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柯祺在向谢瑾华出题。
果然是柯小姑娘啊……谢瑾华在心里说。
“你说什么?”柯祺问。
“咦,难道我刚刚说出口了吗?我明明只是在心里想想。”谢瑾华无辜地说。
柯小姑娘把灯笼往地上一放,决定什么都不管了,先把谢少女压树上亲个爽再说!
不远处的屋顶上,于真柔条件反射一般地捂住了谢三的眼睛。三哥三嫂原本打算在屋顶上赏月,三嫂力拔山河气盖世,把三哥拎了上来。结果月亮哪有四弟夫夫好看,他们就默默地围观到了现在。
“你瞧见没有,柯弟在欺负四弟!”谢三把媳妇的手往下压,还想要看得更清楚一点。
于真柔红着脸说:“你小声点!”
“媳妇,你也欺负一下我呗。”谢三说。
过了好一会儿,谢瑾华和柯祺手拉着手走回维桢阁了。于真柔也抱着谢三下了屋顶。
第二天,夫夫俩早早就出门去了忆仙楼。他们在对家的酒楼定了包间,进了酒楼正要爬楼梯时,大门口走进来一个人,恭恭敬敬地叫住了夫夫俩。那人虽穿着普通的衣服,但举手投足间尽显正气。
“谢六元,我家大人想请你走一趟。”那人说,语气恭敬却也不容置疑。
柯祺下意识攥紧了谢瑾华的手,有意无意地用半个肩膀把谢瑾华挡在了身后。柯祺眼尖,很快就注意到那人的腰间隐隐露着一块深色的木牌。这是御前侍卫?御前侍卫的官阶比谢瑾华都还要高啊!
御前侍卫口中的“我家大人”能是谁?别是皇上又来微服私访了吧?
柯祺松开了谢瑾华的手。谢瑾华对着那人拱拱手,道:“还请大人带路。”
那人却说:“我家大人有命,还请柯小先生一同前来。”先生这词是一种尊称,柯祺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秀才而已,这人却称呼他为先生,即便前面还加了一个小字,但也根本不是一般人当得起的。
这回就轮到谢瑾华担心柯祺了。柯祺用眼神安抚着柯祺。
疑似皇上相邀,夫夫俩只好跟着这位御前侍卫出了对家酒楼,进了忆仙楼,然后进了一个包间。
屋子里坐着的果然就是开瑞帝。除了开瑞帝,下首还坐着几个中年人,应该都是开瑞帝的心腹臣子。柯祺不敢多观察,只在进入屋子的那一瞬间飞快地扫了眼全局,行完礼之后就始终低眉敛目着。
然而,柯祺这样的表现还是显出了他的与众不同。
若是土生土长的年轻人,当他们第一次见到皇帝时,就算礼节都很到位,但总会在细节处显出他们的激动或者惊慌来。和他们相比,柯祺的表现就可以称得上是非常淡定的了。开瑞帝在心里点了点头,自古英雄出少年,这人小小年纪不光有很多奇思妙想,就连性子都如此稳重,确实是个难得的。
因为太子的事,皇上这几个月的心情都相当糟糕。他今日凌晨时就已微服外出,先是去寻了法严大师参悟佛法。回宫时,忽然有位臣子说起了忆仙楼前的热闹,他们这一行人便又转道来了忆仙楼。
然后,当柯祺和谢瑾华经过楼下时,皇上眼尖瞧见了他们,就派人把他们请了上来。
一站到底还没有开始。开瑞帝把谢瑾华招到了跟前聊天。知道谢瑾华一直忙于修书,开瑞帝就特意问了问修书的进度。谢瑾华老老实实地说了。开瑞帝又说《秋林文报》办得不错。这个不错,当然是指舆论引导得不错。话锋一转,开瑞帝忽然说:“据说,这份报纸得以创立,有不少是你的功劳?”
