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延玉将涌上来的血强行咽了下去,他伸手抓住祁钺的左手,将手中的刀塞进祁钺的手里:“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祁钺刚刚攥紧杨延玉的刀,就听见身后的人轰然倒地,祁钺将自己临时找来的战刀扔在了一边,抓着杨延玉的刀继续杀敌。挥动的战刀已经不受他指引了,仿佛已经变成一种本能,满眼血红,他看不清真实的世界。
杨业的儿子杨延玉战死,岳州刺史王贵战死,剩下的百余名战士全部战死,他看见主帅杨业被辽人赶进林子,耶律斜轸将长弓拉的如满月一般,向着杨业的身后瞄准,他嘴角勾起笑意,眼神中满是欢喜,箭飞出去了,祁钺的目光随着那支长箭转动,他的主帅,倒了,倒在了这个辽人的箭下。
便在此刻,祁钺听见自己的身体里“噗嗤”一声,他低头看去,一支箭穿过他的身体,祁钺没有感觉到痛,他全身失力颓然倒下,黄土钻进他的眼里,耳里,口里,他费力地伸出左手,从胸口掏出那枚铜钱紧紧攥在手里,他的眼前仿佛下了一场雪,红色的沙粒状的雪粘在手上,祁钺费力地道:“下雪了,澄。”
作者有话要说: #我尽力了……多写了一千字,还是没写到啊摔!明天见面……明天一定见面…
#一直想写祁娘子的画面,可是我竟然觉得插不进去……请大家默认钺哥也想了他娘……不要怼我……
#历史上射中杨业的人是耶律斜轸的部下耶律奚,小说为了情节需要改成了耶律斜轸。
第43章 第四十三本书
祁钺看着天边要垂落的夕阳, 他的心中仿佛被掏空, 苍凉一片,可是祁钺心头一个人的声音像荒草一样开始蔓延,长满他所有的荒凉。祁钺从拿起战刀的一刻, 就从未感觉到害怕,可是这一刻他有些胆怯,他的生命就像这残阳一样要落了,可是他的澄子呢……
辽人放弃了射杀这个已经再无反抗之力的猎物,他们翻身下马, 提着滴血的弯刀向着祁钺走了过来, 祁钺颓软地瘫倒在地上, 仿佛待宰的羔羊。
“祁钺!”
祁钺觉得自己仿佛幻听了,这个声音真像, 就像真的一样,他寻着声音地方向看了过去,只见澄子向着自己纵马奔来, 祁钺笑了,最后还能见一面, 真好。
祁钺使劲向着南边看去, 那里是他的故国, 有他的亲人好友, 还有他的澄子。
“祁钺,站起来!”宋澄原本见祁钺看向自己,还向着他招手, 可是祁钺竟然看了自己一眼?1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缶妥四抗猓扇说牡兑丫谒砗罅耍墒瞧铑峋谷幌袷堑人酪话悴欢恕K纬渭钡么笊蚱铑岷埃淼黄铑崽约旱纳簦酒鹄矗唬呐率嵌幌乱埠谩?br /> “站在这别动,等我带祁钺出来。”胤十里向着宋澄吩咐道,宋澄知道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帮不了什么忙,只能勒马站在一旁。
祁钺只觉得耳边宋澄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真刻,当他看见黄沙上宋澄的倒影后,一切以为往生前的幻想全部被打破,是澄子来了,这是真的澄子!祁钺觉得自己的力气仿佛从心底滋生,辽人就在身后,澄子站在那里太危险了。祁钺挣扎着要站起来,他将刀插在地下,右手在刀柄上借力站了起来。
就算今日他们输的片甲不留,可是澄子还在这里,他不能让澄子有危险,就算他全部输了,但他不能输了宋澄。此时他眼前飞过来一根绳索,似是要缠在他的腰间,祁钺眼疾手快左手将绳子扯在手里,他一抬头,只见一个一生玄衣的人站在宋澄身边,手中牵着绳索的另一端,看来是想将自己拉出战场。祁钺登时知道是友非敌,他借着绳索的力道向着宋澄快速跑去。
身后的辽人为了围剿他早已经下了马,此时祁钺接着绳索的力道,与胤十里双双合作之下,竟然就从他们眼皮底下逃了!
宋澄紧紧抓住马缰,他向着祁钺伸出左手,祁钺脸上脏的连眼睛鼻子都看不清楚,可是他向着宋澄露出了招牌式的笑容。他左手放开绳索,右手拉住宋澄的手借力翻身上马,牵住宋澄手里的马缰双腿一夹就绝尘而去。
胤十里也很无奈,为什么这两个小孩子都不让自己发挥一下作用,明明祁钺就算别动他也能救出来啊!
