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呢?
“是陈二先生啊,祝你新年快乐,事业顺利,恭喜发财,早生……早升高职,”步空轻轻放下酒瓶,他感觉瓶子在摇摇晃晃,然后分成了迷迷糊糊数不清的瓶子,他试图去扶,伸手反而把瓶子哐当一声碰倒,然后带着点歉意开口,“陈二先生,我把酒瓶碰倒了。”
除夕深夜,马路上基本没有什么车,却丝毫不寂静,街上到处张灯结彩,明晃晃的各色灯光显得红绿灯的灯光很是微弱。
陈鸣航就一路疾驰在这条平日寸步难行,现在却畅通无阻的马路上,然后堪堪在红灯第一秒停住了车子。 他听见步空和他说祝福语,听见步空和他说把酒瓶碰倒了。
“步空,你喝多了,现在放下酒别喝了。”红灯上的数字越来越小,陈鸣航握着方向盘的手又紧了一分,他听出已经步空喝多了,忍不住劝诫。
“陈二先生,过年了就请不要教训我了好不好?你在家好好吃你的年夜饭,我保证你回来的时候,家里干干净净,我清清醒醒。”步空探身去扶倒了的酒瓶,起身的时候却又不小心把面前倒了酒的杯子碰倒,杯子碰在桌面上的声音很是清脆。
酒瓶里的酒沿着杯口一晃一晃地细细往下流,酒杯里的酒一部分撒进盛着剩菜的盘子里,一部分撒在茶几上,然后沿着桌面淌到桌沿,也一滴一滴往下流。
绿灯终于亮了,陈鸣航没有丝毫停顿地一踩油门。
“步空……”陈鸣航开口。
步空看着一片狼藉的桌面,觉得头更加疼了,胃好像也在抗议,开口却仍然一副无所谓的语气:“嗯?陈二5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先生吩咐。”
陈鸣航丝毫不在意现在步空是什么语气,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挪了一下位置:“你想有人陪你一起过年吗?”
你想有人陪你一起过年吗?
步空听了只想哈哈大笑,也不再是坐在地毯上的姿势,也不管桌子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把黑球儿挪个位置,然后大字型径直躺在了地板上。
酒瓶里的酒流的差不多了,不能成股,只能一滴一滴往下滴。
“不想。”
步空轻轻说到:“陈鸣航,我不想。”我不想这些压根不可能的事情。
车子速度突然降下来,陈鸣航把油门松了松,两旁的夜景依稀可以看的清楚一些了。
步空说不想,可是步空说的话能信吗?
谁信他。
陈鸣航自然也不信他,不然不会重新踩起油门,甩两旁的夜灯一身尾气。
“步空,一个人喝酒是不是特别难受?”陈鸣航心里那点罕见的小邪恶又冒出来了,每次逼步空说点实话都得用这招,“没有人陪你吃饭,没有人陪你看电视,没有人和你说新年快乐,你很喜欢这样的生活是不是?”
步空听到这些话一只手紧紧地握成拳,要是陈鸣航在他面前,他肯定会一拳打过去。
去他妈的金主!
可是……
“是啊,陈二先生,我就喜欢这样的生活,所以请陈二先生不要再站在自己的角度去思考我的问题了,你就好好在家享受阖家欢乐的气氛就行了,干嘛非得来嘲讽我一次呢?”胃越来越疼了,步空紧紧皱着眉,“所以,陈二先生,可以挂电话了吗?我要……继续喝酒,酒钱我会……还……”
疼,越来越疼……
疼的都要说不出话……
陈鸣航已经可以看见自己的房子了,二楼是漆黑的一片,“步空,步空,怎么了?步空!”陈鸣航看见一楼窗帘拉着,隐隐能看见客厅的灯光。
“没事啊……我没事。”步空整个身体都蜷缩起来,一只手紧紧按着上腹部,黑球儿也像感受到步空的疼痛一样在他身边打转。
疼,像刀割一样,特别疼,眼前像出现了一片六月的石榴花,火红火红……
“步空,步空!我到了,我马上就进门,没事的,没事的,别怕。”陈鸣航已经感觉出来步空出了什么问题,熄了车子掏出钥匙往屋子里跑去。
步空,我是陈鸣航,我这次真的来了。
步空听见电话里最后几句话,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门开的声音,然后他侧过头,看见陈鸣航跑过来。
“步空,我来了,怎么了,走,我们去医院!”
