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望的祁编修只好起身去洗澡。楼四继续打算盘查账。
第二日,当萎靡不振的祁编修碰到精神奕奕的柯编修时,两人都很羡慕对方。柯祺看着祁编修脸上的黑眼圈,心里忍不住想到,看来祁编修和他家那位的夜生活相当丰富啊,肯定是在床上恩爱了半宿!祁编修看着柯祺脸上的笑意,心里忍不住想到,看来柯编修和谢六元头天晚上又很幸福美满啊!
两人都觉得对方是人生赢家。
但其实,想要调-情却被楼四当作是耍酒疯的祁编修在书房里睡了一整夜。他想来想去,决定要和柯祺搞好关系,希望能从柯祺那里再学到几招。柯祺正打算和祁编修搞好关系,他觉得祁编修说不定已经总结出了很多经验,比如说哪种香膏的润滑作用最好,哪种春-宫图的教学意义最重,如何做才能尽可能避免肉体上的伤害等等,据柯祺所知,如果不特别注意,同性间的一些行为会引起发烧。
柯祺自觉现在和祁编修还不算太熟,得等到他们彻底熟起来,才好请教一些私密的问题。
因为各自都存着小心思,两位编修就态度友好地相视一笑。
眨眼间,半个月的时间匆匆过去了。
因为柯祺变得那么忙,所以谢瑾华忽然有了自己的小秘密,他一时间竟然发现不了。谢瑾华看好了一处不大不小的房子,用自己的私房银子买了下来,算是他和柯祺的私宅。买房子的事是柯祺知道的,但柯祺还没来得及去房子里看过,于是就不知道谢瑾华买了好些伶人暂时安置在了那个房子里。
这些伶人都是专业唱戏的,谢瑾华买了他们,自然是要让他们排演《良缘记》。
谢瑾华自己其实也忙,所以没法盯着排演的进度。他便想到了季达。说起来,这《良缘记》最终能面世,里面少不了季达的功劳。正好季达平日里较为悠闲,若是他愿意,帮着排排戏也是极好的。
谢瑾华就立刻拿起笔给大侄子写了一封信。
还没有收到大侄子的回信时,谢纯英的信就先快马加鞭地送到了。谢纯英是个很仔细的人,他以前寄信回来时,会给每个人各写一封,然而这一次却只有谢侯爷和柯祺收到了信。信是下午送到的,那时柯祺正在御书房里伴驾。皇上收到一封密折,刹那间脸就黑了。皇上狠狠地把密折拍在桌子上。
通过密折送来的消息,按说柯祺是没有资格知道的。但是,柯祺在皇上心目中的印象极好,皇上知道他是个有想法、有本事的人,知道他有时确实能出一些不错的主意。更何况,这密折还和柯祺有几分关系。于是,开瑞帝把密折甩到了柯祺面前,说:“你瞧瞧这个。呵,朕以前还是小看他们了。”
柯祺没有多言,捧起密折就看。
折子上并没有多少字,柯祺扫了两眼就看完了。他的瞳孔猛然一缩,整个心脏就算是被只大手攥住了,一时控制不住自己脸上的表情,眼中露出惊慌,有些失礼地抬头看向开瑞帝,道:“皇上……”
原来,这份密折是从南面送来的。密折上说,谢纯英遭遇刺杀,危在旦夕。
除此以外,密折上还说了一些关于青莲教的事。目前可以肯定的是,谢纯英遭遇的刺杀和青莲教有关。谢纯英寄到庆阳侯府的家书中很少会谈论国事,不过柯祺能够想象,在过去的一两年中,青莲教在谢纯英的各种打压下,别说是继续蛊惑民众、发展势力了,他们已经连现有的势力都保不住了。
狗急了都会跳墙。他们见大业被阻,所以要刺杀谢纯英泄愤?
“一个春阳门,一个青莲教。这些人还真是忠心耿耿啊。”皇上的语气中透着十分明显的讽刺。
自从太子遇刺,春阳门就销声匿迹了。皇上从未降低过追捕力度,因此春阳门中陆陆续续也有几条大鱼落网,他们都被直接拎去刑场上砍了头。至于青莲教,因为主要都在南方活动,走的又是农村包围城市的路线,他们发展信众时都特意挑选那种消息较为闭塞的小镇,因此要不是谢纯英及时发现了有什么不对,大约得再这么过上两年,朝廷才能反应过来。他们的存在对于皇上来说就是眼中刺。
眼中刺不致命,但叫皇上非常不痛快。
和谢纯英想的一样,皇上也怀疑传国玉玺要么在春阳门,要么在青莲教。这传国玉玺传了千年,每个王朝的开国皇帝都捧着传国玉玺登基,到了开瑞帝这里却没有了。岂不是在说李氏王朝非正统?
