“我跟你认识好几年,也没见你这么夸过人,那这事就成了?”
“说不准。”
“怎么回事?”
蔺荀沉吟道:“他跟我要钱。”
“要那二十万?”宋昱语气不善道:“这人该不会真来讹钱的吧?”
“他说有急用,等着救命,还说这钱算跟我借的,以后还我。”
“骗子都这套说辞,谁还明目张胆地说,我就过来讹你钱的?”
蔺荀沉默着没说话。
宋昱突然有所预感:“你该不会把钱给他了吧?”他语气颇为不可思议。
蔺荀道:“嗯。”
“我去,蔺荀你傻吗。”
“你才傻逼,再人身攻击跟你翻脸啊。”
“……我又没惹你。”
“滚。”
“……你还给他钱干吗,这不没事找事。”
“我钱多。”
“你钱多来给我赞助啊。”
“……没钱。”
“嘿!蔺荀我发现你这区别对待很严重啊。”
“……还有事吗?”
“你想把钱要回来可以找我,我这边有办法,他跑不掉。”
蔺荀皱着眉头“嗯”了声,随即便掐断电话。
他接着又打开微信,发现微信群里有十几条未读信息。基本是宋昱跟唐清兮出谋划策的内容,什么善用冷读,切忌冷场;什么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切记不要乱动手脚占便宜之类的。
蔺荀嗤笑,没耐心看完,刚返回微信主页面,便收到宋昱单独发给他的私信。
“我刚认真想了下,你怀疑他是骗子还给他钱,该不会是喜欢上了吧?你之所以恼羞成怒,是觉得他给你做饭,对你态度好,其实也是装出来的?”
蔺荀眉头紧锁,半晌回复道:“有好感,还谈不上喜欢。”
却没否认宋昱说的后半段话。
***
穆烨怎么也没想到蔺荀会这么干脆,他迅速追出餐厅,却已经找不到蔺荀的身影。
前台告诉穆烨,账蔺荀已经付清了。
这一进一出,便轻而易举筹够他妈的手术费用,消除几天以来困扰着穆烨,让他食不知味夜不能寐的难题。
穆烨总觉得这不真实。搭公交回医院的途中,还迷迷糊糊地上错了车,又赶紧下来重新搭车去医院。
到医院后,穆烨首先要做的便是去交费。
随即又带着交费单去找他妈的主治医生,商议安排手术的具体时间,还有咨询相关的注意事项。
医生说以他妈的病情,不能继续一拖再拖,因此手术越快进行越好。
综合各方面因素考虑,最终将手术时间定在这周六,刚好穆烨也休假,能过来医院全程陪着他妈。
跟医生道谢离开,穆烨又去病房找他妈。
远远便听见病房里传出熟悉的对话声,看情况还挺热闹的。
穆烨先敲门,接着推门走进病房。
“……你可真幸运啊,既有孝顺懂事的儿子,儿子又有这么好的朋友。”话唠阿姨说着看见穆烨,连热情笑道:“穆烨,你可算回来了,这你朋友?他等你很长时间了。”
陈容见着穆烨长松一口气:“小烨,你看这……”她指着病房边的礼品跟水果,表情为难。
穆烨看向吴斐:“你怎么来了?”又朝他妈笑道:“没事,这是吴斐,我之前跟你说过,他也在这边。”
“你手机怎么打不通?”吴斐指着手机道。
穆烨摁开手机,果然发现几条未接来电。他之前考虑要跟蔺荀见面,便把手机调成了静音,后面看见到账短信,更没多余的心思考虑这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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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斐摇头:“不想喝。”又看向陈容温和道:“阿姨,您要放宽心,多保重身体,现在把病养好最重要,其他事别去考虑。”
陈容连声道:“好,好。谢谢你。”
穆烨以眼神示意吴斐,让他跟着一块出去,又转向他妈说道:“妈,我跟吴斐出去下。”
陈容道:“没事,别管我,你们有事先去忙。”
病房门关上后,吴斐便硬拽着穆烨手臂把他给拖到一旁。
“我听医生说,你妈这病必须动手术,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跟我说?你还把我当朋友吗?”吴斐恼羞成怒道。
吴斐比穆烨矮几厘米,因为近视所以戴着眼镜,俗话说相由心生,这话放吴斐身上再恰当不过。
他看着温文尔雅,实际也很温柔善解人意。所以能把向来温雅的吴斐逼成这样,也挺不容易的。
“还没来得及嘛。”穆烨笑道:“你来医院,店里的事怎么办?”
