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无人愿意娶温娆,但当年年底,棺材铺子的掌柜因温笺为人可靠,相貌出众,便将小女儿嫁予了温笺为妻。
婚后,温笺与妻子琴瑟和鸣,一年后,得了一个小女儿,取名温妍。
温妍与温娆很是亲近,温妍初次开口唤人唤的不是爹爹,也不是阿娘,而是姑姑。
一日,温娆一手提着竹篮子,一手抱着刚过周岁的温妍去野外玩耍,俩人在一处野花丛旁坐了,温娆掀开竹篮子上的花布,取出一碗米汤来一点点喂温妍吃。
突地,不知从何处传来了呼救声。
温娆听得呼救声,朝温妍柔声道:“姑姑去看看,小妍乖乖待在这儿。”
温妍似懂非懂地瞧了眼温娆,又摘了朵红艳艳的野花玩耍。
温娆循声而去,只见有一孩童落了水,孩童四肢并用却浮不上来,反是愈发往下沉去,待她近了,只几根手指头还露在水面上。
温娆会水,不过须臾,便将孩子救了上来,但因是早春,水里头还寒得很,寒气入骨,她一回家,就发起了热来,至此一病不起。
温笺见温娆病重,不惜银两请了方圆十里医术最好的大夫来瞧,又不知喂了多少汤药,只可惜人到底还是没救回来。
五日后,温娆在温笺的怀中断了气,这日,离温娆及笄不过两日。
温娆一死,温笺终日浑浑噩噩,小小的温妍因寻不到最喜爱的姑姑,啼哭不断,温笺的妻子亦是伤心不已,但为了照顾父女两人也顾不得了。
温娆头七,温笺在灵堂守了一夜,未曾合眼,便往棺材铺子做工去了。
他堪堪进得铺子,却忽然有一把稚嫩娇柔的声音唤道:“哥哥,哥哥,哥哥······”
这声音似极了温娆的声音,温笺一怔,抬首却见一只纸人聘聘婷婷地向着他走了过来。
温笺立在原地,细细地打量着纸人,心下生疑,但还是无法自控地迎了过去,急声道:“阿娆是你么?”
那纸人欢欢喜喜地扑到温笺怀中,娇嗔道:“哥哥,是我呀,我是阿娆。”
作者有话要说:
垂髫:三四岁到七八岁,这章里垂髫是指四岁。
豆蔻:十三四岁到十五六岁,这章里的豆蔻是指十三岁。
及笄:十五岁
估算错误,这章写不完,下章继续,下章一定会写完阿娆和小哥哥的故事的,握拳
沈小墨暴风雨哭泣:我这个主角竟然要下线辣么久~~~~~~
第80章 番外八·纸人&许初然·下
温笺将纸人抱在怀中,细细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含泪道:“阿娆,阿娆······”
温笺以为是自己思念成疾,发了梦,因而并不问温娆为何附身在纸人身上,亦绝口不提她的死,只与她讲些往日趣事。
温笺自温娆病后便未怎么睡过觉,现下耳边荡着温娆的声音,他绷紧了的神21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经一下子松了去,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迷迷糊糊地歪倒在地面上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温笺醒来时,天已然大亮了,他睁开眼,乍见纸人以铜铃般的双目瞧着他,先是一惊,而后用力地捏了下自己的面颊,面颊随即一痛,他才肯定自己不是发了梦。
他端详着眼前的纸人,纸人面颊艳红,上着大红色的口脂,一身粉裙,脚踩一双绣花鞋,分明是温娆出事前一日他刚刚做好的那一只,这纸人原本应当与其它纸人一道在角落堆着才是,为何竟被阿娆附了身?
温笺方要发问,却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他回首一瞧,竟是掌柜来了,掌柜行至温笺面前,指了指靠在墙上的纸人道:“这只纸人不是已经做好了么?你拿她出来作甚么?”
温笺扯谎道:“我觉着这纸人做得有些粗糙······”
掌柜打断道:“粗糙在何处?我倒是瞧不出来。”
说罢,他关切道:“阿笺你面色不好,还是快些回去歇歇罢。”
掌柜知晓温娆与温笺兄妹俩感情深厚,温娆死后,温笺未曾歇息过一日,一如往常一般卯时便到铺子里做工,入了夜才回家陪伴妻女,人更是一日较一日消瘦,时日一长,身子哪里能支撑住?
