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主任皱眉,万分不认同地看着郭舂说:“你要以身作则,你自己的心思都放在乱七八糟的事上去了,学生也跟着你一团乱,哪还有学习的心思。”
“相亲不是乱七八糟的事。”郭舂不满地说。
“你那么年轻,多少岁来着?那事不着急。”
“30了。”郭舂抓狂地说。
“昨天不还喊自己芳龄29吗。”周主任想了一想,说道:“那不重要。你的两篇论文完成了没有,多重视一下自己职称评选的事,那才是正经事。你可是我们分院重点推举的老师啊,不要辜负我对你的期望知不知道。”
“知道了——”郭舂拖长尾音,再不想多讲。
周主任把攻击的炮头转向别的老师。郭舂立刻做鬼脸,小声“哼”了一声。
开完会出来,郭舂一进办公室就气愤地把笔记本甩桌子上,不满地说:“怎么是乱七八糟的事,怎么是!我都拖到30了,还年轻个屁。要是他自己的女儿,他能这样不着急吗。简直把我当榨菜在压榨。”
“31。”邺言好心地纠正道。
刚说完立刻迎来郭舂杀人的目光,邺言赶紧讨饶:“好了,郭老师别生气。”
从她火烧的目光中邺言小心翼翼地拿走档案袋。
“隔壁的杨老师和我同期进来,现在都回家生孩子了。连我带的班级的班长都找到男朋友了,我居然还单着,简直没道理啊。”
“你也不差。再发表两篇论文,可就成副教授了。”
“天呐,我已经看到独孤一生的未来了。邺老师,要是我四十岁还嫁不出去,你不如发表一篇论文,题目我都帮你想好了,就叫《论女性学历与成婚率的反比关系》。保证一经发表立刻轰动社会。”
邺言扬扬手中的档案袋,委婉地拒绝道:“不好意思,不是我的所学范畴。您留着自己慢慢钻研吧。”
走之前,邺言不忘提醒她:“郭老师,记得召集学生开班会哦。”
他听到郭舂抓狂的叫声:“啊——我下午的相亲啊,我的精英男啊。”
今天邺言的课集中在上午,晚上还要上三小节的“中华典故赏析”公共选修课。这所民办的学院一开始是依附于当地著名的综合性大学而生,后又独立出来,现已是学院成立后的第十五个年头,其发展迅猛,然而根基仍立足于大学分离出的经济学院。现学院正面临转型成为一所民办大学,因此这几年才会广纳人才扩充教学队伍。
邺言还在读研时,就已经被这所学院相中。虽然当地的大学也有聘请他的意思,但是综合比较后,他还是毫不犹豫选择了这里,原因很简单——工资高、待遇好。
然而,这所由分离出的经济学院发展壮大的民办学校,连基本的文学院都没有,文学专业的学生都只能被划分在新闻分院下。可想而知,这所学院还是个三流的大学。
因此,一位教师必须要教多门专业,发挥所长,有时候甚至还要跨专业教学。可怜邺言正规文学院毕业的学生,也曾担任过一年级的“近现代史”和“思想政治”的教学工作。
到了晚上,学生们莫名有些兴奋。有些经常逃课的学生,今日才一见公选课的讲师竟是位长相斯文俊秀的年轻男老师,女学生们对着邺言的长相颇有些侃侃而言讨论的冲动。
在课上的提问环节,有女学生对最近读到的一些诗提出了问题:“老师,最近流行的一句诗其中一句是这样的,‘面首啊,待你不再有她,许谁淡饭粗茶,千帆争渡苍海水,我已得幸人家’。诗中的‘面首’是谁啊?”
