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激动的谢知非立刻往校场去。
开封城外,北山校场,风烈旗扬。
从厢军中挑选出来的一千士兵面对一面漆黑的军旗表示他们一点都不喜欢,他们从自己混得风生水起的队伍来这里就算了,好歹升级成了正规军。
可是这军面旗漆黑的多不吉利!
这些人在各自队伍里绝对算得上是人物,虽然是名声不怎么好听的人物就是了,一群人聚在一起似乎互看不顺眼。
在军队中看对方不顺眼怎么办?
不通文墨的士兵们纷纷表示:来战!
脾气暴躁的几十个人立刻打了起来。你一拳我一脚,狠了的时候根本不管自己抓着的是友是敌是友,只管揍一拳再说。
一群壮汉扭打在一起的场面绝对壮观,更何况他们旁边还有几百人在呐喊助威。
旁边训练的军队看得皱眉,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倒霉遇到油条子组成的军队。
——这分配士兵的人绝对是故意的!
眼看着那些人越打越厉害,似乎就要见血了,这时候一面鎏金的盾牌从校场外飞了进来。
鎏金的盾牌一路旋转而来,那速度和重量一看就不好惹,路上的士兵纷纷避让。
盾牌越过众人,直接向着校场内扭打在一起的兵油子砸过去,这东西要是砸下来,怕是会直接摞倒几个人。
然而眼看着几十斤重的盾牌就要砸中那些兵油子,原本扭打在地上的的兵油子跑得比谁都快。呼啦一下跑光了,等到盾牌砸下来的时候,只振得地一抖,众人心中一颤。
那些兵油子顿时就怒了:“谁他娘的不长眼睛!”
一道声音冷冷的声音从校场外,由远及近的回答道:“反应不错。”
有兵油子立刻就转头对准了方向准备开骂了,然而在看到来的人模样的时候,他本能的嘴一闭:惹不起!
只见在校场门口,一个身着玄甲的将军向着他们走过来。
一个人好不好惹,从他身上的气势便看得出来,谢知非这模样分明是见过血的。军队中见血很正常,不见血才是怪事。但即便是百人斩,也没有谢知非身上那么重的煞气。
该杀了多少人才能有这样的煞气。一千?一万?还是多少。
一时间众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是哪里来的煞星不重要,重要的是惹不得!
因为在来的路上遇到了展昭,与报道时间迟了一些的谢知非缓缓走入校场。所到之处众人退来一条路,直到谢知非重新将盾收回手里,那些兵油子也不敢造次。
一群之前跟火药桶样一点就燃的兵油子,此刻仿佛是遇到了小冰河时期,全部熄火,一个个做鸦雀状。
这些人能成为兵油子,其中一个无师自通的本事就是会看眼人色,能审时度势。
一个煞气冲天,浑身铠甲如同移动兵器的人,怎么看都是惹了就会出大事的家伙,偏偏这个家伙还是他们的新将领!
不管他们愿意不愿意,谢知非都已经是他们的将领,以后他们还要跟着谢知非上前线。
一个不好惹的老大虽然说日子不自在,可绝对比一个软蛋老大要安全可靠得多,众人也就准备再看看情况。
谢知非慢慢走到台上,铠甲金属撞击声敲得众人心惊胆颤,谢知非俯视众人冷冷道:“怎么不打了。”
众人一个机灵,异口同声的表示:之前只是交流,不是打架!
谢知非冷笑一声,手中的盾牌往地下一放,咚的一声响,指挥台咔咔几声响:裂了。
众人兵油子脸青了,谢知非将所有人都扫视了一便之后,冷若冰霜的说道:“今日训练翻倍,第一项,跟着我念!”
在众人的注视下,谢知非将军旗立在众人面前,朗声道:“苍云所属,皆为同袍兄弟姊妹,当誓死相护。凡因私欲叛国、背信、不义、害民者,皆为苍云锋刃所向。与苍云信条相背之事,只问是非,无有余地。苍云之动,不为天开,不为雷动,不为霜停!”