这话是对着柯祺说的。于是,柯祺又得行个大礼,道:“学生柯祺见过皇上。”
开瑞帝就和柯祺聊起了创建报纸时发生的一些事,似乎对此很感兴趣。柯祺一面谨慎地回答着,一面在心里思索着开瑞帝的用意。他自觉近日所做的一系列事情中都并无不妥,因此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开瑞帝要扮演一个爱提携年轻人的慈爱长者,那么他就跟着扮演一个愿意被提携的年轻人吧。
很快,一站到底的比赛就开始了。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大家都朝楼下的高台看去。
柯祺和谢瑾华退回角落里。在这间屋里,他们是地位最低的人,座位就被安排在了最远离皇上的地方。话又说回来了,开瑞帝能想到叫人给他们赐座,这已经叫屋子里的其他人都高看他们一眼了。
随着忆仙楼的名气越来越大,天南地北的书生都愿意来挑战一站到底。这活动也就越办越精彩。
皇上看着看着,忽然叹了一口气,道:“也该叫太子一起来见识下。”他这话一说,屋子里其他人的注意力就立刻从外面的高台上拉了回来,即使都还装作是在看比赛,其实心里却想着要如何回话。
柯祺轻轻捏了捏谢瑾华的手心。谢瑾华用鼓励的眼神看着柯祺。
这种场合轮不到柯祺和谢瑾华主动说话。那几位重臣陪着皇上感伤了一下,然后这个说待太子身体痊愈了再出来看比赛也不迟,那个说谢六元文采非凡,不如叫他进宫给太子讲讲此次的比?1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獭?br /> 皇上觉得这方法可行,于是命谢瑾华在比赛结束后入宫一趟。皇上还开着玩笑说,谢瑾华一定有本事让太子只听了他的描述就能身临其境的。不过,谢瑾华临时有了任务,就需要柯祺自己回家了。
几位重臣不知道足球赛上的那些事,没想到皇上还会开小夫夫的玩笑。
见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柯祺当然又得站出来回话。他先站在家人的立场,替谢瑾华谢过皇上的看重;又站在安朝百姓的立场,说皇上的旨意比什么都重要。最后,他顺着那几位重臣刚刚说的话,诚恳道:“太子殿下乃天下第一纯孝人,又有皇上身上的龙气庇佑,一定会好起来的。”
几位大臣忍不住在心里想,这年轻人不简单啊,这马屁拍得够娴熟的啊!
皇上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意。
柯祺轻轻地出了一口气,撩起衣袍跪在地上,说:“皇上,学生以为,此时当召集天下名医啊!”
有位大臣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显然是在为柯祺感到可惜。他觉得柯祺短视了,竟在这时候犯了傻。生活不是戏本,戏本里常有神医隐居世外,在关键时刻力挽狂澜。但其实,在现实之中,民间的大夫肯定是比不过宫里的御医的。因为,宫里有最全的医学典籍。民间有的传承,宫里已经都有了。
召集民间大夫什么的,那反而是对太子身体的一种不负责。
开瑞帝却很快就领会了柯祺话中的深意。
其实,太子的身体只要好不起来,他的太子之位就肯定是要被废的,不过是迟一点早一点的事。但开瑞帝直到现在还没有废太子,甚至还找理由开了恩科拖延此事,这也许是出于父子之情,他在怜惜太子,舍不得废了这个儿子,但更有可能是出于某种政治目的。开瑞帝就是在拖延废太子这一事!
而现在,柯祺给了开瑞帝一个继续拖延的借口。
柯祺的提议看似是为了太子的身体,其实就是在顺应开瑞帝的心意。
召集天下名医是需要时间的。即便人人都知道民间大夫比不上御医,但皇上要召集,谁敢拦着?谁敢保证民医就真的看不好太子了?谁敢在这当头继续提废太子这事?谁这么做,谁就是在咒太子!