在陈鸣航抱住他的那一刻,步空好像听见自己说了这样一句话:
陈鸣航,我疼。
可是那个时候他心里明明想的是:
陈鸣航,你混蛋。
步空没有晕过去,就是觉得疼的神志不清了,觉得原本热闹的大街上现在冷清的跟自己家一样。
“陈二先生,谢……谢你啊,”步空竟然还能笑的出来,缩在后座上像摊烂泥,额头上冷汗在灯光下亮晶晶的,嘴唇苍白,“这次就更不知道用什么还了,把命交给你行不行?”
陈鸣航的车技在今晚得到了最好的展示,他抽空看了一眼后座的步空,明明脸色差的吓人,说出来的话却仍然让人讨厌。
“别说话了,乖乖躺着,马上就到医院了,其他的以后再说。”陈鸣航心想,如果你想还,就别再这么逞强了,爱惜自己,别再让我心疼。如果我再贪心点的话,你能不能连生命带一颗真心都给我?
步空乖乖闭了嘴,浑浑噩噩的脑子里一遍遍回放着刚刚陈鸣航冲进房间里抱起他的场景,陈鸣航,你为什么不早些时候来呢?
值班的是个挺年轻的男医生,对这两个除夕夜来看病的人很是和气,该做的检查都做了之后,扔给两个人几句话:“庆幸的是太大的问题没有,没穿孔也没出血,但是你那胃也不是什么好胃了,别以为自己是明星就不用好好吃饭,好好爱惜身体了?”
步空竟然还能笑的出来:“大夫你认识我啊?”
“别打岔,回去好好养着,最好戒烟少酒,饭菜也不要乱吃,今天你这种情况就是喝酒喝的,晚上没怎么吃饭吧?年夜饭这么丰盛……”大夫唰唰开药方,“刚刚吐出去觉得好点了吗?今晚肯定要输液,而且病情会不会反复也说不好,建议你们办住院。要办吗?”
步空:“不办!”
陈鸣航:“办!”
医生抬头看看异口同声的两个人,然后低头继续写自己的药方:“你们自己商量吧,办的话我就给你们开单子。”
步空刚刚吐了两次,现在感觉轻松了不少,只是脸色仍旧很难看,但是他觉得住院没必要。他不想当着医生的面和陈鸣航说什么话,站起来要往走廊里的去。
大概是吐的有些虚脱了,步空站起来的时候一个趔趄,然后被陈鸣航半搂半扶的接住,步空挣了一下,没挣开,就这样被陈鸣航扶到了走廊里的长椅上。
“陈二先生,你看我现在什么事也没有,回去睡一觉就好了,就没必要办住院了。又要麻烦医生,还要麻烦护士,除夕夜值班这么不容易,对吧?”步空坐在长椅上,大概因为除夕,和他一样贪酒的人大有人在,他看见又有一个人来麻烦医生了,“而且,还要麻烦你。”
“那你喝酒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会麻烦这么多人?”陈鸣航看着步空苍白的嘴唇,又想起他刚刚进屋看到的步空痛苦的表情,不免又有些心疼。
步空抬手揉揉胃部,转头看了一下陈鸣航,陈鸣航皱着眉,明显不太高兴。
“陈二先生先心疼一下你那两瓶酒吧,算算怎么还,虽然有一瓶喂了地板……”步空说到一半,旁边的陈鸣航突然站起来,步空乖乖住了住了嘴。
陈鸣航低头看着自动住嘴的步空,盯着步空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问到:“你为什么不想想你自己?!你有没有想过……”
步空,你有没有想过,也会有人担心你,看到你难受也会有人心疼你。
步空眼神也不甘示弱,因为在医院刻意压低的声音更让人心疼:“想什么?!想我不知道在哪里赌钱喝酒的爸爸突然来陪我过年?!自作多情地想你陈鸣航放弃家人团圆的机会留下陪我一个什么都不是的人过除夕吗?!”