“皇上,臣的家兄遭此大劫,臣愿……”柯祺跪地行了一个大礼,额头抵着地面说。
开瑞帝打断了柯祺的话,说:“你能做什么?朕会排遣侍卫和御医过去的。”
“臣愿为领队。”柯祺赶紧说。
“你别拖累了行程。”开瑞帝却没有答应,“行了,朕知道你心里的担忧。朕会让桓成业过去的。”
桓成业是五城兵马指挥司的副指挥使,隶属中兵马指挥司。安朝的兵马指挥司和柯祺穿越前那个时空中的兵马指挥司不一样,相当于是兵马司和步军统领衙门重合了。也就是说,兵马司的指挥使在职能上还相当于是九门提督。像桓成业这样的副指挥使,虽只是正五品官,却非皇帝心腹不能担任。
皇上能这么和柯祺说话,其实隐隐有把柯祺当小辈看的意思。这先是因为皇上爱惜柯祺的才华,其次也是因为皇上总说他把谢纯英当作了半子,如今能这么对待柯祺,多少也有一点谢纯英的关系。
柯祺心知皇上的决议不能改变,强忍着担忧,谢过了皇上的恩典。
每到这种时候,柯祺总是特别痛恨自己生活在古代,交通不方便,信息传递也不方便。要是现在有飞机,或者有电话,他就能够及时了解到大哥那边的情况,总好过现在忐忑不安,却又无能为力。
柯祺不光担忧谢纯英,也担忧谢家的所有人。他们要是知道大哥遇刺,不知道有多焦急和伤心!
等柯祺脸色难看地回到家中,他才知道谢纯英还给家人寄了信。信是随着密折一起进的京,并没有在路上耽误多久。他给谢侯爷的那封信里写了什么还不得而知,给柯祺的这封信里只有寥寥数语。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晋江又开始抽了,如果你们的评论不见了,那就是晋江这个黑洞受吞掉的。作者菌不会删评论,作者菌现在也很绝望啊。
156、第一百五十六章
确切地说, 给柯祺的信并不是谢大哥亲自写的,而是由他口述,再由旁人写下来的。信里只有寥寥数语, 先说了让柯祺莫要担心他,再说了他保证自己会平安归来。但这不是大哥寄信来的重点。大哥的重点非常明确, 他特意给柯祺传了信, 只是想要强调一点——柯祺和谢瑾华绝对不能离开京城。
谢纯英身受重伤, 庆阳侯府既然知道了这个消息, 肯定要派人过去照顾他, 那他为什么不准柯祺离开京城?也许是因为他觉得柯祺更适合在京城中坐镇。这个理由其实很靠谱。但谢纯英又特意强调了谢瑾华同样不可以离开, 于是柯祺心里立刻起了一个念头,大哥真正要限制的人其实是谢瑾华吧?
早在两年前, 柯祺就开始怀疑谢瑾华的身世了。
柯祺可以肯定的是, 谢瑾华绝对不是那位江钰姨娘生的孩子。至于谢瑾华的生母究竟是谁,他的生父到底是不是谢侯爷, 柯祺就不太清楚了。他一直在暗中观察,却再也没能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此时, 大哥的这封来信却让柯祺有了一个非常大胆的假设。
柯祺和谢瑾华都是朝廷命官,身为京官,他们不能擅自离京。说得难听点, 别说谢纯英仅仅是受伤了, 就是谢纯英死在任上,柯祺和谢瑾华想要离京去大哥那里,都不一定能找到机会。在这样的情况下, 谢纯英还特意命人送了信来,信里强调了不让柯祺和谢瑾华离京,可见他格外重视这一件事。
那么,大哥为何要如此重视这件事?很可能是因为,大哥觉得让谢瑾华离开京城是件危险的事。
危险又源于什么?只可能是青莲教。
柯祺有理由相信,大哥是不希望谢瑾华和青莲教对上!