等确定太子的身体确实看不好了,这怎么又过去了大半年、甚至是一整年的时间了。
柯祺这方法很简单,但在其他人都被故有思路限定住时,他这方法简直太棒了。开瑞帝看着柯祺那还显得有几分瘦削的肩膀——柯祺正处在发育抽条期——觉得这年轻人实在是给了自己一场惊喜。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今天更新晚了点。WIFI坏了,跑去楼道蹭网更新这种事……心疼我自己。
146、第一百四十六章
在柯祺看来, 太子的身体应该是真的没什么指望了。
现代医学的发展够厉害了吧?却依然有那么多病治不好。若太子身上还留着箭伤,或者体内还存着毒没排干净,那么只要大夫们医术高明些, 这病总是能够看好的。然而他现在面临的情况是,伤口已经愈合了, 毒也排干净了, 但是毒-药对他的身体造成了不可逆转的伤害。这种后遗症是很难好的。
凭着柯祺的主观臆测, 太子有可能是肾脏出了问题, 也有可能是神经出了问题。
在这样的情况下, 柯祺提出要召集天下名医, 确实不是为了太子的身体考虑——柯祺不是神,他很有自知之明, 就算盼着太子好, 也没办法让太子好起来——而是在用隐晦的方式为皇上排忧解难。
开瑞帝不愿意轻易废掉了太子,原因很简单。
首先, 开瑞帝确实看重太子这唯一的嫡子,他还非常敬重皇后。虽说开瑞帝的后宫中不乏美人, 但在这个纳妾合法的年代,是不能用后世的标准来评价一个人的。在开瑞帝这里,妃子们再如何能讨他欢心, 后宫的女主人就只有皇后一位。他遇到事情时只会和皇后商量, 因为和“夫”平等的只有“妻”。
太子确实是个极好的继承人。虽然他有些过于仁义了,但在铁血的开瑞帝之后,这个国家正好需要一位仁义的新君。开瑞帝对太子一直非常满意, 更何况太子受此劫难,全是因为他为皇上挡了箭。
在这样的情况下,开瑞帝舍不得废了太子。
第二,开瑞帝肯定观察过剩下的几个儿子们,然而,根据柯祺的猜测,皇上应该始终都没能从中挑出像太子一样叫他满意的新继承人。所以,皇上有心要多观察一下。而最佳的观察期,就是皇子们知道太子要被废了却还没有真正被废的这一段时期。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既想做点什么动作,以便能在太子被废后能及时上位;又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因为只要太子还是太子,他们就不能过了某条线。
所以,通过他们在这一时期中的表现,开瑞帝完全能评估出剩下几位皇子的心性和手段。这么说吧,开瑞帝正把太子当作是其余皇子们的磨刀石。好在开瑞帝很重视这块磨刀石,没想用过就丢了。
第三,秋狩那场刺杀背后有春阳门的影子,谁也不知道他们还有什么后招。所以,在将他们彻底铲除之前,开瑞帝只想以不变应万变。改立储君一定会引起朝中的动荡,因此开瑞帝希望这里面会有一个更为平稳的过渡,而不是在什么都没有准备好的情况下,就急匆匆地跳进了春阳门设下的陷阱。
不过,柯祺毕竟不是开瑞帝肚子里的蛔虫,他虽然猜到了皇上在拖延废太子一事,却不敢百分百地确保自己就猜对了。所以,他刚刚的这种行为也算是在赌-博。人的一生中会面临很多选择,若是每一次都必须有了万全的把握以后再下决定,那么一定会错过很多机会,这一辈子也会变得碌碌无为。
柯祺把后果想得很清楚。赌赢了自然不必说,赌输了也不过是叫皇上觉得他小小年纪有些过于异想天开了,并不会危及了谢瑾华。这样的坏结果是他可以接受的,因此他才毅然站出来说了那些话。
更何况……
心性坚韧如开瑞帝,他在看一站到底的比赛时还要心痛地提起太子,这真是出于父子之情吗?要知道皇上身边正坐着好几位心腹重臣啊!皇上大概是想要用这种方式,通过这些重臣的口,让满朝文武都知道他对太子的看重,好让那些沉迷于改立储君、妄图谋求大功而不可自拔的人醒一醒脑子吧?
既然猜到了开瑞帝的用意,柯祺就有很大的把握觉得自己能赌赢。
事实证明,他确实赢了。
得了开瑞帝的几句赞扬后,柯祺就恭敬地坐了回去,瞧着依然是一副老老实实安安静静的模样。等这期一站到底结束时,因忆仙楼前人太多,皇上就通过后门低调地回了宫,顺便把谢瑾华带走了。
柯祺送走了皇上,却还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然后,他缓缓地出了一口气。
谢瑾华被御前侍卫送到了太子东宫。太子的气色看上去好了一些,脸上却还是留着一点病态的苍白。谢瑾华到的时候,太子正坐在椅子里,小太孙站在他面前,这场面瞧着很像是父亲在教育儿子。
“并非是本王太馋了。”小太孙据理力争地说,“是糖糕太香了!”