胤十里嫌弃似得将祁钺松开的绳索收了起来,远远向着耶律斜轸笑了一下,耶律斜轸面无表情,眼中冷的渗人。胤十里哈哈一笑,跟着祁钺和宋澄跑开了。
“将军,还追不追?”部下抱拳道。
“不了,区区小卒,不足挂齿。”耶律斜轸收回了视线,向着林中走去,只见先前冲进去的人已经将杨业抓了出来,耶律斜轸看见已经重伤萎靡,头发花白的杨无敌忽而觉得心头有一丝失落。杨无敌已经在他手里了啊,曹彬潘美此番身败名裂,已经不是他想要的对手了,接下来,他要和谁继续这个游戏呢?
祁钺本来身受重伤,一旦脱离危险,又是在宋澄身边,一时放松就渐渐失了知觉。他将手死死箍在宋澄腰间,就算昏过去也未放手。
胤十里在附近村子里有个小窝,如今战乱,刚刚天黑村子里就家家关门,胤十里带着两人连个生人都没见到就进了家里。
宋澄自从发现祁钺昏过去了就紧紧抓住祁钺的手,此时到了门前也是胤十里搭手才将祁钺从马背上抱了下来。祁钺生的高大,没想到胤十里随手就将祁钺抱了下来,宋澄跟着胤十里进门,胤十里刚推开门就见一个童子穿着道袍迎了出来道:“先生回来了。”
胤十里笑着道:“去烧点热水。”
小道童应声去了,胤十里将祁钺抱进屋。祁钺身后还插着一根箭簇,宋澄不敢碰,胤十里一手按住箭身齐根折断。宋澄这才在一旁搭手才将祁钺身上的盔甲解了下来。
宋澄刚给祁钺解下外衣就哭了,祁钺混身都是血,内衫已经和着血沾在了伤口上,宋澄一时无处下手。
胤十里看着宋澄这般模样嫌弃道:“哭什么哭,这不还没死呢吗?”他徒手将祁钺的内衫撕碎,祁钺身上的伤口露了出来,那支箭头深深地嵌在祁钺肩上。
两人折腾的时候小童就将热水端了上来,宋澄用帕子给祁钺擦了身子,将身上的秽物一一清理了。小道童将胤十里的家当拿了出来,胤十里取过小刀,在火上烤了烤向着宋澄道:“抓紧他。”
宋澄紧紧抓住祁钺的肩膀,让他的头靠在自己肩上,胤十里看着宋澄眯眼笑了,他将烧好的刀子在宋澄眼前过了个圈,宋澄看了就觉得疼,可是还是盯着胤十里割开伤口,将箭头取了出来。
祁钺身上的伤口本来都渐渐收了起来,可是胤十里这一刀子下去登时又是血流如注,宋澄急得向胤十里问道:“怎么办?”
胤十里取出银针替祁钺封穴,血登时流的缓了,他又取过药粉给祁钺洒在伤口上,小道童递过绷带,胤十里和宋澄前后合作就将祁钺缠成了半个布人儿。
等伤口收拾好了,胤十里扔下一套衣裳就出去洗手了,小道童将祁钺换下的衣物抱了出去,宋澄抱着祁钺给祁钺穿衣裳,却发现祁钺竟然睁开了眼睛,宋澄登时慌了,他问道:“弄疼你了?”
