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呼吸,杨家主笑得越发和蔼起来,一脸郑重地拜托林徽末,要多多照顾他的儿子。
“毓忻这孩子,从小就不爱与人交往,难得他有如此合得来的,朋友。”杨家主和颜悦色地从纳戒中取出一个白玉匣子,推向林徽末的方向,“伯父手头上暂时也没有什么好东西。这个你先拿着,日后来杨家做客,伯父给你补个好的。”
却是半句没提被杨毓忻诓走的无衣神水和昆仑紫鸦乌。
“多谢伯父。”
林徽末大大方方地收下,长者赐不可辞,他是打定主意要给杨家主留下一个好印象。
见林徽末如此,杨家主笑得更开怀了。
他站起身,一直沉默着坐在一旁但气息却出奇温和的杨毓忻,道:“为父尚有事务需要处理,今日便要启程回太禹仙境了。”
杨毓忻起身,“我送父亲。”
林徽末也站起身,杨家主摇了摇头,对林徽末道:“不必多送。只消记得,日后下山历练,勿忘往太禹一趟便好。”
林徽末认真地点头,道:“林徽末定不会忘。”顿了一下,“伯父慢走。”
杨家主摆明是有话要跟阿忻说,他就不去凑热闹了。
临近黄昏,金乌西落,天边氤氲着恍若燃烧着一般的紫红色云彩。
杨家主在崖边站定,霍地转身,目光深深地看向杨毓忻。他没有说话,但他的气势宛如渊岳,无声无息中便能够给人以强烈的压迫感,却精准地控制在这一方天地之间,没有波及到周围的草木之上。
远远看着,这一边只是普通的话别。但任谁也想不到,这这边,俨然自成一方天地,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杨毓忻神情不变,琥珀色的凤眸中没有丝毫的波动,唯有颈侧慢慢渗出的冷汗才泄露了他此刻的真实状况。
识海之中,被八十一条禁神锁层层困锁住的昆仑镜嗡鸣一声,无声的怒意和威严泄露出来,仿佛被挑衅的远古巨兽,缓缓睁开了猩红的兽瞳。
“胡闹。”杨家主冷冷地道。
对于自己的儿子,哪怕不能说十分了解,但七八分总是有的。会同食同眠甚至下手作羹汤,这绝不是他儿子对好友做出来的事情。
哪怕在合体期大能的压迫下,他的身体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音,但杨毓忻的神情依旧平静,淡漠得仿佛被人严厉逼迫的人不是他自己一般,就那般淡淡地道:“并非胡闹。”
他所思所想所慕,皆是出自本心,何谈“胡闹”。
杨家主眼一瞪,厉声道:“阴阳调和,方是世间正理。你如此行径,世人该如何说你。再者,你是准备让杨家断了香火吗?”
杨毓忻忽然挑眉,往日里总是显得淡漠的面容上扬起的却是异常邪肆的神情来,如同魔神缓缓睁开眼眸,只一眼就看得人骨子里泛寒。
“我所行之事,何须向他人解释?”
“杨家与我何干。”
“我此生此世,生生世世,有林徽末一人便足矣。”
杨家主冷冷地看着杨毓忻,如同看着一个冥顽不灵的顽石。而杨毓忻亦是一脸冷淡地回视,毫不动容。
片刻之后,杨家主面上的厉色缓缓褪去,望向杨毓忻的目光似悲似喜,轻声开口道:“今日一诺,便当守一生。”
杨家主温和地看着儿子,轻声道:“永远,别忘了你今日的诺言。”
“有些人,错过一回,便再无转圜的可能。”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杨毓忻沉声道,也不会有任何人能从他手上将林徽末夺走。
“回去吧。”杨家主摆了摆手,身化流光而去。
杨毓忻收回视线,转身往西侧殿走去。他在殿前站定,回头看了一眼杨家主离去的方向。片刻后,他收回目光,推开了西侧殿的大门。
对林徽末,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放手。
西侧殿中,林徽末正坐在椅子上,看着打开的白玉匣子发愣。
“阿末?”