前朝没有过封太孙的旧例,封太孙算是开瑞帝的首创。既然没旧例可循,开瑞帝在这个事上就有些任性,干脆就让太孙能位比郡王、享亲王例。因此,还是小小幼童的太孙确实可以自称为“本王”。
太子无语地看了儿子一眼,然后看向谢瑾华。
谢瑾华恭敬行礼,讲明了自己的来意。
太子先起身朝着皇上的宫殿方向拜了拜,谢过皇上的美意,然后笑着命人给谢瑾华赐座。
听到太子叫谢瑾华为“谢六元”,小太孙一脸惊恐地看着谢瑾华。娘,就是这个坏人!就是他!小太孙觉得委屈极了,他不过是多吃了几块糖糕,皇爷爷竟然把大坏人派过来了!他以后再也不敢了!
谢瑾华却已经忘了,他曾在明光宴上送过太子一套学习方法,是他醉后亲笔写下来的。
太子命人给谢瑾华上了茶。太孙经过一番艰难的心理斗争后,学着太子的样子,命人给谢瑾华上一份糖糕,要多撒糖霜,务必叫六元满意。太子低头看向儿子那张严肃的包子脸,忍笑忍得很辛苦。
等到茶点上齐后,谢瑾华就先品了一小块,然后郑重地谢过太孙的招待。柯祺说了,在上位者面前,不需要时刻都小心翼翼着,有必要在九分恭敬中显出一分的真性情,这样容易博得他们的好感。
于是,谢瑾华就显出了他那一分热爱甜食的真性情了。
“你也馋了吗?”小太孙高兴地问。
谢瑾华低头看着小豆丁,认真想了想,说:“不,是因为糖糕太香了。”
小太孙那严肃的表情差点没能绷住。太子实在忍不住了,侧过头笑了两声,引发了一阵咳嗽。
等谢瑾华离开东宫时,皇上那道召集天下名医的圣旨已经发了下去。谢瑾华忍不住翘起嘴角笑了笑,也许是在为太子感到高兴,但更多的还是在为柯祺感到高兴。现在万事俱备,只欠科举东风了。
八月秋闱很快就来了。
谢瑾华把柯祺送到考场门口。这一幕似曾相识,只不过踌躇满志的人由谢瑾华变成了柯祺,而紧张的人由柯祺变成了谢瑾华。柯祺排队入场时,谢瑾华就站在路边看着他,打算等他入场后再离开。
考场正门口挤着很多人。人群中忽然传出一个声音,道:“那边不是谢六元吗?呵呵,有些人不过是沾着谢六元的光而已……”柯祺朝声音的来源望去,因为人太多了,他一时分辨不出这话是谁说的。
有人在针对柯祺。大约是某些愤世嫉俗者想要乱了他的心志?
柯祺微微一笑,对排在他身边的小胖墩于志说:“我曾听到过一个很有意思的故事。”
于志非常配合地问:“哦,是什么故事?”
装了一肚子现代鸡汤的柯祺张口就来,道:“一尊佛像前有一条铺着木板的路,人们踏着木板去膜拜佛像。木阶想,它和佛都是木头,为什么它要成为踏脚石,佛却让人膜拜呢?它觉得这样不公平。佛说,这没什么不公平的,成为木阶只需挨六刀,而它挨了千刀万剐才能成为让人们膜拜的佛像。”
这个故事里太有禅机了,周围竖着耳朵偷听他讲话的人都一起陷入了沉思中。
这故事有理有据,简直让人无可辩驳。
柯祺没有再说别的什么话。谢瑾华的套学习方法早就传了出去。谁不服气,谁先照着做一遍!
等到柯祺出考场时,他说的这个木板与木佛的故事已经传开了。又有人凑到他面前来,说是从中得到了很大的启发,以后念书时一定要照着六元说的话做!柯祺一听这话不对啊,要是这人自己天资不够,日后没能取得什么好成绩,是不是得反过来怪谢瑾华的学习方法不好,觉得谢瑾华藏私了啊?
柯祺便说:“世间事不能一概而论。佛纵然挨了千刀万剐,但切菜板说什么了没有?”
那人惊呆了。鸡汤立刻变成了毒鸡汤。是啊,切菜板每日都要被刀切,可它哪有什么地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