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当柯祺翻看账本时,他都要惊呆了!为何第一个月新开张就赚了这么多的钱!
柯祺狐疑地看向吕管事。他怀疑谢家大哥往酒楼中贴钱了。
吕管事说:“三少爷带着他的好友们天天上咱家的酒楼吃饭,轮流请客,这一个月就没有断过。”
对于谢三做出来的这种事,柯祺完全不觉得意外呢。不过,就算有了谢三的鼎力支持,酒楼也赚不到这么多的钱啊。柯祺便说:“他们总不能顿顿吃的是黄金白玉。还有什么事,你都一并说来吧。”
“还有淑妃娘娘的侄孙儿,也总是呼朋唤友上咱家的酒楼用餐。”丁家人说他们在读书人中的口碑并不好,而忆仙楼明摆着更吸引读书人,他们不好坐在大堂吃饭,于是就租了包间,一租就是整年!
“他们真是有心了。”柯祺感叹说。不就是在崇灵寺一起玩过几回吗,他们竟还帮忙照顾生意了。
这些日子,丁家的七老爷正觉得奇怪呢,孙子、侄孙们怎么天天往外跑,外头有什么勾着他们?家里的伙食难道不好吗?虽然已是个小五十岁的老头了,丁家七老爷显然是个好奇心很重的老顽童。
又过了几天,对外号称是最喜欢美食的德郡王带着王妃微服上云祥楼吃饭。德郡王在云祥楼中也有固定的包房,还有专人伺候。他问那位小二,道:“有些日子没瞧见小舅舅了,他都在忙些什么?”
原来,云祥楼竟是丁家的产业。云祥楼幕后那位不为人知的老板就是丁七老爷。
小二老老实实地回答说:“回禀王爷,现在这个点儿,七老爷正在对面的忆仙楼中用餐呢。”
德郡王拿着筷子的手就是一顿。这个答案真是出人意料,机智如德郡王都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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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发生在丁七老爷和丁家小辈们之间的对话。
“一帮吃里扒外的小兔崽子们!说,做什么要去对面那家楼吃饭?!”七老兔子骂道。
此时没有计划生育,丁家七个老爷一共生了十几个儿子,这十几个儿子又已经生了二十几个儿子了。丁小十七和丁小十八差不多大,平时和李旭玩得最好,面对着吹胡子瞪眼的丁七老爷也不害怕。
“忆仙楼是旭表弟在庆阳侯府那边的庶出小舅舅开的。舅舅舅母人都不错。”丁小十七说。
“十七哥说得对!”丁小十八说。
“他们念书都念得极好!”小十七说。其实丁家很愿意尊重读书人。只是有些读书人不尊重他们,于是他们怼了回来。然后,读书人更不尊重他们,他们便继续怼了回去。如此已经形成了恶性循环。
“对,他们有前途!”小十八说。
“他们和我们相处得极好!”小十七说。
“对,他们有眼光!”小十八说。
“我们最近玩的跳跳棋就是他们弄出来的。”小十七说。
“对,他们有想法!”小十八说。
“总之他们不错,以后就是我丁十七的朋友了!爹教导我说,要是直接给好友塞钱,那基本是要绝交的,但钱确实是个好东西,我希望他们多赚点。小爷爷,您是不是吃了大蒜后没漱口?”小十七说。
“对,闻着有味道!”小十八说。
丁七老爷给了两小辈一人一个脑瓜崩:“真有你们说得那样好?老爷我去瞧瞧。那酒楼叫什么名字来着?一鲜楼?天下第一鲜?还不如叫满鲜楼呢!啧啧,我也去吃上一回,看看到底是不是第一鲜。”
丁家不显山不露水,其实是真的有钱啊。
一言不合就给好友塞钱什么的,丁家人都因此琢磨出一套塞钱的智慧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泰迪家族,丁家。
柯基的人脉在一点点拓展啊。
我真是感冒了,多喝热水,希望尽快好起来。
34、第三十四章
柯祺把账本看完, 陷入了苦恼中。人情这东西,需得有往来。虽说谢三、丁家表兄弟们都是自愿要照顾酒楼生意的,但柯祺却不能坦然受之。既然柯祺知道了他们的照顾, 就应该想办法送些回礼。
谢三和丁家表兄弟肯定不图柯祺准备的礼物,但不管他们要不要, 送不送却是柯祺的心意了。
只是, 该送什么呢?