温笺适才已睡过了,不觉困倦,何况他哪里能放得下附身在纸人身上的温娆,纵然回了家去,也定然无法入眠。
是以,他朝着掌柜摆摆手道:“爹,我无事。”
掌柜叹息了一声,也不再劝,只道:“那便随你罢。”
话音落地,掌柜走到铺子的角落,清点着纸人,这堆纸人层层叠叠的,有男有女,形貌各有不同。
清点完纸人,掌柜扬声道:“阿笺,你把你手边的那只纸人拿来,我这差了一只,过几个时辰赵家便要着人来取了。”
温笺闻言,心脏登时跳得厉害,下意识地揪住了纸人的手掌。
纸人的手掌被温笺揪得生疼,她不敢言,亦不敢动,怕不远处的掌柜从中瞧出端倪来。
她七日前断了气后,便失去了意识,不知怎地醒了过来,还是从一只纸人身上醒了过来,作纸人她倒是不怕,但若是被掌柜发现了,怕是会给温笺惹麻烦。
掌柜见温笺毫无反应,催促道:“阿笺,快些将那只纸人拿来。”
温笺不知该如何推脱,好容易寻了个理由:“我觉着这纸人似极了阿娆,我想将她烧了与阿娆作伴。”
掌柜一听温笺提起温娆,怅然道:“既是如此,你赶紧带着这只纸人去阿娆坟头烧了罢,免得阿娆在下面寂寞。至于纸人,我再做上一只便是了。”
温笺谢过掌柜,顺势抱着纸人出了棺材铺子。
外头阳光正好,温娆已然是鬼,即使附在了纸人身上,也受不得光,但现下左右皆是人,她出不得声,只得忍着。
直到一处拐角,她方声如蚊讷地道:“哥哥,我受不得光,一见光便疼得很。”
温笺立刻将外衫脱了下来,裹住纸人,歉然道:“阿娆,还疼么?”
纸人怕惹了旁人的眼,并不再言,只用被温笺外衫遮住的手安抚地拍了拍温笺的手背。
温笺会意,不敢耽搁,抱着纸人回了家去。
妻子与温妍不在家中,这个时辰妻子应是抱着温妍去溪边洗衣裳了。
因其他房间皆是透光,温笺只得将纸人抱到柴房,紧紧地合上了门。
纸人扯去身上的外衫,披到温笺身上,而后心疼地道:“哥哥,你瘦了许多。”
温笺不接茬,反是问道:“阿娆,你为何会附身在纸人身上?”
纸人歪着头,天真烂漫地笑道:“我也不知。”
看温娆不似作假,温笺不再追问,伸手将纸人揽到怀中,低声道:“阿娆,我很想你,你嫂子和小妍也很想你。”
纸人乖巧地伏在温笺怀中,以额头蹭了蹭温笺的心口道:“我也很想哥哥,想嫂子,想小妍。”
待在柴房终究不是办法,温笺与纸人说了会儿子话,便去寻了一个大木箱子来,让纸人躺在里头,又将箱子搬到了温娆房间里头的床底下。温娆死后,这房间便空了,平日无人进出。
温笺在合上箱子前,叮嘱道:“你白日勿要出来,待天黑再出来罢,我得空了便会来看你。”
纸人点了点头,由着温笺合上了箱子。
温笺盯着箱盖看了良久,方出了门去。
这日夜里,温笺一入睡,便发了个噩梦,噩梦里头,纸人被一团火拢得结结实实,挣脱不得,不住地唤他“哥哥,哥哥,哥哥救我······”末了,终是在火中一点点化作了灰烬。
他被这噩梦惊醒了,再也睡不得,索性披上衣衫,下了床,蹑手蹑脚地出了门去。
他小心翼翼地进了温娆的房间,搬出床底下的大木箱子,打开,里头的纸人好端端地躬身侧躺着。
他低低地唤了一声:“阿娆。”
半晌,这里头的纸人竟无一点动静。
阿娆的魂魄莫不是走了罢?
他一急,低首凑到纸人耳边又唤了一声:“阿娆。”
纸人方才睡死了,这一声扰了她的好眠,她还未睡醒,睡眼朦胧中,见是温笺,便打了个哈欠道:“哥哥,出甚么事了?”