祁钺摇了摇头:“水。”
宋澄忙将衣裳套在了祁钺的身上,转身将小道童放在一边的水杯拿了过来,祁钺就着宋澄的手喝了几口水便轻轻推开了。宋澄将杯子放在一旁,看着祁钺忽而什么话也问不出来了。祁钺眼中沉淀着战场上带给他的一切,坚毅又苍凉。
“祁钺……”宋澄叫了一声,涩涩的,他不自主地抠了抠自己的指尖。
“嗯。”祁钺仍盯着宋澄看,嗓子沙哑的厉害,就掉出了这么一个字。宋澄觉得自己有些头皮发麻,祁钺现在的眼神他有些不敢看。
“那个,我,你先躺下休息,我……”宋澄不知道自己的眼睛该放在那里,他有些慌乱地想起身。祁钺轻轻勾起宋澄的手,将他往身边带了带,宋澄被他这么一带就停下了动作,他转头看向祁钺,一时间被他的眼神所摄,竟然转不开头了,脑中一片空白,连呼吸声也听不见了。
祁钺俯身缓缓靠近宋澄,近到宋澄可以看见祁钺的睫毛,一根一根的。祁钺是单眼皮,半阖着眼的时候很是迷人。宋澄有些走神,他竟然下意识去数祁钺的睫毛,一根,两根,忽然就有羽毛落在了唇上。
宋澄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他不敢伸手推祁钺,生怕触动了他的伤口,可是祁钺却肆无忌惮,他将宋澄揽进了怀里,摩挲着唇瓣在宋澄的唇上逡巡,仿佛是永世不见的珍宝。
宋澄只觉得时空仿佛就此凝滞,他不敢动,仅凭着触觉感知着一切。祁钺温热的呼吸落在自己的脸颊上,有些痒痒的,良久祁钺终于有些不舍的离开了宋澄的唇,他说出了今日来的第一句话:“澄,我想你了,这样的想。”
“哦……”宋澄仍有些反应不过来。
祁钺抬起自己没受伤的胳膊,轻轻揉了揉宋澄的脑袋道:“傻了?”
“没有。”宋澄这个说的极为果断,但是当他对上祁钺的那一瞬间还是红了脸颊,跟着眼泪就吧嗒吧嗒掉了出来,祁钺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容,他安慰道:“傻子,哭什么,我这不好好的?”
“你敢不好好的!”宋澄输了眼泪不输气势,祁钺此时重伤气短,声音自然比不过他的,认输一般的点了点头。两人默契的没有说起战场上的所有,宋澄扶着祁钺躺下,给他掖好被角道:“我去外面看看。”
祁钺点了点头,躺下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睡着了,他已经太累了。宋澄端了稀粥进来,却发现怎么都叫不醒祁钺了,胤十里道:“让他好好睡吧,有什么事睡起来了再说。”
宋澄看着祁钺“嗯”了一声,他们的确还有太多的话没有说,宋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唇,觉得一切都有些玄幻,昨日他还在荒山野岭风餐露宿,今日祁钺就已经躺在了自己身边。祁钺说,是这样的想。八年来的相处让他们默契的仿佛一个人一般,今日第一眼看见祁钺的眼睛的时候,宋澄就懂了。如此惊世骇俗的事,他们就这样风轻云淡的做了。
“走吧,出去吃饭,他还有的睡呢。”胤十里说着就出门了,宋澄应了一声,他端着稀粥俯身轻轻吻了吻祁钺的眼角,跟着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晚了,,抱歉…但我还是努力保住了今天的小红花,快夸我~明天也会有点晚,大家都知道…四六级嘛…_(:_」∠)_明天请叫我过儿。
#这个感情发展的简直飞起来了,我没想到竟然这么快,感觉写得水到渠成的…
#大家快点开我的专栏看我的作者头像!!!今天闺蜜画好的!!下午才换上!!!漂不漂亮!!
第44章 第四十四本书
祁钺这一睡足足睡了一天一夜, 第二天早上天蒙蒙亮的时候才醒了过来, 身上的疲乏一解,登时伤痛难忍又饥肠辘辘。
床头的灯盏来亮着,灯芯上的火花颤颤巍巍, 就像是此时的大宋一般,祁钺看着看着就痴了。在熹微晨光中的点点星火,像涅槃的业火一般灼烧着他心头的杂念,无数的鲜血仿佛淬炼了他的灵魂,经历过的一切, 都在这光芒中渐渐还原出本来的模样。
“你醒了?”小道童进来吹灯, 便看见祁钺坐了起来, 祁钺“嗯”了一声道:“宋澄呢?这是哪里?”
祁钺从前天傍晚逃出来以后,几乎就陷入昏睡没有再醒来, 中途强撑着跟宋澄说了几句话,也没顾得上问现在自己在那里。小道童笑着道:“宋哥哥在隔壁睡觉,这里是大宋边界上的小村庄, 我叫多雨,我家先生叫胤十里。”
得, 这小道童将他想问的都说了出来, 胤十里想来就是那个中年人了, 他为何会救自己, 澄子又是怎么与他遇见的?祁钺想不出来个所以然,再看这个小道童,也就十岁的样子, 脸圆圆地倒是跟澄子小时候有些像。
“这么快就醒了?我以为你还要再睡一日,果然是年轻人。”胤十里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他此时已经换上了一身道袍,就差那个拂尘了,一进来就伸手搭上了祁钺的脉,他沉默片刻道:“没什么大碍,昨天也烧过了,好好养一个月,保证你生龙活虎的。”
“你是谁?为什么要救我?”祁钺看着胤十里道,眼中说不出是个什么意思,胤十里吩咐着小道童去个祁钺端饭菜,一边骂道:“你个小没良心的,我你不认识了?我在你们家隔壁住了三年!”
