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掌着方向盘,停在红灯路口,右臂突然一捞顾旻肩膀把他拉得离自己近些,紧接着便毫无预兆地在他脸颊亲了一口。
顾旻:“……那边都有监控,我还要混的。”
陆言蹊哈哈大笑,他心里的郁结因为这句话变得不那么重要了。他跟着车载音响里的轻音乐哼了两句,才顾左右而言他说:“下午有别的安排吗?”
顾旻掰着指头说:“生日会的节目单要排练,Johnny说找我聊前天交上去的小样,有空的话去把钢琴伴奏录了,还有阿夙……”
“这都不是什么急事,推到明天做也可以对吗?”陆言蹊重新发动车子,对他说话时何止一点温柔,简直算千载难逢的低声下气了。
顾旻惊讶地说:“找我有事吗?”
陆言蹊故意拖长声音卖了个好大的关子,这才慢悠悠地说:“其实我想请你看电影。”
顾旻“啊”了一声,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陆言蹊请他看电影实打实的头一遭,他们保持着某种心照不宣的关系这么久,陆言蹊从未和他在外面约会,偶尔出去玩,那也打着工作的旗号——譬如顾旻去哪里拍MV取景,他跟去在旁边装模作样地旅游——这次直截了当说想看电影,顾旻当场就慌了。
“最近有电影吗?”顾旻想了想,又拿手机查场次。
陆言蹊打断他说:“就是……嗯,最近那个中外合拍的警匪片嘛,我上班时路过电影院看到海报,好似主演是新人……”
他说到这儿实在编不下去了,无奈地笑了一声,承认说:“好吧,我就是想和你去。我们在一起这么久还没看过电影,时间难妥协,就看你下午有没有空。”
“有的。”顾旻立刻改口,“我跟小楼姐说一声,下午就不去公司了。”
破天荒地,他没反驳“在一起”三个字,任由泾渭分明的某种契约霎时混乱。顾旻改变得如此之快,以至于陆言蹊还没反应过来,他手机里那条微信就发了出去。
他讶异地瞥了顾旻一眼,调侃说:“看来你也很想罢工啊。”
顾旻朝他弯了弯眼角:“机会难得嘛,新人主演我也想看的。”
不动声色地把之前陆言蹊编了一半的理由送还给他,陆言蹊气恼中又觉得这样的顾旻怪可爱,伸手揉了把他的头发,嗅到当中一缕清香。
午间吃过饭,陆言蹊才说要买电影票,他不知道附近有哪些影院,正要打电话给Jessica,顾旻却在手机上定好了。某人当惯了老板颐指气使,等他麻烦这位麻烦那位完毕,顾旻这边连爆米花套餐都能预订一份。
并非寒暑假的工作日下午,正是电影院人少的时候。顾旻顶着墨镜,全程把自己当成了个瞎子,抱着桶爆米花跟在陆言蹊身后,等他取票检票完毕,一直坐进影厅才摘了下来,揉揉眼睛,抱怨说:“真麻烦。”
陆言蹊把两人座椅中间的扶手推上去。影厅是vip厅,本来位置就少,现在除了他们,就最后一排还有对小情侣,不回头几乎就是包场。
顾旻一心一意看电影,旁边这位却醉翁之意不在酒。开场不到五分钟,他便把爆米花放到一旁,大胆地握住了顾旻一只手。对方瑟缩抵抗无果,只好任由他去。
这样他想拿爆米花就只能越过陆言蹊,很不方便。顾旻小声抗议了一句,陆言蹊心情大好,装作电影的音效声太大他听不见,示意对方凑到他耳边说。顾旻半晌没反应,陆言蹊正以为是不是小朋友不高兴,耳畔却感觉到了呼吸的热气。
他的声音沉沉的,那种冷清质感这时听上去有点无辜,软绵绵地对他说:“我想吃那个爆米花,这么着够不到。”
陆言蹊侧过脸,他见顾旻眼睛很亮,还是年轻人的清澈,不由得心旌一动亲了亲他。顾旻嘴上还沾着点爆米花的焦糖,是甜的。