陈鸣航总是舍不得对步空说一些狠话,他内心叫嚣着要狠狠侮辱步空一次,步空不是看不起自己吗?那就往他的伤口上再撒一把盐,让他内心更痛苦一些,然后老老实实服从自己,只能做到顺从自己不是更好吗?
陈鸣航心里骂了自己一句变态之后,轻轻叹了口气:“步空,别这么想自己,我可能来晚了,但是新的一年才刚刚来到不是吗?步空,新年快乐。”
零点在刚刚的路上已经过去了,现在是农历新年的第一天,透过医生办公室的玻璃门,可以看见医生的桌子上放的糖果盒,可怜的值班医生剥开一颗糖放到嘴里,等待下一个像步空一样没出息喝到医院的人。
“走吧,别让医生等着了,去办个住院,还疼吧?”
步空突然就没有反抗的心情了,低低的回应了一声。
步空仍旧被陈鸣航半搂半扶地进门去开证明,他靠在陈鸣航身上,可以感受到陈鸣航身上的温度。
温暖,安心。
让人有舍不得推开的贪恋。
步空打上吊瓶之前又吐了一次,陈鸣航完全充当起了保姆的身份,步空则是乖的像只见了猫的老鼠,或者说真的难受到完全没有力气找茬的地步。
“睡会儿吧,我给你看着,”陈鸣航看着脸色越发不好的步空,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睡着就好一点了。”
步空想往后躲开陈鸣航的手,但是看出陈鸣航眼里的心疼,却又舍不得躲开了。
“陈二先生回去休息吧,这里有值班的护士,有事可以喊护士来,”步空看了一下单人病房里的另一张床,又加了一句话,“或者,你在那张床上休息一下吧,我……”
“步空,你还没祝我新年快乐,”陈鸣航打断步空的话,把被子给他往上提了提,然后把手放在步空胃部轻轻的揉,“还疼吗?”
那一刻,步空觉得自己的眼泪马上就要流下来了,他慌乱地转过头,勉强换上一种平日的语气:“陈二先生忘性这么大,我已经和你说过新年快乐了,还祝你事业顺利,早升高职。”
步空侧过头后,就只留下一个侧脸对着陈鸣航。陈鸣航想,是不是就是那一次,在车上,步空的侧脸轻轻蹭过自己嘴唇的时候,自己就喜欢上了一个这么差劲的人呢。
陈鸣航用拇指蹭了蹭步空的侧脸:“嗯,睡吧。”
窗外的景象被窗帘挡住了,步空只好看着窗帘上的图案,竟然是有些卡通的小猫,挂在病房的窗子上有点不相称。步空从窗帘的左上角慢慢看到右下角,想到了家里的黑球儿。
黑球儿,不要担心爸爸,爸爸不是一个人在这里。
输液管里药一滴一滴往下流,就算病房里暖气足,步空还是觉得流进血管里的液体有点凉。倒是被陈鸣航一直轻轻揉着的腹部,一阵阵的泛着暖流。
“陈二先生,不疼了,你睡吧,”步空再一遍看完了窗帘上的图案之后,轻轻开了口,“新年快乐。”
“宏宏,以前妈妈以为爱情可以战胜一切,所以妈妈就不顾一切的抛弃了所有。可是到现在看来,我这辈子最美好的事情就是曾经做过那样的梦,然后拥有了你。”
“妈妈,爸爸不爱你了吗?”小时候的步空什么都不懂,抬着一张小脸天真的问。
“爱,怎么不爱,大概就是没有以前那样爱了,当一个人不再为了爱去努力的时候,爱情就什么也不是了。”
“那是因为爸爸又输钱了吗?”
“宏宏,以后不要轻易地去说爱一个人,爱能轻易说出口,但是并不能轻易扛得起,知道吗?所以当你能担得起一份爱的时候再说,懂了吗?”妈妈的表情看不清楚,步空觉得有液体滴到他的脸上。
“妈妈,那我能爱他吗?”
步空伸手要抓住离他越来越远的妈妈,妈妈穿着那件红色的裙子,坐在他的小床边,一边给他扇扇子,一边跟他说这些,可是妈妈越走越远,身影越来越模糊。
“妈妈,别走,告诉我,我能爱他吗?”