邺言解释为“男妾”,顺便讲了一则关于男妾的典故:古时,集市中有老妇人卖少女,一位官绅买走后,到了晚上同房时发现居然是位美少年。苦恼之际遇到另一位喜男风的同僚,就转手于他。
还有记载,古时曾有位男妓美貌惊为天人,使得官员、侠客争相竞夺,掀起朝廷江湖腥风血雨,后传一位年轻少侠携貌美少年逃于塞外,终度过安然一生。
历史用典故告诉我们一个重要的道理:皮囊多么重要。
可历史却无数次印证了一个事实:好皮囊不等同于幸福一生。
因此,空有好皮囊多么可悲。
这节课上得邺言也莫名地燥热起来。晚上开车回家,脑子里还在想着这首诗,停停走走,才补充完整首诗的全貌——
“帝王啊,待你君临天下,许谁四海为家,宫门万丈千家宠,我已昨日黄花。
国臣啊,待你了无牵挂,许谁浪迹天涯,朝臣待漏五更寒,我已两鬓霜华。
将军啊,待你半生戎马,许谁共话桑麻,关山两地谁梦谁,我已青灯古刹。
书生啊,待你功成名达,许谁花前月下,悔教夫婿觅封侯,我已心猿意马。
侠客啊,待你名满华夏,许谁放歌纵马,虚幻皆缘心不足,我已厌倦厮杀。
琴师啊,待你弦断音垮,许谁青丝白发,梅妻鹤子纵情去,我已老死田下。
面首啊,待你不再有她,许谁淡饭粗茶,千帆争渡苍海水,我已得幸人家。
情郎啊,待你高头大马,许谁嫁衣红霞,名利难抵绕指柔,我已姻缘错搭。
农夫啊,待你富贵荣华,许谁十里桃花,半倾薄田终身饱,我已种豆得瓜。
僧人啊,待你一袭□□,许谁相思放下,流水无意恋落花,我已参得真假。”
古往今来,爱的如愿总离不开等待。
而等待也分很多种,不尽相思无法诉衷肠。
可最绝望的等待不是漫长的苦守岁月,而是遥望不见终点,未来仍是一滩死水,这才教人无法甘之如饴。
所以,该爱的时候就该好好相守。
然而,他和他的爱人,最好的十年,他们尽在分离。
车子开过昨日的工地旁,邺言放慢了速度,眼角不禁多瞥了几眼。明知道只是自己的错认,可心总有不安分在骚动。
也许他回来呢。
也许存在万分之一的可能呢。
那站在石头上的人似有感知似的,悠悠地转过身,隔着绿化带从远处望向这里。邺言没来由地一个慌张,立即踩了刹车,车子突兀地停下后,驾驶座上惯性向前的司机和车灯前飘起的灰尘无不彰显出措手不及的茫然。
看过的书太多了,邺言想不起来是在哪一本纪传上看到过,曾有过这样的说法:久别重逢的人,当你确认对方时,绝不仅是靠外表,因为容貌会经历沧桑发生巨变,这时我们就需要依靠自己的某种感知。这种感知是与他相处时自然建立的,他说话的方式,他挑起的眉梢,他转身的一个固定角度,他难以改变的一个专属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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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醒来,邺言感觉这个城市升起的阳光都比往常温暖了一些。太阳好像真的在微笑一样,眉眼弯弯,暖意回潮,好不心情惬意。
许是因为今天是周五的关系,学生们都有些按捺不住的高兴。邺言结束完上午的课,中午他便开车回家,又走到附近买了菜,提着一堆新鲜菜复又走过那片工地。
那站在外围架子上的人正和边上的人说着话,他右手指着某处,边说边打手势。初秋短袖下的胳膊□□在外,显现出黝黑光亮的肤色,偶尔他弯曲指头,手背上的筋跳动,延伸至胳膊以上都是结实的线条。
邺言提着菜站在工地门外,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等那人和边上的人说完话,他用手背擦去下巴要挂下的汗珠。眼珠子扫过工地下方,扫过邺言身上,转向别处。
复又急急地地转回来,定格在邺言身上,渐渐地睁大了眼睛。安全帽下的脸先是震惊,而后掩藏不住的笑意渐渐展开,满满的都是惊喜的表情。
邺言幻想了无数个久别重逢的场景。他以为他会有抱怨和指责,要不然就是泫然和拥抱,可事实上都不是。他只感觉心潮澎湃,满腔的情绪涌上胸膛,有什么东西要从胸口呼之欲出。
他没办法,他真的没办法像书中形容的那样,只是张口说一句:“哦,原来你也这里?”