爆米花桶被塞到顾旻怀里,陆言蹊爽快地说:“吃吧。”
电影银幕上剧情走过了一半,后头再讲了什么陆言蹊就记不清了,他光顾着握顾旻的手,不时挨得更近些,享受隐秘的亲近。后来散场,等片尾字幕时,顾旻说了句男主角演技不错,陆言蹊只好嗯啊附和,不懂怎么继续深入这话题。
陈遇生问他电影如何,他猜想大约有对方的投资,恳切道:“男主角演技不错。”
这下陈遇生大怒,把他甩在旁边再不理会。陆言蹊有所不知,该片男主演虽是新人,却并非他公司的签约演员,不仅如此,还当着他公司代表的面说对他们没兴趣。此言彻底冒犯了多年老友,陆言蹊被无辜迁怒,满头雾水。
从电影院出来,顾旻又戴回了他的墨镜。
这时快到饭点了,于是商场人渐渐变多,他们从直达电梯下到停车场时,电梯间另一个女孩总盯着顾旻看。陆言蹊不动声色将以身体隔开了女孩和顾旻,手随意地撑在电梯间扶手上,几乎把顾旻环在了怀里。
顾旻没半点反应,冷淡得仿佛他们就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刚才要是没我在,说不定就被认出来了。”陆言蹊上车后说道,摘了顾旻的墨镜放到一边,意犹未尽地补充,“这么好看的眼睛,遮起来太可惜。”
顾旻说:“性质特殊——陆先生,你不帮我挡,认出来就认出来了,顶多合影签名,你一挡,旁人说不定觉得你是我的保镖。”
陆言蹊闻言不停地笑,他在影厅里握了顾旻的手两个小时,说不出的愉悦。顾旻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又有趣,这使得陆言蹊几乎忘记了因工作上事的阴霾。他在顾旻脸上掐了把,对方眼睫低垂,伸手揉了揉那处。
“生日怎么过?”陆言蹊低声问。
顾旻:“公司定好了,一个五百人的见面会,唱唱歌说说话。”
他的安排陆言蹊一早就听秦屹说过,但从顾旻嘴里说出来无端就变得让他不太喜欢。陆言蹊说:“没有你自己的想法?”
显然要他空出那天来,顾旻想了想,说:“小楼姐跟我提了,我说行。也不是非要在那天开生日会,但他们场地都联系好了,你当天要找我有事的话……”
“不用。”陆言蹊打断他,说,“你按原定计划就好。”
顾旻:“你没不开心?”
陆言蹊说:“我只是觉得二十五岁呢,很难得,而且就一次,如果一起自然最好。”
顾旻嘴角不怎么明显地翘了翘,说:“每年生日都只有一次。陆先生你要是愿意,回头我送你一张VIP区的门票,不贵,但是出五六千也有粉丝买的。”
车窗外,上海的天阴沉沉,行道树的绿却格外惹眼。
陆言蹊装腔作势地思考了好一会儿,车开过三个路口,才十分“勉强”地接受了。他不依不饶地说:“之前你巡演我?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既タ矗趺茨鞘辈凰臀移保俊?br /> “我不知道你喜欢。”顾旻看向他,歪了歪头,“而且听你秘书说,陆先生买的是山顶票。是想瞒着,不让我看见你吗?”
他表情语气都十分无辜,陆言蹊被噎了个正着,心道这秘书吃里扒外,是不能要了,却说:“你有什么我不喜欢?”
顾旻往后靠在副驾驶椅背上,无意识地玩着自己衣角,一副全不在乎的样子,说出来的话语句短意味长:“是吗。”
尾音平铺直叙,是个没有起伏的陈述句。
陆言蹊盯着车水马龙的立交桥,掌方向盘的手握紧又松开,语气轻松地说:“怎么,不相信我?这么些年了,我从来没惹过你吧?”