吴斐瞪着笑嘻嘻的穆烨,火还没发出来便转为无奈:“洛渊替我看着店。”
“他还会给猫狗看病?”吴斐开的是宠物店。
“不会看病,也还可以干些别的。”
穆烨撇撇嘴:“哦。让他这大明星来看店,可真够大材小用的。”
吴斐敲了下穆烨脑袋,无奈道:“你能别见面就怼洛渊吗?”
“我怼他?明明他总怼我吧?”
“他答应我会改,所以你们也收敛收敛。”
穆烨暗道,洛渊能改除非地球停止自转。表面却向吴斐比了个ok的手势。
吴斐就这点太容易想当然。他自己心胸开阔,就觉得所有事都能得以和解。这从他非要把洛渊也拉进三人群里便足以印证。
吴斐低头思索几秒,接着抬头看向穆烨,道:“我这还有两万,先给你救下急吧。”
他说着便要取出手机给穆烨转账。
穆烨说:“这是你跟洛渊的钱吧?”
“我能做主。”吴斐笃定道。
“我可不想又害你们吵架。”穆烨摇头。
他之前也跟吴斐借过钱,后来听说洛渊为这事跟吴斐吵架,说朋友是朋友,伴侣是伴侣,他必须得分清轻重。
“抱歉,这事……”
穆烨赶紧打断道:“你别,我不是这意思。你店刚开,之前又是装修,又是买设备的,手里也没多少现钱。再说我已经借到钱了,我刚交完费,进来就看到你。吴斐,你心意我领了,真的,我特别高兴你能来雪中送炭。”
吴斐皱眉:“你真借着钱了?”
“千真万确。”
“谁借给你的?”
“呃……一个朋友?”穆烨支支吾吾道。
“你朋友我都认识,是谁?”
穆烨故意耍赖:“哎呀,你这么打破砂锅问到底干吗,还不许人当无名英雄?”
他不敢把蔺荀的事说出来,否则吴斐非得削他一顿,再自己想方设法把钱还回去不可。
吴斐这人就这样,凡事尽替别人着想了。
穆烨始终觉得吴斐跟洛渊结婚,就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吴斐没得到答案,还要接着问,恰好这时候他手机突然响了。
他接通电话。
洛渊告诉吴斐,说上回过来的客人宠物又受伤了,坚持要等他回来处理,让吴斐快回去看看。
吴斐让洛渊先陪客人聊会天,自己很快就回去。他挂断电话,接着转头看向穆烨。
穆烨将事听得清清楚楚,连道:“先给宠物治病要紧,我这没事,你放心,我不会逞强的。”
吴斐似信非信地点头,又反复叮嘱穆烨绝不能瞒着他,有他能帮忙的要尽管提。
“嗯嗯嗯,肯定提,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穆烨点头如捣葱:“我俩从小一块玩大的,跟你我还能客气吗。”
吴斐仍然不放心,总觉得穆烨可能瞒着他干了什么蠢事。可他这时候又忙,没空闲跟穆烨死缠烂打地磨,于是便把这事记下,打定主意后面必须得问个清楚。
送走吴斐,穆烨顿时长出口气,接着又回病房给他妈说周六手术的事情。
与此同时,穆烨也暗暗提醒自己,要尽快把借条写好送去交给蔺荀。
第7章
北京1月寒风凛冽,裹着羽绒服也能被冻得瑟瑟发抖。
xx街,进出无比严密的高档小区的六楼里,室内气氛却热火朝天,丝毫感觉不到室外的寒冷。
这是套由公寓改造成的健身房,极其注重私密性。健身房被细致地划分为热身区、伸展区、更衣室等。各项健身器械摆放整齐,给人井井有条的感觉。
蔺荀给卧推器加好重量,道:“先按你基础水平,70kg,能做多少做多少,我让人给你计数。”
他只穿着一件黑色t恤,能看出鼓鼓的曲线分明的八块腹肌,手臂结实的肌肉蕴含着极其强劲的爆发力量。蔺荀并没有一味地追求练大肌肉,而是让肱二头肌跟肱三头肌达成良好的协调感,既能彰显出肌肉力量,又不会看着过于恐怖。
蔺荀旁边的男人边活动着筋骨热身,边回道:“行,这回我肯定能打破最高纪录。”
“赵铭,打破自己纪录有什么意思,过来跟我比比100kg。”不远处,单手轻松举着哑铃的男人闻言挑衅道。
赵铭怒指后者:“孙凯,你等着,我迟早收拾你。”
听见赵铭这番话,健身房里的众人顿时哄笑起来。
跟赵铭不同,孙凯吃的就是身材这碗饭。赵铭狠话放得利落,可真要收拾孙凯,这目标可能就遥遥无期了。
蔺荀倏地转头看向孙凯,道:“要跟我比吗?”