比起时时有母亲补贴的谢三和比起总是习惯性撒钱的丁家人, 谢瑾华当然不能算是有钱的, 肯定无法为他们准备什么昂贵的礼物, 就只能靠新奇的想法取胜了。柯祺把账册合上, 陷入了思考之中。
想着谢三那种爱玩的性子,柯祺觉得可以送谢三一套三国杀卡牌。不对, 应该要送他好几套, 再让他转送他的朋友们。三国杀很适合进行多人游戏,谢三在外头有那么一大帮的好友, 这些人和他的性格差不多,大家肯定能玩到一起去。在后世, 很多大学男生不就是靠着三国杀结下深厚友谊的吗?
不过,这个时空中没有三国。为了让谢三他们有代入感,柯祺最好把卡牌上的人物全部换成这个时空历史上出现过的人物。因为卡牌的人物间是有关联的, 所以这不是一般的替换, 工作量很大。好在历史总是有着惊人的相似,天下大势无非是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这里存在着类似于三国的时期。
其实, 柯祺也可以想办法先写一本《三国演义》或者《三国志》出来,等到书火起来后,再去推广三国杀这个游戏。可是,柯祺的年龄摆在这里,哪怕他可以用自己的言语去记录那段历史,用三国的历史进行艺术上的再创造,人们也会怀疑他怎么就能在短短的几个月里写出了这样一本长篇巨作?
柯祺无意于去博什么少年英才之名。他弄个三国杀游戏,虽也会叫人觉得他很有想法,可是这毕竟是用来玩耍的东西,某些自诩正统的读书人会觉得弄出这种东西的人是玩物丧志,并不会高看他。
但写书就不一样了啊!读书人看重的自然就是书了。
谢瑾华走进房间时,见柯祺眉头紧锁。他想着今天是酒楼报账的日子,以为是酒楼的生意不好,就走到柯祺面前,拍了拍柯祺的肩膀,说:“新店开张嘛,名头都还没有打出去,过几个月就好了。”
柯祺觉得谢瑾华太淡定了。凭着柯祺对谢瑾华的了解,若有人在忆仙楼里创造出了一个叫人拍手称绝的作品,那谢瑾华一定会非常高兴,说不定就算酒楼的生意一直亏损,他都会觉得自己赚到了。
“不是生意的事。”柯祺摇着头把谢三和丁家表兄弟们做的事说了,“……我已经想好要送谢三哥什么了,就是用后荣那段混乱历史中出现的英雄人物编一套卡牌,取名叫后荣杀,三哥想必会喜欢的。”
谢瑾华若有所思地点着头:“这礼物不错,虽然我不知道你具体要做什么,不过应该能让三哥多识一些历史人物。你若是打算做这个,我可以帮你。”谢瑾华看过太多的书,对很多历史都已了然于心。
“肯定需要你帮我,这还用说?”柯祺忍不住笑了起来,“只是还不知道该送丁家什么。”
谢瑾华认真地想了想,说:“丁家……丁家女孩少,女孩都如珠如玉地娇养着。”所以,如果想要感谢丁家人,可以从丁家的女眷身上入手。丁小十七和丁小十八应该有个妹妹(堂妹),才四岁大。
柯谢二人给四岁的小姑娘送些玩意儿,并不会影响小姑娘的闺誉,毕竟他们都是长辈级别的了。
只是,小女生会喜欢什么呢?
这要是在现代,柯祺可以送她们芭比娃娃。但在此时,送人娃娃有巫蛊之嫌。当然,这也不是绝对的。如果柯祺用神话中的仙女来做娃娃,比如说他送个嫦娥给小姑娘,小姑娘的家人并不会多想。
不过,还是尽量避免送人偶娃娃吧。柯祺一点都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送布偶老虎怎么样?其实不仅仅是老虎,主要是老虎身上穿的小衣服、小鞋子等都是可以换的,再上针线房多做几套小衣服,到时候可以让小姑娘换着玩。”不能送人偶,那就送各种小动物吧。
换装游戏应该能讨小女孩的欢心。而布偶动物肯定没有巫蛊之嫌,因为此时确实有很多用布做的动物玩偶。别的不说,只说端午吧,送孩子们一只布老虎,恰恰就是此时的风俗。布老虎是驱邪的。
谢瑾华想不出这种换装游戏有什么好玩的,说:“实在不行,可以把我默的书拿去送他们几本。”
想着他们床头放的那只布狗狗——就是柯祺为了防止继续做恶梦叫人做的——谢瑾华就觉得这应该是柯祺自己喜欢的。柯弟真是太富有童心了。只不过,那狗狗身上的衣服不可脱,不能用于换装。
“先叫针线房照着阿黄的样子给你做一只布猫怎么样?你不是想要给阿黄穿衣服,却总是追不上它吗?换成布猫就能任由你为所欲为了。”柯祺这一句话就把谢瑾华的脸打肿了。这游戏确实很好玩啊!