“不是不信你。”顾旻放软了声音,又缩回了他那身乖巧听话的壳子里,“就是有点意外。”
好似刚才他片刻的冷冽是陆言蹊的错觉。
作者有话要说:
新人主演赵荼黎“阿嚏”一声。
第12章 第十二章
两天后,陆言蹊果真从秘书那儿收到了一个信封,他见上面光华的地址,不用拆就知道是什么。但他那天被顾旻没来由的脾气顶了个跟头,看到信封心里更烦,捏在手里不过十秒,便手一扬给了秘书。
“Jessica,你不是喜欢顾旻吗?这有张票,VIP区的,我送你。”陆言蹊说。
秘书脸上的惊喜只持续了一会儿,突然她就忧心忡忡地说:“陆总,人家好心好意送你票,被知道你一言不合就给我,他会伤心的。”
陆言蹊说:“这不用你管,要不要?”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陆言蹊一贯如此。Jessica一连说了好几个要,然后紧张闭嘴,心道老板和别人关系再怎么样也轮不到自己在旁边撺掇提醒,不小心丢工作那才真是吃不了兜着走,就算她不喜欢也得双手接着。
陆言蹊把票送了,回到办公室开了个视频会议。近来他遇到个麻烦的投资案,对方老卡着最后期限,拖长时间让他们这边很难做。
等会开完,陆言蹊已经身心俱疲。他拿起手机看了看未读消息,陈遇生约他周末一起去钓鱼,陆言蹊自觉还年轻,不想参与已婚男人们的聚会,便婉拒了。母亲问他何时给自己放个假,可以去郊区的房子看二老,陆言蹊回了句再说吧。其余亲朋一一挨着看过,和顾旻的那个聊天框还停留在前一天。
顾旻说他要晚些才结束,问是否必要去别墅,陆言蹊回道:“之遥睡了,给你留门。”
他从不问顾旻这样那样的琐事,譬如去了哪、和谁在一起,陆言蹊以为这是自由空间,毕竟顾旻也从不问他。他将两人的关系放在一个尴尬的位置,时刻准备再进一步,却总在这种关键处被泼一头冷水。
陈遇生对他说:“先付出真心的总是输。”
但陆言蹊想不通,怎么他觉得顾旻也有点沉溺其中,两人却始终不肯捅破窗户纸?他的小朋友缺乏安全感,随时都护着心里的真实想法,做事说话都不会惹他不高兴。即便如此,陆言蹊心知肚明,在顾旻心里永远是他自己最重要。
他们不清不白的关系保持了三年,顾旻从不提自己的事,对他百般顺从,尽力满足,不惹麻烦也不要奖励,是个合格的情人。
倘若以后也要生活在一起,陆言蹊惊觉,他对顾旻除了最开始托关系查的那些事,竟一无所知。他晓得顾旻是单亲家庭,却不知他父母做什么工作,知道他念音乐学院,又从没思考过北京三环内的那套房子哪里来的。
陆言蹊烦躁地揉着太阳穴,按了桌上的铃。
Jessica训练有素,不到半分钟便踩着高跟鞋进来,她站在门口问:“陆总,有什么事?”
“顾旻在北京那套房子写的是谁的名字?”陆言蹊问。
她一愣,随后说:“是顾先生自己的啊。之前您整合自己名下的房产,我以为那是您送他的,还专程去查过,后来因为房子在顾先生名下我还问过您,您说没送他。”
陆言蹊支吾说:“……这样,你有秦总的联系方式对吧?”
Jessica不明就里地点点头。
陆言蹊:“找一下秦总,看看顾旻当时和他签的合同,然后再帮我……嗯,做个他名下房产、基金、股票……包括家庭状况的调查,瞒着他。”
Jessica先记下来,之后无意中问他:“陆总,您这是要查顾先生的小金库吗?”