杨毓忻出声唤道。
林徽末如梦初醒,直接将杨家主送给他的匣子递到他的眼前,道:“你瞧这东西,我瞧着不凡,就是看不出是什么。”
林徽末心中无奈极了,先是师尊,再是伯父,一个个手笔大得很,看得他直愣。
这叫没有什么好东西?
要不要这么谦虚!
杨毓忻倾身看过去,不禁莞尔,道:“这是一个上品灵脉。”
白玉无暇,上面横着一个手指长的隐带金色光芒的玉衡。凝眸看去,无数细小的符文密密麻麻地分布其上,呈网状将玉衡禁锢在白玉匣内。
林徽末:“……………………”
有什么比灵石堆更大手笔的?
那大概就是送一整条灵脉吧。
林徽末的嘴角抽了抽,忍不住道:“再这样下去,我都快仇富了。”
杨毓忻勾了勾嘴角,道:“无妨,尽管仇富。不管你看上什么,我都帮你抢回来。”
林徽末无言地看向杨毓忻,见好友靠在一旁的案几上,凤眸温和,容颜昳丽,当真举世无双。无论是温文尔雅,还是淡漠处世,亦或是此刻的邪肆风流,都半点违和也无。
林徽末没忍住,张口就道:“那我要是抢你呢?”
说完,林徽末就想要拍自己嘴巴一下。简直口无遮拦,他究竟在抱着什么乱七八糟的希望?别看方才伯父对他温和客气,若是知道他对他钟爱的儿子怀有那什么的心思,恐怕方才送过来的就不是这么一条贵重的灵脉,而是十成功-力的一掌了。
然后,林徽末就看到杨毓忻凤眸微微瞪大了些许,似是有些惊讶地看向他。
林徽末下意识屏住了呼吸,要糟。
却听到杨毓忻有些惊讶地道:“我不已经是你的……了吗,还需要抢?”
林徽末:“……哈,哈哈,说的是啊。”干巴巴的笑声回荡在西侧殿中,林徽末摆了摆手,“说的是,咱俩谁跟谁啊。”
杨毓忻拢在袖中的手指动了一下,凤眸在刹那间变得幽深。
林徽末怔了一下,眨了眨眼睛,却发现好友的眼眸依旧是往日剔透清浅的颜色。
看错了?
杨毓忻托着下颌,指了指灵脉道:“这个先别急着用,等你晋入金丹期,天机殿附近的几脉无人峰中择取其一可作为洞府所在。届时将灵脉打入地下,不出十年,可堪洞天福地。”
林徽末点了点头,将匣子阖上,放到纳戒之中。
一夜暴富至壕,林徽末十分没有真实感。
他看了一眼窗外彻底昏暗下来的天色,站起身道:“天色不早了,我先离开了。”
琥珀色的凤眸微微眯起,杨毓忻看向林徽末,嗓音无比温柔地道:“离开?阿末,你要去哪里?”
下意识咽了咽口水,林徽末干巴巴地解释道:“那什么,巽子师弟为我安排了弟子居,正式拜师前的三天里,我……26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在杨毓忻温柔而专注的凝视中,林徽末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以为自己正在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比如,抛弃好友奔向那不知是什么模样的弟子居。
杨毓忻把玩着案几上的茶盏,眉睫缓缓垂下,不去看林徽末的神情,只淡淡地道:“后殿已经布置好了,摆设一如当初在林家的模样。”
林徽末:“………………”
“我以为,比起弟子居,阿末更喜欢跟我住在一起。”
林徽末:“………………”
杨毓忻缓缓直起身体,神情淡漠,道:“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似是了无兴致,杨毓忻举步向后殿走去。
没走动。
一只手,牢牢地抓住了他的袖口。
凤眸闪过一丝笑意,杨毓忻却是面无表情地侧头,淡淡地看向林徽末。
林徽末一脸郑重地道:“请务必收留我。”
杨毓忻下颌微抬,不语。
林徽末抿了下嘴唇,露出一个往日里求酒不能恨不能扒在杨毓忻床头耍赖时的祈求表情来,一双桃花眼显得雾气朦胧的,眼眸中黑与白的界限都不如往日那边鲜明,撒娇似的喊道:“长老~”
杨毓忻挑了挑眉,下一刻仿佛被林徽末附身,那张昳丽无双的脸庞上露出一个轻佻而肆意的笑容来。他伸手勾了勾林徽末的下颌,看着林徽末蓦然瞪大的桃花眼,明显呆愣住的模样,杨毓忻嘴角笑意加深,以着近乎气音的声音道:“还算秀色可餐,就容你为本长老暖床吧。”
作者有话要说: #818那个见过家长的林哥哥#
杨爹:可能一直以来,我所见到的是一个假儿子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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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爹对当初的事情是后悔哒,越后悔,他看被迫娶进门的小老婆和小老婆生的儿子越来气。至于boss,那是杨爹爱的结晶,又因为性格的原因一直没有杨爹表现的机会,这会儿儿子终于有想要的了,哪怕杨爹挺纠结,他也不会反对。毕竟,他错过的,自然不想儿子重蹈覆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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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11
林徽末瞠目结舌地看着仿佛变了一个人的好友, 下一刻, 整个人如同被拽了尾巴的榛子一般, 一下子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他霍地捂住了下颌, 腾地后退了一大步,震惊地看着杨毓忻。
“你、你……”
杨毓忻歪了下头, 面上的表情已经恢复到平日里的淡然,道:“吓到了?”