柯祺原本打算按照生肖做上十二个玩偶小动物,然后给每只布偶都准备九套衣服。这足够丁家的小姑娘玩上很长一段的时间了。等到小姑娘玩得差不多了,新的衣服又做好了,总之能一直玩下去。
谢瑾华却说:“十二生肖中有龙。虽然说当朝不禁民间的龙,可丁家是淑妃的娘家,不同于一般的老百姓。若是被什么有心的人利用了……咱们还是谨慎一点吧。”涉及了皇家之事,再小心都不为过。
“还是你心思细密,我差一点就忽略这个了。”柯祺立刻受教地点点头。
于是,最后他们就决定把一些常见的可爱的动物做成玩偶。动物的造型都是由谢瑾华设计的。至于给动物们准备的小衣服,崇灵寺中的李旭不是觉得很无聊吗?柯祺就把这个事情郑重托付给他了。
李旭自然答应了,报酬是他也想要一套可以用于换装的布偶。
等布偶和衣服的造型都设计出来后,谢瑾华叫管事嬷嬷开了库房,把一些十分难得的皮毛和布匹都挑了出来,同时还拿出了不少珍珠、宝石等。这些都是用来制造玩偶的。柯祺再次感受到了壕气。
“既然是给丁家的礼,自然要精益求精。”谢瑾华说。
于是,这份礼不仅仅是有心意了,它还很昂贵。布偶的眼睛是用宝石镶嵌的。布偶上的金丝是用真的金子拉的。布偶的衣服所用的布料都是无比华美的,手感极好。谢瑾华这回真是狠狠地出血了。
柯祺都替谢瑾华觉得心疼!他真没想到做几个布偶会这么花钱!
“这都没什么。他们以诚待我们,我们当然要以诚待之。”谢瑾华笑着说,“而且我平时喜欢穿得素净些,你又还在守孝,这些过于明艳的布料总是白放着落灰。如今能把它们用上,倒也省得浪费了。”
布偶的事告一段落,柯祺和谢瑾华又一起研究制造了后荣杀。
柯祺对于后荣时期的历史已经很熟悉,毕竟他是跟着谢瑾华读了历史的人。不过等谢瑾华仔细弄出一个人物势力关系谱后,柯祺不得不承认,果然还是这样看上去更直观明了,他觉得谢瑾华都能以此为大纲去写历史小说了。两人合作默契,制造卡牌所需的时间竟是比柯祺想象中所需的时间要少。
碍于时代的技术性,柯谢二人先做了两副后荣杀的卡牌。
一副是谢瑾华手绘的,一副则是用玉石雕刻而成的。手绘的这版上有人物。用玉石雕刻的那版上没有人物。毕竟如果在每张牌上都雕个人物,这工期就太长了点。就目前来说,肯定是玉石那版要值钱得多。可是,如果谢瑾华的手绘版能够流传到后世,想必这一副牌可以在几百年后拍出天价来吧?
“布偶可以直接叫人送去丁府,但这后荣杀……不如我们在园中宴请三哥及他的好友们,在那时再把卡牌拿出来,正好能教他们如何玩。否则,若直接把卡牌送去,三哥或许会云里雾里。”谢瑾华说。
柯祺知道是谢瑾华自己想玩了,便笑着说:“正该如此。”
两个都以为对方还是孩子的大人总是很喜欢纵容对方身上偶尔冒出来的孩子气。
谢瑾华立刻写了封信叫人送去谢府,三哥还没有来过问草园呢。等送信人回来时,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就是谢大之前答应要给柯祺找的老师。谢瑾华立刻把此人引为上座。他对于谢大有种盲目的信任,见这人瞧着极为落魄,也不觉得是大哥敷衍他了,而是觉得这人落魄的背后肯定有很多故事!