陆言蹊哑然失笑:“算是吧,你帮我弄好,下次他开演唱会送你内场第一排的票。”
Jessica应完,转身离开了。她说者无心,陆言蹊反倒在意起了那句“小金库”,他第一次突然觉得顾旻其他的事自己也该知道,哪怕对方不说。
他惊觉这是占有欲,从前他们各取所需时,陆言蹊可没这么别扭过。难道真应了陈遇生那句话,三十好几,眼见旁人家庭圆满,他却困在所谓的“家”中,看着上有老下有小的,却比谁都空荡荡。
陆言蹊叹了口气,拿起听筒拨了个电话。
后来半个月里他们相处愉快,那天停车场的小小口角仿佛不值一提。陆言蹊都选择性遗忘了,顾旻更不会主动说这事。
他依然上班下班,规律得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反倒顾旻变得很忙。
生日会在即,他跑场地彩排过两次,其余时间在公司从早待到晚,每天回来时都疲惫不堪,困得一沾沙发都能睡着。见他累成这样,陆言蹊更不好苛责什么,心疼占了大多数,觉得顾旻辛苦。
他问顾旻到底在忙什么,顾旻含糊其辞,只说写歌。
顾旻每年有三百天都在写歌,他不爱参加综艺也拒绝了一大堆真人秀,是个遗世独立搞创作的怪胎,不喜欢他的人成天说他故作清高得很,但偏就有人爱死了这种调调。
写出来的歌基数大,编曲到最后混杂着用,几首变成一首,顾旻不满意还要推倒重来。曲子尚且如此,歌词他变本加厉,为此得罪了好几个和Johnny交情不错的词作者。但这种强度下产出的成品少而精,一旦发布,不管是谁唱,排行榜是一定会上的。
陆言蹊见过一次他工作的样子,本就不苟言笑的一个人变得更加认真,一扫平时生活里得过且过的模样。他暗自敬佩,又觉得顾旻应当真正觉得自由。
他真心喜欢的事物,音乐姑且算一个,陆言蹊却不知道如果自贬为“东西”,他能不能也算一个。
生日前一天,顾旻又是过了十二点才回来。
陆言蹊在家睡不着,纯催眠似的刷微博,见了一堆开屏页都印着顾旻那张五官精致的脸,随便点到哪里,往下划两行,就能看见有人祝他生日快乐。
有那么一瞬间陆言蹊猛然发现,顾旻并不完全属于自己。他被许多陌生人喜欢着,那些人也愿意为他花钱,听他唱歌。
陆言蹊一阵失落。
他在这样的情绪中听到小心翼翼的开门声,索性下床,赤着脚走到卧室外。一楼的玄关,顾旻正蹲在地上换鞋,听见动静后他抬头,与陆言蹊四目相对时笑了笑——这笑让陆言蹊情不自禁地想起他们刚认识的那个冬夜。
于是陆言蹊靠在楼梯口,等他换好拖鞋,轻手轻脚地走上来,朝顾旻伸出手,搂他进自己怀抱。陆言蹊顺过他蓬松的头发:“辛苦你了。”
顾旻环着他的腰,在他颈间蹭了蹭,闷声说:“我以为你要祝我生日快乐来着。”
“你几点出生的?”陆言蹊问,听他不语,才说,“那时候才该祝你生日快乐——好了,快去洗洗,身上怎么还有香水味。”
“公司人来人往的,难免沾到。”顾旻闻言松开他,听话地进浴室洗漱了。
浴室光晕暧昧,听着隐约的流水声,陆言蹊靠在床头把顾旻放在一边的手机充上电,借着台灯翻了两页书。家里他买的书不多,给陆之遥的又放在了书房,前几天卧室突然出现一本东洋文学,想也知道是顾旻买的。
陆言蹊翻了翻后索然无味地放回原处,他自小接受西式教育,从高中起就在美国留洋,快餐吃多了,刚回国那会儿还恶补过一段时间的国学,后来工作忙碌,便渐渐不去管它。陆言蹊自诩半个文盲,对一切文化都乐于接受,惟独日本文人独特的美学思维他敬谢不敏。
“凌晨四点钟,看见海棠花未眠。”陆言蹊瞥过那本书腰封,暗自记下这句话,美则美矣,他却读不出深意,顿时有点失望。
正斟酌着,顾旻擦着颈上水珠从浴室出来。他打赤脚,在木质地板上留下一串脚印,又不在意似的踏上地毯,坐在了床沿。
陆言蹊靠过去,在他颈侧亲吻,顾旻偏了偏头却没躲,只说:“莎莎姐老抱怨你。”
陆言蹊好奇地问:“和我有什么关系?”
顾旻:“她说陆先生来过,第二天一定会耗掉许多遮瑕和粉底液,有时候不一定能遮住,大老板知道了就会拿她是问。”
舌尖轻轻在顾旻耳垂一勾,陆言蹊的手便恰好地握住了他的腰:“谁说的,我明明每次都注意。现在夏天,露在外面的地方我就不会老是碰。”
“骗人。”顾旻说,任由他的手从睡衣下摆钻进来,提醒道,“我明天早起。”
陆言蹊故作惊讶:“这么巧?我明天也早起,那速战速决,醒来还能一起吃个早饭。”
他并不高明的调情手段每次都能惹得顾旻低声发笑,按着他的手腕,嘴唇就柔软地贴上来,睫毛扫过眼睑时尤其令人心动。可能因为不多见,陆言蹊觉得顾旻这样笑起来顶好看,声音也好听,闷在嗓子里,落到他耳中便挠心抓肺似的痒。