青莲教是前朝的谋逆势力,谢纯英不愿意让谢瑾华踏入青莲教的势力范围,难道说谢瑾华其实和青莲教有一点点关联?难道谢瑾华身上真流着前朝皇室的血?所以,大哥才觉得万般小心都不为过?
柯祺只觉得一阵寒凉自脚底而生。
其实柯祺以前多多少少怀疑过谢瑾华和前朝皇室有关系,但那时的他不敢往深了想,就硬是存着侥幸的心理把这种怀疑压下去了。而现在,大哥的这一封简短的来信却让柯祺没法继续自欺欺人了。
也许我该私下组建一支船队,以便日后出了意外时能带着谢瑾华亡命天涯。
柯祺如此想着。然而考虑到实际情况,他这种想法也只是一种异想天开而已。
柯祺在心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到了晚上,谢府中所有的主子都知道谢大哥遇袭受伤了。
谢侯爷把余下的几个儿子聚到一处。侯爷收到的信其实是谢纯英的心腹亲笔所写,那心腹大致说了一下谢纯英那边的情况。整件事确实是青莲教出的手,谢纯英避开了刀剑,却不小心跌入河里,那正好是河流的拐弯处,急而回旋的水流把谢纯英冲出了几百米。谢纯英受了些内伤,并且高烧不退。
“你们都振作些。幸亏有镇国大将军府送来的侍卫,老大这次才能捡回一条命。老三,你明天马上陪着你媳妇回趟娘家,代表我们全家好好谢谢老将军。”谢侯爷一句废话都没有,直接给几个儿子派了任务,“老二,我已经让你媳妇收拾出了有用的药材,你马上出发去老大那里。我把老大交给你了。”
吩咐完谢二、谢三,谢侯爷看向了谢瑾华。
谢瑾华的眼睛还红着,可见刚刚哭过。其实,谢二、谢三都哭过。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亦父亦兄的大哥遭此大难,如果这还不能叫人觉得伤心焦急,他们岂不是太没有良心了?
只是,真哭出来也是不行的,那样不吉利。眼眶虽不由自主地红了,但还得努力把眼泪憋回去。
谢侯爷眼神复杂地看了谢瑾华一眼,说:“小四……你若有心,就去祠堂里拜拜祖宗牌位吧,这也是给老大诵经祈福。祖宗们会保佑他的。柯祺,你看着小四一点,别让他跪太久,量力而行就好了。”
谢瑾华二话不说就去祠堂里跪着了。
祠堂的房梁建得很高,于是整个祠堂自然而然就营造出了一种庄严肃穆的感觉。因为庆阳侯府传承已久,牌位摆得密密麻麻。穿堂风呼啸而过,带着某种庄严肃穆。谢瑾华先给祖宗们上了香,然后就在跪在蒲团上,先向众位祖先默诵祷文,再轮番念着佛家的消灾延寿经和道家的太乙精光神咒等。
此时的人原本就信鬼神天命,谢瑾华虽不是什么虔诚的信徒,对鬼神之事也一直心存敬畏。如今大哥受伤了,他却什么事情都做不了,唯有给大哥祈福,盼大哥平安,所以他的态度非常虔诚恭敬。
柯祺在一旁陪着谢瑾华。
祖宗牌位静默在那里,好似无悲也无喜。等谢瑾华的体力实在撑不住时,他的膝盖都跪肿了。然而他好像察觉不到痛一样。因为,他无比期望着一点,他这里多跪一会儿,大哥那里就多一份平安。
谢二连夜离开了京城。等谢瑾华离开祠堂时,谢二都已经坐船南下了。
柯祺扶着谢瑾华走回维桢阁。在他们离开后没多久,谢侯爷进了祠堂。明明暗暗的烛火中,侯爷给众位祖宗上了香,也给自己的原配嫡妻上了香。他沉默良久,大概是因为想说的话都存在心里了。
“大哥一定会没事的。”谢瑾华说。
柯祺拿着热腾腾的帕子,帮谢瑾华敷着膝盖,说:“侯爷都说了,大哥是高热不退,才叫人觉得危险。信送得再快,也要在路上耽误几日,说不定大哥早已经退烧了。凭着大哥的心性,一旦他退烧,肯定又会寄信过来,绝不会任由我们继续担心下去。你放心,也许大哥报平安的信都已经在路上了。”
古代的信息传递就是如此不方便,要是有电话就好了。
“我想去照顾大哥。”谢瑾华又说。
柯祺不动声色地劝道:“若是可以,我也想去照顾大哥,不亲眼见见大哥,我心里总是不放心。只是,今日皇上派人带着御医去大哥那里时,我提出要跟着去。皇上却没有应允。平时觉得入朝为官是件能光宗耀祖的事,到了这种时候,就觉得还是不当官好,不当官起码自由,不用这么坐着干着急。”
官员擅自离京,那是大罪!