古有智者舍弃百万家财,只着布鞋步履去求道,满面沧桑却心有所得,这人想必也是这样的。
谢瑾华赶紧叫人给“智者”上了茶点,又叫厉阳快快去把正在念书习字的柯祺叫来。柯祺听说老师来了,心里也很激动,匆匆跑到待客厅,直到快靠近厅门了,他才缓下脚步,装成一副淡定的模样。
柯祺心想,说不定这老师还要考校自己,所以他必定要表现得沉稳一点。
不过,当柯祺见到坐在谢瑾华对面的那人时,柯祺觉得这人实在太出乎他的意料了。此人的衣着暂且不提,他头上竟戴着眉勒,也就是抹额。这要么是身份的象征(比如说道士就多戴眉勒),要么就是一种装饰(红楼中的贾宝玉也戴这个),但这人既不是道士,又落魄得不像是喜欢戴装饰品的。
这人见柯祺出现在了门口,起身对着柯祺行了一礼。他知道自己必须要认柯祺为主。
老师的地位应该高于学生。但这人并不是来做老师的。尽管他确实能教柯祺很多东西。
“……小人半生流离,愧对祖宗给的姓氏,只父母给的名字不能弃,主子便称呼我为季达吧。”季达最后说。姓氏被他自己瞒了,“季达”应只是他的名字。从这个名字来看,他在家时应该排行第四。
柯祺忽然明白为何季达要戴眉勒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今天的更新晚了一点点,昨天吃了药就早睡了,结果还是起晚了。_(:з」∠)_
改了个BUG,伯仲叔季,柯祺猜季达家应有四兄弟,他是老小。
35、第三十五章
俗话说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此时人对于姓名的重视远超于后世,季达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样的事让他觉得愧对了祖先,以至于无法坦然地把姓氏说出来?那一定是件很大的事, 是件让家族蒙羞的事,而且还是一件不论过去了多久都无法被隐瞒的事。也就是说, 季达身上还留着某一样罪证。
季达看上去有四十多了, 但也有可能是因为过多的困苦让他显得年龄大了些。不过, 他有一双未曾浑浊的眼睛, 这眼似乎能看透人心。柯祺的视线飞快从季达额头上掠过, 最后落在了季达的手上。
也许这双手曾拿过宣城笔, 泼墨间尽是世家子的写意风流;也许这双手曾执过琉璃盏,酒香中都是春日中的莺歌燕舞;也许这双手曾弹过绕梁琴, 那时不懂别离, 却为一首《阳关》强说了多少愁!
然而此刻落在柯祺眼中的却是一双饱经了风霜的手。
就如一块因为过度缺水而龟裂的树皮,季达手上的皮肤非常粗糙且关节肿大, 已经毫无美感。他一定常年从事艰苦的体力劳动,否则他的手不可能变成这样。但这人却又是谢大为柯祺找来的老师。
所以, 季达肯定有着非常好的出身,只是天有不测风云,现在的他已经一无所有了。仅仅是家道中落都不会让季达变成现在这样, 他一定是被迫从事体力劳动, 也就是说他一定被当成犯人流放过。
抹额可以遮挡一些东西。若有人受了墨刑,那么他的身体某一部位上就会被刺上字,并且涂上颜料, 于是这字就成为了永久性的记号。犯人大都在臂、面、额上刺字,季达应该是额头上受了墨刑。
柯祺很克制地没有再去注意季达的额头,他赶紧扶上季达的胳膊,把自己的姿态摆得很低,态度十分恭谨地说:“您是谢大哥为我请来的先生,我是您的学生。若我天资不够,还请先生多为照顾。”
不管季达是什么来历,柯祺都很干脆地认下了这个老师。
如果这是在法制逐渐健全的后世,柯祺或许不会如此尊敬一位犯人,因为他们大都罪有应得,冤假错案是极为少数的。可在这个有事能被株连九族的时代,很多犯人或许真就是清白的,并不能把所有犯人都归为一类。别的都不说,今上刚登基时,就杀了不少前朝忠臣,亦有不少世家被举族流放。
既然谢大把季达请了过来,就说明谢大肯定了季达的人品和才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