温笺不言,只是一把将纸人抱在了怀中。
至此之后,温笺日日担心阿娆的魂魄终有一日会离开纸人,又担心阿娆附在纸人身上一事会被人发现了去。
这期间,温笺那日抱着纸人在街上走,又在纸人上头包着外衫一事,被一好事者瞧见并传了出去,因而有段时间,不少人在温笺背后,且悲且叹地道:“温娆死了之后,那温笺的脑子便不太好使了。”
这样过了数年,温妍长至五岁,五岁的温妍不愿与父母同住,执意要住到温娆房中去。
温笺起初并不答应,在温妍的软磨硬泡下不得已才松了口。
一日,温妍因在书院里被先生责罚了,心里难过,辗转反侧。
突地,床下竟不知为何有动静传来,她吓得面色煞白,不敢动弹,深吸了一口气,方睁开眼睛。
未料想,入眼的竟是一只纸人,那纸人面颊艳红,双目铜铃似的,口脂更是红得如同嗜了血一般,被惨淡的月光一打,可怖至极。
温妍吓得尖叫一声,整个人缩在墙角,浑身瑟瑟,颤声道:“别过来,爹爹,阿娘,快救我!快救我!”
话音还未落地,却有一只手抚上了她的面颊,这只手冷得厉害,紧接着一把稚嫩娇柔的声音道:“小妍,莫怕,我是姑姑呀。”
温娆逝世时,温妍尚小,但这声音她直觉得分外亲切,于是,她大着胆子,问道:“我最喜欢去哪里玩?”
纸人笑道:“后山罢,哪里有一大片野花。”
温娆还要再问,温笺与妻子已拍开了房门。
温笺见纸人立在温妍旁边,疾步而去,将温妍抱在怀中,安抚道:“小妍,莫怕,是姑姑。”
温妍疑惑道:“为何姑姑长得与我,与爹爹,与阿娘都不一样?”
温笺的妻子瞥了眼温笺,又警惕地盯着纸人道:“你且说说,为何阿娆会附身在你做的纸人上头?”
温笺摇首道:“我也不知。”
纸人原本不过是想从箱子里出来透透气,岂料不但被温妍,还被嫂子瞧见了,心下忐忑,咬着嘴唇,不发一言。
温笺细细地将温娆头七那日之事说了一通,他的妻子虽觉得此事怪异,但因这纸人神情姿态确实与温娆一个模样,便勉强接受了丈夫的说辞。
纸人的存在既然暴露了,纸人便如同生前一般与温笺夫妇、温妍生活在一处,还日日教温妍念书。
九年后,温笺的妻子病逝。
十二年后,十七岁的温妍出嫁了,纸人怕温妍受欺负,还偷偷地溜到她夫家住了几日,见她的夫君待她如珠似宝方回了温家。
温妍出嫁后一年,年过不惑的温笺因过劳病倒了。
温笺这一病,便再也未起过身,用了数不尽的汤药亦无半点好转。
弥留之际,温笺拽着纸人的手哭道:“阿娆,这一世我走得这样急,下一世定然好好宠你······”
他几乎缓不过气来,心口不住地起伏着,又气若游丝地望着温妍道:“小妍,劳烦你看顾阿娆。”
言罢,温笺断了气,他的魂魄从身子里飘了起来,不知飘出了几里地,遇上了鬼差,便被鬼差带到了地府。
他生平无大善,亦无大恶,判官判了他再入人间道,他就跟着其余的鬼魂去了奈何桥。
一到奈何桥,一碗孟婆汤便递了过来,温笺舍不得温娆,不愿饮下,哀求道:“我不愿忘记阿娆,可否容我一回?”