陈鸣航去叫护士拔针,刚刚走进病房就听见步空喊出这句话。他快步走过去压住步空扎着针的手,步空这才醒过来。
“别动,让护士把针拔了。”陈鸣航抬手摸摸步空的脸,不着痕迹的把步空脸颊上一行泪水抹去,看着护士把针拔了离开之后,才探身把明显不在状态的步空搂在怀里,“没事了,再休息会儿吧,天马上亮了,想吃什么?我让人送来。”
步空任由他抱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想起刚刚在梦里,他问妈妈,可以爱他吗,可以爱这个此时抱着他安慰他的人吗?
“陈鸣航……”步空很少这样称呼陈鸣航。
陈鸣航听见步空在他耳边叫他的名字,不像陈二先生那样随便,像是宣布多大的事情一样正式。
“嗯?”
“陈鸣航,我们可不可以只调情,不谈情,只做爱,不说爱?”
“我们可不可以只调情,不谈情,只做爱,不说爱?”陈鸣航听见步空这样说,然后他感觉到步空挣开他的怀抱,他看着步空躺倒枕头上,闭上眼睛。
多无耻的一句话,步空想,谁给你这么大的脸说爱,和陈鸣航谈情说爱。
多可笑的一句话,陈鸣航想,谁给你的权利毫无理由的拒绝别人的爱。
陈鸣航直起身,给步空擦掉手背上因为紧紧攥拳而渗出的血珠,给他重新盖了盖被子,转身准备出病房:“你好好休息吧,有事按铃喊护士,我回去一趟,黑球儿和以前吃一样的东西就可以是吧?你想喝点什么粥,我去做了带过来。”
“不用麻烦了,你回去……”步空看着马上要出房门的陈鸣航,想告诉他不用这么麻烦,他没事了可以出院。
陈鸣航没回头,拉开门开口打断步空的话:“那我就自己看着做了。”
“陈……”门“嘭”地一声被关上,步空张了张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陈如飞终于扛不住他爸眼神的凌迟,只好怯怯懦懦地开口:“就是,好像在小叔家住的那个朋友,应该是有什么事情吧,所以……所以小叔应该是……”
陈如飞话还没有说完,手机铃声就响了。
“喂,小叔,你回来了吗?”陈如飞抬头看看陈鸣启,小心翼翼地和陈鸣航说话。
陈鸣航轻轻搅着锅里的粥,黑球儿吃饱了,此刻在他脚边打转儿。
“嗯,我朋友身体不舒服,没人照顾,我送他去医院了,你爸呢?”
“我爸……”陈如飞看看陈鸣启,发现陈鸣启也正盯着他,只好继续开口说,“我爸刚刚问我你去哪里了。”然后恰好被我瞎说对了原因。
“嗯,你把手机给他,我自己和他说。”
“嗯。”
“哥,”陈鸣航把火候调的小了一点,弯腰抱起黑球儿去了客厅沙发坐着,“昨天晚上没打声招呼就出来了,你们都玩的开心吧?”
陈鸣启摆摆手让陈如飞去做早点,陈如飞一步两回头地去了厨房。
“鸣航,你那个朋友到底是什么人,你花在他身上的时间太多了。我相信你,才不管你的私事,你不要做什么有失身份的事情。”
“哥,什么叫有失身份?像你一样睥睨一切,觉得别人在你眼里什么都不是,把人玩弄于股掌之间,那样才能展示你很有身份是吗?”陈鸣航觉得今天心情很差,从步空说出那句话之后,那种憋在心里的烦闷一直挥散不去。听到陈鸣启质问他的话,又想到陈鸣启做的种种,他忍不住去反问陈鸣启。
陈鸣启听到陈鸣航说这些,眉头皱起来,语气也变得不好:“那你想如何?不睥睨一切难道去卑微地祈求别人?不是我想以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对待他人,而是总有人要放低身段来求我陈鸣启。”
陈鸣航沉默了,陈鸣启说的有什么错呢,总会有人把自己放到那样低的一个地位。难道自己一开始不是这样吗,像陈鸣启这样,逼步空签一个狗屁“包养合约”,更无耻的是自己还以此为借口和步空履行了许久的“包养”关系。
他陈鸣航有什么资格去那样说陈鸣启呢,骨子里难道流的不是一样的血吗?
明明一切都可以有一个好的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