兵油子们心里虽然不怎么愿意,可谢知非实力在那里,只能乖乖的跟着起誓。
原本谢知非以为,军队建立了,开宗立派就算完成了。
然并卯,第一次与自己部队见面,并让众人立誓的谢知非收到来自系统的友情提示
谢知非沉默了片刻对系统悄声道:“你眼瞎了吗,我下面有一千人!”
同样郁闷的系统回道:
忘了宋朝将领轮换,正常情况下将不认兵,兵不识将的谢知非:“……”
这就尴尬了!
与唐不同,宋朝实行的是募兵制。
从太祖的‘兵样’开始,宋朝逐渐完善成等长杖,按理说这样的情况下招募进来的都是优质兵源。而实际招募的时候可以降低要求。而招募为兵的人必须在身上看得见的地方刺字,刺完才发放衣鞋、钱币这些东西。
招刺利物,仅这一条便会让许多人不愿意参军,有才华又愿意从小兵做起的可谓都是真爱。
谢知非知道宋朝每年发放军俸虽多,可宋朝军队数量庞大也是罕见,一个刚建立没有任何功名的军队,即便赵祯寄予了非常高的期待,虽然定下来是禁军却属于下等,到手的军饷依旧会很少。
禁军多是青壮年,是家中名符其实的顶梁柱,不能拖欠军饷。过了几日,拿到军饷的谢知非立刻发放下去。
只是分到手下每一个士兵手里的时候,那点军饷根本不够一个五口家庭一年的用度。
谢知非原以为那些兵油子拿到钱后会心生怨气,却不知道宋军中因为到手军饷少,将领往往会克扣自己手下的军饷。
像谢知非这样拿到钱后,一天也不拖沓,如数发放下去的反而是奇葩。
不知道自己摩下士兵对他已经多了许多敬重的谢知非无言的看着到手的军饷:这不是逼着人另外找事过日子么?
——看来得想想办法才行!
谢知非不用吃饭,到手的军饷留了一部分备用,剩下的买了米面给长孙忘情邮了过去,随后得到长孙忘情的回复:休想用小恩小惠收买我,你若不能关复国土,我等绝不手下留情!
的确存了想要曲线救国,贿赂一下长孙忘情,免得任务完不成被全体苍云军关爱的谢知非哑然:“……”
——说好的武将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呢?
没有任何捷径,只能强上的谢知非白日训练士兵,夜晚攻读兵书,很快将一个月的时间混了过去。
根据自己对现代化军队的训练方法,以及苍云将领们不断建议和完善,有如神助的谢知非将自己的手下训得哀嚎不断,日日哭爹喊娘。
而与此同时,皇城之内,想要知道苍云战力几何的赵祯思量许久,唤来内监写御旨。
之前雁门关之战的时候,赵祯的御岸上除了雁门关的战事的奏折外,还多了一本特殊的奏折。
陕西经略安抚使的奏书,询问赵祯如今对西夏到底是攻势还是守势。
宋夏边境陈列二十多万大军,每日耗费军资无数,这二十多万人只是防御不主动接触敌人实在是令人痛心。
而赵祯内心也有对于收复昔日汉疆的心思,便大笔一挥:支持进攻!
然而赵祯的御旨发出去许久,雁门关之战都打完了,整个冬季眼看着到尾声依旧不见陕西经略安抚使发动进攻,理由是春季更适合做战。
赵祯心里难免咕隆,到底为了稳妥,决定往宋夏边境多增兵。
而这一次的御旨中就被赵祯临时发挥,添上了谢知非才训练了一个月多的苍云军。
被赵祯特别关注,收到调令的谢知非简直想骂人:有谁家的兵之训练一个多月就上战场的,磨合期都没过!
然而即便是谢知非嘴里烂得起皮的军队,在展昭看来却已经非常了不起。
宋廷虽有囤大军近百万,但是能有战斗力的却很少,莫说像他面前这样令行静止,让军队做到统一步伐都很难。
开封府这段时间没案子,展昭日子比较闲。闲得没事做,又日日受白老鼠骚扰的展昭便想到了谢知非。
北山校场在开封府城外,展昭直接牵马赶了过来,在校场外便见到一群壮汉身上负重许多,排成排,喊着口号,井然有序绕着校场跑圈。
展昭找到谢知非之后,这才知道刚才看到的就是刚成立了一个月的苍云军。
想到那排成一列,负重跑步的军队,展昭不禁感慨道:“谢将军训军有方。”
“……”谢知非沉默。
他这只能说比军训强两点的队形训练就算是有方,那宋朝军队的平均水平到底是什么个模样?