季泽骋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既不是“好久不见”,也不是“你还好吗”,更不是“你怎么也在这里”。
他挥舞着手臂,遥望见邺言,掩藏不住激动地大喊。
即使十年已去,容貌已不复当初青涩,可声音却不会历经苍老变故。
“阿言——”
随着那阵声音熟悉而响亮地从远处传来,邺言无可抑制地展露出久违的笑容。
☆、Chapter72
“阿言阿言——”季泽骋边喊着邺言的名字,边着急地从架子上跳下来,向门口飞奔而来。
如果时间可以背负前行,那么季泽骋飞奔来的每一步都是十年光阴的缩影,他们离拥抱只是蓦然回首的刹那一瞬间。
他又出现在他面前,驰骋而来的少年带着飞扬纵去的青春,仿佛岁月从未流走过、光阴从未被辜负过,青春之后、锦年之前,他们之间又有了最好的时刻。
当看着两个影子越来越近,最后在阳光下重叠,邺言发现这一切真不是错觉时,才确切地感觉到今天的阳光确实比平常温暖一些。
季泽骋在温暖的阳光下,如常地开口道:
“买菜回来?”
“嗯。”
“要做饭吗?”
“是啊。”
“一起吃吧?”
“……”
邺言的脸色五味杂陈,刚刚他有脱口而出“不要”的冲动,可忽然觉得不对劲。太过自然的相处模式,像久远的卡带机被按了播放键,咿咿呀呀卡顿一阵过后,重新放起了年代久远的歌。
居然还是自然、流畅的。
他刚刚是想说“不要”,只要是季泽骋的要求,连考虑的必要都没有,一定有无理的成分存疑。而现在,不对,真不对劲。吃个便饭的程度,对久别的故人,对心心念念久别的故人,怎么都不是无理的要求。
抿成一条线的嘴唇勾起好看的弧度,眉梢都藏不住邺言的笑意,他语调欢快而自然地说:“好啊。”
“我去和刘工打个招呼,你在这儿等等。”
季泽骋打完招呼回来,两人边说边走去邺言家。
“你搬出来了?”
“是啊。怎么,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还没回过家。”
“你回来多久了?”
“一个星期左右。”
“为什么现在才回来?”
“是巧合。本来这次也没打算回来的。”
邺言顿住,脚被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所以,如果不是恰好遇见季泽骋,他是打算一声不吭地来,一声不吭地又消失了。不,这根本不是恰好。邺言想他想得错认了无数个相似的背影,甚至说,每时每刻他的心里都期待他的回来。
而季泽骋到底什么意思。
叫邺言回到这里的人不是他吗,而他自己却又迟迟不肯回来。现在出现在这里,却解释为一个“巧合”。
巧合?邺言无法接受这样的用词。
“那你打算什么走?”
“走?走去哪儿?”
“纠正这个意外,恢复你的正常生活。”
“什么啊。”季泽骋笑了,手插进裤兜,语调轻快地说:“等这个工程结束再看吧。”
邺言再不发一言,敢情在季泽骋的打算里,是一点都没有考虑过他的。认识到这一点的邺言说不上是失落还是生气,反正他没法保持着好心情和季泽骋继续说下去了。
这算什么,就算只是老朋友,回来了见个面也是有必要的吧,更何况他们还不是普通朋友的程度。
季泽骋进门前,留意得多看了几眼,问:“你这房龄多久了,住这儿安全吗,每月房价多少?”