祁钺:……
这道士一说至此处,祁钺也想起来了,自己家那个小巷子里有三户人家,临街那户人家常年落锁,没想到竟然是这个老道的?
“我不记得了,你不要诳我。”祁钺搬到汴京城里的时候已经六岁了,住了三年那也得九岁了,自己怎么会忘记这个人?道士“嘿”了一声道:“我诳你做什么?你的名字还是我取得呢。你,祁忱的名字都是我取的!”
祁钺表示不相信,宋澄听见邻屋这两人说话也醒了,穿上衣裳就过来了,进门就见胤十里一身道袍仙风道骨的跟祁钺争辩:“你还不信,你小时候叫祁大宝,你弟叫祁二宝,你娘觉得不好听,让巷子里面开书馆的取,开书馆的给你看相说他不能给你取,我说你不取我取,就叫祁钺吧。你改了名字,就跟祁二宝显摆,祁二宝不依,他爹就带着祁二宝上门求名字,我一看祁二宝那么憨,就叫祁忱好了!”
祁钺无语望天,他原来是叫祁大宝来着,这个他记得啊,可是这个人他是真的不记得了:“我还是不记得你……”
“哦,你和你娘搬过来没几天我就云游去了。”胤十里坦然道。
“那你说你在我家隔壁住了三年!”祁钺吼。
“我是真的在你们家隔壁住了三年,那房子现在还是我的!”胤十里回吼。
祁钺无语了,这算个什么邻居,合着他在那巷子里住了三年,他们娘俩来了这老道搬走了也算三年邻居,真是开阔了眼界,长了见识。
“祁大宝。”宋澄忍不住开口道,他一说这个名字就忍不住笑了,祁钺看着宋澄是横眉竖眼,可是这表情再怎么凶狠,也藏不住眼中的柔情。他向着宋澄招了招手,宋澄麻溜的就滚过去了,他翻着祁钺的衣裳看了一下包扎的绷带松了没有,祁钺乖乖把绷带给宋澄亮了出来看。
胤十里一看这俩小年轻又不管他这个老人家了,登时气的就不想管了,他挥挥手向着进门的多雨道:“走,我们吃饭去!”
多雨眼睛弯成小月牙,他将祁钺的早饭全部放在桌上,又搬了个小桌子到床边,宋澄搭手两人将饭菜放在了祁钺的面前,祁钺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的,看见吃的那简直是直了眼,也顾不上伤了,抓起馒头就往嘴里塞。宋澄看的心疼,不住地说:“你慢些吃。”
胤十里心疼啊,明明是自己天没亮就爬起来做的饭,这孩子怎么就是不待见他呢?
祁钺刚刚醒,宋澄没敢给他吃太多,只觉得不太饿了就收了饭桌,祁钺眼巴巴看着宋澄把没吃完的馒头拿走了,那个小眼神可怜的。
“澄……”
“干嘛。不能再吃了!”宋澄将食物赶紧递给多雨,让多雨拿去放了。
“澄……”
“又干嘛,已经给多雨拿去放了,你就别再想了。”宋澄道。
“那把刀呢……”祁钺等宋澄说完了,才可怜兮兮地说出了下句,宋澄一听“刀”这个字眼就愣了一下,他看了祁钺一眼,只见祁钺装可怜的眼中隐隐闪着火光,宋澄也想让祁钺跟他回去做个普通人。可是祁钺天生就不是吃这口饭的,他眼中闪着的火光,宋澄暂且称之为信仰。
“在外面,我给你拿进来。”宋澄转身去拿那柄刀。那柄刀刀身流畅,黝黑沉冷,刀锋闪着寒芒,祁钺将刀接过,他伸出粗糙的手摩挲着刀背,“这是杨延玉的刀。”
杨延玉是历史上唯一一个与父亲杨业一样战死沙场的儿子,宋澄早有耳闻,没想到与祁钺并肩作战的竟然是此人。宋澄沉默了,当这一切真的发生在眼前的时候,就像祁娘子没法阻止祁钺上战场一样,宋澄也没法抱怨祁钺跟着杨业去陈家口送死,大义所至,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