林徽末下意识想要点头,但他脖子一梗,嘴硬道:“怎么可能。”顿了一下, 他伸手挠了挠下颌处,认真地解释道, “痒。”
“哦。”杨毓忻不置可否, 道:“行了,过来后殿瞧瞧吧。看看还需要什么,回头让巽子过来加上。”
杨毓忻毫不犹豫地将跑腿的任务加在了巽子的身上。
林徽末一脸镇定地走了过去,乱糟糟的脑子里艰难地分出一缕清明, 同情了一下巽子师、弟。
又要处理天机殿日常事务, 又要满足长老的种种要求……唉, 既然他已经成了他的师兄, 本该压在他肩上的重担被可怜师弟担着,那么,阿忻这边,他就多看顾一些吧。
嗯, 没错,就是这样。
拜师天华门的第一天,刚刚入夜,后殿的烛火便早早熄灭。躺在熟悉的床上,枕着相当熟悉的枕头,盖着依旧熟悉的被子,身旁的热源更是熟悉不已……
林徽末淡定地想道,其实,外出拜师与在家之时,也没有什么太大区别。
他阖上眼。
迷迷糊糊间,他艰难地想起了林徽真。
也不知道真真现在如何了。
真真如今是天枢殿弟子,自不能像是从前那样随意。他若是频频光顾天枢殿,对真真的名声也不好。
听说天华门弟子月例会统一在月初在天相殿发放,提前传个话,在那里碰头也不错。
这般想着,林徽末睡着了。
然后,他做梦了。
同一个大殿,同一个棺椁,同一个杨毓忻。
仍然记得上一回梦到的东西让他在醒后忍不住流泪,林徽末的神情严肃极了,颇有些严阵以待的意味,大有这一回说什么也不能丢脸的架势。
握了握拳头,林徽末慢慢地走向杨毓忻。
鬓发染霜,形销骨立,一身火红色的狐裘非但没有让他的脸上好上一丝,却越发衬得面容苍白没有血色。
林徽末下意识侧开脸,不忍再看。
杨毓忻倚在棺椁旁,唇角挽着浅浅的笑容,声音飘忽不定。
“今日,我见到他了。”
“百年元婴,资质悟性尚可。只是,我果然,还是十分讨厌他……”
“明明是亲兄弟,但你们两个长得可一点都不像。”
“你比他长得好看多了。”
“他过来偷九叶灵芝,不过,这些灵芝都是你的,我一朵也不想给他。”
“我让人将他驱赶至阴煞魔沼里头了,区区元婴期,也敢在魔域乱逛,我就给他上一课好了。”
“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派人看着阴煞魔沼那边,总不会真的要了他的命。”
“毕竟……他是你疼爱的弟弟。”
叹息着,杨毓忻慢慢俯身,将侧脸贴在棺椁上,轻声自语。
“我总舍不得让你难过的。”
一旁,林徽末默默地扭过头,看着一身颓然的杨毓忻。
憋气。
该死的,这见鬼的梦境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忍了又忍,林徽末没能忍住,大步地走了过去。
如果说,这个梦境是让他死心,让他趁早断了对好友心思的,他、他可以理解。说不定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辗转反侧,终于耐不住心里的负罪感而下意识编造出来这样的梦境。
但、是!