“不知道。”邺言爱理不理地说:“你别犯职业病了,到哪儿都考察施工现场一样。”
“嘿嘿。”季泽骋不好意思地走进屋,“好热,开电风扇吧。”
“随便你。”
邺言把菜往厨房一放,再不管坐沙发上的某位大爷,开始洗手洗菜。
“我说,你别用脚。”邺言只偶然抬头一眼,就看见季泽骋毫不客气地伸出脚丫子去开电风扇。
“啊?可是我的脚比手干净,你看。”季泽骋伸出双手,十指张开。
确实每一根手指都脏兮兮的,指缝间还夹杂着泥。如此一看,邺言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不只是手,脱下安全帽的脸较从前相比黑瘦了一圈,下巴尖尖的,更凸显出原本立体的轮廓,尤其是季泽骋偏头时,侧脸的鼻子显得异常高挺,少了从前的柔和。
“那我去洗手。卫生间、卫生间……”季泽骋说着,向卫生间探索去。
转过身的邺言,居然忍不住想掉眼泪。太瘦了,怎么会这么变得这么瘦。
圆领下的皮肤,经几个转身偶然露出身上没被晒到过的一小截皮肤,与脖颈上的色差都是触目惊心的。
如果季妈妈知道了,一定会心疼死的。难道这些年,季妈妈都不知道季泽骋在做什么吗。
等邺言洗好菜,下锅盛盘端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好一阵以后了。邺言已经尽量加快速度了,毕竟今天也没想到会多一个人吃饭,所以刚刚还在冰箱里“搜肠刮肚”,把能用的荤菜都拿了出来。
季泽骋躺在沙发上安静地睡着了。
“醒醒,阿骋,醒醒。”邺言轻轻拍着他的脸颊,“这样睡会着凉的。”
季泽骋不情愿地睁开眼睛,有一时间的不清醒,他盖住邺言的手,笑着说:“我好像还在做梦。”
“吃完饭再睡吧。”邺言轻声说。
“炸鸡块?”季泽骋咧开嘴。
“那今天是没有炸鸡块的,不好意思啊。”
“哦。”季泽骋转了个身,把自己蜷缩进沙发里,继续睡去了。
等邺言盛好饭出来,发现这家伙居然又睡着了,简直感觉不可思议,他是多久没睡觉了?
“喂,别睡了,起来。”邺言这次再不客气,直接动手拉起他。
“嗯?”季泽骋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当他按到饭桌前,手上被塞上筷子后,才本能地夹了一口菜吞下饭,愣愣地说:“我刚刚做梦了,梦见你给我做炸鸡块。你还跟我说不好意思,让我久等了。”
“后半句我没说。”
“我就知道我在做梦,你怎么会对说‘不好意思’呢。你一般只会说‘不要’、‘不要’、‘不要’,哈哈哈。”季泽骋变换着口气,学起邺言标准的臭脸模式,说着说着居然把自己逗乐了,忽然想起什么又说道:“对了,前几天收到你给我发的信息,我给你回复了。”
“什么信息?”邺言感觉莫名其妙的,忽然想到某个骗子的信息。
邺言打开手机,感觉天昏地暗,忍不住脱口而出:“你是不是有病。”
手机上,骗子说:“我怀孕了,不想要孩子的话给我打3000块。”
季泽骋回复:“给你打6000,留住孩子。”后面居然还加了一句“已打钱,请查收”。
“你真打钱了?”邺言举着手机问,他真的压根没想到过有人会上这种当,那人居然还是季泽骋。那个一年只限量给他来一句“新年快乐”的人,居然从没想过找他,却有闲钱闲功夫和骗子玩游戏。简直,简直了!作为教“文学”的大学老师,邺言此刻真是想不出任何一个形容词。
季泽骋表现得如此低智商,连带着邺言觉得自己对这条信息的置之不顾也有了责任。他可不可以装作不认识季泽骋这号人,邺言不介意通讯录里的联系人可以再少一点。
“打了呀。说不定人家急用呢。”季泽骋动作自然地夹起牛肉,三两口快速扒饭到嘴里。
“你是不是傻啊,别告诉我你看不出来这是骗人的。”
“我知道。”季泽骋看着邺言说:“但大家都不容易。万一她真的是被男朋友抛弃了连流产手术的钱都凑不齐呢,又或者是她家里有什么不测,总之,如果不是万不得已,谁都不会选择去行骗的。”
“哪来那么多的万一。你是越活越回去了吧,还是钱多的没地方花。季泽骋,请问你还是那个季泽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