那孟婆自是不肯,唤了鬼差来将温笺双手缚住,自己掰开温笺的下颌,硬生生地将孟婆汤灌了进去。
温笺挣扎不已,但大半孟婆汤还是进了腹中。
孟婆汤入腹,他便忘了阿娆,忘了妻子,忘了小妍,转世成了许初然。
由于这大半碗孟婆汤,当纸人站在许初然面前时,他全然不知这便是他这一世要好好宠着的阿娆,反是惊惧交加,欲要纸人离他远一些。
幸好,他终是想起了些片段来,幸好,季琢并未真的将纸人烧了,幸好,阿娆不但不与他计较,还愿意唤他一声“哥哥。”
许初然伸手抱住扑在他怀中的纸人,由着纸人为他抹泪,待面上的泪痕尽数抹去,他柔声道:“阿娆,这一世我定然会活久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
补充下那两口棺材是婆婆买的,一口给阿娆当床睡,一口给自己百年后用,婆婆平时不睡在棺材里的,有时候,阿娆也会换换口味睡婆婆的棺材。
下一章,沈小墨和季琢的前世篇番外,撒个糖
第81章 番外九·沈已墨&季琢
时近惊蛰,白日已有些许闷热,入了夜,热气全数散去,风一吹,却生了凉意。
街边的垂枝碧桃已然盛开,一朵朵热热闹闹地堆在枝丫上,红艳艳的,煞是好看。
沈已墨与季琢坐在客栈大堂里头用着晚膳,桌案上只摆了一道野菌汤,这野菌汤里头共计有八种菌类,分别是草菇、平菇、白玉菇、杏鲍菇、金针菇、鸡腿菇、香菇、猴头菇,再佐以姜末、葱花以及香油,极为鲜美。
沈已墨一面用着野菌汤,一面小心地偷窥着季琢。
前一阵子,他因一场意外与季琢有了云雨之好,事后,季琢为他清理时,俩人又欢爱了一回,但那之后,季琢便却也未碰过他。
他喜欢与季琢欢爱,也知季琢不厌恶与他欢爱,但他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向季琢索求。
他苦思着自己是否太过沉溺于情/欲,连口中鲜美的野菌汤都没了滋味。
一口野菌汤勉强下肚,他又夹了块油焖春笋送入口中,这油焖春笋堪堪入口,突地,听得一人唤他:“沈公子。”
沈已墨回首一瞧,却是周锦书,那周锦书手中抱着一个长木匣子,里头装的应当是他要的画罢。
片刻后,周锦书已穿过客栈大堂满座的食客,走到了沈已墨身前,他将那长木匣子递予沈已墨道:“画已画好了,沈公子,你且瞧瞧可有不妥之处。”
沈已墨摆摆手,并不看画,只含笑道:“周先生的画哪里会有甚么不妥的。”
说罢,他取出一锭银子来塞到周锦书手中,粲然笑道:“周先生,几日不见,你要与我们一道用膳么?”
周锦书受了一日的审,又赶了一幅画出来,还未合过眼,疲倦万分,直想回去睡上一觉,他更不愿与知晓他底细的沈、季俩人一道用膳,便推脱道:“我已用过膳了,便不打扰两位公子了,先行告辞。”
话音还未落地,他急匆匆地转身走了。
一出了客栈大堂,周锦书便紧了紧手中的那锭银子,直到觉得磕手得厉害,才小心翼翼地将银子藏入了怀中。
季琢扫了眼周锦书渐行渐远的背影,将他的动作看了分明,道:“那周锦书这几日应当还在受审罢,怎地有功夫作画?”
沈已墨将长木匣子在一旁放了,怅然道:“他是守信之人。”
季琢一口野菌汤方下肚,又听得沈已墨道:“那魔物害他不浅,但若不是他自己心怀怨恨,又为何会着了魔物的道?也不知这之中是魔物的罪业多一些,还是他自己的罪业多一些。”
季琢淡淡地道:“无论是谁的罪业多一些,周锦书既已背上了人命,便永世难安。”
俩人再也无话,今日客栈食客众多,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小二哥才又陆陆续续地上齐了余下的三道菜:分别是油焖春笋、凉拌鸡丝与梅干菜扣肉。
待俩人用完膳,大堂里头还热闹着,外头月明星稀。
沈已墨与季琢上了楼去,俩人的住处不过一墙之隔,在经过自己住处的房门时,沈已墨深吸了一口气,大着胆子扯了季琢的一点衣袂,低声道:“季公子,要去我房中一道赏画么?”
季琢停下脚步,回首去瞧着沈已墨,这沈已墨不知为何竟垂着首,不看他半点,莫不是那画有甚么不寻常的罢?
季琢盯着自沈已墨的那段后颈不发一言,那后颈半掩在墨色的发丝中,白得甚是扎眼。
沈已墨仍是垂着首,半晌得不到季琢的回应,他心下生了怯意,颇为尴尬地笑了两下:“季公子既然不愿意,便算了罢,天色已暗,季公子,你早些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