见展昭还要继续夸,谢知非汗颜道:“他们如今只是花架子,还未形成战力。”
展昭微笑的点点头,只当谢知非是谦虚之言。想到这次听到包大人同公孙先生的谈话展昭叹了口气对谢知非说道:“谢将军有所不知,陛下心中还惦记着三川之败,想要在这一次大胜西夏。此战若胜还好,若败了……”
只怕龙颜震怒!
展昭还欲继续说,便见到校场之外来了一名皇衣内监,他手中捧着黄绢。那内监带着身后两位禁军进了校场,直奔谢知非而来:“苍云军将领谢知非接旨。”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黄衣内监捧着黄绢,打开说了长长一段话之后终于说到重点:“……明日启程,钦此?”
上午被告知要去打战,下午就被告知明天拔营的谢知非无言以对,只能安静的接过圣旨:“……”
赵祯是他现在的顶头上司,御旨都下来了,谢知非总不能嫌刚成立的苍云军命大要去顶撞一番。
第二日,自觉给了谢知非足够时间来思考的杨轩到了北山校场却扑了个空。
一打听,谢知非的军队已经往宋夏边境去了。杨轩脸色一变:果真是他看上的人,心怀国家大义,越来越喜欢了!
谢知非带着自己部队赶到的时候已是正月,主攻的陕西经略安抚副使韩琦刚解了怀远城之围,带着自己的部队往得胜寨进军。
而谢知非报到的地点是延州,坐镇这里的是坚持以守带攻的范仲淹。
范仲淹一直坚持以防守为主,浅攻为辅,一点一点的蚕食。
因此即便延州距西夏京城兴庆府比较近,韩琦在南面强攻不断,西夏兵力似乎集中于南部。
求稳的范仲淹却从没想过趁着这个机会深入敌境,端了西夏的京城。
不过天子有谕,让他进攻,范仲淹也只能让将士对西夏发起缓慢的进攻。范仲淹进攻的范围是沿边一代三四十公里的范围,虽然不深但胜在稳固。
谢知非看着范仲淹给各路将军的安排:出寨,四十里以内扫荡西夏军。
看了眼大地图,即便是头一次带兵,谢知非内心也忍不住想要吐槽:韩琦那边全力推进,李元昊是脑子进水了才会把原本就少的兵力还放在这边,四十里之内当真是看不到西夏成规模的军队。
与此同时,一名传令兵跑了进来:“报!启禀副帅,前塞门寨寨主高怀德求见!”
塞门寨曾被西夏攻破,寨主高怀德投敌。听到传令兵这么说,范仲淹让谢知非这些不相干的人退下,这才回到主位座下:“让他进来。”
谢知非除了房间后看到一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被押进房屋,然后听到了里面的对话,竟然是李元昊派他来传递求和口信的。
大约是西夏外强中干,大约是韩琦进攻真的有了效果。范仲淹不知道李元昊为什么这么做,到这不妨碍他下决定:“你回去禀李元昊,若是真有诚意就不要耍嘴皮子,正式交出求和文书来。”
听到这里,已经没有听下去的必要了。谢知非即便不知道最后结果是什么,但是李元昊求和这个事,历史上似乎没出现过。
想来这也是李元昊的缓兵之计。
谢知非心中打定主意,立刻返回自己军队所在。当他一入军帐,副将便围了上来:“将军,我们的任务是什么?”