凭什么让阿忻亦如此痛苦绝望?!
难道这个梦境旨在告诉他,一旦让阿忻动心动情,他的人生便陷入了为情所苦无法释然的痛苦中?
简直不能忍!
即使这是他无意识梦出来的。
林徽末红着眼眶,怒气冲冲地走到棺椁旁,满怀怨气地俯身向棺椁看去。
还未看清棺中之人的模样,他、醒、了。
殿外夜凉如水,殿内亦是只有些许的月华映入。
睡前躺在床榻里侧,此刻却正窝在男人的怀里,堂而皇之地将他的胳膊当枕头的林徽末睁着一双充满愤懑难过的眼眸,他的呼吸粗重,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而在林徽末呼吸发生变化的那一刻,浅眠的杨毓忻就睁开了眼睛。他关切地看向林徽末,刚想开口,却见林徽末无比愤怒地捶了一下身下的床榻。
只听到“轰隆”一声,本就是凡木雕成的床榻哪里是开光期修士的对手,虽只是一拳,却不知怎地携上了森然刀意。要不是杨毓忻眼疾手快地将人拽过来,伴随着这“轰隆”一声,他们两个就得穿着里衣躺在一堆碎木屑上了。
是的,林徽末这满含愤怒的一击,直接将身下床榻整个震碎,黑暗中,杨毓忻一双琥珀色的凤眸泛着幽幽的光亮,清楚地看到被褥之下,床板已经碎成一堆拇指大小的木屑。随即,四角立柱发出“吱嘎”的声响,整张床榻携着垂落的鲛绡帷幔,整个儿全塌了。
倚靠在杨毓忻的怀里,腰上环着他的手臂,林徽末呆呆地看着整个儿塌了的床榻,桃花眼中一片呆滞。
他、他就是太生气了,他就只捶了一下床板,这、这怎么就全塌了呢。
这是他的床啊。
睡了二十多年的床啊。
“好大的火气呢。”仗着夜色朦胧,杨毓忻就当自己睡意未消,他十分放肆地环抱着林徽末,下颌抵在他的肩颈处,唇角轻轻地磨蹭了一下他颈侧的皮肤。
感觉到林徽末身体一哆嗦,似是怕痒一般缩了下脖子,还想要抬手推开他时,杨毓忻用着有些含混的声音道:“阿末……好困……”
林徽末顿时就僵住,一瞬间的愧疚铺天盖地而来,完全忘记了,身为修士,似他和杨毓忻这般每日按时按点的睡觉吃饭简直奇葩。且不说以林徽末的修为,三日不吃不睡带来的影响都近乎于无,更何况元婴中期的杨毓忻。
但林徽末的脑子乱糟糟的,眼前仿佛总是浮现好友形销骨立的模样,即使身后那人将大部分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无意识在颈侧磨蹭的唇角直让他心口直颤,他涨红了脸,没有推开他。
反而,片刻后,他沉默着,回手抱住了杨毓忻的手臂。他咬了咬嘴角,低声道:“抱歉,阿忻,都是我的错。”停顿了一下,林徽末半背半扶着杨毓忻往屋外走去,“我送你去书房将就一下,我会将这里收拾好的。”
杨毓忻凤眸微阖,缠在林徽末身上的手臂倏地一紧,慢吞吞地道:“还是先休息吧……这里,明日让巽子过来收拾。”
林徽末:“!!!”
“不、不行。”林徽末脸色一变,“还是我……”应该说幸好偌大西侧殿因为杨毓忻的要求,连个守夜的童子都没有。而且西侧殿距离其他殿宇的距离够远,殿内还有隔音阵法存在,不然大半夜出这么一码事,真是跳进河里也洗不清。
还没等林徽末张口,他就听到杨毓忻用着沙哑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喃喃道:“好困……”
与此同时,他身上的重量逐渐增加中,就像是杨毓忻再也撑不住睡意,整个人挂在了他的身上一般。
林徽末顿时闭上了嘴巴,心中懊恼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