孙凯闻言连摆手,坦然笑道:“我认输。”
赵铭过去调整姿势,双手成拳紧握杠铃。蔺荀让助教过来给他计数,自己则站旁边监督。
赵铭底子好,锻炼成效也显著,唯独过于缺乏自控力,基本能偷懒的就会偷懒,这也是他选择蔺荀的原因。
蔺荀可不管他是什么大明星,什么新晋人气演员。他只注重健身结果,钱反倒还是其次的。蔺荀享受的是这种挑战性,难度越大他就越感兴趣。
孙凯边举哑铃边跟蔺荀闲聊:“赵铭新剧不是这月底开拍,他还来得及吗?”
“不偷懒就来得及。”蔺荀漫不经心地说着,又转头看向赵铭道:“控制住杠铃,要有节奏地下降,别总依赖惯性。”
“蔺哥,你爸最近逼你逼得急,你不会哪天就把这工作室给关了吧?”孙凯又担忧道。
蔺荀对此不以为然:“他逼我,我不会反抗?我傻吗。”
“你就是傻。”长相偏秀气的青年走近蔺荀,边擦着汗边道:“不傻你能放弃大好的小蔺总身份,跑这来受罪?”
孙凯恭敬地朝青年打招呼:“宇哥。”
沈朴宇笑着颔首。
娱乐圈里,沈朴宇是当之无愧的前辈,加之又刚斩获某项影帝,目前可谓身价不菲,可平日里相处却毫无大牌架子,非常地平易近人。
听见沈朴宇说的话,蔺荀上下嘴唇轻轻一碰:“无聊。”
“有福不会享。”沈朴宇又不无期待地邀约道:“我妹夫刚开家火锅店,就这附近,中午一块去吃个饭?”
“不去。”蔺荀皱眉,接着烦躁道:“我得回家吃饭。”
沈朴宇恢复笑脸:“怪不得你今天心情不好。”他说着继续试探道:“这是将有大事发生?”
“能有什么大事。”蔺荀嗤笑。
是啊。
能有什么大事。
这时候找他无非两件事,一件事是让他回去管理公司,另一件事定然跟郑辞有关。
蔺荀没猜错,这事的确跟郑辞有关。
他还没走进客厅,便听见里面传来郑辞跟他爸妈相谈甚欢的笑声,隔着老远都能闻见郑辞散发出的阿谀谄媚的味道。
蔺荀脚下微顿,原本便不悦的脸色顷刻越发的难看。
他不假思索转身便要走。
“蔺荀!”蔺剑韦声如洪钟的嗓音传出来:“小辞好不容易过来,你敢离开试试。”
接着便听郑辞虚情假意地笑着劝道:“没事,叔叔。你别动怒,阿荀开玩笑呢。”
这可真他妈有趣。
蔺荀冷笑,他怎么不知道自己有开玩笑?
不过——
他倒还真想看看郑辞要闹什么幺蛾子,而他爸妈这又是弄的哪出。
蔺荀双手插兜,又突然改变主意走进客厅。
他进去便见郑辞坐那笑得像朵大王花。转头见到他又殷勤地迎过来,笑道:“你回来了,我也刚到,叔叔阿姨还说要我给你打电话。”
蔺荀目不斜视,从郑辞身旁径直走过,就跟没看见这么个人似的,朝他爸妈不耐烦道:“不说吃饭吗,快吃吧,吃完我还有事。”
郑辞明媚的笑容瞬间冻结,表情尴尬,上扬的唇角逐渐绷成条直线。
“蔺荀!”郁芳连不满道。她责备地看蔺荀,又转头笑着打圆场道:“小辞呀,你别理他,他就这臭脾气。”
蔺荀唇角顿时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
郑辞受伤地看蔺荀,接着转移视线对蔺妈妈强颜欢笑道:“没事,怪我没提前说。阿荀,还有叔叔阿姨,我们吃饭吧。”
郁芳道好,又让保姆开始上菜。这些菜之前早已准备好,只等着这会儿纷纷端上桌来。
处处透着奢华的餐厅明亮整洁,天花板悬吊着古朴简约的铜灯。
餐桌以大理石作原料,既高端又显出贵气。餐桌两边很长,足以坐十几人。
郁芳边跟蔺剑韦说笑,边替他拉开椅子。
蔺剑韦目光复杂地道谢,郁芳轻捏蔺剑韦肩膀,嗔怪地笑:“一家人还这么客气。”
他们这你来我往的互动,便显得彼此关系格外融洽,恩爱有加。
郑辞将这些尽收眼底,瞳孔深处划过艳羡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