一个任务的好坏往往关系着他们的生死,谢知非想了想,对他们说道:“好吃好喝好好睡,明天出寨去剿灭党项人。”
等到瑶池镜飞上青云端的时候,谢知非点亮豆灯开始推演自己一战成名的几率有多少。
这世上论一战成名的,卫青和霍去病这一堆舅侄绝对算得上是典范。
一个带着自己的人穿了半个草原端了别人祭扫先祖的地方,一个脱离大部队绕道敌后去杀敌。
不管这对舅侄中的哪一个,在成事之前都是胆大到骇人的地步,若不是他们成功了,后人给他们的评价大约就是傻瓜二字。
自己创新不会,效仿先人总是会的,更何况那对舅侄冲入地阵内部的时候还没有系统提供的大地图,都是斥候和手下探路,照着一张简陋到连山川河流都没标注明细的地图开跑。
打定注意要借鉴的谢知非在第二日鸡鸣之时,领着自己的队伍,接了扫荡西夏游兵的军令,出了寨门往北走了两里之后谢知非叫了一声停。
一千士兵身着黑色的铠甲,同谢知非一样手持盾刀,听到谢知非的命令之后立刻停了下来,静静的等待谢知非的命令。
谢知非左右看了看,从旗手那里接过军旗立在军队前这才对注视着他的士兵缓缓说道:“昔我华夏鼎尊中原,八方臣服,万邦来朝。今我大宋群狼环视,窥视中原,好男儿当顶天立地、挺身而出有所做为。生为人杰,死为鬼雄,方才不负自己来世间走一遭。”
谢知非的声音原本就沙哑,此刻压低了声线缓缓道来的时候,明明语气平淡没有半点以往誓师那样的激昂,众人心中却听得热血沸腾。
众人只看到谢知非用陌刀削下来自己一撮头发放到军旗下:“昔日三川之辱,今由我等雪耻。我将带众将士前往西夏腹地建功立业,此行凶险万分,若是不愿可以现在就离开。”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易损毁。谢知非那一撮黑色的头发在黄土上特别醒目,众人只听到谢知非平淡的继续道:“愿同我前去腹地的留下一物,若此行为国捐躯,活下来的人以此为依托建衣冠冢,也算全我们一月多以来的相识之情。”
西夏腹地……
众人面面向觎,此一去凶多吉少,多是尸体都不剩。只是正如谢知非所说,一个男人要是在国家需要他的时候贪生怕死,那也就算不得真正的男人了。
更何况,现实一点看。
富贵险中求,当兵就容易死,怕死就不当兵!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有几人从人群中退了出来,过了一柱香又有两个人退出来,再等一段时间见其他人均没有离开的意思,谢知非终于笑了:“很好,你们应该为自己骄傲。我们若成,大宋将为你们骄傲!”
那些决定跟着谢知非去搏富贵的人心情复杂,或是留下有意义的贴身事物,或是学谢知非那样留下自己的头发。
留下这东西,除了不愿意去的都随着谢知非往茫茫草原前进,一行人知道自己会面对的危险,倒也显得视死如归。
黑压压人群整顿之后从黄土上穿行而过,那些留下来的士兵见自己同僚就这么离开。
天地苍茫之间,似乎应证了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悲壮。
留下来的士兵中有一个没忍住,噗通一声对着谢知非他们跪下去,将头磕对着谢知非他们磕下,其他人也慢慢跪了下来做此动作。
比起自己摩下士兵的九成悲观一成期待,谢知非心里却有六分把握自己会迎接开门红。
西夏人口本来就少,多年征战只怕现在也很艰难,只要他们能一路悄悄的绕开西夏的军队跑去兴庆府,就一定能收获不菲。
谢知非带着自己的队伍一路往着兴庆府的方向走,至于范仲淹说的四十里,谢知非表示:他带着士兵迷路了,迷着迷着就到了兴庆府!
看了自己身后一身黑的士兵,再看看眼前的一马平川,谢知非翘起嘴角笑得煞气四溢,身后的人瑟瑟发抖:端了别人老巢什么的,想想还有些小激动呢!
第42章 人间五铁血
雨后寒轻,残阳乱鸦。
日落已至,兴庆府西门城头上的守军等着换岗,无意间发现远处的山头上似乎有一片漆黑缓缓走动。
隔得太远这名守军看不太清晰,只得唤来自己的同伴: “那是什么?”
被唤来的人眯着眼睛眺望一阵之后神色一变:“是军队,敌袭!”
听到这话,之前那名守军顿时不怕了,以那样的速度,那般的大小,想来也不过是千人不到的宋军步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