谢瑾华的眼睑垂了下来,说:“以前我生病时,大哥总会坐在床边陪着我。那会儿我还很小,但我记得很清楚。”他这语气中充满了怀念,也充满了对自己现在除了祈福就什么都不能为大哥做的无奈。
“大哥一定会没事的。”柯祺说。
这一夜,谁都睡得不安稳。柯祺睁着眼睛在黑暗中想事情,既担忧谢纯英的身体,又担心谢瑾华的身世问题。他放缓呼吸,伪装得好像已经睡着了一样,这是为了不让谢瑾华担心,也是不想干扰谢瑾华的睡眠。但其实,柯祺的身体虽然疲惫,却怎么都睡不着,心口疼得就好像有把大火在烧一样。
柯祺想了又想,决定爬起来去写折子。他一动,谢瑾华也动了。
原来谢瑾华也没有睡着,但为了不叫柯祺担心,于是他也装着睡着了。
“你做什么去?”谢瑾华问。
“去写折子。我早先就有过一个想法,原本一直犹豫着要不要拿出来。”柯祺小声地解释着,“现在大哥受伤了,倒是一个好时机。我刚刚在心里打好了腹稿,抓紧时间默写出来,明天直接呈给皇上。”
总要有个人能在皇上面前说得上话的,以前是谢纯英,现在则是柯祺。
若柯祺的折子能为开瑞帝看重,那又会是一份大功劳。官场中奉行中庸之道。其实柯祺很清楚,在他这个年纪,他不该这么高调,更应该低调经营几年。但既然选择了高调,那就一直高调下去吧。
谢瑾华没有问折子的具体内容,半坐了起来,道:“我帮你研墨。”
柯祺摇了摇头,帮谢瑾华重新把被子盖好,说:“你睡吧。别忘了,你明天还要继续为大哥祈福。要是你体力支撑不住忽然倒下了,祈福一事该怎么办?就算是为了大哥吧,你必须强迫自己睡了。”
谢瑾华如今最看重祈福一事,听柯祺这么说,自然是恨不得拿块石头把自己拍晕过去。
晕过去和睡过去,其实也差不多。
柯祺披了件衣服去书房。夫夫俩早已经习惯睡觉时身边不留人伺候,但谢瑾华到底是侯门子,身边不留人也就算了,外间不可能不留人。厉桑见柯祺起来了,动作利索地点了灯,又给柯祺热了茶。
柯祺却一口都没顾上喝。他忙着把自己心里的想法写到纸上。
厉桑不会知道,其实柯祺背负着很大的心理压力。一个个不够成熟的念头写在纸上,又一条条划掉,然后重新换上更成熟的方案。柯祺的脑子高速地运转着,他的思维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清晰。
压力即是动力啊!
等到天边绽开一线天光,柯祺的折子也写好了。墨迹干了后,柯祺合上折子,用手摩挲着折子丝绸质地的封皮。因心中有事而一夜未眠,他眼下青灰,整个人瞧上去分外疲惫,但他的眼神却很亮。
在这一刻,柯祺心里的想法和谢纯英心里的想法是一样的。
针对谢瑾华的身世疑点,要么就把他严严实实地藏起来,那么就为他挡掉所有的风刀霜剑。
藏已经是藏不住的了。柯祺希望谢瑾华什么都不知道,他希望谢瑾华这一生能有三五知己,能有为之努力的事业,能被他人所爱也有他爱的人。谢纯英为之努力的事,现在已经被柯祺主动接手了。
柯祺一直是个有野心的人。野心勃勃听上去不像是一个好词语。有人野心勃勃,他们对权势的渴望高于一切,高于亲人,高于爱情,高于友情。但柯祺的这份野心中却始终带着对家人的爱护之心。
这其实并不矛盾。
柯祺希望自己能创造出一个无形的结界。结界以内,只有春暖,只有花开。
157、第一百五十七章
“民间监察机构?”开瑞帝略有疑惑地看着柯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